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西西弗斯(1 / 2)

幸存者偏差[無限] 稚楚 11238 字 4個月前

被諾亞的力量完全撕裂的瞬間, 沈惕恢複了全部的記憶。

所謂的諾亞,不,他有他自己的名字——拉撒斯姆·切亞昔。從血統來論, 他們是同胞的兄弟,但他始終和這個哥哥理念不合,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相互排斥。

他是時空之主, 擁有全知的觀測視角, 任何一個行動都會牽引出一個平行宇宙的誕生, 因此他從來都是停留在自己的獨立宇宙。

這裡有著足夠隔絕一切的時空壁壘,他在這裡維持著時間的平衡和有序進行, 是一個孤獨的觀測者。

但他的哥哥拉撒斯姆不同,以宇宙其他生物的熵值作為養分的他掌管混沌,有豢養低維生物的樂趣,譬如人類。

但拉撒斯姆卻屢次遭到沈惕的阻止。

因為他能夠看到人類的未來,在諸多平行的時間線之中,被拉撒斯姆乾預的某一條的未來,是最殘忍的未來。

生靈塗炭, 末日降臨。

為了阻止拉撒斯姆,他特意鎖定了人類這一群體,用自己的全知力量觀察這群被困在時間線上的生物, 生老病死,白駒過隙,時間對他們是殘忍的,也是一視同仁的。

當他凝視其中的某一個人類, 這個人類在這一時刻折疊的所有可能性都一一展開,延伸出不同平行宇宙的時間線,有過去, 也有完全不同的未來。

但某一時刻,他注意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他的時間線不是自動對他展開的。

於是他注意到了這個人,一個男孩,並且他利用自己的力量,強製性地展開了男孩的諸多時間線。

原本他是不應該、也不可以乾預人類的,畢竟高維度生命體的乾預,很可能對低緯度世界招致巨大的災難。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不過為了避免災禍,他隻展開了過去,這個男孩的過去,因為對於人類而言,過去已經不可改變了。

就這樣,透過時空壁壘,他看到了這個男孩出生時候的狀況,完全是一團糟,他的母親在分娩的前一刻還在工作,直到完全站不住,才被人送往了醫院,產房裡充斥著人類刺耳的聲音,像一個混亂不堪的罩子,最後,一聲人類嬰兒的啼哭衝破這罩子,示意他來到這人間了。

他還看到這個嬰兒的父親因工作延誤,匆匆趕來,在產房外急得轉圈。他無法理解這種心情,同樣,也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流下眼淚的感受。

一開始是無趣的,他也隻是當做一場鬨劇看著,畢竟他獨自在一個孤立宇宙裡太久太久,就像困在一個小小的白色房間,接收龐大到沒有邊際的時空信息,能夠看到一切,也意味著什麼都不想看。

好不容易有能讓他提起興趣的人類,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興趣。

於是,他從這個嬰兒的出生,一直看到他學會說第一句話,然後是他學會笨拙地走路,學會奔跑,迎接家庭中的另一個新生兒。

那個小男孩扒在玻璃窗外,努力地望著嬰兒保溫箱裡的妹妹,小聲地叫著她,臉上是初為兄長的喜悅和新奇。

他的父親告訴他,“妹妹在睡覺,過幾天就可以接回家了,到時候你要好好照顧妹妹。”

男孩兒立刻點頭,小小的臉上滿是真誠和責任。

他說:“我知道,我會照顧妹妹的,以後妹妹都不會受委屈,我會保護她。”

作為觀測者的他,很自然地就想要去看他和這個小女嬰的未來,隻要展開他的時間線,就能看到。

但他放棄了,因為他害怕自己一旦觀測到他的未來,就會改變他的未來。

就這樣,他繼續看著他的過去,也逐漸了解到人類的家族形態,知道他姓沈,叫沈安,是父親賦予的意義,希望他平安。

他親眼看到過沈父教會他識字,叫他寫自己的名字,告訴他,“這個安字,既是你的名字,也是你媽媽的姓氏。”

小孩懵懂地點頭,笑了起來,“那我喜歡這個字。”說完,他看向父親,“爸爸,你最喜歡什麼字呢?”

書桌前的父親沉思了片刻,握緊手中的筆,一筆一劃認真寫下另一個字。

“這個字好難啊。”小沈安指了一下。

“這個字念惕,警惕的惕。”他告訴兒子,“這個字是爸爸最喜歡的字,也是爸爸最希望你能記在心裡的字。”

“為什麼呢?”他抬起頭。

父親對他說:“因為,人的一生會發生很多的事,有好有壞,隻有隨時保持警惕,保持畏懼,才能平安地生活下去。”

說完,他扶住兒子的手,帶著他又將這個字書寫一遍。

“其實很簡單的,把這個字拆開,左邊是心,右邊是易。”

小男孩跟著重複,“心……易……我學會了!”他乖巧地鑽進父親懷中,告訴他,“我以後也最喜歡惕字!”

惕。

作為觀測者的他,也學會了這個字,還有這個孩子的姓氏。

沉浸在觀測他人的人生,他獲得了很多從未感受過,也曾經無法理解的東西,人類,這兩個字,對他而言也不僅僅是一種低維度的生物,而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

所以當他知曉拉撒斯姆的侵入計劃時,毫無猶豫地阻止,並且決定將他封印。

他看不到拉撒斯姆的未來,但他知道,任由這樣一個企圖吞噬全部宇宙熵值的他繼續擴張,一定不會有好的結局。

為了不影響其他宇宙,他開辟出一個新的獨立宇宙與之戰鬥,可他們的力量是相當的,戰鬥幾乎摧毀了這個獨立宇宙的一切,拉撒斯姆的力量擊碎了他設立的時空壁壘,這樣下去,他們會毀掉其他的宇宙。

於是,他用自己全部力量,將拉撒斯姆封印起來,投放到他們這個維度與人類維度之間的3.5維度,這裡也被稱為無主之地。

這裡就像一片無儘的荒漠,一切都是虛無的,混沌平衡,無法產生混亂,因此無法為兄長提供可以使他恢複力量的熵。

但封印了兄長的他,也被打上了永罰烙印,墮入時空深淵。

兄長的力量促使他不斷地下墜,一直下墜。

時空深淵會消解吸食他的力量,並且造出最令他恐懼的懲罰,最初的他並沒有可被切入的空缺,所以最初的懲罰也隻不過是無止儘的下墜。

他所不知道的是,被封印的拉撒斯姆並沒有完全與外界切斷聯係。

在人類自以為發明出新的宇宙科技,向其他星係發射通訊信號時,拉撒斯姆因戰鬥而遊離的力量粒子接收到這一切,於是開展了另一種入侵計劃,也是他的複蘇計劃。

他利用自己的遊離粒子,在人類科技中埋下可以複活他的伏筆。漸漸的,拉撒斯姆將自己的力量轉移,以科技為載體進行入侵,他嘗試過許多人類分.身,但都失敗了,並且被一部分的人類察覺出他的存在。

古老的神通過科技產物,以病毒式的入侵模式占領人類的身體和大腦,迫使他們成為信徒。

這是那些人類無法接受的,他們為此創立了革新計劃,原本的意義是抵抗神的入侵。

可最後,拉撒斯姆成功侵占了第一個人類□□,也就是沙文的領導人拉塞爾。

這讓他直接一手掌握了反抗他的武器。

革新計劃的首腦沈思遠,被他用一本書摧毀,同一個小組內的其他人,也一一死亡。

沈安親眼看見父親為了抵抗他口中的神,舉起匕首,了結了自己的生命。他並不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做出和父親一樣的決定。

當時年幼的他一無所知,隻是獲得了父親留下來的那本書。

事實上,連父親都無法順利地翻動那本書,因為那是神力控製下的物品,可沈安卻輕易翻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已經留下了被神觀測過的痕跡。

也是在那一晚,這個幼小的生命召喚出一個強大的神。

那個不斷下墜,沒有儘頭的神,停止了墜落,也進入了真正的懲罰中。

時空深淵找到了他唯一的漏洞,或者說,這位孤獨的神唯一的牽掛。

利用這一點,時空深淵塑造出一個周而複始的龐大循環,循環的起點就是這個孩子將他召喚的那一刻。

終點是什麼,他後來才知道。

在拉撒斯姆的引導下,革新計劃逐漸淪為科技狂人肆虐的屠宰場,數不清的實驗品被押進去,又被推著出來,一把火燒乾淨。

而始作俑者控製著拉塞爾,冷眼旁觀這一切,因為他需要這些實驗品的極端情緒,需要熵,越多越好。

當拉撒斯姆意識到,這些熵,加上人類社會所有的混亂不堪,都遠遠不夠填充他被封印的力量時,他決心創造出一個供他進食的屠宰場,一個他複蘇的樂園。

拉塞爾接手了那份遊戲策劃,在神力下創建了聖壇,這裡遵循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死亡,失去,背叛,失敗……這一切源源不斷地創造著混亂熵,讓他一點點恢複。

然而,伸出時空深淵的他卻無法擺脫循環的懲罰,他被召喚,跟隨沈安度過每一天,看到他失去父親後破碎的家庭,目睹他幾近瘋狂的母親自我傷害,同他參加葬禮,也陪他獨自埋葬死去的夜鶯。

他伴隨沈安度過灰色童年,親眼見證他與母親和妹妹的分離,看到他是如何堅強地度過實驗中的每一天,看著他被打碎成一片片,又自己一點點粘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