56. 相思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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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杳仍浸在方才的幻覺中難以自拔。

她此刻的無動於衷,到了某人眼裡,就成了一種心虛的默認。

臥聽銀潢瀉月聲圖座屏周圍楓雨簌簌。

翛然苑裡的這種名為“相思死”的楓樹紅得早、落得快,不必風來,便如仙娥絞碎了用彩霞織就的披帛般,從天際一樣高的痩枝間涳涳蒙蒙、熾熾烈烈地飄下葉子雨。

一片、一片,既靜又緩,幾乎與眼前人身上軟膩濃媚的銀紅色融為一體。

霧杳左腕一緊。

少年的眸光灼亮如火,似乎要將漫天匝地的鮮豔燒得一分不留,好教霧杳眼中再看不到其他。

他忽地柔聲道:“想進去看沈淵嗎?還是,想跟我回瘖穀?”

他問得隨意而寵溺,仿佛無論霧杳怎麼抉擇,他都會欣然點頭說好一般。

霧杳徹底清醒。

這、這人是不是瘋了?!庭院裡那麼多雙眼睛,若是起疑,隨便繞步進來瞄上一瞄,就能將他們這副樣子撞個正著!

“咯楞噔。”“咯楞噔。”

霧杳腰間的力道驟然撤去三分,雖仍雙腳懸空,整個人卻無以支撐地向後反弓著,若不是她擅舞,隻怕得折成兩截,實木座屏被抵得搖動起來,一個不慎就要轟然壓倒。

霧杳渾身汗毛直立,趕緊用空閒的右腕死命攀住扶光的脖頸,細若蚊呐卻又喊得破音,“彆撒手!彆撒手!”

屏風的響動淹沒在嘈雜中。

霧杳像塊甜黏黏香馥馥的糯米糕般毫無縫隙地貼了上去,扶光眼神一暗,不自禁垂睫瞥了瞥她的鎖骨下方,但也就隻是瞥了一眼。

霧杳被箝住的左腕傳來粗糲的疼痛。

扶光指腹間的硬繭一碾一碾,簡直要把她手腕上的皮膚磨下來似的,“胭胭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什麼?她想想,她想想,啊!好像是問她選擇去暖閣看沈淵,還是跟他回瘖穀!

平心而論,霧杳自然是想看看沈淵如何了,而且,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勳貴們肯定得被扣押在翛然苑,她怎麼能一個人先走?這不擺明了她很可疑!

她雙腳沾不著地麵,吃力地拉開了些距離,左腕極輕極輕地掙了掙,仰著脖子期期艾艾地看向扶光,“阿忱,疼。”

扶光吐出兩字,“忍著。”

他指腹離開霧杳的腕間,轉而在她唇角挼娑,第三遍道:“回答。”

他說話一句高過一句,從耳鬢交接變為正常交談的音量,大有等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架勢,霧杳心臟都快嚇得停了,因榮枯症褪過一層皮膚的嘴唇脆得跟裹糖葫蘆的江米紙似的,先是被搓得紅腫,繼而溢出斑斑腥熱。

媽的,先前不還好好的,這會兒發什麼癲?!霧杳如今觸覺更勝百倍,抑製不住地痛得濕了眼眶,氣急敗壞地給出了第三個選擇,“我要回家!你沒有權力把我關在瘖穀!”

扶光絲毫沒有羞愧,反而天經地義般道:“你需要靜養,我在保護你。”

“我有什麼可保護的?難道還有人要害我不成?”霧杳話出,扶光眼底便劃過一絲銳利,她暗道不妙,此時不是暴露自己警惕性的時候,便又連珠炮地道,“我醒過來之後都沒見過我姐姐!都不知道姐姐怎麼樣了!你家也不讓我回,課也不讓我上,什麼意思,好歹也一同在邊關闖過那麼多生死難關,當我是你養的小貓小狗嗎?!”

一想到許明姌,霧杳悲從中來,眼淚隨之奪眶而出,洶洶的怎麼也流不儘,又怕彆人聽見,低掐著聲音,愈發哭得喘不上氣。

扶光神色漸漸地變了,這是他第一次見霧杳落淚。

他好好地將霧杳抱起,使她坐在自己手臂上,見她小小一隻,哭得眼尾鼻尖紅亮亮的,唇角的腫痕被淚水衝刷得觸目驚心,整個人藕粉團子似的暖呼呼軟綿綿地陷在自己懷裡,不由邊撫著她發頂,邊低聲下氣道:“頂多就二十多天,等溫無緒替你調理好身子就回家,行不行?”

嗬嗬,難道她說不行,他真就肯放過她?霧杳心裡暗罵,麵上卻慢慢收了哭勢。

她方才那麼說,隻是不想引起扶光懷疑,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完成猼訑那個王八羔子交給她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