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覺來幽恨(1 / 2)

天漸熱了,小佛堂裡點燈燒紙,愈發悶得難耐。

布夫人進來的時候才操辦完,主仆三個熏得臉通紅。她抬手拿團扇劃劃眼前的煙,奇道:“怎麼化上高錢了?”轉頭瞥了眼案上,心裡驀地一跳。

案頭上擱著個精巧的神櫝,和大人的不同,這麼小的龕是供奉嬰靈的。她快步過去看,驚愕地回頭打量布暖,“這是哪裡來的?”

布暖不以為意,“是舅舅給我的,原先在他那裡受香火,後來聽說我學禮佛了,就請我幫忙給他做功德。”

“這個容與!”布夫人極生氣,無緣無故把這東西送來,不是往人心口插刀麼!她憤恨道,“我倒要去問問他,他到底想乾什麼!”

布暖自然是護著他的,忙上去攔住了,嗔道:“阿娘這是怎麼了?明明是積德的好事,怎麼發這樣大的火?我答應了舅舅,他才打發人送來的。你再去尋他理論,叫我往後怎麼有臉見他呢!”

“你不見倒好了!”布夫人一屁股坐在杌子上,“我問你,你什麼時候和你舅舅私底下說上話的?我怎麼不知道?是不是昨兒你和感月一道出去遇上的?”

布暖有些露怯,一想感月比她老到,定不會招供出來,便老神在在道:“舅舅在門上迎客,我下了車就同我說的。後來宴客那麼忙,並沒有再碰過麵,阿娘不信問感月去。”

布夫人試探道:“那就怪了,你舅舅昨日有陣子不見人影,不是和你在一處?我問了邇音,她說瞧見的。”

布暖知道她母親在有意套她話,昨天這種情況,邇音怎麼可能看見。心虛是有的,不過再心虛也不能表現出來,橫豎咬緊牙關不承認便是了!

“她是哪隻眼睛瞧見的?昨兒她跟著她母親,咱們叫她,她都沒同咱們一道逛去。”她翻著白眼道,“阿娘,你真是怪得緊!日日防舅舅像防賊似的,舅舅到底怎麼了,惹你這麼下死勁排擠他?”

布夫人一時被她問得語窒,還真考慮是不是自己做得太明顯了,叫她看出端倪來了。支吾了下道:“你

彆同我瞎扯,我哪裡排擠他了?隻是你大了,眼看著要出嫁。舅舅是外人,又是男子,走得近了要鬨出閒話來。成了,我也不和你多說了。你冬姨母要給你添妝奩,今兒要到西市上挑東西去。你安生給我在家待著,不許帶著感月偷偷溜出去,記住了麼?”

她隻得道是,趁機纏她母親買些冷淘回來。布夫人應了,在那白膩膩的腦門上戳了一下,“就知道吃!少讓我操些心,你要什麼不給你?這兩日好好修身養性,再有二十來天就要過門了,有個大家子娘子的樣子。藍笙不嫌你粗鄙,還有婆母那裡呢!沒的給郡主挑刺,再回娘家哭鼻子。”又看看那神龕,歎了口氣道,“孩子可憐見的,你既接了回來,就好好替他超度。早晚三炷香,算為他爺娘贖罪業吧!”

布暖怏怏送她母親和二姨母到門上,沒見感月,便問人到哪裡去了。匡夫人嘟囔了句,“還睡著呢,這懶骨頭!”

布暖隻是笑,像感月這樣活得旁若無人真是好。自己受著教條約束,每日卯時三刻必定要起身。這麼多年來沒賴過床,簡直已經忘了睡懶覺的好處了。

匡夫人臨走還吩咐,“你去和她說說,叫她學學你。哪裡有姑娘家這麼不成體統的!這十五年來壓根兒不知道什麼叫晨昏定省,她也好意思的!”

布暖笑道:“姨母放心,我回頭就鬨她去。”方把兩人送上了高輦。

退回園子裡時有些惘惘地,自己這樣得過且過,眼看著婚期近了,也不知容與是怎麼打算的。她坐在桌前,托腮望著窗外。思念他…他這會兒在做什麼?她想起昨夜的事,臉上辣辣燒起來。心裡裝滿了喜悅,她的人生因他變得充實。這樣子愛他,就像是千百年前就已經深種下的情根,她的存在就是為了等他出現。他說要帶她走的,到關外去,就他和她。她捂著臉晏晏地笑,期待那一天早些到來。她想同他在一起,簡直連一刻都不能等。

她站起來慢慢地踱,他現在在衙門裡吧!她居然動了要去找他的念頭,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幾乎遏製不住。她心裡亂得很,拿什麼借口去呢?貿貿然闖到他衙門裡,單是想想他眼裡的笑意就讓她羞愧不已。

正掙紮著,維玉進來通稟,說葉家的知閒娘子來了

。布暖怔了怔,因為知道了她以前同容與有婚約,自己現在和他又是這樣關係,因此頗有些情敵見麵分外眼紅的意思。

她總歸不情不願,料著準沒有好事。不過沒有撕破臉皮,場麵上的禮數還是要的。便囑咐維瑤備茶,自己挽著鴛鴦帶出去迎接。

知閒插著金步搖,心高氣傲的樣子像隻鬥誌昂揚的公雞。她才發現她這麼胖,穿衣打扮這麼的俗不可耐。若是配了舅舅,那才真是委屈了舅舅。並且她是勝利者,自己更要有驕矜從容的姿態。

她款款下樓,對遊廊上的人嫣然一笑,“姨姨來了?要通報什麼,叫她們帶路就是了。”說著過去相攜,“快些上來,外頭熱得厲害,怎麼正跑在大日頭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