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實(1 / 2)

掌櫃假嬌媚 蘇章峭人 10452 字 4個月前

今日的「長香琳琅閣」,實在熱鬨。

唐忱進來的時候,恰巧就聽到劉清洵的那句“為何你會這樣肯定,我們不可能?”。

……

香閣裡,闃寂地出奇。

屋裡浣月等一乾眾人仍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動作,個個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喘一下地斂聲屏息。

渾然像是被唐忱身上的冷銳氣勢給凍住了般。

今兒個是何日子??

如今這又是個……什麼場景???

鋪子易主這頭一天,那京城裡的人中龍鳳怕不是都要因她們掌櫃的給聚個齊全了。

*

八角鏤雕勾絲琺琅熏爐裡,白芷香絲嫋苒氤氳,消弭泛漫。

唇瓣微燙。

薑檸感覺下唇傷口處的血液在凝固。

當然,這是她的錯覺,這中庭裡實在也太靜了些,靜得叫人心慌。

長睫輕掀,薑檸的視線悄然越過劉清洵,直直地撞入唐忱邃沉似漩渦般的深眸裡。

她美目瀲灩,裡頭還滲著幾分驚魂未定的霧潮,眼梢朦朧,濕靄的潤澤。

少年眉峰若川穀,鼻骨削挺,一雙眸眼似浸泡著漆墨的沉鬱,漠然寡寒。

他眼風掃過,淡涼的視線緩緩瞥向薑檸,緘默無言。神色冷寂如千秋冰河,雖是波瀾不驚,可緊繃的唇線到底還是露了端倪。

唐忱在生氣。

準確來說,是在聽到劉清洵的那句問話後,心裡驟然窩了一團無名火。

明明來時,心底裡是那般歡愉,那般迫切,甚至是期待的。

長指隨意上挑了下,免去眾人禮,唐忱邁開步子走到劉清洵身側,抱拳作揖:

“末將參見九殿下。”

他聲線略有些沉,身姿矜貴,眉目低垂,通身遍是疏淡的涼薄氣息。

劉清洵的問話被唐忱很好地打斷了。

他回身,眼裡滑過一絲微詫,又隨即轉瞬而逝。

輕頷了頷首受過禮,“這麼巧。”他唇畔稍彎,溫笑說。

唐忱款款地直起身子,聞言,神情亦未變,語調極為平緩,作答從容:“是巧了。”

說著,意味不明地伺了薑檸一眼,淡涼的眸色裡臥隱著點滴星火。

他的手裡同樣也攥著一方墨玉錦盒。修明如玉的長指微微收緊,指節泛青,筋骨暗突。

陸紹人仰靠著木雕椅背,懷裡摟著宋南芷,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在他二人之間來回睇視了眼。

如若是他沒估量錯的話,劉清洵手裡的金匣子與唐忱手裡的墨玉錦盒該都是今日贈予薑檸的賀禮。

轉眸瞧回那抹婀窈嫻柔的身量。

隻見她靜立於兩個男人之間,顯而易見,此刻這般情景未在她的預料範圍之內。

陸紹人自小便帶著薑檸南竄北跑,對於薑檸的處事能力,他從不存在絲毫的質疑。

這份信任,源於對她的了解。

能叫「梅園」裡閱人無數的老鴇稱讚有加,格外青睞,能在今日叫「玲瓏閣」那般屈指可數的大商戶遞上一份賀禮,能叫整個「長香琳琅閣」的一乾繡娘們得以信服,旁的人做不到,薑檸可以。

所以對於這些“成就”陸紹人並不覺得有什麼驚訝。

她天生就是善與人交際的一把好手,從前是曜石蒙塵,如今不過都剔亮出來罷了。

不過,除此之外,能讓得寵皇子與少年戰神同時紆尊降貴來這裡,也隻是為了贈一份賀禮,陸紹人倒還真有點兒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他邪佞挑眉,忍不住低低地笑哼了聲。

小妮子長大了。

“笑什麼?”懷中的宋南芷驀然聽到身旁男人的低笑,疑惑問道。

陸紹人伸指比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看戲。”

“殿下朝政繁夯,日理萬機,今日怎的竟也會來湊這些個熱鬨?”薑檸並未後退,而是就那樣儀態大方地站定在劉清洵麵前。

她聲色細軟,音線綿柔又清越,望著他的那雙水眸洇著鶻伶伶的汪亮,煞似流瀉春光,容承出盈盈水波的漾。

她隻望著劉清洵看,對於唐忱的泠泠視線全然不接招。

薑檸已經不慌了。

她甚至已經在腦子裡飛快思索,讓自己迅速適應掉當下的狀況,以至於思路愈發地開始清晰起來。

劉清洵仿佛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眼梢微揚,“之前幾次邀約你都‘身體不適’,我今日隻好卸下朝政,不請自來。”

話裡,意有所指。

他捏著手裡的金匣子示意了兩下,“來恭喜你。”繼而深意凝了她一眼,又笑著添了一句:

“順便,來探探你的‘病’。”

劉清洵的話音未落,薑檸明顯察覺出唐忱身上的氣息驟降,寒意更甚。

“殿下,臣女有些話想說。”薑檸沒由來地突然道了這樣一句,反倒讓劉清洵愣了一下。

眾人皆愣了一番,唐忱尤其是。

他神色突變,漆黑的深眸再不像方才那般的古井無波,眉頭緊蹙,牙根冷冷地狠咬了幾下。

劉清洵目光存疑,但還是耐性良好地靜等著她的下文,卻不料接下來,薑檸徒然又拋了兩個字出來,讓他再次愣住。

“單獨。”她紅唇闔動,凝望著他,音輕卻擲地有聲。

“好。”

劉清洵應下了。雖不知薑檸想對他說什麼,但他應下了。

或者說,他又一次在麵前小姑娘的那雙水眸裡,選擇妥協。

他抬手,淨餘忙上前接下了他手裡的金匣子,“走吧。”溫潤自持,輕笑說道。

薑檸抿了抿唇,深喘了口氣,便要在一屋子人的震驚眼神裡,跟在劉清洵身後朝外走去。

可腳下剛邁了半步——

手腕倏然被人一把扯住。霎時,腕間灼熱覆裹,滾燙容承。

微滯,她垂眸睨了一眼被少年緊緊扣住的手腕,眼睫輕掀,不動聲色地對視上他的雙眼。

這場景多熟悉,唐忱不過幾日前才剛經曆過一次。

他都根本不肖仔細回想:

那日虹橋上同著墨藍色係的兩道身影,清疏皎月,風姿綽約,一前一後相繼離去的場景,早已一輪又一輪地迸遁入夢。

每每在反側難眠之際便要躍然襲來,侵蝕他的心智,惑亂思緒,擾礙人眼。

唐忱呼吸不穩,胸口起伏略顯急促,他似乎欲言又止,躊躇半晌到頭來隻冷悶憋了三個字出來:

“去哪兒?”

開口之言卻哪裡是心之所想。

少年桎梏在女孩兒細腕處的力道不小,觸感豐膩而軟涼。

他掌間紋理深刻,敷著溫熱的掌溫,悄然浸滲她薄透柔嫩的肌膚下,緩釋著她香腕上的冰冷與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