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音山的異動(1 / 2)

“你們怎麼來了?”

此時此刻久見秋生正坐在小小的輿圖前苦思冥想, 忽然聽說自家兩個崽子來了, 便有些莫名其妙地叫人進來;進來之後聽兩人彙報結束倒是好氣又好笑:“便是這事情?”

無名有點心虛,日月丸卻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甚至得寸進尺:[阿秋,要保重身體。]

“哪裡又有什麼關係了。”

久見秋生揉了揉額頭:“你們這是從哪裡回來?源次郎給你們安排了什麼事情?”

[巡邏町下。]

“妻女山是誰在管?獅子音那邊呢?”

久見秋生著重把話的重音定在了獅子音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無名。

“妻女山是源三郎, 獅子音是我。”

無名輸人不輸陣:“現在已經酉時了, 雞都歸巢了, 我還不能回來看一下嘛?其他人還留在那裡呢——而且我是的確有事要說的——那位小公子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到。”

“從主城到獅子音山一百八十多裡的路,那位小公子今日辰時出發,現在酉時, 已經五個時辰了,按照常理應該到了才是。”

久見秋生的手指在輿圖上比劃了一段距離。

正說話間,有個侍女在外麵道是宴席已經備好。

“那位小公子現在車架還沒到獅子音山,隻怕要來時宴席都冷了。”

久見秋生便吩咐那侍女道:“你們先服飾姬君大人晚膳, 他腸胃不好, 不要晚上吃冷宴, 省得傷身。”

於是那侍女便唱喏離開。

她走得遠了, 日月丸才無聲地問道:[阿秋晚上也要赴宴麼?]

“怎麼說我也是姬君的屬臣, 這樣的事情……”久見秋生有點苦惱的點了一下頭,看了一眼天色。

現在隻能許願不下雨了, 否則他大概得中途“離席”。

日月丸遂點了點頭:[阿秋也不要吃冷的。]

他往前跨了一步摸了摸久見秋生的手,發現還是很冷,於是又皺眉看久見秋生身上的和服——還是有點薄了, 下一次還是直接找裁縫縫成厚的好了,因為……指望阿秋自己能記得天寒加衣?算了吧。

“我們自己家吃自己的好啦!宴席有什麼好的?那些糕點都甜得膩牙,好像糖不要錢似的。”

無名戳了戳他捧在掌心那隻被鷹抓下來的小可憐鴿子,惡趣味地笑道:“日月丸,咱們今晚喝鴿子湯吧。”

“我會回家吃的。”

久見秋生揉了揉日月丸的頭發——這幾年無名的頭發越來越亂,拿梳子都梳不順溜,手感不好,久見秋生不喜歡摸了——“無名,你是不是又先溜進後廚偷吃了?”

要不然怎麼知道和果子甜得膩牙。

無名:……

一頭紅發熱烈似火的少年心虛地往後縮了一下:“不能算吧?是她們樂意給我嘗一下的。”

日月丸忍不住微笑起來,他把久見秋生的手扯在掌心裡輕輕搓了兩下,感覺多少上麵有一點溫度了才若無其事地鬆開手:[今晚做燉菜,阿秋一定要回來。要守信。]

“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還能一去不回了嗎?”

久見秋生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轉身回到輿圖前麵捏著炭筆慢慢地算:“這位小公子的車架比正常慢了一些,假如說是因為領主大人不願意自己寵愛的幼子遭受顛簸的話也說得通。但是假如這樣說的話,又為什麼會把這位小公子送到甲斐國當養子呢?真是反常。”

“你們繼續去獅子音山探查,有任何異常立即回稟。”

他吩咐道:“此事關諸整個館城與城下町臣民的安危,在此萬分拜托。”

“何至於此……”

用上了拜托這樣的詞,實在是很嚴肅的一句話了;被交付重任的二人中,日月丸鄭重地點了一下頭,把手按在刀柄上半跪下來無聲應諾;而無名則有些驚愕,動作都慢了一拍。

“這是軍令。”

久見秋生重重地敲了無名的額頭一下,他雖然在笑,但是眉卻蹙起來,神色裡帶著疲倦:“茲事體大,勿要再耽擱。”

此時外麵陽光最後暫時地穿破了陰雲出來;事實上被陰雲裹挾著的太陽已經沉沒進了獅子音山間,天地間隻剩下若有若無的餘暉了。

兩個少年背著箭筒穿上薄甲,在去牽馬的時候,無名注意到日月丸在輕輕地拍著由於不停奔波而有些疲倦的馬的脖子,便大聲笑道:“又在討馬的高興啊,日月丸!討馬的高興有什麼好處啊?你的騎術本來就相當好了啊!”

日月丸已經想好了今天晚上要做什麼——燉菜什麼的,唏哩呼嚕的吃下去的話,就算是秋生這種體質寒涼的人也一定會覺得暖和的。

兩個少年很快翻身上馬,迎著簌簌的風離開。那一層薄光把他們照成兩個黑色的剪影,影子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拉得老長。

日月丸的騎術果然比無名更好,他的馬總是能比無名先一頭。

於是無名就騎著馬追著踩日月丸的影子,他大笑著:“像是乘著風在天上飛一樣啊,果然無論什麼時候,騎上馬心情就會變好!”

天空之中,鷹像是一輪黑色的太陽一般直直地衝著西方獅子音的方向飛去,發出一聲尖利的鳴叫。

日月丸偏過頭來對著無名彎了彎嘴唇;他發不出任何聲音,但是無名卻能看明白他的唇形。

[有很多好處,比如它跑的快的話,回來的時候我就會比你先見到阿秋。]他如是說。

“噫!”

雖然沒有說出來,隻是唇形而已,但是這種無聲的挑釁明明更令人窩火啊……無名拽著馬韁繩,身形幾乎平貼在馬鬢毛上:“等著瞧吧!我絕對會比你更早的!”

他們那麼年輕,那麼有活力地向著最後的光輝奔去,似乎隻要馬奔跑的足夠快,那些晦暗的夜色便無法追上他們一般。

戌時,暮色鋪天蓋地一般沉沉地壓下來,大風刮過樹木發出晦澀的沙響。從主城出發的那道長長的車隊在接近六個時辰的長途跋涉後終於到達了獅子音山。

此時他們已經舉了火把,騎馬站在半山腰的日月丸與無名等人一眼眺望過去的時候,隻覺得那個隊伍像是一條望不見儘頭的長龍。

“真是得寵啊,那位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