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覺來幽恨(2 / 2)

知閒也會周旋,堆笑道:“路過集賢坊,就想著來瞧瞧你。”上樓落了座,左右打量了道,“你在家做什麼呢?快端午了,也不出去逛逛?哦,要大婚了,想是在家等著出閣。嫁妝都備好了麼?”

她唔了聲,也不作答。斂了衣袖與她斟茶,邊道:

“夫人沒有同你一道來?我還想著請夫人來家坐坐呢!”

知閒道:“我母親怕熱,逛到芙蓉園那頭就乏累回去了。”呡了口茶問,“你母親她們都不在麼?”

布暖道是,“我姨母要置辦東西,都去集市上了。”

知閒點點頭,“都要等你辦完了喜事再走吧,路遠迢迢,來去一趟怪不容易的。”覷了覷她的神色,複緩聲道,“我聽說藍笙這趟的儐相可了得,當今太子也在其內。你說那麼個金枝玉葉往前一擋,姑嫂姐妹們誰還敢下手打呢!”

她不過是想提醒她,他們的婚事是驚動宮裡的,等閒不好馬虎,更彆提動反悔的心思。布暖似笑非笑看著她,“姨姨神通廣大,我都不知道的事,你竟已經聽說了麼?”

兩人一味打太極,知閒有點沉不住氣,捋了捋鬢角的發,斜倚著憑幾道:“我對你們大婚可是很上心的,到底也替你高興。女人嘛,一輩子就活這一天。能嫁個自己心儀的人,便也不枉此生了。”

布暖垂著眼一哂,“姨姨焉知藍笙就是我心儀的人呢?”

知閒倒被她說得發噎,她怎麼能不知道她愛容與,隻沒料到她會明目張膽地反駁她。也是自己想得過於簡單了,原打算不動乾戈的,現在腦子才彆過來。他們已然這樣了,哪裡還有轉圜的餘地!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鬨他一鬨,以泄心頭之恨。

“你要嫁給藍笙了,卻不愛他,那你愛的是誰?”她望著她,漸漸隱了笑意,“莫非愛的是容與?”

布暖早做了準備,但聽她直剌剌的,也覺心驚。凝了神才道:“姨姨說這話,舅舅知道麼?”

知閒嗤地一笑,“知不知道還能怎麼樣呢!我開個玩笑,你可彆當真。”又朝前探了探,故作神秘道,“你可聽你母親說起過洞房時的禮節?新婚之夜要查落紅的,你母親給你準備了白絹麼?還是知道用不上,便都懶得準備了?”

旁邊侍立的維玉維瑤猛抬起頭來,看出她是來找碴的,也不需要給她好臉子看了。揚聲道:“葉娘子是有身份的大家娘子,怎麼說出這樣失禮的話?”

“我同你主子說話,幾時輪到你們下人插嘴?”知閒嗓音蓋過她們,愈發不可一世,乜著布暖道,“你還不打發她們出去?後頭更不堪入耳的話,也要叫她們聽了去?”

布暖白著臉,猜著她是得知了昨夜的事,再沉不住氣了。今天到這裡是秋後算賬來了,或許還會牽帶出以前的種種,便對兩個婢女使了眼色叫退下。她自己倒是不著急的,反正事到如今沒有退路,要敞開來說也由得她。

知閒抱定了決心,管她眼神像刀子,冷笑道:“我勸你還是乖乖嫁給藍笙好,這麼著保全自己也保全容與。他爬到今天的地位不容易,一個庶子,沒有祖蔭沒有庇佑,全靠兩隻手打拚。你要是真愛他就把心思藏起來,否則便會害他萬劫不複。隻要你離他遠遠的,他是自省的人,斷不會去招惹你。說穿了,你兩個這麼糾纏下去也不會有好結局,何苦彼此綁縛著墜進地獄裡去。”

布暖覺得可笑,她把自己描摹得很了解容與似的。誰說她離他遠了他就不會招惹她?她臉上露出嘲訕的

笑容,“我們的事好些是姨姨不知道的。我隻是不明白,既然他都同你退婚了,你為什麼還放不開手?這樣鑽牛角尖,損人不利己。”

“你這是在勸我?”她像聽到了笑話似的仰天大笑起來,半晌把染了紅蔻丹的手指直指向她,“他為什麼退婚,要問問你了。是你的恬不知恥害了我!我們原本好好的,卻被你硬生生拆散。你不是失憶了嗎?可是裝的?難道你心裡從沒有人倫?為什麼會再一次糾纏到一起?不要以為做下的事神不知鬼不覺,你們背著人苟且,天理不容!”

布暖氣得發抖,這知閒活脫脫就是個怨婦,罵起人來直戳到骨頭上去。她叫她說得惱火透頂,反唇相譏道:“彆說失憶一次,就是失憶了十次百次,我還是會愛他!你若有能耐,就不會到我這裡來胡攪蠻纏。收不住他的心,你自己不去反省,倒來編派我的不是。就算我退出,你能讓她愛上你麼?”

知閒被揭了瘡疤,早豁出去了,哼道:“話彆說得太早,你隻當他愛你?愛你就不會逼你墮胎!你但凡有氣性,就不應當再和他在一起。我打量你在他眼裡

,不過是送上門的女人。既有了一回,也不在乎二回三回。不玩白不玩,你說是也不是?”

她再如何囂張的氣焰都不足為懼,可是她說墮胎,布暖茫茫然立在那裡,一下子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