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千裡城北繁華歇(1 / 2)

非常時期,一切從簡,對此容與很覺慚愧。

“無媒無聘,連一紙婚書都沒有,我就這麼把你娶到手了。”他笑了笑,“天底下的便宜事都叫我一人占儘了。”

她的額頭抵在他喉結上,他說話時有嗡嗡的震動,是種實實在在的存在感。她伸手把他攬緊,無媒無聘麼?不是的。他付出的實在太昂貴,是這個世上沒有人能贈得起的聘禮。婚書約束得了人,卻約束不了心。要婚書做什麼?她相信他,他能給她安定的想要的生活。

走到這裡,再回頭看看過去的一年,簡直像做夢一樣。她吃吃地笑,翻身枕在他胸口,“我終於把你拉下馬了!你不知道,我才到長安時,你於我來說就像個天神。高高在上,離我那麼遠!我也不曉得自己發什麼瘋,說出來你彆笑話我。自打第一次見到你起,我就開始打你的主意…”

他嗯了聲,眼睛是閉著的,嘴角的笑意卻在擴大。

她抬頭看看他,又兀自道:“我那時候想,若是以後嫁個這樣的郎君,我也就滿意兒了。可是真難遇上,我也努力找來著,沒有一個能同你比。我才知道,沈容與隻有一個,這輩子大約是找不到同樣的人來填補了。其實我懂得利害,你是舅舅,我能把你怎麼樣呢?但我就是不甘心,我看見知閒就較勁。”她比個無奈的手勢,“這是小孩兒心性對麼?碰到喜歡的偏愛搶,搶不來就撒潑打滾地耍賴。我這麼個策略,結果真的把你掙來了。你那時被我纏得沒法子想了,是不是?”

“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他佯裝乏累,合著眼道,“睡吧,明早趕路呢!”

她卻不依不饒,“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你是不是被逼無奈?”

他作勢想了想,“開始是有一些,後來就不是了。我從什麼時候起嫉妒藍笙的呢…”他沉吟,“是從端午你給他打繁纓起。我那時很生氣,為什麼你給他打,卻沒有我的份?”

她遲疑了下,“那條繁纓本來就是打給你的,後來

聽說知閒也做了,人家是正頭少夫人,我憑什麼同她比呢?泄了氣,於是就轉贈藍笙了。”

他歎息著捋她烏沉沉的長發,“你不給我,焉知我就不要呢?”

因為她不自信,怕吃癟,怕受冷落。不過現在好了,塵埃落定了,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阻礙了。她歡實地啄了下他的嘴唇,“以後我年年給你打,打各種各樣的,一天一條也成的。”

他笑她傻,兩個人唧唧噥噥說了半宿話,到三更時分方安置。

次日起身,馬車已在門上候著了。布夫人忙了一夜,各式東西都準備到了。厚氈厚褥厚冬服,整整裝了十箱籠。彆的都折了飛錢,一股腦兒塞在布暖腰封裡。哭天抹淚地抱住了道:“我的兒,這一去山長水闊,不知何時方能重見。關外不似中原,好歹保重自己,彆叫爺娘掛心。你已為人妻,再不能像在閨閣裡時驕縱使性子。要謙卑,收斂脾氣,小心順從。丈夫是頭頂上的天,要時時懷有敬畏的心,可記住了麼?”

布暖流著淚應個是,小夫妻就地跪下了磕頭,容與

道:“請泰水大人放心,暖兒是我拿命換的,我一定珍之重之,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布暖左右找布舍人,臨要走了,卻不見阿耶身影,便問:“阿耶呢?”

布夫人親自扶起他們方道:“你們阿耶上職去了,說是怕引人懷疑。其實我最了解他,他是不願意麵對離彆。他出門時叮囑,叫你們路上小心。將來暖兒有了身子要臨盆,千萬差人回長安來報信兒,就算天塌下來也要出關去瞧你們。”

母女兩個複抱頭痛哭,說不儘的依依惜彆。一旁的匡夫人好容易把她們拆分開來,勸道:“相見且有時候,何苦這樣!趁著天早,快叫他們走。回頭路上人多了,怕惹人注意。”

布夫人想也是,忙收了淚送他們上車。又是一番諄諄教誨,看著馬車滑出去,忍不住大聲抽泣。布暖從車窗裡探身揮手,她強忍著扮出笑臉來遙遙招送。車輪拐過坊道從視野裡消失,她終於號啕起來,“我的兒,白送了!”

匡夫人霎著眼淚過來攙她,“哪裡白送了?隻要她

過得好,到天邊也是你的女兒。把孩子嫁給六郎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六郎寧肯苦了自己,也不能叫暖兒不自在。”

布夫人搖頭。“不在我身邊,我到底不能放心。日後有了身孕,沒有貼心的人照顧,回頭又像上次那樣怎麼辦?”

匡夫人道:“你真真是個窮操心的命,她到了烏拉城能短人伺候麼?再說六郎是自由身,不必再聽誰的令東奔西跑。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甚不放心的?快些回園子裡去吧,沒的叫人說嘴。”一頭規勸著,做好做歹拉進了府裡。

出關走河西走廊,容與說他們的小城頭在玉門關外,北行千裡方到。

行行重行行,一路西去,見識的是不一樣的風貌。到底沒有了京城的富庶,愈走愈熱,愈走也愈荒蕪。估摸著曆時一個月吧,終於到了瓜州晉昌城。

容與從前出兵途經過這裡,下了車也是熟門熟道的。葫蘆河以南有個客棧,來往的商客都在這裡歇腳。停了馬車投宿打尖,跑堂的博士歡快迎上來接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