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配來赴宴嗎(2 / 2)

“我們都是老骨頭啦。在這麼大的雨中奔逃也會病死的。”

她跪在雨裡,華麗的和服浸泡在肮臟的雨水中:“真難堪,但是也沒辦法,妾身就倚老賣老一次吧——久見大人。”

久見秋生看著她。

他的世界現在其實很安靜。

像是一出默劇一樣,在雲侍身後跟著的二三十個老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跪下來,“倚老賣老”地跪在雨裡。

他們在說什麼?他們有說什麼話嗎?還是他們的嘴唇隻是張了張,什麼都沒有說呢?

其中有一對老夫妻忽然爭吵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這一次是真的要死掉了吧?”

老太婆大聲說。

“死,還能有什麼真假?你這個婦人啊,一直都那麼蠢呦。”

老頭兒懶洋洋地如是回答了一句,他牙齒掉了一大半,說話漏風,慢騰騰的。

“你說的什麼話?我嫁給你這麼多年就沒聽見你說什麼好話,沒跟著你享一天福!”

老太婆火冒三丈。仗著老頭兒耳背,她就趁機小聲地罵他:“蠢漢。”

“蠢婆。”

老頭兒閉眼都知道她在說什麼:“我要是蠢漢你就是蠢婆——想不到吧,你每次罵我,其實我都知道。我認得這個詞的口型。”

他輕輕地笑:“你每天小聲罵我三次,我知道。”

“你知道啊?”

老太婆愣住了:“你知道你還看我笑話?”

她伸手揪住老頭兒的耳朵:“你這個蠢漢,你這個驢!我今天非要大聲到你能聽見!”

“我是蠢漢,你今天才知道嗎?”

老頭兒說話依舊不緊不慢:“你這個好婆娘,你這個大美女。你聽,你罵我,我還是想誇你。”

他們夫妻吵著吵著就笑起來,聽的人聽著聽著就哭了。

“娘。”

源次郎從嗓子裡擠出了一個字,再也說不出來更多的話了——他看見他的母親穿著貴重的色留袖和服,微笑著站在這群老人的最後麵,嘴唇上甚至塗上了明豔的紅口脂。

她也是自請留下來的老人的一員,幾乎所有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武士的母親都在這裡,平靜地要求“留守”。

守得住嗎?

根本就是誘餌;送死的誘餌……

真可惡啊,真可惡啊,倚老賣老地要求主事的人做出殘忍的抉擇什麼的,真是可惡啊!

要求自己的孩子放棄母親,簡直是有悖人倫的殘忍要求,可惡死了!

“請下令吧!”

雲侍忽然抽出了短匕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厲聲道:“否則的話我就在這裡直接血濺三步!懦夫!在亂世裡連適當的犧牲都學不會的話,索性不要活了!”

“是小孩子嗎?為了一顆芝麻要丟掉西瓜嗎?久見大人,本來打算留守館城的人是你自己吧?”

雲侍點破了這一點:“真是荒謬!這樣的你根本不配當姬君的屬臣!混亂之間拋下姬君大人準備一個人獨自去死嗎?一點責任心也沒有!”

久見秋生張了張嘴唇,到最後卻說出了一聲破碎不堪的“對不起”。

他妥協了,所有的人都妥協了。

“館城,就拜托諸君了。”

久見秋生對雲侍跪下來,他的眼淚就像是永遠也擦不乾淨一樣落下來……那些成年人背負著而又不能宣之於口的感情在大雨中就像是有了借口一樣,無能為力地爆發開來。

源次郎已經撲過去抱住他的母親大哭——“母親大人……母親大人!”

“彆哭啊!彆哭。”

這些老人反而紛紛笑起來:“亂世裡啊……哎呦,咱膝蓋疼得喲,久見大人快起來吧,您不起來我們也不能起來呀。”

“話說其實我們這些沒有子女的老家夥們一直都在爭搶著在久見大人成婚的時候當讀庚人的機會來著……隻是久見大人一直都沒有結婚,真是愁死啦。”

他們就和尋常閒聊一樣說著亂七八糟的老人才會說的那些話,源次郎的母親敲著自己兒子的頭讓他多穿幾件衣服:“次郎!我知道你們年輕武士都愛俏!但是怎麼說穿這麼一點衣服在下雨的時候還是會冷的……我看著就覺得你冷喲。”

當所有撤離的人都已經離開城下町後,城下町成了一片空城,自請留下來的老人們紛紛彙聚到館城來——雲侍在空寂的館城中點燃所有的燈火,輕輕敲了一下鼓:“宴開……”

他們在雲侍的鼓樂裡凝望著遠方眾人離去的方向,不抱任何求生欲卻又滿懷希望。

醜時,躑躅冷泉館火起。

“你們也配來赴宴嗎?”

雲侍尖利地大笑著,抱著掙紮著想要往外跑的一個武士撲進烈火裡,隨後房梁燒斷,埋沒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來赴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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