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暴力?到底什麼才算是暴力?施暴的隻有犯人嗎?還是說……在不自知的時候,你也是成為了施暴者?
讓我……清理乾淨這個扭曲的世界吧。
我所恐懼的不是死,而是誤解。
這個世界,還是不願意聽我的聲音嗎?
我請求你,聽我的歌唱吧——荊棘鳥把尖刺埋進自己的心臟中,啼血哀鳴。
【赤黑血染】
像是被扭斷了脖子的鳥兒一樣,母親和妹妹躺在血泊裡。
耳邊紛亂的聲音是什麼……是從高處跌落時,她們衣角帶起的巨大風聲嗎?
她們為什麼會在深紅色的血泊裡?是因為她們死掉了嗎?
母親閉著雙眼,栗色的長發浮在那些從她的身體裡淌出來的血液的表麵。她臉上的那種神情是什麼?是絕望嗎,還是說因為猙獰而看不清楚了?
妹妹也閉著雙眼。她穿著校服裙子,胳膊上露出青紫的掐痕,腿上白色的絲襪被撕開,露出她細細的,白白的腿。為什麼她的臉上會露出那種宛如解脫一樣的神色呢?她的裙子和長筒襪上為什麼有血?
這是赤黑血染對於他的十五歲百分之七十的印象。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
他又做夢了,夢裡他依舊站在樓下,而母親牽著妹妹站在高樓最頂上的天台上。
“媽媽?妹妹?”他喃喃道。他看見他的妹妹一直低著頭,沒有再看這個世間哪怕是一眼。而他的的母親像是似有所覺地看了一眼他的方向。或許沒有,她隻是隨便地再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模樣。未必一定要是他的這個方向,其他的人的方向也是可以的。
那是她看這個人世的最後一眼,而後她牽著他的妹妹翻過了欄杆。
伴隨著兩聲人體與鋼筋水泥森林撞擊的悶響,他的母親和妹妹摔在地上,身體摔得四分五裂。
像是兩隻被扭斷了脖子的鳥。
死去的母親和妹妹。
耳邊的聲音忽然清晰,宛如牢籠一樣把他困在這個聲音構成的暴力世界裡。
[她是殺人犯的妻子赤黑純奈]
[國小三年級英語老師,聽說平時對待孩子好像也有暴力傾向]
[是犯人當時出軌了嗎]
[一家子死變態]
[那個殺人犯的女兒叫赤黑玉子,在xx小學上學]
[殺人犯的兒子個性也是“凝血”,很惡心的個性,聽說隻要舔一口你的血液,就能讓你不能動]
[他們家孩子曾經被評為優秀學生,會不會是通過什麼暗箱操作啊]
[衣冠禽獸人渣敗類的孩子能有什麼好東西]
[殺人犯女兒和搞□□的雞走得很近]
[為什麼你們不去死,要殺害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剛剛結婚]
[祝願殺人犯死全家]
[要求死刑,人渣死一百次也不夠]
[蛇鼠一窩,這種一般都是從根子上爛掉的]
[建議觀察一下他的親屬]
[殺人犯的女兒和我的女兒是同班同學,我很害怕,可不可以申請調換班級]
[我兒子說殺人犯的兒子在學校裡就喜歡騷擾女生]
[不要讓殺人犯的妻子教我的孩子讀書]
[我丈夫和那個殺人犯一起吃過飯,現在想簡直是後怕]
[……]
“夠了!”
少年猛然睜開眼睛,抓緊被子坐起來。
他到公用廁所的洗手處鞠了一捧水潑在臉上,看見自己眼裡又多了幾道血絲。
鏡子裡的少年看上去很是陰沉,頭發大概沒有洗,黏膩地粘在一起。
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伸手去抓了兩下,但是卻又忽然煩躁,從褲子口袋裡抓出一隻爛布條把他又變長了的頭發紮在一起。
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品學兼優的少年在鏡子前把自己的校服整理整齊,坐上電車去學校。
坐在對麵的人手中拿著一張報紙,頭條新聞橫跨整個版麵。
前半句話以他的角度看不見,但是卻可以看見後半句話:“英雄竟是虐殺案件犯人?”
赤黑血染於是微微皺眉。
成為一名英雄是他從小以來的夢想。
英雄?虐殺案件嫌疑人?他很難將兩個詞聯係在一起。
忍不住地,他的目光在那張報紙上停留了一下。
看報紙的那人速度很快,很快將報紙翻過來看另一麵,把第一麵墊在下麵,直直地對著赤黑血染。
於是,少年看見:“政府發布會宣稱,鎖鏈”。
下麵附著一張照片,削瘦了很多的男人眼部被打了馬賽克。
連讀:政府發布會宣稱,鎖鏈英雄竟是虐殺案件犯人。
如果說要問,這個世界上,誰對“鎖鏈英雄”這四個字反應最劇烈,那麼,答案一定是赤黑血染。
因為“鎖鏈”,以“加斯提”正義之名展開英雄活動的男人,是他的父親。
儘管在兩年前,他的父母離婚了。
……少年愣住了。
他在電車的月台邊賣報紙的報刊亭裡買了一份報紙,站在路邊翻看。
那一天,優秀學生赤黑血染遲到了。
一份報紙被他仔細折疊,放在書包的最深層。
他的母親給他打了電話,但是隻響鈴響了三秒,就莫名其妙掛斷了。再打過去的時候,卻一直是關機狀態。
那時,他並不知道接下來的那個白天是他十五歲那一年,最後的平靜。
躁動悄悄地藏在平靜之下,像是河邊的水草,隻等待著時機成熟,就纏上少年的腳,要將他溺死在河水中。
那天黃昏時,天空中有很好看的火燒雲。合上書,少年走出校門。
那一瞬,話筒,攝影機,閃光燈宛如刀槍劍戟,直直地戳著他的臉而來:“請問你是虐殺案犯人的兒子嗎?”
“你的母親在兩年前選擇離婚,是因為感受到你父親的虐待傾向嗎?”
“你的父親曾家暴你嗎?請接受采訪,謝謝。”
……
從那一天起,願意與他講話的人越來越少。
他的朋友好像慢慢都有了其他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