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壓重門(1 / 2)

若說對知閒,撇開上次宴上當眾打她的仇,布暖對她還是存著內疚的。說到底她才是容與該娶的人,自己是不上台盤的,該躲在暗處的宵小。所以聽說她來了,她先怵起來。多麼無奈的現狀!尤其過了昨晚,她的慚愧更進一層,如今竟是那樣害怕見到她。

隻是不得不起身,攏了攏頭發到門前去。心裡揣度著她怎麼一早便來?是看見容與走了單純地發泄,還是得知了她和容與已經到了那一層,急不可待來找她麻煩?

她擔憂起來,也是的,偌大的將軍府人來人往,就是夜裡也難保沒人走動。知閒身邊那幫仆婦又不是吃素的,也許早入了眼,隻等今天她落了單,再來拿她做筏子。她越想越心驚,硬著頭皮跨出門檻,卻見來的不隻知閒一人,還有沈家老夫人藺氏。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總覺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有點咬牙切齒的——雖然臉上是笑著的。

她忙不迭下了台階相迎,斂裙給她們見禮。抬頭看

知閒時,分明看見她眼皮有些腫,眼眶也紅紅的,想是才哭過。

藺氏和煦道:“才剛你舅舅出門了,臨走還問你呢!昨兒夜裡睡得可好?”

她強自笑了笑道好,又說:“舅舅走了麼?原想著要送他的,誰知睡過了頭,外祖母恕罪吧!”

藺氏道:“那有什麼!一家子骨肉,又不是外人。關起門來什麼不好說的,何必拘這個禮!”邊說邊牽了她的手進屋裡去,走幾步轉過臉來對她笑,“暖兒,我知道晤歌給你置了宅子。起先你出宮不回來,我心裡是不歡喜的。眼下倒想明白了,我有了年紀,和你們年輕人想法不同。你既許了他,晤歌又是我看著長大的,因此把你交給他我也放心。你在那邊府裡,若是缺什麼短什麼隻管打發人回來取,千萬彆客氣,可記住了?”

嘴上好聽,實則是轟人。到底不是嫡親的祖母,隔了一層,管你外頭是死是活!要在沒有血緣的外甥女和媳婦之間作選擇,答案當然是毫無疑問的。所幸她也算有去處,否則真要露宿街頭了。

她還是謙和的模樣,“暖兒記住了。那裡樣樣齊全,什麼都不缺,外祖母不用掛心。隻是住得遠了,不好給外祖母晨昏定省,這個叫我心裡不安。”

秀熱絡引她們入座,又忙叫人備茶備點心呈上來。往知閒手邊遞茶盞的時候,她傲慢的眼朝空曠的地看過去,一副不屑的調調。

眾人都看在眼裡,尤其是老夫人衝她頗具警告意味的一瞪,很值得人細細地品讀一番。布暖不言聲,自去端她的茶。老夫人複道:“你和晤歌的日子可訂好了?往洛陽發信兒了沒有?你是女孩家,自立門戶做個過度是可以,長此以往卻叫人不放心。還是早早敲定了,你爺娘那裡也好有個交代。”

這會兒完全就是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推出去,她雖不打算留在沈府,可這樣的態度未免讓人齒冷。再說藍笙那頭的婚事十成要告吹的,讓她說什麼好呢?

她一味笑,倒像是女孩家羞澀的樣子。再打眼看知閒,她臉色不太好。視線和她碰上,明顯一怔。然後擠出個笑容來,布暖卻鬨不清了,本以為她又要來撒潑,誰知竟全然不是的。

“暖兒,以前是我的不是,不問情由地叫你沒臉。今兒我來和你賠個罪,你彆記恨我才好。咱們親裡親眷,日後總要來往的。紅過了臉,自己心裡疙瘩,也給你添不自在。”知閒笑作笑,但笑意不達眼底。像落在水上的細塵,輕輕一吹就散了。頓了頓複道,“咱們年紀差不多,以前姐妹相稱的,多好!可現下有了誤會,弄得這般模樣…”

知閒不和她大吵大鬨,反而讓她無措。她不知道她們這趟來乾什麼,橫豎肯定有目的。連老夫人都親自上門,叫她愈發心驚肉跳。疑心是昨晚的事出了岔子,她們這一係列反常舉動,定是在打著什麼算盤。

她這個人有一宗好,壓力越大,表現得越得體。臉上換了和風細雨的神情,笑道:“彆這麼說,暖兒擔當不起。”抬頭看了看秀,“我倒忘了,上回晤歌送了兩尊暹羅釋迦牟尼佛來,回頭讓人送一尊過府裡。外祖母和舅母都拜佛,晤歌說佛像請高僧開過光的,很是靈驗。”

秀忙接了話茬,逢迎道:“是,早拿黃布包了擱在那裡了。老夫人沒看見,真真和咱們中原的不同。騎

個九頭獅子,好威武樣式!”

其實重點一直不在什麼佛像上,不過插科打諢地胡扯。藺氏也訕訕的,端著茶抿了一口方道:“你瞧你舅母都同你認了錯,你便息怒吧!她和你舅舅大婚也近了,到時候還要仰仗你蓋金井呢!往後真正的一家子,有什麼不快都了結了,後頭和和樂樂地重新開始。”

布暖落在她那句“大婚將近”裡出不來,暗道不是耽擱下來已成頹勢了麼,連日子容與都不叫選,哪裡又來將近一說?

秀私下裡吃驚,隻狀似無意地笑問:“好日子定在了哪一天?我們娘子這下真要好好籌備了,舅母進門,得備份厚禮才妥當。”

“出了國喪就辦。”藺氏笑道,“時候長了怕掩不住,到時候白叫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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