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虛假記憶(2 / 2)

幸存者偏差[無限] 稚楚 11089 字 4個月前

但目前,這樁事實並沒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加布裡爾也覺得氣氛沉重,畢竟他也是個對家人很在意的人,但他極不擅長安慰,也覺得安無咎這樣的人其實並不需要安慰,於是接著說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的記憶出了什麼問題,所以我隻能按照我查到的告訴你。”頁麵跳轉到下一頁,“這是我查到的,這個女人的病史記錄,臆想症,其實不算很嚴重的病,但是她被送到了市裡一家精神病院,目前這個醫院已經倒閉了,資料也沒有遺留太多,總而言之,她進去之後選擇的自殺。”

安無咎沒有說話,靜靜地聽他描述。

“關於她之前的資料,我能找到的就是這些。”

頁麵上顯示著她的婚姻狀況,這一部分倒是和安無咎的記憶吻合,她的丈夫同她一樣都是亞裔,育有一兒一女。

但這些資料並不完整,關於他丈夫的ID和具體工作,都沒有記錄,包括安從南自己,還有他們的孩子。

安無咎想,如果自己就是她的兒子,那麼記憶中那個離家出走的妹妹,也是存在的。

可她真的是離家出走嗎?

“如果你是她的孩子……”加布裡爾說,“你應該有公民芯片,隻需要掃一下,就能得到很多信息。”

“我沒有。”為了方便他查詢,安無咎很直接地明說了。

加布裡爾點了點頭,向他承諾,“我會再幫你找找,確實挺奇怪的,你知道的,我這一個行當經常和客人有摩擦,所以也經常查查客人的家底,沒幾個像這樣的。”

沈惕問:“怎麼說?”

“有芯片的隻要能找到ID,從你生下來到死的每一筆都有記錄,現在的人哪還有**?一個人就隻是一個數據庫罷了。就連你在床上穿什麼顏色的內衣都能查出來。”

加布裡爾說得粗俗,但確實如此,這也是安無咎覺得奇怪的地方。

“像這麼少的資料,我頭一次見,感覺好像是被特意隱藏或者刪除了似的。”

加布裡爾又吸了一口煙,“不過可查的地方還很多,倒閉的那個精神病院就是一個可下手的地方。你放心,你幫我除掉仇人,這個忙我當然也是要幫到底的。”

正說到這,外頭有人敲門,仿佛喊著加布裡爾,說有人在下麵鬨事兒。

“今天就說到這兒了。”加布裡爾放下手中的煙,起身對兩人說,“你們今晚就住我這兒,我給你們準備好了房間,一會兒就有人帶你們去。聽說聖壇裡的遊戲都很凶險,我估計你們也是累了,就放寬心,在我這兒歇會兒吧。”

儘管加布裡爾長了副□□大哥的樣貌和體格,但人其實是是個熱心腸。

安無咎不好拂他的意,又想到他與沈惕連酒店也住不了,現在再去楊爾慈那裡也是打擾,加布裡爾這裡的確算是一個好去處。

“謝謝。”

“客氣了。”加布裡爾拍了拍他的肩,風風火火地跟著門外候著的屬下離開了。

隻過了不到一分鐘,加布裡爾口中會帶他們去套間的人就來了,是一個年輕的小男生,臉上有雀斑,讓安無咎想到了喬希。

“兩位請跟我來。”

小男生說話很快,也很熱情,在電梯裡一直介紹他們這裡什麼酒好喝,什麼甜品好吃,但安無咎一直沒有回應,隻有沈惕應和兩句。

直到他們上了頂樓,男孩兒把兩個手環分給他們,“801是您的,您就住802吧。有什麼需要的話,按下手環上的按鈕就可以找到我,我會立刻上來為您服務。”

沈惕原本就是個外熱內冷的人,除非他主動,否則是不太願意搭茬的類型,但他想著安無咎在身邊,他雖然外表看上去冷漠,但實際是最禮貌最好說話的人,想到他,沈惕也不好不理睬眼前的服務生。

“麻煩你給我們上一些你們今晚的推薦菜,估計過一會兒我也要餓了,謝謝。”

對方笑得很是開朗,耳根還帶著一點點紅暈,“客人您客氣了,我這就下去替您點餐。”

等到小男生走遠了,沈惕聽見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才轉頭問安無咎,“你想和我一起住,還是想自己待一會兒?”

他知道安無咎心情並不好,所以想給他充分的空間。

安無咎抬眼,走廊暗淡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令他的五官和輪廓顯得比平日更加柔和。

他不清楚自己現在想要什麼。

但沈惕放棄了等他回答,而是選擇將安無咎手裡的手環拿走,放進他自己的口袋裡。

“我不是說了嗎,你要主動一點選擇我。”

他動作很輕地牽起安無咎的手,與他的手指交握,然後打開其中一間房門,帶他進去。

房間裡的裝潢是白色調的,不算溫馨,但空間很大,也很乾淨。

“我隻陪著你,可以不說話。”沈惕的聲音溫和,“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我,不想要我做的事也要告訴我。”

他並不想在安無咎的麵前裝出一副擅長愛人的姿態,他並不是,也害怕犯錯,所以需要安無咎的指引。

看到沈惕臉上的專注與溫柔,安無咎心中竟忽然想到最初見到他的樣子。

很難想象,這個人現在完全屬於自己。

安無咎沒有說話,隻是伸出自己的手,解開了沈惕風衣的扣子。

沈惕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後背都有點緊繃了。

他並不知道這就是緊張。

但安無咎隻是解開了他的外套,然後伸出雙手,擁抱住他。

他把自己的臉貼在沈惕的鎖骨前,手臂環繞著他的腰背。整個人像是鑽進了沈惕的外套裡,逃避外界的一切。

此時的安無咎極度需要緊緊相貼的觸感、充盈的氣味和交融的溫度證明眼前的人不是錯覺。

不是一個給了他,又要收回的美好泡影。

沈惕的心一下子就軟下來。

他發現了一件奇異的事實。

過去的他完全無法理解人們為什麼會因為死亡而傷感。

人總是要死的,或早或遲。

沒有誰的生命珍貴到可以讓沈惕覺得值得惋惜。

但此時此刻的他竟然好像可以感受到安無咎心中的痛楚,就像是一條冰冷的河流,緩緩地從他身上,流淌到自己身上。

“原來她已經死了。”安無咎的聲音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會散開似的。

當他得知自己想找的母親或許已經死了的瞬間,大腦是空白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現實與記憶會有這麼大的出入,但的確如此。

因為記憶缺失,連悲痛都顯得不連貫,很突兀,他似乎更應該查清楚自己的身世,為什麼失憶,而不是沉湎於這延遲十年的痛苦。

但再怎麼遲鈍,痛苦還是會彌漫開來。

他忍不住抬手,輕輕撫摸安無咎腦後的頭發。

沈惕沒來由地想到自己曾經在某一個遊戲裡,遇到過一個帶著孩子的媽媽。

於是他學著那位母親哄孩子的樣子,手掌放在安無咎身後,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這讓安無咎第一次有了被人嗬護的感覺。

但怪異的是,這種感覺仿佛又很熟悉,好像在童年時期,他也曾經得到過這樣的庇佑。

然而他很清楚,自己連記憶都是假的,何況是虛無縹緲的感覺。

安無咎抬起臉,望向沈惕碧綠的雙眼。

沈惕的左手滑落下來,搭在他的腰邊,也很自然而然地低下頭,吻了吻他的嘴唇,很輕,像蜻蜓點水一樣。

“你還有我。”

沈惕又一次吻了他。

這個一度厭世,隻想著快一點死去的人,如今正溫柔地對安無咎許下承諾。

“我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