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平局(2 / 2)

“噢,”艾倫的語調如同過山車一樣轉了兩道彎,他從冰箱的冷凍格翻找出冰袋,“那你們是怎麼識破的?”

酒精接觸開放傷口帶來的刺痛很快被習慣了。邁爾斯稍微放鬆了肩膀:“他一直在誘使我摘麵罩,而說辭漏洞百出。”

“而且他說話完全沒幽默感是不是。”格溫扔掉沾了血的酒精棉,將剩下的檢查和救護交由艾倫接手。她坐在吧台上,雙腳縮上吧台凳,視線在那張裸露脊背上一飄就走了。

“……我覺得那不是你。”邁爾斯回答。

“咳咳,”艾倫示意侄子抬起雙臂,他需要將壓迫繃帶從邁爾斯的腋下穿過再纏繞緊,“你們都熟到這個程度了?”

恰恰相反。邁爾斯體會著寬繃帶繞著肩彎拉緊的束縛感,覺得背部似乎有螞蟻在爬。他背對著格溫,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表情,甚至不清楚她有沒有在看自己。

在此之前他從未麵對過這樣複雜的關係。誌投意合就成為朋友,分歧無法調和就分道揚鑣,這是他所習慣的人際相處模式。但是和剛剛才不歡而散的對象經曆了神秘客陷阱裡的那一出,他們又不得不並肩作戰……準確而言,是受了傷的他不得不將性命交托給她,這算怎麼回事?

格溫用手背揩了一把眉心,擦下一層汗珠。蜘蛛俠戰衣十分單薄,原本在不劇烈活動的時候她能感受到空氣刺進來的冷意才對,或許是發燒後過高的體溫在作祟。她拉了拉脖頸上的緊身衣,無謂地透了些氣。

她甩了甩頭,借著吧台的直飲水管接了一杯冰水灌下,拍掉吧台上被自己踩出來的鞋印:“看來我還是賭輸了。”

“你們打了賭?”艾倫拍拍邁爾斯的肩,提示他可以放下雙臂了。一卷胳膊粗的壓力繃帶用到最後隻剩小拇指細的一截,剪斷扔回了急救箱。

格溫瞄到急救箱裡有額溫儀,甩出一根蛛絲將它拽過來探進耳道,就好像對自己開了一槍:“我原本覺得如果神秘客想要除掉作為見證者的學生的話,完全不必費這麼大功夫製造出意外事件,所以推測幕後黑手並非神秘客。”

“但如果他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學生呢?”她看了一眼讀數,沒什麼表情。

邁爾斯回頭時正好看到她的動作:“多少度?”

格溫不回答。他眉頭一皺拍出腰間的伸縮滑索去抓那支額溫槍,結果少女眼疾手快地在滑索到達之前將槍頭轉向水杯一按,額溫槍的讀數就被刷新掉了。

邁爾斯盯著搶到手的額溫槍顯示器上的“42.8°f/6°C”,有點沒來由地惱火。

“學生發生的意外事件是他的誘餌,”他手一歪把額溫槍扔回急救箱,“你之前說得對,那些學生根本就分辨不出ACidod-98,沒有經過教學就算把試劑擺在他們眼前也不可能認識,因此神秘客沒有針對學生的理由。”

“他針對的是我。一切都是為了引起徘徊者的注意”,邁爾斯重新穿上t恤,用訓練的彈力繩將冰袋綁在背部的淤傷處,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才意識到腿上還有被埋在廢墟下時的壓迫傷,“碼頭第一次爆炸案,我們得到情報說倉庫裡有武器,卻遇上了神秘客的圍堵;第二次爆炸是因為我返回了碼頭廢墟,而他一直留意著那裡的動靜。而再愚蠢的獵物都不會第三次踏上同一個陷阱了。”

“接連失敗了兩次,他很急切地想除掉你,但徘徊者太行蹤莫測了,”格溫的臉有些發紅,眼睛卻清清亮亮的,“所以他要創造一個能引起徘徊者注意的事件。大家都知道徘徊者來自布魯克林區,那他就選在布魯克林的高中裡。事故要足夠蹊蹺,以致於除了警察之外顯然還有其他人能察覺到不對勁。事故又要不留痕跡,這樣才能排除警方的乾涉,變成一個有且僅有義警有能力查探真相的事件。”

“他知道你不會放任這種事情不管的。”

“一個一個接連死亡的學生是他布下的鉤子,你遲早會出現,而今晚我們終於咬了他的鉤。”

“啪!”格溫繼續推論的這短暫時間裡,邁爾斯拆下一隻冰袋扔了過來。她接住他拋來的東西,不知其解地看回去,而邁爾斯眉毛一橫:“敷你的額頭。”

“彆整得那麼慘兮兮的,”艾倫實在看不下去了,掀開冰箱門拉出冰格抽屜,“冰袋而已,勻來勻去的還以為多稀缺的資源呢。實在不夠拿橡膠手套現灌點冰塊都夠用。”

“那麼問題來了,神秘客為什麼把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格溫捧著冰袋貼了貼臉,很快又被凍得抽了一下眉毛,將它挪開了些,“我的意思是,雖然邪惡六人組勢必對阻攔他們犯罪的義警恨之入骨,但神秘客的行動太有針對性了——禿鷲和章魚博士隻會在芯片被偷或者新型材料被搶時大發雷霆,但神秘客布置如此長線就為了引我們出來套兩句話,當然,滅口也是他的目的,但他相比其他幾位而言,恨你恨得好積極啊。”

她把額頭輕輕擱在冰袋上,感受著袋中凝膠形成的碎冰的流動性:“簡而言之,他對你窮追猛打或許不是因為你是義警,而是因為你知道什麼。”

“我會想辦法查的。”邁爾斯回答。

*

格溫在工作室裡待得夠久了。之前硬吞下去的退燒藥起了作用,她用手背貼了貼額頭,然後扔下了冰袋,臨走前想到他們已經不再組隊,於是隻留下一句:“需要兌現賭約的話記得提前告訴我。”

“不算你輸,”邁爾斯蜷在沙發上,艾倫在往他腿上沒有破皮的部位噴消腫噴霧,深色的皮膚被液體霧劑打濕,反射出光澤,“當時的賭約是‘布魯克林高中的學生是否因為神秘客的化學藥劑而招徠了殺身之禍’,”他清楚地記得賭約的原話,“這些學生是神秘客布局的犧牲品,和化學藥劑本質上無關。”

兩人都沒猜中,卻也不儘然全錯——他賭對了神秘客是幕後黑手,而她賭對了學生之死的真相。

“所以頂多算平局。”邁爾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