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2 / 2)

嫁給殘廢將軍後 蘇小涼 70073 字 3個月前

門外這時?傳來敲門聲?,“顧將軍。”

顧明淵眉頭一皺,門就輕輕推開了,陳慧端著個托盤進來,裡麵擺著一碗藥膳,在看到年錦語時?,臉色僵了下?,“少夫人。”

“原來是陳女醫。”年錦語看到她也?有些高興,“近些日子在都城營裡感覺如何??將軍在這兒還得多虧你?幫著照看些。”

“……”陳慧乾笑了下?,“這是我應該做的。”照顧什麼啊,全忙著給那群糙漢子看治,都套不?出?話來,好不?容易遇上顧將軍在這留宿,本想接近下?說些什麼,就遇上顧少夫人前來。

“有陳女醫在這兒,相公是不?是覺得好很多?陳大夫也?不?是每天都來。”年錦語看到她手裡的藥膳,“這也?是給將軍的?”

“對,這是為?將軍調配的藥膳,對將軍如今調養很有用。”

“放下?出?去罷。”顧明淵淡淡道,陳慧這時?也?不?好多留,隻得離開屋子。

可她也?不?想放過機會,便靠近門外的嚴進,“嚴副將,還請問,少夫人今夜可是要留在都城營?”

嚴進眉頭一皺,“你?問這做什麼?”

“我是想,若要留宿,隻怕是要準備許多……”

“你?是女醫,即便是要留宿也?不?能?勞你?做這些。”嚴進看著她,越發覺得她奇怪。

陳慧見他這麼說,也?隻好離開,心中?暗暗想著,留宿也?不?會長久,她隻要儘快,得到點消息,離開這鬼地方!

這邊嚴進越想越不?對勁,等上一個時?辰,年錦語回去了,他進屋子,忍不?住對顧明淵道,“將軍,我覺得那個陳女醫不?懷好意。”

“怎麼說?”

“她向我打聽少夫人夜裡留不?留在都城營,我懷疑她想趁著少夫人不?在,勾引將軍!”

第五十六章

儘管顧明淵沒有苟同嚴進的意思, 但?他認為自己要?為少夫人守好將軍,絕不?能讓彆人有可趁之機。

於是他開始提防陳慧。

可陳慧覺得顧將軍身邊的副將有大毛病,怎麼有事沒事總在都城營裡看到他, 尤其是她進顧將軍屋子時,眼神跟狼似的。

莫不是他對自己有意思?

陳慧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努力的找機會, 想趁著四下無人時,翻看下顧明淵平日?裡看的東西。

這樣過了幾天後,第一個受不?了的,竟然是顧明淵。

嚴進如?何?盯人他不?管, 陳慧懷的什麼心思他也不?在意,屋內的東西就?沒什麼是值得藏的秘密。

唯獨是, 年錦語三五不?時的過來, 讓他不?能忍。

每每來,操練場上那群小子就?會擁過來看人, 都城營裡都是男子,平日?裡看管嚴厲,也不?是誰的家屬過來都讓進的。

於?是, 這就?像是進狼窩了的感?覺。

偏偏年錦語性子軟, 見了誰都是笑眯眯的, 顧明淵恨不?得再給他們每人腳上多套倆沙袋,繞著跑步不?能停。

於?是, 在都城營的第八天, 傍晚時, 顧明淵回府了。

他這樣為自己找理由, 即便是將來阿語另嫁他人,那群臭小子也彆想盯著她看。

而他一回來, 年錦語是最高興的,她的實操課隻嘗試了一次,最近她仔仔細細的研究過秦綿帶她去買的寶貝,覺得自己又有了長進。

回來的第一晚,她就?付諸行動的要?試一試。

釋放的刹那,顧明淵“惡狠狠”親著年錦語,麵頰泛著潮紅,更有種?被侵占的感?覺。

他不?想問?,可他忍不?住,“你……不?會又去花樓了罷?”不?應該啊,沒人來稟報。

年錦語饒是興奮的從床的內側拿出來一個書卷,寶貝似的攤開在他麵前,“相公你看。”

翻雲覆雨三十二式。

顧明淵這輩子沒這麼震驚過。

他微顫了下唇角,看著上麵那一個個相互取悅的招式,這還都是沒有進入正題的。

“這個有點難。”年錦語還指著其中一個,臉上就?倆字,探討!

顧明淵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合上這冊子,終於?看到了上麵的“上卷”二字,這東西還分了上中下?

“阿語,這也是秦家姑娘帶你買的?”

年錦語點點頭。

“買了幾冊?”

反射弧一向很長的年錦語,破天荒的意識到了什麼,“就?買了這一冊,掌櫃的說是珍藏品。”

顧明淵將冊子收了起來,“這暫時放在我這兒。”

“為什麼啊。”年錦語撲了個空沒拿到,趴在他身上,半響意會過來,“相公也要?看嗎,我們可以一起看的啊。”

“……”他不?看,他燒了它。

片刻後,顧明淵轉移話?題,“秦家姑娘,可定親了?”

“還沒呢,秦姐姐家中還有一個兄長,也尚未娶妻。”

“秦姑娘的家世……”顧明淵想了下,她父親秦大人算是清流,官職尚可,這樣的條件,在燕京城中,就?算是自身世家底蘊不?厚,也能在那群貴公子裡挑個不?錯的。

“相公為何?提起這個?”

“秦姑娘比你還年長一歲,比若薔年長了兩歲,按理說該成親了。”成了親就?少帶壞自家媳婦。

“倒是聽秦姐姐說起過此事,但?她沒有中意之人。”年錦語說著,又惦記上被他收起來的書冊,“相公,那冊子……”

“你有好些時候沒回年家了罷?如?今天冷了,要?不?回去看看祖母?”

一會兒一個話?題,終於?把?年錦語給帶偏了過去,到她睡了後,顧明淵終於?鬆了一口氣,覷了眼被他放在床沿邊邊的冊子,明早就?銷魂了它!

燕京城的天說冷就?冷,九月一過,到了十月裡,兩陣秋雨下過後,街上的人便都加上襖子了。

馬車經過鬨市區時,停下來買了些點心,半個時辰後才到晉安侯府。

年錦語先奔去了年老夫人那兒,見著乖孫過來,年老夫人高興的又讓何?媽媽給她準備愛吃的點心,“哎呀,長肉了啊。”

“祖母,您看著氣色真不?錯,定是何?媽媽煮的養身茶好呢。”年錦語挨著年老夫人,“阿語給祖母帶了些高山參片,是陳大夫烹過的,直接吃就?成,還有這緞子。”

素練送上來綢緞,年老夫人摸著有些厚度,“針線倒是不?錯,還不?沉。”

“這是侯府從江南那邊進過來的,大伯娘送了兩匹過來,我想著給祖母做一身衣裳剛好,暖和又不?重。”

“看來你那大伯娘還算客氣。”

年錦語頓了頓,莞爾,“大伯娘雖然不?愛笑,但?也沒有虧待相公。”該有的是有,再多的她也沒那麼在意,左右想添置什麼,她直接差人買就?是了。

“他們外任那麼多年,明淵又一直在北疆,怕是不?那麼親近的。”年老夫人可沒忘記顧家三夫人之前的做派,就?希望小兩口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

說著,她便拉著年錦語的手,摸了摸她厚厚的肉手,“小的時候啊你娘就?找人給你看相,說你愛笑,生的一雙肉手,今後定是有福氣的。”

年錦語反過來摸摸年老夫人,“祖母也要?這福氣。”

年老夫人樂了,“如?今我啊,就?盼著,你大哥他們早日?有孩子,你呢,也能早早有個孩子好傍身。”

年錦語微紅著臉,“阿語也想要?有相公的孩子。”

何?媽媽端來了點心,瞧著年錦語,低聲問?,“姑娘啊,你與姑爺,可還未同房?”

年錦語點點頭,“相公的腿還沒好。”

年老夫人和何?媽媽對看了眼,心裡頭自然是擔心的,但?又不?能多說,於?是年老夫人摟著年錦語安撫道?,“再過上一兩年也不?要?緊。”

坐了有半個時辰,年老夫人讓她去兒媳婦那兒,“再要?不?去,你娘該來我這兒拿人了。”

“那阿語過會兒再來陪祖母用飯。”

等乖孫一走,年老夫人便與何?媽媽耳語起來,“他大伯娘和三嬸能儘心多少,兩個小的又不?懂,要?是三五年腿都不?好怎麼辦?”

“老夫人,要?不?給姑爺調一調身子?”

“你過幾日?去請龐大夫來,我問?問?他。” 年老夫人心裡打定主意,怎麼也得給兩個小的助助力。

年錦語往主院走去,就?見了個小丫鬟急匆匆的從大哥那邊院子衝出來。

素練將人攔下,“出了什麼事?”

小丫鬟顯得很慌張,“少夫人的手割破了,流,流了很多血。”

“快去請大夫!”

說罷,年錦語就?帶著素練往景峰院走。

此時院子主臥內,莫子鳶握著流血的手渾身顫抖,她蒼白著嘴唇,眼底泛過恐懼,死死的咬著牙關才沒有讓自己背過去。

她的目光還盯著小桌子底下被扔著的小匣子,那匣子內藏著一截血淋淋的斷指,就?在半個時辰前送到她這兒的。

那並非成年人的手指,指關節上有著明顯的幾道?割痕,熟悉到讓莫子鳶窒息。

這樣的警示,讓她已經處在崩潰邊緣。

莫子鳶用力的喘著氣,張嘴時顫抖的都控製不?住,她想去拿匣子卻又不?敢,直到外麵傳來年錦語的聲音,連忙用東西將匣子蓋上。

“子鳶姐姐!”年錦語推門?進來,就?看到莫子鳶捏著手,一隻手全是血,桌上底下都是碎掉的杯盞。

“素練,去找藥箱來。”大夫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年錦語走到莫子鳶身側,捏住了她的手,“子鳶姐姐,我幫你。”

莫子鳶像是失了神的,看著她,沒拒絕也沒出聲,就?這樣讓年錦語幫著處理著虎口上偌大的傷口。

直到擦乾淨,莫子鳶才抬了下眼簾看她,聲音低啞,“阿語什麼時候會這些的?”

“我和陳大夫學的,相公有時候要?換藥。”年錦語見她整個人心神不?寧,“子鳶姐姐,可是出了什麼事?”

莫子鳶搖了搖頭,將手收了回去。

這時丫鬟才請了大夫過來,還跟著年鶴渝,進來後看到這情形,冷靜的讓年錦語先到偏房等會兒,待大夫為莫子鳶上藥包紮過傷口後,這才進了屋子。

屋內很安靜,地上的狼藉也還沒清理,年鶴渝走近,把?莫子鳶抱在了懷裡。

片刻後,嗚嗚的哭聲傳來,莫子鳶揪著他的衣裳,哭的十分傷心。

“發生了什麼事?”年鶴渝輕撫著她的後背,“說出來或許心裡會舒服點。”

莫子鳶搖了搖頭,隻是哭著不?做聲。

年鶴渝以為她是想到了過去那些事,緩著聲安撫她,好半響,等她情緒平複下來,躺下休息時,才去偏房見年錦語。

“大哥,子鳶姐姐怎麼了?”

“應該是想起家人了。”

“若是阿衡還在,現在也有十三歲了。”年錦語對那個奶呼呼的小弟弟有些印象,在那個邁腿跑都搖搖擺擺的年紀裡,什麼都不?懂的他跟著家人一起流放到遙境,沒活幾年就?走了。

但?凡弟弟妹妹有一個活著,至少也有點盼頭,可活下來的就?莫子鳶一個。

年鶴渝時常會在夜裡聽到她哭,夢中一直在傷心,十年間?她受過的苦,彆人真的難以體會。

“大哥,我們要?對子鳶姐姐好點。”

年鶴渝輕笑,“好,你今天過來,顧將軍可來接你?”

“都城營裡最近忙,等會兒阿語自己回去。”說著年錦語想到了元崇,“哥哥你邀請元崇哥哥來家裡住了?”

“是啊,平日?裡在書院,休沐日?我就?讓他住到府裡來,他家那宅子都多久沒有人打理了,這一趟過來也就?帶了個書童,怎麼能照顧的好。”

說著年鶴渝送她出去,年錦語時不?時望大哥哥,總覺得大哥哥的眉眼間?,也有化不?開的煩惱,於?是她道?,“等這陣子忙過後,我想去龍山寺吃齋,給家裡祈福。”

年鶴渝揉了揉她的頭發,“阿語有心了。”

第五十七章

直到年錦語陪年老夫人用飯, 莫子鳶也沒有出席。

“說是睡下了,哎。”一道過來的關氏歎了聲,給年錦語夾了筷她?愛吃的?丸子, “她進門也有幾個月了,與?我們總是不親近。”

關氏自然是心疼兒媳婦多一點,但這大?半年來?自己忙前忙後的?, 有時覺都睡不好,都是在為這些事操心,如今卻與兒媳婦熟絡不起來?,總有些不得勁。

“在那種地方待過, 人是會變得。”年老夫人倒是看得開,“你要是在那牢裡關上半年一年的?, 出來?人都不一樣。”

“娘,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咱們家這樣, 也該焐熱了。”

“他?們兩口子過好不就成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說說笑笑,天色暗下時, 年錦語準備回去, 在前院遇上了元崇。

“阿語。”剛回來?的?元崇看到年錦語, 臉上便露出了笑容,年錦語望見他?身後的?書童手?中抱了厚厚的?一遝紙張, “明日休沐, 元崇哥哥還這麼忙呢?”

“今日剛剛結束的?修考, 這些都是學生們的?卷子。”

“那不打擾元崇哥哥了, 這些卷子看完也得好久。”年錦語連忙與?他?道?彆,帶著素練和阿符出了大?門。

元崇站了片刻, 目送了馬車離開府門口,這才帶書童往客房的?院子走去,不免又遭了書童的?一頓吐槽,“公子看起來?像是個望夫石。”

元崇本淡然的?神?色,微凝了下,“這種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回 。”

書童連忙抿了嘴,可心裡止不住的?為自家公子遺憾,要說青梅竹馬,那自家公子還與?年姑娘結識多年呢,相?處的?時日都比那顧將軍多的?多,可就因為婚約的?關係,公子一丁點兒機會都沒有。

絲毫不清楚主仆倆對話的?年錦語,回到侯府後,與?顧明淵說起了關於子鳶姐姐的?事。

“也不知怎麼割傷的?,虎口這兒,這麼大?一個口子。”年錦語給顧明淵示範傷口的?位置,“到這兒,流了好多血。”

“地上有沒有摔碎的?茶杯?”

“有。”

“她?應該是把?茶杯按碎在了桌上,割傷的?。”

“相?公怎麼知道??”

“……”顧明淵頓了頓,握緊了自己的?手?掌,“經驗之談。”

“可子鳶姐姐為什麼會按碎茶杯?”年錦語現在想起來?,也還是對莫子鳶那個樣子心有餘悸,臉色是煞白煞白的?。

“四周沒彆的?了?”

“沒有。”

“那就是遇到了什麼事。”

“像是受了什麼驚嚇,可在年家能有什麼事?看起來?也不像是噩夢驚醒的?模樣,大?哥哥說,子鳶姐姐是想起莫家那些人了。”

顧明淵放下書,看了她?片刻,“你嫂子回京之事,你大?哥怎麼說?”

“子鳶姐姐並非是以莫家人名?義回來?的?,一路也是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混入的?燕京城。”年錦語想了會兒,“或許就是因為莫家就她?一人獨活,所以才會這樣。”

年錦語叨念著,去了主屋,顧明淵隨即喊了嚴進,“你找兩個人,注意一下年家少夫人。”

“將軍怎麼忽然要注意年家?”

“從?遙境那種地方,一路能到京城,豈是東躲西藏就能蒙混的?過去的??若是如此,北疆之外那群人早就混到我們眼皮子底下了。”顧明淵比誰都清楚那三十六道?關卡多難過,你沒有身份牌,沒有路引,怎麼能一州州的?過來?,就算是冒名?頂替,也得頂替到官府那兒,拿了路引。

總不能路邊撿個東西就什麼都齊了?

“有人幫她??”

“有人幫她?是一定的?。”顧明淵看了眼嚴進,“就看幫她?的?人是誰了。”

“大?舅爺與?年少夫人青梅竹馬,又等了她?好些年,年家為了莫家的?事東奔西走的?,就是自己家人都不定這麼上心,年少夫人肯定感激年家的?。”

“人心難測。”

“我看少夫人的?心就很?好測。”

“你說什麼?”

嚴進連忙收住聲?音,把?自己那點小?嘀咕吞了回去,“我這就去。”

書房內徹底安靜下來?,顧明淵低頭看了會兒書,心難靜下來?,於是攤開了擺在書桌上的?圖紙,他?看著遙境的?方向?,那地方距離西穀都不遠,到燕京城的?話,長途跋涉,要經過五州。

那麼多的?郡縣,其中有看守格外嚴格的?,就例如陳家人所在的?板城,因為陳將軍以往是祖父的?手?下,他?的?做事風格顧明淵也很?清楚,幾乎不可能讓人能用喬裝之類的?辦法?蒙混過去。

那就隻有實?打實?的?身份與?路引,才可能過的?去板城。

一個從?遙境逃出來?的?人,是沒有能力做到這些的?,除非有人暗中相?助。

當然,也不排除這個在遙境活到現在的?年少夫人是個有本事的?。

但兩者說起可能性,自然是前者大?一些。

顧明淵不會平白無故的?去冤枉人,在有所疑慮的?基礎上,派人多注意些,總是穩妥。

許久後,他?合攏地圖,輕輕捏了下自己的?眉宇,這一幕就被送點心進來?的?年錦語看到。

她?走到他?身側,“相?公彆動。”

柔軟的?手?輕輕按住了他?的?眉心處,“相?公實?在擔心都城營的?事?”

顧明淵嗯了聲?,也算是,再訓練上一個月左右,就要去比試了。

“阿語看他?們平日裡訓練的?都很?刻苦,肯定沒問題的?。”年錦語按住他?的?太陽穴,揉了揉,“過些日子阿語要去一趟龍華寺,可能要齋戒幾日。”

喃喃的?細語聲?,顧明淵竟產生了些困意,他?眯上眼,陷入了短暫的?睡夢中。

夢境是難得的?平靜,北疆的?三四月裡,風沙起,這時城牆外經常是一米開外都看不清人。

顧明淵就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忽然風沙裡出現一道?身影,是身穿鎧甲的?乘意將軍,衝著自己正笑,滿是嘲諷。

顧明淵驀地睜開眼,耳畔還是年錦語的?聲?音,他?垂了下視線,“天色太晚,該休息了。”

燕京城的?天,才換上襖子,一陣寒潮後,哈氣都帶上了薄霧。

十一月裡,還沒到下雪天,但因著寒潮,宮裡傳出皇上染了風寒的?消息。

一時間,本來?挺安靜的?燕京城,忽然就熱鬨了起來?。

這會兒誰家的?婚事誰家的?八卦都比不上這個,因為除了皇上染風寒這消息外,隱隱還有說,皇上要立太子了。

皇上如今還有六個兒子,八皇子年幼,路還走不穩,七皇子和六皇子一母同胞,四皇子和五皇子一向?不受重視,便是二皇子和六皇子看起來?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二皇子和六皇子各有擅長之處,二皇子擅打仗,六皇子攻社稷,但說到母族,六皇子卻?高出了二皇子一大?截,李貴妃當初也是聖寵不衰的?存在,六皇子出生時,皇上是最高興的?。

於是,燕京城中那些暗下的?賭莊紛紛開始下注。

沒幾天,傳言就變成,皇上要立六皇子為太子。

在一群兒子忙著入宮儘孝時,年錦語也去了龍華寺。

她?並不關心誰立太子,一心想著給年家和顧明淵祈福,大?雄寶殿上,素練拿出幾張銀票遞給大?師傅,看的?大?師傅身旁的?小?僧人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一千兩?這顧家少夫人出手?也太闊綽了啊。

“大?師傅,這些是我替顧將軍捐的?,除了塑金身的?小?佛供奉外,其餘的?都給寺裡修繕和做慈善用。”

“貧僧聽聞顧將軍身子不大?好,不如點一盞添油燈,就在塔裡。”大?師傅慈和的?看著年錦語,“施主的?氣色比上一回來?好許多,福相?之人必有福報,不必擔心。”

“就聽大?師傅您的?,這幾天天冷的?快,寺裡若是要施粥,還請大?師傅派人通知我一聲?,我來?幫忙。”年錦語拜了拜大?師傅,在他?的?帶領下去往貢塔。

等添好了油燈,再出來?已經是小?半時辰後了。

早晨有些陰沉沉的?天,這會兒放晴了,寺廟內的?人也多了起來?,年錦語帶著阿符前去福堂,想求幾個平安符。

經過石板小?徑時,麵前忽然傳來?了孩童笑聲?。

“慢點兒。”

一道?玫紅色的?小?披風身影朝年錦語這兒跑過來?,兩三歲的?年紀,步履蹣跚的?,卻?走的?極快,小?腳丫子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大?約是沒想到會遇上人,小?身影看到前頭的?年錦語後就刹不住車了。

人還下意識停了下,身子不由自主朝前傾去,眼看著就要撲街在地上,在身後人的?輕忽聲?中,年錦語彎下身子抱住了她?。

阿符的?眼睛都瞪的?大?大?的?,姑娘好速度!

年錦語低下頭去,那小?人兒同時也抬起頭,兩雙豆兒大?黑溜溜的?眼眸對上。

奶聲?奶氣聲?傳來?,“嚇死本寶寶了。”

年錦語一聽,笑出了聲?,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孩呢。

身後趕過來?了四五人,為首的?婦人看到趴在年錦語懷裡的?小?人兒,聲?音中透著嚴厲,“寶寶!”

小?人兒忽的?起身,人都沒站穩呢,搖搖擺擺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轉過身,垂下頭,“母妃。”

婦人隨即才看向?年錦語,有些嚴肅的?神?色裡透出些溫和,“顧少夫人。”

年錦語乖乖行禮,“宣王妃。”

“你來?祈福的??”

“正想去福堂。”

“一道?罷。”婦人說著,彎腰將還想溜的?孩子抱起來?,小?家夥卻?直接粘到了年錦語身旁,抬起雙手?,“抱抱。”

年錦語哪裡受得了這種奶呼呼的?人啊,直接就把?她?抱起來?了,宣王妃本想讓女兒不要纏著顧少夫人,可看著這倆人的?相?處模式,便也沒再說什麼。

“宣王妃也是來?祈福的?罷?”

“我來?替太妃祈福。”

說著往福堂走去,正準備上台階,迎麵就遇上了六皇子妃,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架勢,像是來?做法?事的?。

第五十八章

場麵有些微妙。

還是六皇子妃安氏先?反應過來, 溫和的向宣王妃和年錦語打招呼。

宣王妃的反應很淡,與宣王的慈和擅說話完全不一樣,隻是點了點頭, 問道?,“來給?聖上祈福?”

“是啊,這幾日殿下在宮中, 我?就想著來龍華寺請高僧為父皇祈福念經。”安氏說?著,便看向年錦語,“顧少夫人也是來祈福的?”

“是啊,我來為相公祈福。”

“那不如一起?我?正好也要去前邊。”

“不了。”

安氏臉上的笑意一頓, 對宣王妃這麼直接的拒絕,有點下不來台麵。

宣王妃卻是冷淡著神色, 整個人又?傲又?冷, “隻是小小祈福,不能衝撞了皇子妃為聖上祈福。”

說?罷, 宣王妃走到了前麵,又?對年錦語道?,“走吧, 顧少?夫人。”

年錦語懷裡還抱著個孩子呢, 小家夥和她貼貼著臉, 自然要跟著去,她朝著安氏笑了笑後?跟了上去。

留下六皇子妃這一群人愣在當場, 安氏身側的嬤嬤便有疑惑。

“宣王妃平日裡甚少?入宮, 素來性情寡淡, 怎麼與顧少?夫人這麼熟?”

安氏看著緩緩走上台階的身影, 目光落在了摟著年錦語脖子的孩子身上,“年老夫人壽辰時?, 宣王與宣王妃親自道?賀過,顧少?夫人這個人性子純粹,孩子喜歡也很正常。”

嬤嬤便也沒在這問題上糾結,“若是要給?聖上祈福,皇子妃隻怕是要在這兒呆上幾日。”

“宮裡有殿下,我?們在這兒代替殿下,為聖上祈福便是儘心了。”安氏收回視線後?,帶著一眾人離開。

這邊年錦語已經來到了福堂。

求平安符要心誠,她出錢又?出力的,年家那兒求了六個,又?給?顧明淵求了個,小心的讓素練收好。

相較於她,宣王妃隻在福堂裡記了名字,為已經過世的太妃掛了經幡。

半個時?辰後?,幾人就到了安頓香客的禪房內。

好動?的小郡主這邊翻翻那邊翻翻,又?走過來要年錦語抱抱,話不多,精力是十分?的旺盛,短短一會兒功夫就能將照顧她的人折騰的滿頭是汗。

宣王妃一聲?喊叫,她又?走回來,到了塌上,趴在了年錦語的身上,把玩起她腰間的配飾。

“寶寶,不要打擾顧少?夫人。”

“沒事沒事,她很可愛,我?很喜歡。”年錦語摘下配飾給?她玩,這是一串玉刻件串起來的長配飾,有年錦語的兔兒生肖,惟妙惟肖的格外討喜。

宣王妃看了她一會兒,倒也沒說?什麼,隻吩咐身側的老媽子,將給?太妃的貢物送過去。

屋內時?不時?傳來小郡主的笑聲?,宣王妃倒像是看兩個孩子在玩鬨,偶爾翻著經文,直到下午時?,六皇子妃再度派人來請,說?僧人要為聖上誦經,他?們可否要去。

這話問的有靈性。

雖然他?們不是為了聖上祈福而來,但要是寺中正在辦法事,她們不去,就顯得沒有那份心了。

可宣王妃卻道?,“顧少?夫人,你得去一下。”

年錦語愣了愣,“王妃您不去?”

“我?得去塔裡給?太妃娘娘抄經,明日是她的忌日。”宣王妃再喊了聲?寶寶,這回小家夥沒有扒著年錦語了,乖乖到她身旁。

年錦語雖然說?不諳世事,卻也知道?,宣王妃借著太妃忌日這件事,不去聽僧人誦經的話,事後?彆人隻怕是會拿這個編排,說?她不敬重聖上。

但她更清楚彆人做事的道?理,宣王妃這樣的人,自然比她懂得多,既然人家決定的,何必自己勸呢。

年錦語離了禪房前去誦經的大殿,裡麵幾十個僧人圍著幾個大師傅,已經開始誦經。

嬤嬤請年錦語到六皇子妃身後?,前麵的六皇子妃雙手合十,正虔誠的跪拜著。

誦經聲?傳出大殿,能安撫人心,似要將心意上表天庭。

天色暗下時?,誦經結束,六皇子妃起身後?,將年錦語請到了殿外感激,“辛苦顧少?夫人了,我?原想著王妃嬸嬸也會過來。”

“明日是太妃的忌日,王妃去塔裡抄經了。”年錦語認認真真的分?析,“想必每年宣王妃都會到這兒來給?過世的太妃娘娘抄寫經文。”

安氏有些意外,這是在為宣王妃說?話?但看年錦語的神情,好像也沒有維護的意思,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顧少?夫人,你與宣王妃可熟識?”

“不熟啊,以往都是跟著我?母親一起打招呼的,今日這般是第一回 。”

安氏的心放了放,“今日顧少?夫人可要歇在寺裡?”

“我?請了大師傅為相公祈福,要在寺裡齋戒三?日,希望相公的身體早日好起來。”

何至於自己要表孝心,也要拉上彆人呢,誰來寺廟不是有自己的事?

安氏是個知進退的,適才派人去請,也不過是想看看宣王妃的反應,於是便順水道?,“我?讓人送你去禪房。”

“不用這麼麻煩。”年錦語福了福身,笑著婉拒,帶了素練和阿符回去。

走在月光下的小徑上,遠處山影近處竹林,誦經聲?與蟲鳴聲?交雜在一塊兒,清冷中透著生氣。

素練為她披上披風,“皇家虎鬥,殃及我?們姑娘做什麼,三?日齋戒本?就是為姑爺求的。”

“聖上身體欠佳,本?就是要天下共祈福的,素練,這樣的話以後?可不能說?。”年錦語低聲?囑咐。

素練平日裡打聽消息多,這陣子都是些六皇子要被立太子的傳聞,六皇子妃這做派,倒提前有幾分?太子妃的模樣。

忽然,阿符在後?頭說?了句,“姑娘,底下竹林裡有咕咕雞!”

素練飛速接了句,“不能吃!”

阿符失望的哦了句,依依不舍的從竹林那兒收回視線,年錦語不忘安慰她,“過幾天下山了再吃。”

素練歎了口氣,忽然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姑娘的心思都在姑爺和年家上麵,立不立太子立了誰,與她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

三?日齋戒過去的很快,年錦語準備下山時?,六皇子妃為聖上的祈福法事還有兩日。

她照著禮數去道?彆後?,得知宣王妃還在塔中,便沒有去打擾。

中午下山,傍晚才回侯府,十一月中的天,已有霜凍的跡象,雲梳她們見姑娘回來,忙點了爐子,屋內暖烘烘的。

“相公還沒回來?”

“姑爺還沒回呢,這幾日回來的都晚。”雲梳給?她端來熱飲,“倒是年家那邊,送來了一筐的蟹,湖裡剛撈上來的,活蹦亂跳的。”

“送一些去夫子廟,再給?大房二房送去一些。”年錦語吩咐著,想到了什麼,“正好給?相公煮個蟹羹吃,明早再煨些粥帶過去。”

正說?著,顧明淵回來了,進門帶了一身的霜寒。

雲梳在外碰上嚴進,笑著道?,“今日倒是回來的早。”

嚴進看了眼屋內,努了努嘴,“少?夫人今天不是回來了麼。”

屋內年錦語也正好問到,顧明淵卻說?,“白天的訓練很重,就沒有多加,結束的早。”

“這幾日我?在龍山寺裡遇到宣王妃了,還遇到了六皇子妃。”

“嗯。”第一天他?就知道?了。

他?還知道?她給?寺裡捐了一大筆銀子,帶著素練去竹林找阿符,阻止她抓林子裡的山雞烤來吃……

但顧明淵也沒有阻止她說?這三?天發?生的事,直到她提到太妃,“相公,太妃娘娘的牌位,為何會在龍山寺?”

“十年前,宣王入宮求見,說?接連數日夢見太妃娘娘在閻王殿受苦,希望能將太妃的牌位從宗廟遷去龍華寺供奉。”

這種要求皇上自然不答應,可之?後?宣王大病了一場,整日的說?胡話,太醫前去都看不好,直到請了高僧過來,告知是與已故之?人有關?,為了這唯一的弟弟能活下去,皇上答應將太妃的牌位送去了龍華寺供奉。

“之?後?每年宣王都會在太妃忌日時?去龍山寺祈福,成婚後?就由宣王妃前去,十年來沒有斷過,宣王也在沒有生過大病。”

年錦語這才恍然,“難怪六皇子妃派人去請王妃給?聖上祈福,王妃都沒去,原來這還關?乎到宣王的身子,聖上待宣王還是挺好的。”

顧明淵沉默了會兒,“先?帝過世,太妃殉葬。”

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年錦語都沒出生,顧明淵自己都還是個奶娃娃,先?帝病逝,當時?深受先?帝寵愛的貴妃娘娘,在先?帝駕崩的當日,服毒自儘,留下殉葬的書信,大意是先?帝待她不薄,她要去陪伴。

當時?的宣王年僅七歲,忽然間就成了無父無母之?人,他?甚至都不理解好端端的母妃為何會殉葬。

宣王的年紀甚至比當時?的大皇子還要小不少?,和三?皇子同齡,所以皇上登基後?,就將宣王交給?了三?皇子的母妃教養,一直到他?十二歲出宮住到自己府上。

“大皇子意圖謀反的事,你應該知道?。”

年錦語點點頭,這自然知曉,十幾年前的事,還牽連到了莫家,導致他?們家破人亡,就剩了莫子鳶一個人。

“大皇子和三?皇子交好,三?皇子身子弱,也因為這件事,抑鬱病亡,宣王又?是在三?皇子母妃跟前長大的,自那之?後?,原本?就喜歡收集一些古玩的他?,便一直往外跑,不過太妃忌日時?都會回來。”

宣王娶妻也是他?自己挑的,去皇上麵前求,看上了江林道?的王氏之?女?,求娶回來。

夫妻倆的性格差彆很大,但這麼些年來,倒也相處的融洽。

年錦語聽著便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太妃娘娘不喜歡宣王嗎?”

“聽人說?起,太妃在世時?,十分?疼愛宣王。”

“那為何要為先?帝殉葬?”年錦語越想越有些不理解,“若是阿語的話,也定是要養大了孩子,才能放心的走。”

顧明淵愣了愣,望著她,仿佛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樣境遇下她的選擇。

她的心思從來都不複雜,所以想事情也很直接。

“或許其中有著我?們不清楚的事。”顧明淵撫了下她的頭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至於到底有沒有內情,早晚有一天也會知曉的。

第五十九章

燕京城第一場雪來臨時, 在臘八節前夕。

正趕上龍華寺施粥,大清早山腳下的棚子外就排起了長隊伍。

年錦語差人送了不少米過去,施粥一直到臘八節這日, 天還沒?亮,宮裡的賞賜就?送到了,禦賜的八寶粥食。

許氏早早起來, 吩咐著?下人將侯府的臘八粥送去相熟的人來,這樣一來二往的,到了中午時,家家戶戶桌子上都有不少。

主人家吃一些?, 剩下的分給下人們,臘八過後, 緊接著?就?是新年。

積著?皚皚白雪的街上, 送年禮的馬車來來往往,傍晚時分, 還有孩童在巷弄中放炮仗,到了小年前,街上的鋪子都已經掛了新燈籠。

對忠勇侯府而言, 這是顧大老爺回來後第一個正經年, 所以也格外的熱鬨。

年三十這日, 正午在家中吃過了飯,下午便坐馬車入宮, 參加除夕的宮宴。

燕京城中多權貴, 顧家的位置不前不後, 恰好看得清前頭, 年錦語正瞧著?雕工精湛的芙蓉花時,那邊皇後和?李貴妃一同前來。

“皇後的麵色看起來不大好啊。”行禮後, 顧若薔低聲?說著?,劉氏看了眼過來,她又乖覺的垂下眼眸。

年錦語看向主桌,李貴妃的座位就?比皇後娘娘的次一些?,但未見傅昭儀的身影。

而皇後的臉色,是如顧若薔所說,不太好。

厚厚的脂粉都蓋不住她的憔悴,在這樣的除夕宴上,她隻呆了半個時辰不到就?離開了,全交由李貴妃做主。

有人輕輕拍了拍年錦語肩膀,她轉過身去,秦綿與李家姑娘靠在一塊兒,低聲?道,“過會兒我們一道。”

年錦語看了劉氏一眼,輕輕點頭。

舞曲奏響時,眾人耳語聲?就?沒?有那麼明?顯了,李貴妃今日又好似興致的很?,接連召見了幾家姑娘。

等到天黑時她才離開。

遠處前殿隱隱有樂聲?傳來,禦花園這兒,相熟的小姐們湊過一塊兒,看水燈的,聊天的,賞煙花的。

唯獨秦綿,拉著?年錦語和?李姑娘,挑了一處安靜的地方。

“李姑娘定親了,日子定在明?年十月裡。”

年錦語連忙恭喜,秦綿卻按住李姑娘的肩膀,“我這人最計較錢財上的東西?,你?娘給你?留下的嫁妝,這回你?可得算清楚,這麼些?年來也不知道你?那繼母動了多少。”

“嗯,我心裡有數。”李姑娘點點頭,“外祖母說,到時候她會讓舅舅過來,拿當初我娘嫁到李家的嫁妝單子,他出麵清點,我爹那邊就?推不過去。”

要是她一個姑娘家去找她爹提起這事兒,少不得一頓罵,畢竟如今繼母生了一雙兒女,而她既沒?有哥哥也沒?有弟弟,娘的嫁妝都讓她帶走的話,怎能不心疼呢。

秦綿猛地想到什麼,看向年錦語,“顧將軍母親的嫁妝,可都留著??”

“之前管事打理的,後來相公交給了我,我交給雲梳了。”

秦綿點點頭,“也是,顧將軍那樣聰明?的人,必然?不會讓人占便宜的。”

“那秦姐姐呢,李姑娘都許了親事,前些?日子相公還問?及此?事呢,若有合適的人選,我到時候告訴秦姐姐可好?”

秦綿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忙拿手遮掩,嚇得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顧將軍問?及我的婚事?”

“對呀,相公問?及秦家的情況呢。”

秦綿無端感覺背後一陣的熱,這樣關心……怎麼感覺瘮得慌。

“阿語啊,之前帶你?去書局買的……你?回家可看了?”

年錦語的臉當即泛紅,她點了點頭,正要開口,秦綿連忙製止她繼續往下說,“好了,下回顧將軍再?問?起我的事,你?就?說我爹娘有打算的。”

三人正說著?,她們前頭快步的走過了個小宮女,李姑娘還沒?反應過來,秦綿的臉色先是一變,她扯了下年錦語。

“是傅昭儀身邊的宮女。”

年錦語追隨著?視線,恍然?,“阿符說,是那個走路沒?聲?兒的宮女。”

秦綿四下看去,“上次的事我想起來還是有點心慌,我們還是去前頭罷,馬上放煙花了。”

她們撞見傅昭儀與人私會,難保傅昭儀之後會有彆的想法。

煙花盛開時,皇宮外的整條街市,亮如白晝。

許多百姓齊聚在這兒,每年的除夕,皇上都會登城樓賞煙花,這也是普通百姓能見到聖容的時刻。

隻是今年的除夕,皇上登高的時辰比往年短一些?,就?如同皇後出席宴會一樣,露了個麵就?離開了。

於是宴會結束的也格外的早。

出宮時街上還格外的熱鬨,年錦語坐在馬車內望著?外麵,“相公,你?看那邊!”

雜耍的板子在鬨市表演,圍觀的發出陣陣叫好聲?,顧明?淵看的出來她很?想下去看看,但卻坐住了,隻是眼眸一錯不錯的看著?。

顧明?淵眼神微黯,今日宴席上,皇上的狀態看著?不佳,從之前感染風寒到現在,好好壞壞的,一直沒?能痊愈。

以前皇上身子健朗,太子的事可以暫且擱置不談,但現在不一樣了。

可越是如此?,立太子這件事就?會磋磨的越久。

“相公,你?怎麼了?”年錦語回過頭,就?看到顧明?淵微凝著?神色。

“今日皇後娘娘,是不是也身子不適?”

“是啊,宴會沒?呆多久就?走了,聽聞今年的除夕宴都是李貴妃操持的,以往這些?事皇後娘娘都親力親為。”

“那就?是了。”顧明?淵囑咐年錦語,“出了年,若是來帖子邀請你?,儘量都回絕掉。”

看著?顧明?淵臉上的慎重,年錦語點點頭,“阿語知道了。”

回到府中,雲梳她們見姑娘和?姑爺回來,便趕忙去了小廚房,讓炊珠下餃子,片刻後就?熱騰騰的送過來了。

這是燕京城的習俗,年三十守歲要吃餃子。

“相公,炊珠在裡麵包了銅錢,吃到了來年可是有好運呢。”年錦語說著?,咬了口,險些?磕著?牙。

抿嘴間就?吐出了一枚銅錢,她高興地展露給顧明?淵看。

隨即顧明?淵也吃到了一枚。

“相公你?也吃到了!”

顧明?淵看著?碗裡剩下的幾個餃子,他幾乎能斷定,炊珠是每一碗都分了一個,力求他們都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但他不忍說穿,更不想攪了她的好心情,將銅錢放在桌上,“嗯。”

桌上一陣摩擦聲?,年錦語把自己的那枚銅錢和?顧明?淵的並?到了一起,笑語晏晏,“來年相公和?阿語都有好運。”

顧明?淵看著?樂悠悠吃餃子的年錦語,總覺得,她今晚好像有些?興奮?

守過子時便能歇下,屋外將近半個多時辰的鞭炮聲?,屋內,年錦語坐在床上,待顧明?淵躺上來後,翹首以盼的望著?他。

“……怎麼了?”

“陳大夫前幾日說,相公之前手術的已經康複的差不多了,開年可以試著?站起來。”

“嗯。”顧明?淵對上她的眼神,年錦語湊近了些?,“相公,我娘說,我得有個孩子傍身。”

“……”顧明?淵看了眼她的衣襟,“何時說的?”

年錦語又挨近了些?,“前幾日回年家的時候。”

“阿語……”

“相公,你?說要是有個娃娃像你?一樣多好啊。”年錦語這會兒已經湊到他身上了,臉頰紅紅的,“宣王家的小郡主好可愛,奶呼呼的,相公,阿語也想要一個這麼可愛的娃娃。”

“你?喝酒了?”顧明?淵抓住她的手,這才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這一晚上都待在一塊兒,是什麼時候喝的?

“上麵說了,小飲一些?,怡情。”這時剛剛偷喝的那幾口酒勁才上來,年錦語越發大膽,被他抓了一隻手,另一隻手就?滑進衣襟去了。

她還忽的一下,吹熄了蠟燭。

“什麼上麵說的?”昏暗中,柔軟貼身,淡淡的酒香好像也要把他灌醉似的,縈繞在左右。

“就?是,小人書啊。”年錦語不太滿意的伸手按住他的嘴唇,“相公,你?話太多了。”

“……”顧明?淵這會兒確定,她是真的有點醉了,他無奈看著?已經要騎在自己身上的年錦語,“你?喝了多少?”

“三杯。”年錦語伸出三個手指,又搖了搖頭,“說了相公不要問?了。”

大約是心中不滿意都要溢出來了,年錦語直接低下頭,親吻住了他。

一個綿長?而生澀的親吻後,她喘著?氣?抬起頭,微紅著?嘴唇,格外得意的看著?他,“這下封住了。”

顧明?淵哪裡容的她這樣“造次”,反客為主,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乖,告訴相公,小人書在哪裡?”

“我不說。”年錦語勾著?他,在他嘴唇上親了親,“再?封一次。”

在她低低的喘息聲?中,顧明?淵循循善誘,“是這樣?”

年錦語沒?有做聲?,輕輕抬起頭,湊到了他的脖頸處……

顧明?淵整個人猛地一顫,像是要揉碎了人一般,風暴似的回應。

“相公,阿語難受。”

醉意中的年錦語,熱騰騰的,又貪他身上的涼意,身上有著?無法形容的難受。

她忍不住的靠近,想讓他做點什麼,輕輕蹭著?。

“我幫你?。”顧明?淵沉聲?,為她紓解她的不適應,年錦語揪緊著?他的衣裳,忽然?來的一陣顫栗,腦海刹那的空白。

如此?的輕吟聲?,攪亂著?顧明?淵的思緒,他也難忍住,抓住了她的手,啞著?聲?,“阿語,慢一點。”

帳內的熱意像是能化了屋外的雪,陣陣的煙花爆竹聲?中,屋內的一切動靜,都顯得那樣不起眼。

隻有屋外守夜的阿符,奇怪的抬起頭看向主屋,很?快又被燦爛的天空吸引,想著?明?早的吃食,有姑娘喜歡的湯年糕,她也喜歡。

第六十章

年初一要祭祖先, 天沒亮,顧家祠堂內燈火通明,顧大老爺舉香跪拜, 慎重的交到了顧明淵的手中。

輪椅聲輕響,顧明淵看著一列列的牌位,顧家自從?立府開始, 經曆了五代人,到了祖父那一輩時,最是輝煌。

祖母為祖父生下三個兒子,照理說也是人丁興旺的, 可隨著顧明淵父親的早逝,隻有顧明淵繼承老侯爺的衣缽, 率勇毅軍鎮守北疆。

比起如今在西穀鎮守的賀家, 連著賀瑤都身手了得,巾幗不讓須眉, 忠勇侯府如今的境遇,不免叫人唏噓。

顧明淵上了香了之後?,才是顧明義?他們進?香, 管事在牌位旁的燈中倒入香油, 意味著一整年都要香火興旺。

祠堂內雖沒說, 到了中午吃飯時,不免要提及這件事, 劉氏先是說了顧若薔婚事已經定下, 繼而關切了年錦語的身子, 字裡行間隱晦的提及子嗣之事。

隻是年錦語她並不擅長“聽懂”這樣繞彎子的話, “大伯娘,相公?的身子您不必擔心?, 會越來越好?的。”

劉氏神色一頓,“過些日?子請大夫來給你診一下脈。”

“為何要給我診脈?”

這孩子怎麼就不懂人話呢。

顧明淵聽不下去?,“大伯娘還是好?好?操心?若薔的婚事,這些事我們自己會有安排。”

年錦語還望了望他,隨即笑眯眯向劉氏道?謝,“多謝大伯娘關心?,我和相公?都挺好?的。”

“挺好?的就成,大過年的就應該好?好?的。”顧三老爺端起酒向大哥敬去?,語氣爽利的很,“大哥,這算是咱們家正經過的頭一回新年,往年你們不在,可沒這麼熱鬨。”

顧大老爺與兄弟碰杯,不免也感慨,“孩子們都大了,明淵成了親,明義?也差不多是時候。”

埋頭吃菜的顧明義?抬了抬頭,見大家都看著自己,訕訕放下筷子,“我不急,這不,若薔婚事才定下。”

“就在六月裡,很快就辦了,倒是你,差辦的事兒做了也有兩?年多,都沒想動一動?”顧大老爺對侄子的差事還是很上心?的,如今這個家裡,老二那邊他使不上勁,老三自己這麼多年就是個閒職,小侄子要再這麼混日?子下去?,可就得從?商戶女裡挑了。

“我沒……”顧明義?話沒說出?來,被裴氏狠狠掐了一把,差點叫出?聲。

“他大伯啊,也就你還關心?明義?的差事,明義?在總差辦那兒可沒個重視的,兩?年了還是那樣,一個月幾兩?銀子的俸祿,往後?可怎麼養家啊。”裴氏這張嘴,一說起來就滿腹牢騷和委屈。

顧大老爺聽著就覺得奇怪,“總差辦那邊當初也是調過去?的,怎麼會沒個重視?”

顧明義?垂了垂頭,把裴氏急得不行,“你倒是說啊。”

“有人為難你了?”顧明淵忽然開口。

顧明義?連忙搖頭,“沒有的事,大伯,大哥,我在總差辦挺好?的,不用?動,不用?動。”

“你胡說什?麼你!”裴氏瞪了顧明義?一眼,“他大伯,彆聽這孩子的,他可不知道?深淺關係,有合適的差事自然要動一動。”

“娘,我都說不用?了!”

“憑你爹和你的這點差事,你能娶什?麼樣的人,難道?真娶個商戶女子!”

“商戶女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這孩子!”

要是一大家子在,裴氏都要去?擰顧明義?耳朵了,氣的胸口疼。

“到時候再說罷。”顧大老爺見此?,就沒把話說死,“我和你爹商量一下,你這差事,一直這樣,肯定不妥。”

顧明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飯後?,兄弟幾個往外走,顧若薔便忍不住道?,“二哥你也太沒上進?心?了,忠勇侯府的門楣在,真要娶個商賈之女回來,豈不丟人。”

就連平日?裡甚少說這些的顧若薇,也是為二哥的將來考慮,“爹說的沒錯,總差辦那兒不是什?麼長久之計,若是有合適的自然要動一動,不然你將來娶親怎麼辦。”

顧明義?看了看她們,又看了看一旁的顧明淵和年錦語,“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商戶出?身也不見得不好?,官家小姐也不見得多好?。”

兩?個妹妹一個嫂子可不都是官家出?身。

幾個人望向他,顧明義?一個頭兩?個大,“我沒說你們不好?。”

“二哥你真的是玩物喪誌了。”顧若薔有些失望,她出?生時祖父還健朗,忠勇侯在這燕京城中都是說得上名號的,即便是如今沒有當初那麼的榮耀,那也不至於在嫁娶上,自降身份到去?挑商戶人家。

顧若薇扯了下顧若薔,也是規勸,“二哥,我爹也是想著你好?一些。”

“我都曉得。”

“我知道?你手頭有兩?間鋪子的營生,瞧不上總差辦那幾兩?的俸祿。”顧明淵開口,直視著他,“但這不是你不肯換的理由,除非,這半年裡,你能在總差辦做出?點名堂來,我就去?和大伯商量,暫時不為你調職務。”

顧明義?動了動嘴,最終懨懨,“我知道?了,大哥。”

兄妹四?人在岔路口分開,回青樸院的路上,年錦語便與他商量起給顧若薔的添嫁,“相公?,給若薔準備的,到時候給若薇也是準備差不多的,我想著,我那兒剛好?有兩?套紅寶石的麵飾,可以留給她們。”

“庫房的鑰匙你有,去?那邊看看,有合適的就給她添進?去?,盧家那邊人多。”顧明淵對顧若薔的婚事並沒有過問很多,畢竟那是大伯娘一手操持的,也是若薔自己願意的。

“盧家五房人加起來是挺多的,多些嫁妝若薔好?傍身。”年錦語對盧家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每回這家人出?門,都是浩浩蕩蕩的,隻因人實在太多。

這樣的世家大族是有很多好?處,盧家大房一脈就很有出?息,而劉氏為女兒千挑萬選的,就是盧家大房的小兒子,還在念書,入秋正好?參加舉試。

掀開垂簾進?了屋子,年錦語脫下披風,“盧公?子也在麓名,有元崇哥哥教他們,入秋定能取的好?成績的。”

顧明淵驟然間的不是滋味,卻也不得不承認元家在教書育人上,的確是有一套的,“聽聞盧家小公?子還算聰慧。”

“聰慧便好?。”夜裡歇的晚,又早起,年錦語說著便打了和哈欠。

等一覺睡醒,天色暗下來,雪也停了。

阿符大刀闊斧的在院子裡堆雪人,去?年的壽星公?沒堆成,今年依然沒有,但今年多了人幫忙,於是,第二天一早,年錦語他們準備去?年府時,就看到兩?個碩大的葫蘆堆在院子內。

阿符得意洋洋的還在葫蘆上纏繞了紅色的布條,寓意吉祥。

素練念叨著,雪融之前得鏟掉,要不然能把院子給淹了,兩?個人在馬車外爭辯著,街上孩童耍玩著,也不懼冷,雪中摻著鞭炮紙屑,空氣都有著一股硝煙味。

大部分的鋪子都休息了,到了初五才會開,少有的幾家賣的也都是些年禮,用?於走親訪友。

年家這兒,年老夫人一早就在等了,年錦語他們一到,顧明淵被叫去?了偏廳與嶽父和兩?位舅哥吃飯,年錦語則是在年老夫人這兒。

比起回門那次,這次年老夫人可問的細致許多,得知顧明淵開春回暖後?就要開始複健,老人家臉上是止不住的樂嗬。

“好?事兒,好?事兒,祖母也盼著呢,等明年啊,讓何媽媽過去?和你們住一陣子,照顧照顧你。”

年錦語愣了愣,“何媽媽要去?侯府?”

“老夫人不放心?姑娘,就想讓我去?一陣子,姑娘放心?,老夫人這兒有人照顧呢。”何媽媽在旁笑的慈和,“我去?幫姑娘養一養身子。”

“那怎麼行,祖母都習慣何媽媽在身邊了。”年錦語搖頭不答應,她那兒有雲梳她們,照顧的好?好?的。

“姑娘這麼說,我們可就不樂意了。”進?來兩?個丫鬟,在老夫人身邊也跟了十來年,做事麻利,都是何媽媽一手帶出?來的。

年錦語這下有些摸不準,“祖母,可何媽媽一直陪著您,就沒離過您啊。”

“乖寶啊,你和明淵年紀小,許多事不懂,雲梳她們也都還是小丫頭,侯府裡,又不能讓長房那兒做了主?意,何媽媽去?陪你一段時間,我和你娘都放心?。”

話說到這兒,年錦語也不好?拒絕,這時關氏帶著莫子鳶進?來,關氏的臉上滿是喜色,進?門就急著宣布好?消息。

“娘,你可猜對了!”

關氏身後?的莫子鳶,難得的麵色含羞,年老夫人連忙讓人準備軟墊子,“快快坐,這就不用?過來了,還下著雪呢。”

年錦語見祖母和娘親都小心?翼翼的,半響終於覺察出?些什?麼來,臉上也露了喜色,“子鳶姐姐有身孕了?太好?了!”

屋內的氣氛更和樂了。

隻是那頭偏廳內,晉安侯卻有些糾結。

女婿這酒是勸還是不勸,有些話該不該說?可彆像回門那次,又出?了什?麼問題。

正猶豫著,沒心?沒肺的小兒子就已經開始勸酒了,“妹夫,來,這酒不烈,能喝。”

年鶴軒給顧明淵倒了滿滿一杯,“這點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北疆那邊不都用?大碗喝酒。”

晉安侯看了眼次子,想提醒下,就見女婿已經喝了一整杯酒,“慢點,慢點。”

“爹你怎麼回事,平日?裡可不這樣。”

晉安侯也想多喝幾杯啊,可這不是上回的事兒有心?理陰影,事後?被夫人好?一頓罵,如今說什?麼都得斟酌一下。

“無妨,二哥儘興就好?,不過我也有兩?年沒有飲酒。”顧明淵的酒量確實不錯,隻是陳大夫囑咐過不可多喝。

在晉安侯的“擔憂”下,很快酒過三巡,顧明淵倒也沒什?麼事,不過屋外的雪勢倒是越來越大,遠一些就瞧不清人影。

就在這時候,一道?身影匆匆忙忙的前來,到了廊下後?都來不及拍身上的雪粒子,連忙和偏廳內的晉安侯稟報,

“侯爺,宮裡傳出?來的消息,聖上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