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1 / 2)

掌櫃假嬌媚 蘇章峭人 6656 字 4個月前

多事之秋,風雨如晦,雲聚,則翻湧浮沉。

宮裡出事了,據說出事的是東宮那頭。

宮裡的人踏馬飛塵來報了信兒,消息旋即不脛而走,傳得飛快。眾人雖個個麵上無波瀾,卻止不住暗裡紛紛揣測,愈揣測愈惶恐,愈惶恐愈自危。

弘元帝性多疑,但天子皆多疑,這並不能抹滅他乃一代聖君的事實。自其登基以來,前朝後宮從無太大波瀾,他有一套自己的手段,統籌兼顧,未雨綢繆,因而萬事都理得有條不紊。

故此太後自弘元帝親政後,便潛心虔誠向佛,享兒孫繞膝之天倫,再不過問朝政之事。

然此番不同。

宮裡消息尚一傳來,太後即刻下令提前結束萬安寺一行,翌日回宮。午後的盥佛禮亦未現身,唯見德妃前去替代。

“聽聞這回太子爺攛掇群臣一事不知如何被攤了聖上那裡,惹得龍顏震怒,連皇後娘娘覲見都數次被拒,宮裡頭如今人心惶惶,怕是要亂了套。”

淨餘打理細軟的空當兒,邊忍不住把探來的消息低聲訴與薑檸。

薑檸半趴在梨木桌案上,削纖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跟前的胭脂盒,半眯著眸,百無聊賴地瞧著對麵丫頭手裡的動作,懨懨地像是快要睡著一般。

“不該咱們管的,不說不問不打聽,忘了?”她眼都未抬一下,聲調懶懶地問道,

小丫頭抿了抿嘴,自知理虧,強行壓了話頭,可不過須臾功夫,到底也架不住直腸子,憋了又憋道:“小姐,朝中出了這樣大的事,會不會……”

“天塌下來自有大個兒頂著。”薑檸手裡停下對胭脂盒的蹂.躪,倦懶地直起身子,往後倚了倚,“朝中之事亦有朝中的人處理,哪是輪得上你我在這兒閒操心的。”

淨餘素來悉知自家小姐獨善其身的性子,想想也對,遂點了點頭未再多言。正欲轉身朝外間走去,又忽地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攔住腳步。

“明兒個回城時候,叫唐忱那廝走慢些,我有話要跟他說。”薑檸出聲道。

淨餘微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不由得轉過身故意調笑她:“小姐,您方才不是說,朝中的人咱們不操心嘛?”

“誰說,他是朝中的人?”薑檸慢悠悠地伺她一眼,勾挑了個微笑在嘴角,幽幽地眯眸反問。

“那少將軍可不就是——”

“他是我的人。”她毫不遲疑地打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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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自中秋那回與劉清洵一同遭歹人行刺後,薑檸心裡便隱隱感知,朝中風雲動蕩,是早晚的事。

如今東宮出事,薑檸出於本能,不免將下令行刺的幕後之人與太子做個聯想。天家從來無情,為奪皇位殺父弑兄之事前朝也不少有。

隻是她未曾意料,那位太子爺竟這般險中求勝,心急至此。

結黨營私向來乃為人臣子的大忌,更何況東宮太子身係一朝儲君之位,明知故犯,不單單是戳了皇帝的眼眶,更使皇室蒙羞。如此惡劣行徑,昭然揭於一眾臣工與皇帝麵前,幾乎算是自毀前程,往後之路該當如何便可想而知。

朝中境況難以捉摸,翻手為雲,玩弄權術,朝夕之間變幻莫測。北鬥之尊淪為螻蟻不過一眨眼兒的事,實在令人唏噓膽顫。

晴日郎淨,太後一行儀仗再擺,起駕回宮。

香車踽踽前行著。暖轎裡,薑檸緩緩扯回遊離的思緒,纖白細指微揚了揚。淨餘會意,輕撩了錦簾兒挽扣一側。

長睫掀起,但見踏雪寶駒之上那束清冷矜貴的身影,身姿遒勁峻拔,眉眼涼薄如斯。他修長的手指纏握著韁繩,骨節削瘦,淡青色的脈管隱匿蟄伏,暗藏淩佞倨冷,張弛著力量。

曦光灼灩,熠曜出泛著金絲兒的光,洋洋灑灑地落在他寬闊緊實的肩線上。淡金淺暈簇擁著他,絨絨暖暖地,將那層淡漠撤去,寡冷過濾,徒餘疏涼,耀眼的亮。

“不是有話要說?”唐忱撇過頭,視線淡淡地看了眼始終望著自己的小姑娘,低聲問道。

薑檸雙臂交疊搭在窗沿兒,小腦袋自轎內微微探出來,尖俏的下顎擱枕了纖臂上,凝眸睇向他。柔軟的鬢絲輕輕拂動,因著日頭正盛,略有些刺眼的光線使她被迫半眯起了眸。

“唐忱。”她輕飄飄地喚了聲他的名字,音色細柔,聲線裡染了分遲疑。

“嗯?”唐忱韁繩輕收,馭著寶駒休緩了兩步,挺拔的身子恰好遮住晅曜之光,罩了份陰影下來緩釋了薑檸的眸眼。

嘴角不禁勾翹了下,眼前的舒適讓她更加看清了麵前的驚世少年郎。

舔了舔唇,薑檸稍組織了下言語,思忖道:“在朝為官不比塞外沙場,要謹言慎行,切勿意氣用事。朝堂之上……”話及此處,她頓了頓言語。

唐忱因她的停頓而側了側眸子,深看了她一眼,耐著性子等她的下文。

“朝堂之上,更要萬事小心。無論何事皆要周全,不可輕信於人,更不可落了話柄於他人手中,記得了嗎?”

她靜靜地抬眸望著他,聲色間漫了份不自知的溫柔。

如何會不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