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心劍,以心攻心。
堂堂正正,絕無半點的遮掩之處。
天下宮主公羊素王,光芒正大,用這樣的一劍,就是天下無敵,而胥惠陽也有一顆誠摯劍道之心,這一顆心純粹沒有絲毫的無垢,如同打磨燦爛的寶玉。
他曾經靠著心劍,擊敗境界高於自己的武者。
但是此刻他卻發現,這世上並不是隻有自己有此心,而眼前的對手,他的心境堅定,比起自己更強大,此心沒有高下之彆,卻有堅定和懦弱之分。
刹那之間,在心境交鋒之中的胥惠陽就發現手中的劍出現破碎的痕跡,他抬起手,手中的劍一格,兩把劍的交鋒,就是兩個人的心境碰撞。
到底是自小誠懇於劍的純粹劍客。
還是十年逃難,見此世人間苦楚的心更強。
胥惠陽的劍破碎。
他主動退出了心劍交鋒。
在外界演武場上,似乎隻是交鋒一瞬間,人們看到了那位小劍聖後退半步,抬起左手捂著了口鼻,鮮血不斷流淌下來,而李觀一握著了兵器,在胥惠陽後退的時候。
李觀一周圍的氣機快速流轉。
白虎的咆哮升騰,他握著戰戟猛然躍起,是拋棄一切防禦的招式,這抵達古往今來同境第一體魄的力量爆發到了極限,雙手握住戰戟,狠厲劈下。
隻有霸道!
純粹的力!
純粹的勇!
天下第一樓的客卿塗勝元猛然起身,眸子閃爍:“這是,金肌玉骨,龍筋虎髓?!還是佛門的琉璃金剛體魄?!難怪,難怪……”他似乎明白了。
武者的體魄也是要十幾年的淬煉的。
“是個煉體的?!”
而其他人沒有天下第一樓的眼界。
隻是震撼於這一瞬間的交鋒,胥惠陽傷了元神,但是不顧一切爆發劍氣,玉簪折斷,黑發飛揚,刹那之間,純粹的力量和劍氣迸發出劇烈的爭鬥,氣浪橫掃。
胥惠陽雙手撐著劍,目光炯炯看著李觀一。
“你!”
李觀一道:“你誠於劍?”
他沉默了下,還是坦然道:
“但是,你之所以用心劍,不就是覺得以你手中的劍,難以勝我,所以才用心神的招式來取巧嗎?”
“你那時候沒有走投無路。”
“用心劍,是取巧,還是本身就認為,公羊素王所傳授的心劍,比你自己的劍道更強?”
胥惠陽臉色緩緩蒼白。
他的內氣爆發,李觀一的體魄強橫。
兩人瞬間拉開距離。
李觀一的氣力消耗巨大,氣血翻湧,若是常人已經承受不住這種級彆的發力,導致暈眩,手臂酸痛,肌肉撕裂等等反噬作用,甚至於會因為超越極限的發力,直接暴死。
但是他根本沒有這樣的情況,反倒是氣血如龍,越戰越勇。
龍筋虎髓,可以讓他每一招的力量,都直接抵達第二重武者理論上爆種才能爆發的極限。
且令這種爆發處於持續性輸出。
琉璃體魄可以大幅度削弱劍氣對他的傷害。
萬古蒼月不滅體,可以讓他氣血高速鼓蕩,心臟搏動,對於五臟六腑的壓迫和損害降低到無,他所修的一切武學,沒有胥惠陽那樣精妙絕倫的劍術巔峰,不是能攻心能殺身的劍技。
但是融合起來,就是讓李觀一此刻明明已經力戰許久,卻仿佛仍舊處於巔峰的狀態。
胥惠陽大口喘息。
煙塵彌散,穿著戰袍的少年武將斜持戰戟。
緩步踏前。
抬手,拂袖。
煙塵散儘,身上雖然有劍氣殘留的痕跡,但是仍舊從容不迫,緩步往前的時候,戰戟的鋒芒抵著地麵,發出肅殺的聲音。
每一步仿佛都踏在胥惠陽的心臟上。
強烈無比的壓迫感,哪怕是周圍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
胥惠陽閉著眼睛,他想著李觀一的話。
他確實是,下意識覺得用心劍就可以解決戰鬥,覺得公羊素王的心劍更強,思及方才在心神之中見到的畫麵,少年劍聖睜開眼睛,他歎了口氣,舉起劍,然後鬆開了手。
“服。”
那把演武所用的劍落在地上。
轟!!!
整個演舞台瞬間破碎坍塌。
青石崩塌,碎裂,化作了大片大片碎裂開來的石塊,這巨大的演武場,方才被重戟劈碎,被劍氣撕扯,竟然徹底毀去了,眾人看著李觀一,第二重天的武者,竟然可以有這樣的破壞力?
還有——
胥惠陽說的是什麼?
不是輸了。
而是——【服】?!
胥惠陽不去管周圍那些嘈嘈雜雜的聲音,他看著李觀一,道:“我敬佩伱的道路,但是——”
少年劍聖沉默,然後微笑道:“我也不會放棄我的。”
他轉過身,朝著李觀一擺了擺手。
走下了擂台。
李觀一呼出一口氣,激烈湧動的氣血開始緩緩平複下來,他反手一轉,兵器重重插在了這裡,這一柄上好的五百鍛兵器,竟然就在他這一個動作下徹底崩碎,化作了齏粉。
李觀一感覺到了殺意。
不隻是一道,一道來自於宇文烈,一道來自於——
陳玉昀。
陳玉昀臉上的表情抽了下,他死死看著那邊的李觀一,握著拳,一股名為嫉妒的火焰在他的心底燃燒著,他不甘心,他也是懂得的,最後作為壓軸的自己,那一戰的氣勢一定超不過這一次。
劍聖的子嗣,太子東宮和外戚的爭鬥。
公羊素王的絕學心劍。
少年劍聖的認輸認服。
以二重天逆伐第三重,還打得整個演武場粉碎齏粉,兵器都折斷,這樣的聲勢,從周圍旁觀者的讚許歡呼聲音裡就可以聽得出來了,陳玉昀握著拳頭,拳骨嘎吱作響。
為什麼?
為什麼你一定要和我作對!
為什麼,你一定要搶我的風頭?!
陳玉昀心中知道,這是對方的實力在,是對方這一戰,確確實實是厲害,但是理智知道,並沒有用處,反倒是更為加劇心中那一股無名妒火。
他知道自己不該嫉恨。
但是越是這樣想,越是想要克製,就像是在堵著那一股火,反倒是讓那一股無名火氣在心口燃燒得越來越激烈起來。
他握著那一枚玉盤,心中怒極:“你不是寶物嗎?”
“為什麼?!為什麼這十年來一次用都沒有!”
“這樣差的白玉!”
“廢物垃圾一樣的東西,什麼醃臢寶物!”
他死死握著這玉盤,恨不得將這東西狠狠砸碎在地上,然後用腳踩在碎玉上狠狠的碾碎,碾碎掉,這一種破壞性的想法在心底想過了之後,他的心中終於是暢快許多了。
然後鬆開了玉盤,臉上的神色仍舊如之前。
他鼓掌讚許,臉上帶著溫暖和煦的微笑:
“真是厲害。”
“為我陳國光耀武威。”
李觀一沒有去回應他,如同沒有看到他一樣從陳玉昀旁邊走過,然後伸出手去和周柳營,夜不疑握拳相撞,讓陳玉昀溫和的笑容微微凝固,心中的惡意粘稠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