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2 / 2)

算什麼?

她心裡不禁譏諷。卻仍是感受到隱隱的刺痛。

發了瘋地折磨她,又愧疚地醫治她。

給她傷口,又給她治愈。

這樣就能抵消女人之前帶給她的一切嗎?

不可能的。

女人再愧疚,離開也隻是為了她自己而已。

女人從頭到尾隻活在自己的世界。

——這不是愛。

冷柔危心裡的聲音和那道平淡的聲音重疊。

“吱呀”,厚重的大門打開了,刺眼的光照了進來。

冷柔危的情緒並沒有因此而輕快,她跨出了門,走在光中。

沉寂了許久的世界驟然湧入嘈雜的聲音。

“本尊說過什麼?她連整個魔界都不要了,還會要你麼?”

冷柔危麵無表情地往前走,心卻越來越沉。

這條路上,擠擠挨挨的人影灰蒙蒙的。

“可憐的公主殿下,這麼小的年紀……”

她不可憐。冷柔危想。

“尊上夫人……哦不,那個女人好狠的心,竟然就扔下公主殿下……”

“嘖嘖嘖,所以說,再好的命,出身再高貴又怎麼樣,造化弄人喲……”

她沒有被扔下。是她不要女人,是她沒有攔住女人。

“聽說尊上新娶了北疆魔族的女子,若是再誕下新殿下,日後公主可怎麼辦……”

“噓,彆讓小殿下聽見。”

“公主以後得日子可不好過咯……”

討厭,一切都太討厭了。

這些人自以為是的同情她,憐憫她,替她狼狽,無疑都令冷柔危惱火。

她需要安靜。

“啪!”

一道霜縛抽出去,畫麵一轉,冷柔危成了轎子上高高在上的少主殿下。

原本灰蒙蒙的世界有了一點鮮明的顏色,那就是她的轎子,她一身濃鬱到不能忽視的紫衣,還有她那條閃著寒光的霜縛。

世界安靜了,所有人見了她都低著頭,小聲說話,偶爾和她對視的時候,都怯生生地避開。

距離分明,睚眥必報,秩序就是在此時建立。

她任性,張揚,甚至有些過了頭。

但無論她做得多麼過火,哪怕被大臣揪到冷戈麵前當堂對峙,他也隻會撩起眼皮撇來一眼,很快又專注到手中的文書上,輕飄飄道:“小孩子玩鬨而已,多大的事?你要賠什麼,本尊讓庫裡給你就是。”

沒有什麼事是他擺不平的。但他獨獨沒有真正地問過一次,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大臣走了之後,他也不會抬頭看她一眼。

“回去吧。”他隻是淡淡道。

冷柔危沒有動,她拿出自己斷成兩半的小彎刀,那把錯金的小彎刀,是以前冷戈外出征戰後送給她的。

是她這一次闖禍故意弄斷的。

她那時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在冷戈的身上找到什麼。

或許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東西,隻是他能看一看她而已。

冷戈笑了,他的笑看起來是那麼溫和,卻給人觸不可及的感覺,好像冷柔危在書房這端走到桌案後的那幾步,始終也走不過去。

“父尊沒有時間。阿柔長大了,該懂得事事依靠自己。”

雖然冷柔危很早就知道,其實她不該有期待。

但好像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地做下這個決定。

——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

那個平淡的聲音再次在寂靜的背景中發問。

冷柔危轉過身,沒有理會那個聲音,握著她的霜縛繼續向前走。

她一腳踏進的世界裡,傳來青衣男子平淡的教誨。

君子之交淡如水。

隨師父修習術法,在師父後院麵一壁青山悟道,和師父在鬱鬱蔥蔥的庭院裡下棋,這就是冷柔危和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聯接點。

而與這個世界相並列的另一邊,是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魔尊娶妻,大宴賓客,舞樂聲熱熱鬨鬨,歡笑聲嘈雜,推杯換盞,酒杯相撞,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穿過兩個世界的隔閡,向冷柔危這裡傳來。

“心,當靜,當篤。”這邊的時驚鯤執一白子落下。

冷柔危凝著眉,看著錯綜複雜的棋局,最終將黑子放回棋簍中。

“師父,我做不到。”

柳枝的影子在棋盤上晃了又晃,冷柔危起身離開了。

不論出於任何一種為了她自己好的角度,她都不該在意。

但她就是做不到。

她無法命令,無法控製,無法通過狠心就完全與這種在意的感受割席。

這種在意就像是波濤洶湧的海水,海水被風浪卷起的時候,怎麼能壓得住呢?

可她在意的人又不在意她,這種在意讓她有些丟人。

她不想被彆人看破,所以她離開了。

——你好可憐。你沒人愛。

冷柔危又跑起來,把那平淡的敘述甩在身後。

她真的很討厭那個聲音,奔跑的過程也帶了逃的意味。

又是無數的世界在她身邊展開,交疊,像炸開的煙花一樣。

直到她迎頭撞進一頭小鹿的世界。

小梅花鹿晶亮的瞳孔看著冷柔危,毛絨絨的耳朵一聳一聳,像是好奇,又像是警覺。

它是一隻幼鹿,油光水亮的皮毛上布著漂亮的白色斑點。它身體很小,冷柔危俯身下去,就能把它整隻攬住。

小梅花鹿站在那裡,身上泛著淡淡的陽光的顏色,柔和的,明亮的。

這是冷柔危在這麼多世界中見過最溫暖的一個。

就像在意冷戈續弦重娶是本能一樣,憧憬柔軟、沉溺於蓬鬆的絨毛也是冷柔危的本能反應。

可能她見到的尖銳和冷漠太多了,所以才格外沉迷於柔軟溫暖的感覺。

在這裡不需要懷疑,不需要保持距離,沒有時時刻刻要花心力去與外界對抗什麼的感覺。也不需要去刻意去回避什麼。

因為小鹿是溫順的,它接受你的撫摸、擁抱,靜靜聽你說話,嗅著你的味道。你展示出來什麼,它就接受你什麼。

這種接受太令人放鬆了。

冷柔危從沒有感覺這麼輕鬆過,即使在師父那裡也不曾。

冷柔危笨拙地學著照顧這頭小鹿,給它刷毛,喂它吃草料,在它能被她抱在懷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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