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盛日(2 / 2)

氣氛不太好,知閒出來打圓場,笑道:“這事不上

要緊的,既然賀蘭走了,暖兒不出府,身邊總有人侍奉著,總歸天下太平的。”接茬又對容與道,“先頭姨母請暖兒上大花廳去,郡主殿下也在的,來來往往說了好些話,你猜猜是什麼?”

容與這會子且煩悶著,估摸她要說的,橫豎逃不脫郡主提親,老夫人如何周旋。其實導致他怏怏不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先前藍笙不過暗裡盤算,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敷衍就敷衍過去。如今擺到明麵上來了,倘或布暖願意,洛陽那頭聽了消息,自然沒有反對的。他雖是母舅,倫常上來說到底是外戚,硬要作梗,拿什麼來說嘴?

他淡淡看了看藍笙,“這事要暖兒父母大人做主,同咱們說也是枉然。”

知閒道:“這話姨母同殿下交代了,郡主殿下說等這頭給了準信兒,”她衝藍笙抬抬下巴,“要叫他親自拜會姐姐姐夫去。”

藍笙聽了暗自歡喜,喟歎著千歲果然有大將之風,索性拍了板,接下來的事方好按部就班地去鋪排。總這麼溫吞著不是辦法,如今不單郡主急,連自己都抓

耳撓腮不得紓解。打量容與的態度,不像從前似的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倒開始遮遮掩掩叫人看不透。千歲這主做得正是時候,窗戶紙捅破了,大家麵前敞亮。

想是這樣想,畢竟頭回正經說親事,不上心的可以一笑了之。要是分外注重,也就分外戰戰兢兢受牽製。他覷了覷布暖臉色,奇怪她完全沒有待嫁姑娘羞澀的形容。也或許彼此相熟,淡化了這種尷尬氣氛?藍將軍平素大剌剌,卻不是個莽夫,不至於直截了當上去問她意思。況且眼下不是好時機,這種話私下問方有情調,當著一屋子人,不是成了審問犯人麼!

何況還有個學究似的沈大將軍,布暖就算答應,在他麵前也不敢表露。

說到這個,的確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他認識容與這麼多年了,他是什麼樣的脾氣自己再清楚不過。他從來沒有熱情澎湃的時候,不懂憐香惜玉,對女人薄幸,這毛病打從十六歲起就有了。其實也算不得壞處,潔身自好原本是君子美德,隻不過到了眼下時局不太適用罷了。他重情義倒是毋庸置疑的,親近的人,

他願意掏心掏肺地赤誠相待。可近來這方麵也出了問題,恍惚覺得他越加陰鷙,有時候瞧著他兩眼放寒光,真真把他嚇得不輕。

應該找個時間和他好好談一談了!缺乏溝通往往導致誤會叢生,他似乎對他有偏見,出於對布暖的保護,所以並不接受他和布暖有發展。

上將軍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在情理之中的,可他不認同,說不上哪裡不對,隱約覺得不正常,甚至是病態的。舅舅和外甥女再親也隔了一層,勞心過了頭,不管說給誰聽,總歸讓人側目。

很奇特的,一屋子人緘默,誰也不開口說話。各喝各的茶,各想各的心事。日影斜照,道道斑駁的光鋪陳在青石板上,磚麵的蓮花紋漸次明晰,像塵埃裡開出的花,堅定而妖嬈。

酉時來得很快,要準備親迎了,門上的吹鼓手熱熱鬨鬨吹打起來。他們在小花廳避了半天,這時候再躲不下去了。尤其是容與,儐相要跟著新郎官上女家去,為新郎官開道保駕,確保不至於遭新娘子府裡姑嫂毒打,這會子再貪清閒也說不過去了。

正要起身朝正院去,那邊也派了人來請,說三郎君已經披了紅,準備要出門了。一幫人忙趕到門上,見葉蔚兮穿著皂紗襴袍戴著金絲襥頭,肩膀上斜掛著紅綢帶,胸口綴了朵盆大的花,站在廊外神氣活現的囑咐人檢點緇儀。

葉家二老隻等著迎娶媳婦進門了,和一眾親友笑嘻嘻在簷下觀望。葉夫人看見容與便過來給他掛如意袋,整整他的衣領叮囑:“好歹周全三郎,彆給人打得我認不出他來。”

容與笑道:“人家打姑爺也不照狠了打,意思意思罷了。”

葉夫人心疼兒子,嘀咕著:“隻怕遇著黑心肝的婆娘,下手不知道輕重。三郎自小不肯吃虧,你仔細彆叫他惱。萬一躁起來撂挑子,要惹人笑話。”

容與低頭正了正腰上蹀躞帶,接過下人送來的馬鞭應道:“他是有成算的人,姨母彆擔心。”

葉夫人嗤的一聲:“神天菩薩,他要是靠得住,龍也下蛋了!”

陪著去的幾十個儐相們哄笑起來調侃,蔚兮也不惱

,拱手笑道:“這一去非同小可,少不得諸位幫襯些個,有勞了!”

眾人亂哄哄還禮,前後簇擁著出了銅釘大紅門。檻外兩腋撤了戟架,騰出地方來安置這一色的高頭大馬,另有六輛馬車裝著瓜果糖棗之類的遠遠候著。坊道正中央停著青呢八抬大轎,抬杆交錯,八個轎夫穿著簇新的缺胯袍。大概外頭等久了,個個臉膛烘得像關公,倒越發顯得喜興兒。

嗩呐終於領頭吹起來,破空一聲長而尖的高鳴,儐相們挎著紅綬帶上馬準備出發。容與陪新郎官在隊伍前列,也不回頭,隻看見玉冠上的絲絛在晚風裡搖曳翻飛。複直往前去,漸漸融進了莽莽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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