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難禁(1 / 2)

雨中顛躓,也顛不脫壅塞的憂傷。

回到都督府時,正是雨將停不停的時候。天邊又亮起來,看得見流雲滾動的痕跡。

汀州迎出來行禮,“郎主回來了?藍將軍在衙裡坐了一早晨,拉長個臉,叫人看著後背生寒呢!”

他頭都沒抬一下,躍下馬車朝門上去。路上被雨掃著了,一條袖子濕了個透。袍沿吃了水貼在靴筒上,他也不甚介意,拿手提著抖了抖便進了正堂裡。

藍笙寒著臉坐在席墊上,看見他進來,眼裡一副陰鷙的神情。

容與不吭聲,他此來所為何事他都知道。這會子讓他說什麼?誰能比他痛得更深?他顧自己都顧不過來,既然把布暖看成私有物品,那麼就沒有義務給任何人交代。

貼身隨侍的人送手巾把子來,熱乎乎地貼在臉上,才覺眼皮子不那麼澀了。吸了口氣,內臟像是暖和起來。他一直壓著那方巾帕,等要涼了方取下來拭手,

然後坐在高案後麵開始整理外埠文書,完全視來客於無物。

頭暈沉沉,他看著大摞的封套興歎,前所未有的厭煩。他的壓力實在是大,戎器、鹵簿、甲械…不久還有武選,樣樣要他拿主意。以前心無旁騖,乾什麼都是一心一意的,並不顯得累。如今出了岔子,日日絞得肝都疼,看見案頭這些公文,簡直就如閻王爺催命似的。

“你就沒有什麼可說的?”藍笙受不了漠視,直著嗓子道。

他巋然不動,“你想讓我說什麼?”

藍笙緊抿著唇看他,半晌發出一聲刻板的短促的冷笑——上將軍裝蒜的本事當真熟極而流!隻怪他近來總是長安洛陽兩頭跑,等得到消息時已經晚了。隻是容與的做法讓他很意外,他從不知道他沈大將軍會冷血到如此驚人的地步,隻要他願意,有什麼事是他辦不妥的?當真是束手無策了?明知賀蘭對暖兒是有企圖的,還放任讓她羊入虎口,他存的是什麼心?不答應把暖兒交給他,情願把她送進宮裡,毀了她的一生

麼?

他怒極,“你早就知道賀蘭敏之要舉薦暖兒入蘭台,就這麼巴巴兒看著?若你覺得她是個累贅,我樂意接管,你為什麼不打發人告訴我?”

容與不哼不哈的樣子,“這是我的家事,你未免管得多了些。”

藍笙不由搓火,起身道:“我家郡主和老夫人提過了親,過幾日要請官媒上門的。你倒好,輕描淡寫地就想撇清關係?罷,就算未過禮作不得準,憑著你我兩家交好,這點子人情也討不著麼?如今話到了這份兒上,我也不怕敞開了說。你明知道我對暖兒有意,偏要從中做作梗。我哪裡對你不住,你直說無妨,何必這麼三番四次地給人下套!”

容與原就不快,被他一鬨愈發生氣,沉聲道:“我給你下了什麼套?這事你當去問她,她若是也對你有意,自然會打發人知會你。這麼悄沒聲的,就說明她沒打算將來和你有什麼牽扯。”越說越氣憤,在地心踱了幾步,複又添了一句,“我這兩日不得空,險些忘了。她托我轉告你,讓你彆等她。這一去蘭台前途

未卜,她不願意耽誤你,請你另擇佳偶。”

藍笙不是個三言兩語就能打倒的人,他的想法早前同暖兒說過。於他來說,進宮和她心裡喜歡容與是一樣夾纏難解的。她人在哪裡,問題都真實存在。他隻是不忿沈容與鐵石心腸,自己下半輩子有了著落,就對他的用情視而不見。

“你怎麼忍心?”他用一種很失望的口吻說,“虧她口口聲聲向著舅舅,她到長安來投靠你,你是怎麼照應她的?把她送到賀蘭敏之身邊,你考慮過後果嗎?上將軍宦海沉浮十餘載,要留住個人不是難事。你向來神通廣大,如今竟成了這樣!她是你外甥女,你的中庸之道用在這上頭怕是不妥吧?今日是暖兒,明日換成知閒又是怎樣的光景?你還這麼篤定地在衙門裡辦差嗎?”

他這樣說的確是有意挑眼,站在容與立場上,知閒和暖兒沒有可比性。知閒是過了六禮的,一隻腳踏進了他沈府的大門。他就是不愛她,責任還是要擔當的。孰輕孰重根本用不著比較,未婚妻和外甥女,永遠不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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