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臉上再無笑意,不耐道:“國公竟忘了過禮的規矩!問名在納采之後,如今女家未應,國公就要越過次序去嗎?”
李量噎了下,忙抱拳訕笑著開脫道:“是我孟浪了,心裡一味念著,倒失了禮數,慚愧慚愧。”
賀蘭敏之心裡隻顧冷笑,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沒什麼,要瞞是瞞不住的,他鐵了心要查個人,還有難得倒他的地方!他慢慢退到門外,對藺氏俯首道:“常住今日不虛此行,從前聽家母提起過老夫人,極力誇讚老夫人德配孟母,教養出上將軍這等光耀門楣的英才來。常住心裡敬佩,隻是遺憾沒有機會聆聽老夫人教誨,改日再登門來探望老夫人。”
藺氏暗歎這賀蘭敏之果然是個得人意兒的,頂著這般鮮花樣的臉,要不是聽說過他的惡行,真要被他的外表騙過去了。
“賀蘭郎君客氣了。”藺氏笑了笑,“今兒走在雨裡,一路辛苦,恕不遠送。”
賀蘭祖上是鮮卑人,眼睛較之一般唐人深邃,微眯起來,眸子影沉沉恍如躲著妖魔。臨要走,還彆過臉瞥了藺氏身後的知閒一眼。藺氏自然都瞧見了,就因著他的長相,先前抱著菩薩樣的寬容心態,甚至覺得他應該是受迫害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的壞名聲全來自於嫉妒者的栽贓。但當她看見那道輕佻的視線落在兒媳婦身上時,她的悲憫霎時蕩然
無存,緊抿起了嘴唇,眼皮子半闔上,立馬成了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
主家臉色都不佳,客人們也無趣,匆匆作了揖,便領著媒婆子告辭了。
容與旋身回屋裡,臉上怒容方流露出來,坐在圈椅裡不說話,弄得眾人訥訥地。
藺氏看看知閒,她臉頰泛紅,勉強做出一副沉著的樣子,站在那裡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似的。年輕姑娘沒經曆過這些,被那廝弄得六神無主,於是心裡越加憎恨起賀蘭敏之來。
“兩個沒安好心的,日後再借著由頭過府,門上彆叫他們進來。”藺氏相當生氣,嫌婢女打扇子不得力,自己奪了哧哧地搖,邊道,“真真混賬,隻當沈家是什麼人家,主意打到咱們頭上來了!”
老夫人這通脾氣發得突然,之前還好好的,一轉眼就怒不可遏,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在條屏後站了半天的布暖提裙走出來,堂上人皆是滿臉陰沉,她不免生怯,揉著衣帶道:“暖兒對不住外祖母和舅舅,才到長安沒幾日就惹出這樣的事端來,我真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以她現在的處境什麼都不盼,隻希望安安靜靜蝸居在沈府一隅,不要給任何人招惹麻煩,甚至希望他們能忘了她的存在。可是那該死的賀蘭敏之不放過她,翻箱倒櫃把她挖出來,變著花樣的說什麼親,讓她這麼突兀地亮在沈家人麵前。
她咬著唇直想哭,一方麵是尷尬,一方麵是害怕。她壓根不想和那些紈絝有什麼交集,也擔心賀蘭真會去查她的身世,倘或真叫他查出來了,阿耶怎麼辦?舅舅又怎麼辦?
“喲,這是怎麼話兒說的!”藺氏見她抽噎,上前摟她在懷裡安撫道,“這事不怪你,姑娘大了,長得又漂亮,總少不了引來男人的覬覦。這有什麼,沒聽說過惹人愛反倒哭鼻子的了,真真是個傻丫頭!快彆哭,你一哭我也要跟著掉眼淚!你心裡苦,什麼也彆說,外祖母都知道。你隻管放心,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不是還有你舅舅麼?有他在,那賀蘭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造次。”
布暖屈腿應是,越過藺氏肩頭的金彩紋繪看容與。他正抬起眼來,那目光清冽,直望進她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