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太妃沒想到,被她挑破之後,謝靈瑜是一丁點都不害怕。
她甚至直勾勾看著韓太妃,輕聲說:“他叫蕭晏行,是滄郡人士,更是本朝第一位連中三元出身的狀元郎。”
“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他。”
即便大周朝民風開放,可是也未曾有未曾婚配的小娘子,膽敢在長輩麵前,如此直白而明了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但是這一刻,謝靈瑜沒什麼想要隱瞞的。
“母妃,之前有句話你說錯了,我的婚事您確實不能做主,但是我自己可以做主,我不願嫁的人,我不會嫁。我想要嫁的人,誰也擋不住。”
這一刻韓太妃看著她眼底的堅決,似是徹底被震撼。
竟愣在當場,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直到謝靈瑜似語氣緩和,柔聲說道:“您若是不介意,日後我可以帶他來見你。”
這一下,韓太妃隻覺得有一股血直衝腦門。
她這個女兒,是懂得如何氣人的。
*
一夜之間,皇家變了天,整個長安也跟著風雨欲來。
聖人在次日將幾位宰輔還有重臣都宣入宮內,顯然是為了商議如何處置齊王之事。
幾位朝臣在進宮之前,互相碰麵,倒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言。
有人向左仆射裴正嚴看了一眼,顯然是想要說話,但是卻被裴正嚴一個眼風掃了回去,瞬間便把又噎了回去。
隨後眾人前往兩儀殿,這兩日聖人一直都在此處。
待群臣入了殿內,眾人瞧見聖人模樣,當下心底一驚。
之前都說聖人正值壯年,這還真不是隨口說說的,畢竟謝氏皇族出了名的好顏色,不論男女模樣皆是出眾,更彆說填入後宮的,還皆是美人。
這麼一代代傳承下來,長相這塊屬實是出眾。
聖人雖年近五旬,但一向身體康健,黑發烏亮,
不見一絲華發。
可是此番再看聖人的模樣,不說眼底和臉上那股子褪不去的疲倦,便是鬢邊的華發也看得人心驚肉跳。
可見齊王之事,對聖人亦是有影響。
原本眾人心中還以為此番齊王,定然是要完蛋,但是瞧著聖人這般模樣,隻怕還是於心不忍更多一些。
不過這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
畢竟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怎會不知朝堂之上的凶險。
“數日前,有人呈了齊王罪證給朕,朕自是不願意相信,可是調查之下,樁樁件件皆是心驚膽戰,是以才會夜圍齊王府,果不其然,齊王竟抗旨不尊,”嘉明帝雖然鬢邊生出了白發,但說起這件事時,他聲音冷漠而淡然。
全然不是一個父親在提到自己兒子的時候,那種舍不得和憐惜。
果然,聖人雖然心中不舍,但當這個兒子真的威脅到自己的帝位的時候,他還是會當斷則斷,絕對不會拖泥帶水。
這便是帝王心胸,帝王意誌吧。
“如今齊王之案,諸位愛卿認為該如何處理此事?”嘉明帝環視著眾人。
這會兒群臣端坐在下麵,忍不住抬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誰也不敢開口。
自然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聚集到了裴正嚴身上。
左仆射裴正嚴說起來乃是群臣之首,既然聖人問話了,這頭一個開口回答的便應該是他了。
果然,裴正嚴坐在下首,眉毛緊鎖著,突然他起身恭敬道:“啟稟聖人,老臣以為齊王之事雖涉及朝政,亦是陛下的家事。該當如何處置,臣等不敢多加乾涉,應依照陛下之心意。”
這一番話說出來,倒是讓其他人都鬆了一口氣。
不愧是曆經兩朝的元老肱骨,在處理這件事上麵,當真是圓滑的可以。
畢竟誰敢在這件事上指手畫腳,乾預聖人的決策。
這豈不是逼著聖人處置自己的親生兒子。
待又說了一會兒之後,聖人似有些疲倦,便直接讓眾人退下。
但是最後卻又道:“裴相留下。”
於是所有人都離開,隻有裴正嚴一人留了下來。
隻是待內殿隻餘下他們二人的時候,裴正嚴突然雙膝跪地,朝著上首的嘉明帝叩首道:“老臣有罪。”
嘉明帝麵無表情的望著他:“裴相何罪之有?”
“數日之前,老臣之孫裴靖安忽然在馬車之中,偶得一本賬冊,他翻閱之後,知道茲事體大,便立馬秉明了老臣。”
此刻嘉明帝終於從椅子上起身,他緩緩走了過來。
隻是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地上的地毯上,從波斯而來的地毯乃是進貢之物,綿軟又厚實,以至於走在上麵的每一步,都是那樣的落地無聲。
裴正嚴額頭觸底,整個人弓著腰,不敢有一絲的懈怠。
隻是他到底是上了年歲的人,這般的姿勢對於他來說,也是極難的。
沒一會兒,他的
身體就開始微微顫抖。
“所以是裴卿讓他把這本賬冊,交給朕的,”嘉明帝的聲音沒了方才其他朝臣在時,那種冷靜淡然的威嚴感。
這一次,他的聲音裡透著些許疲倦。
“老臣初見賬冊時,心中亦是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藏下賬冊,雖全了聖人與齊王殿下的父子之情,卻也辜負了聖人這些年對老臣,對裴家的深恩。”
裴正嚴依舊頭磕在地上。
終於一雙手將裴正嚴慢慢扶了起來,隨即麵前的嘉明帝輕聲說道:“朕豈會不知裴相的心情,便是朕也是深思熟慮了許久,才不得不痛下決定。”
“朕知四郎一直深有裴相之風,此番便是如此,當初朕讓他入禦史台,倒也是沒錯。”
裴正嚴聞言,顫抖聲音說道:“殿下厚愛,乃是暮朝之幸。”
“齊王之案,朕已決定讓大理寺、刑部還有禦史台三法司聯合審理,畢竟那本賬冊上的內容,裴相應該也都知曉吧。”
嘉明帝意味深長的說道。
裴正嚴此刻聽到這話,剛想要跪下,卻被嘉明帝穩穩握住了雙臂。
“還有,朕打算升裴靖安為禦史台中丞,”嘉明帝望著眼前的裴正嚴說道。
此時裴正嚴低聲說道:“陛下,萬萬不可,暮朝入朝堂不到一年,豈能擔任如此重職,還請陛下三思。”
“朕早就說過年少有為者,不拘一格,暮朝在禦史台一向出眾,如今又破了如此大案,一個正四品的禦史中丞,自是擔得住。”
嘉明帝淡然幾句話,便將裴正嚴的婉拒,儘數都擋了回去。
如今裴正嚴也隻能應下,畢竟聖人既然如此說,便是下定決心。
雖說年紀輕輕便成了正四品的禦史中丞,實乃罕見,但對於裴靖安而言,未必全都是好事兒。
畢竟樹大招風這個道理,不是沒有原因的。
但隨後聖人朝裴正嚴看了眼,笑著說:“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乃是聖賢之道。暮朝這般年少有為之輩,理應有一位賢良淑德的世家小娘子相配。裴相可要好生為他挑選一番,待你選中之後,朕可為他們賜婚。”
賜婚乃是榮耀,裴正嚴當即道:“老臣替暮朝謝主隆恩。”
君臣這會兒倒是相談甚歡,也是衝淡了齊王之事,帶來的緊張。
隻是待回到府中,不等裴正嚴讓人去找裴靖安,他便已經到了書房。
“祖父,聖人召你們入宮,可是為了商議如何處置齊王?”裴靖安迫不及待問道。
裴正嚴說道:“那本賬冊牽扯的太大,聖人決定三法司會審。”
這倒是出乎裴靖安的意料之外,隨即他皺眉道:“可是那上麵牽扯的朝臣那麼多,聖人當真是不怕引起朝堂震蕩?”
“震蕩?若是擔心,聖人便不會這般大張旗鼓的肅清齊王府,如今他便是要讓那些人害怕,如今聖人還正值壯年,這些朝臣就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這些皇子堂而皇之的勾勾搭搭,聖人這就
是在敲山震虎。”
裴正嚴無奈道:“畢竟聖人還有好幾個兒子時,他這是在警告自己的兒子,也是在警告朝堂上那些心懷不軌者老實些。”
反正不管如何,這次隻怕當真要迎來迎來一輪大清洗。
“若是這些皇子當真能及時收手,也是另外一種的保全吧,”裴正嚴不愧是在嘉明帝身邊這麼多年的老臣,幾乎是將聖人的心思摸得十之八九。
裴靖安沉默不語。
“還有,聖人打算升你為禦史中丞,”裴正嚴看著裴靖安緩緩說道。
裴靖安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眸:“禦史中丞?”
禦史台在大周乃是負責監察事務,凡朝中大小事務或者官員品德言行,皆有風聞奏事之責。但是自從先帝起,禦史台便設置了台獄,但凡發生重大案件,可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法司會審。
如今齊王之案牽扯之廣,涉案人員身份之貴重,確實到了聯合會審的地步。
而禦史台的主官乃是禦史大夫,禦史中丞乃是副之,這樣官職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如今聖人卻讓裴靖安一個不到一年的人,成為禦史中丞。
“聖人若是任我為禦史中丞,隻怕所有人便立馬便明白,此次齊王之案我定有發揮重要作用,”裴靖安立即說道。
裴正嚴看著他還未被這個官職迷花了眼睛,倒是頗為滿意。
他說道:“我已代你向陛下推辭過,但是陛下已下定決心。事情既已如此,你便不要再多慮了。”
裴靖安沒想到,祖父推辭了,聖人都沒有接受。
“還有,”裴正嚴望著裴靖安,這次倒是有些語重心長:“聖人讓我為你選一個賢良淑德的小娘子,早日成婚。”
裴靖安有些茫然的看著他,不解道:“祖父,這是何意?”
裴正嚴見狀,也不打馬虎眼,直截了當道:“這意思便是,你與永寧王殿下的婚事再無可能了,你便不要再想此事了。”
果然如此。
裴靖安臉上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聖人給了他一個官職,便是讓他徹底打消跟殿下聯姻的念頭。
即便之前裴正嚴已經提醒過他,可是這一刻,裴靖安還是被巨大的痛楚淹沒。
*
三日之後。
裴靖安任命下來,在這個風雨飄搖之際,他卻突然被任命為禦史中丞,一時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而蕭晏行自然是比旁人要早些得知這個消息。
三千衛在朝堂上探查消息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
清豐看著自家郎君低頭淺笑,無奈說道:“少主,若是這本賬冊是你獻給聖人的,如今這個禦史中丞的位置,隻怕便是由你來坐。”
蕭晏行原本正在看書,此時揚起書,直接衝著他腦門來了一下。
隨後蕭晏行看著他,似笑非笑道:“你懂什麼。”
清豐摸著腦門,無辜問:“難道不是嗎?”
“我有了殿下,才是比什麼都重要,”蕭晏行淡然輕笑。
他輕輕一出手,便鏟除最大的競爭對手,已然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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