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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殘廢將軍後 蘇小涼 61450 字 5個月前

為首侍奉的?人小?心翼翼的?回答,“王爺,這是之前太醫來看過後,請人訂做的?,有了這個,您就不必再拄拐杖,可以如?同常人一般……”

話音未落,趙晏就掀翻了桌子,“常人?你告訴我這東西能讓我如?同常人一般?”

“……是,您就可以走路……”

“用上這鬼東西,誰會覺得?我和常人一樣??誰看不出來我斷了一條腿?!!!”

趙晏看著地上的?義肢,想著要?一腳把它踹出去,可他的?腿如?今卻?支撐在地,他什麼都做不了。

這種無力感?讓他更加難受。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幾個人如?同得?了赦令,連忙往外走去,到門口時卻?又被趙晏嗬住。

“站住!”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今日誰來府上了?”

幾個人一抖,都沒有出聲。

趙晏看著他們,眼?底閃著戾氣,“不說?我就把你們幾個統統發配!”

其中一個丫鬟害怕的?不行,連忙道,“定王邀請了顧侯爺前來。”

趙晏笑了,抬手拿起一旁的?拐杖,支撐著往外走去,“這麼重要?的?貴客前來,我怎麼能不去見一見。”

這廂暖閣內,趙睿的?身上蓋著毯子,手中還?抱著個暖手的?爐子,臉色看起來比在山中時好了許多,但還?是有些虛弱。

他看著顧明淵,嘴角帶著淺淺笑意,“派人往侯府送帖子時,我心裡也沒底,想著你或許會拒絕,你能來我很高興。”

要?說一年前的?趙睿身上還?有身為皇子的?鋒芒,和對皇位的?誌在必得?,如?今他平靜的?,都不像是個皇室中人。

顧明淵就坐在床邊的?墩子上,看了眼?他手裡的?手爐,“王爺的?傷怎麼樣?了?”

“有太醫在,應該很快會養好。”趙睿歎了聲,“如?今與你這般說話,倒像是感?覺回到了過去一樣?。”

顧明淵沒作聲,趙睿自顧著說道,“等我身子好了,我請你喝酒,你可不能拒絕。”

不能顧明淵說什麼,門外便傳來了趙晏的?說話聲,“哥哥邀請顧侯爺前來,怎麼也不與我說一聲。”

說著趙晏就推開門進來,拐杖先入,支撐著他走進來,在看到顧明淵身側擺著的?拐杖時,他還?嗤笑了聲,“我如?今這模樣?,倒是和侯爺有幾分?相似,不過區彆在於,我好不了,侯爺可在轉好。”

暖閣內的?氣氛驟然變了,趙晏也當做沒感?覺,進來後坐在了塌上,看著床榻的?位置,又看著顧明淵,神色是笑的?,眼?底卻?滿是陰鬱。

趙睿也知道弟弟因為斷了一條腿的?事耿耿於懷,“不是命人給你送去了義肢,試過了?”

“哥哥是想讓所有人都看著我一個殘廢的?,裝著義肢走來走去?”趙晏冷笑一聲,“那我倒不如?坐著輪椅藏在屋裡不出來,也好過這樣?丟人。”

“趙晏!”趙睿重嗬了聲,當著麵拿彆人的?傷來說事,實?在是太過分?了。

顧明淵顯得?格外平靜,“陳王也沒有說錯,不過受傷一事,不論出不出門,城中的?人也都是知曉的?,陳王不必因為這個原因不裝義肢。”

趙晏臉色一沉,“你取笑我?”

“陳王多思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當初你可不會這樣?和我說話,得?了勢獲得?皇叔賞識了,果真?不一樣?。”趙晏冷笑著,“哥哥你好好看看,這就是當初你一力保的?人,在父皇麵前說儘好話為侯府留住爵位,他是如?何報答你的?,早早就移心皇叔那兒。”

“夠了!”趙睿動了怒,“如?今皇叔在位,朝臣稱頌,這就是好事,之前那些事,你不要?再提了!”

“憑什麼不提,當初你可是!”

“那是當初,如?今我是定王!”

趙睿重重拍了下床側的?板子,眼?神異常堅定,“如?今的?太子殿下,在宮中,你我隻是皇族中人,往後要?再讓我聽到這些,你就不要?來這裡了!”

“走就走!”趙晏怒而起身,將拐杖重重的?擊打在地麵上,推開門後,很快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裡。

趙睿卻?不是很放心,對身側的?人下令,“派人盯著他,彆讓他出府,若是有什麼舉動,速來稟報。”他不能讓他再像過去那樣?肆意妄為的?說話做事,否則彆說是斷腿,性命都要?丟。

暖閣內再度安靜,待門被合上後,趙睿緩和了下心情,“原本今日是想與你聊聊,但他這麼一鬨,我想你也沒什麼心情,等我入宮謝恩後,再請你。”

“王爺多保重。”顧明淵起身離開,走出暖閣後,嚴進跟了上來,低聲道,“侯爺,陳王看起來不太對勁。”

比起在山中找到時還?要?來的?魔怔,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變了樣?,有些瘋。

“他不是個肯死心的?人。”顧明淵了解趙晏,如?今他這幅樣?子,比被監禁時還?讓他難受。

“可如?今不論是朝臣還?是百姓都很支持皇上,定王那身子恐怕也……”

嚴進沒有繼續往下說,意思是明了的?,以前是太子又能如?何,大局已定,更重要?的?是,這病懨懨的?身子骨,怎麼擔大任?

“你調幾個人,留意著他。”顧明淵倒是盼著他動些心思,這樣?才好破一破如?今的?局麵。

第一百零五章

邁入十二月, 初雪隨著臘八而至,最熱鬨的,莫過於龍山寺, 夜半前去排隊領臘八粥的,天蒙蒙亮時?都已經端著熱騰騰的暖壺回家了。

早市過後的街道,四處飄香, 鄰裡之間來?回送著粥,更有貪雪的孩童,大清早的在巷弄裡玩耍。

位於城黔路上的一座大宅子內,數個婦人忙進忙出的, 偌大的堂屋子內坐了幾十個孩子,衣著儉樸但都乾乾淨淨, 年紀從一二歲到十來歲不等, 乖巧等著婦人們?分粥。

待碗裡盛滿後,都迫不及待的喝了起來。

熱氣夾雜著香濃, 門?口站立著的身影終於動了,她輕輕拉了下狐裘的圍脖,嗬了口氣, “走吧。”

身側慈幼院的院長送她出了慈幼院, 又聽著叮囑了一些事?, 連連點頭,將人送上馬車後鬆了一口氣, 轉身詢問身後的婦人, “可清點好了?”

“都清點好了, 夠給每個孩子做一身厚實的, 剩下的還能做一身開春的薄衣。”

院長陳夫人微歎,“希望這?一回能堅持久一些。”

這?間慈幼院因為善款不足, 已經瀕臨倒閉,裡麵幫忙的人也都是不計報酬的。

陳夫人正愁孩子們?無家可歸,一個月前就?收到了一筆善款,給予修繕慈幼院,到如今總算是穩定了不少。

但這?麼些年來?,陳夫人見過許多為了名聲前來?幫忙的,沒多久就?不再理會,甚至送過來?的東西都以?次充好,所以?對這?一回幫忙的人,並沒有抱很大的期望。

婦人望了眼大堂內,“瞧著不像是做做樣子的,聽聞還有忠勇侯夫人在?裡頭,這?回送過來?的東西也都不錯,不像以?前那些,光想?著掙好名聲……”

“希望如此,等出了年,看看是否真如那位小姐所說,能有所改變。”

風夾雜著雪粒子,追著馬車往前跑,很快來?到了忠勇侯府門?口。

腳凳子剛一放上,秦綿身著披風便迫不及待的下來?了,她腳步匆匆進了侯府,踏著小徑往青樸院的方向,一會兒的功夫,就?坐在?了年錦語跟前,手捧著暖茶喝了起來?。

“趕著下雪之前修繕好了屋子,送過去的那些東西,過冬是沒問題的,我看了看慈幼院四周圍,倒是能另外修幾間像樣的鋪子出來?,但這?得衙門?批了才?行。”

秦綿一麵喝著茶一麵說起慈幼院的事?,經手一段時?間,她心裡也對慈幼院的以?後有初步的規劃。

“若是開在?慈幼院外,鋪子不能太鬨。”年錦語頓了頓,陷入了沉思。

秦綿拿了塊點心嘗了口,等了片刻見她沒反應,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發什麼呆?”

年錦語這?才?緩緩道,“城黔路上好像有一間書鋪。”

秦綿哭笑?不得,“你這?一有身孕,我瞧著人越發憨了。”

年錦語有些不好意思,她近日?總會處在?放空狀態,看什麼事?都是悠悠的,想?事?情的時?間也會比往常久一些。

“那條路上不會太鬨騰的,眼下就?是出了年去衙門?批示了,慈幼院自營,總是能減些稅。”秦綿快人快語,說到做買賣,早就?四路通暢了,年錦語給她添了茶,笑?眯眯道。

“相公說衙門?那邊他?會打點好,不會拖太久。”

秦綿接過她遞來?的茶,“我總覺得你相公這?是給我挖坑呢。”

“相公怎麼會給秦姐姐挖坑。”

秦綿輕哼了聲,抬手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得,在?你眼裡,你的相公是天底下最不會給人挖坑的。”

年錦語笑?著點點頭,隻要是誇自家相公的,她都一並讚同。

“行了,你如今養好身子就?行,旁的那些就?交給我去辦。”說著秦綿長歎了口氣,“誰讓我就?是個勞碌命呢。”

年錦語一把挽住了她,親昵的撒嬌,“秦姐姐最好了。”

“我啊就?是被你這?一聲聲姐姐給喊的找不著北,不過也是你相公給的夠多。”秦綿捏了捏她的臉頰,想?到了什麼,“之前商家的宴會,是不是也給侯府發帖子了?”

“發了的,不過相公沒有時?間去,我如今也不便出行,就?婉拒了。”

“你沒去才?好呢,那商家宴會,就?似是給那商家二姑娘一個人辦的。”以?秦綿父親的官品,總是會收到這?樣大大小小的宴會,她無事?時?就?常替母親前去。

“商家二姑娘才?來?京城沒多久,或許商夫人是想?趁著宴會將她介紹給諸位夫人,好為她相看一門?如意的親事?。”

“她那眼睛都快長天上去了,我看這?京城內的公子哥兒,沒誰入的了她的眼。”

年錦語見秦綿說的誇張,有些好奇,“怎麼會。”

“便是齊小公爺那樣的,她都不一定看得上。”秦綿抬手輕輕往東南方向指了指,“她怕是要進那裡去的。”

年錦語愣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她想?入宮?”

“她的年紀與你我相仿,這?時?候來?京城,不就?是為了議親,可你看她來?了快有半年,哪家都沒瞧上,也不是沒有人前去說親的,但誰都沒有走近的跡象,這?可不尋常。”

年錦語點了點頭,要說商家的家世,在?這?燕京城中也不是頂天的,所以?並沒有一家都看不上的說法。

那便是存著彆的心思。

“明年宮中有采選。”年錦語頓了頓,“先前皇後娘娘就?有提及……”

秦綿臉上的笑?意褪了些,“聖上還是宣王時?,府中隻有王妃一人,育有一雙兒女可謂羨煞旁人。”

可到了這?九五之尊的位置,即便是後宮之中沒有子嗣再誕下,也不可能僅有皇後一人,明年的采選,宮中怕是是會進很多新人。

年錦語想?了片刻,“相公說過,身在?何位,便要行何事?。”

秦綿看著年錦語,抬手點了下她的腦袋,“如今你相公正得聖恩,許多人瞧著這?侯府呢,少不得動心思的,你可得注意些。”

內宅之事?,光是出嫁前關氏叮囑的,那都有一籮筐,加上有素練她們?在?,年錦語倒是不擔心,“李貴妃在?時?就?送來?過一個醫女,被送到了都城營。”

秦綿聽她說著,笑?了,“也就?你相公做得出來?,如今那醫女呢?”

“自行離開了。”年錦語還頗為認真的想?了下理由,“興許是都城營裡太累了。”

“嗯,是太累了,每天熬那麼多的傷膏,還要給那些兵施針,三頭六臂也未必忙得過來?。”秦綿說著瞧了眼外麵的天色,“趁著還早,我再去一趟鋪子。”

“慈幼院的事?要秦姐姐多多費心了。”年錦語起身送她,被秦綿給攔在?了門?口。

“就?到這?兒,我自己走,旁的事?你也不用太惦記,好好養著便是。”

秦綿離開後,差不多到了午食的時?辰,小廚房外,阿符眼巴巴的盯著燒窯,眼珠子一錯不錯的,連素練過來?都沒注意到。

“你這?盯了多久了。”素練拍了下她的肩膀,阿符也沒顧著看她,“快好了,我都聞著香味了。”

說著炊珠從小廚房內出來?,嘴裡說著“讓讓”,套上厚厚的手套後,拉開了燒窯上的門?,長杆子從裡麵挑出來?一隻熱氣騰騰的燒鴨。

燒鴨的底端還流著油,烹香四溢。

燒的恰到好處的焦黃外殼上還泛著油光的鋥亮。

阿符深吸了一口氣,口水都險些要下來?了,忙不迭提醒炊珠裡麵還有一隻。

等炊珠把兩隻燒鴨都挑出來?,阿符又跟在?後頭進了小廚房,那姿態,像極了貪吃的貓兒。

一刀子下去,酥脆的皮被切開,外酥裡嫩的肉露出來?,空氣裡彌漫了更濃鬱的香味,炊珠利落切了一小盤放入食盒內,連著其餘的菜交給素練。

阿符這?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吃起了剩下的。

待素練回了主屋,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年錦語。

年錦語笑?眯眯聽著,“阿符愛吃就?讓她多吃一些。”

“姑娘您就?寵著她。”素練給她添了素羹,“這?陣子啊,她可沒少吃。”

年錦語有了身孕,青樸院上下注意吃食,炊珠更是想?著法子給她做好吃的,但她害喜反應嚴重,到最後,這?些東西大部分都進了阿符肚裡。

“阿符吃不胖呢。”年錦語喝著素湯,格外喜歡裡麵的陳皮香,可這?也堅持不了多久,待半碗飯下肚,熟悉的感覺從胃裡湧上來?。

吐過之後,年錦語的臉色有些疲累,也沒有胃口繼續吃,便去午睡,素練將吃的送去小廚房,炊珠已經在?甕煮下午的點心。

“姑娘害喜的越發厲害了。”炊珠看了眼剩下的吃食,想?了下,便取了些麵粉,揉在?盆裡醒發,“下午再給姑娘做個什錦羹。”

“龐大夫昨日?才?來?過,一切好著,就?是姑娘受累些。”素練幫她添柴火,打量一圈沒看到阿符,“人呢?拿著燒鴨跑了?”

“剛才?還替我看火的,說是有重要的事?出去一趟。”

“這?麼大的雪她能去做什麼?”

“不用擔心,下午就?回來?了。”

阿符那身手,在?外頭也就?隻有她欺負人的分,炊珠她們?自然是不擔心的。

隻是眼看著天色漸暗,侯爺都回來?了也不見阿符身影,幾個人這?才?開始著急。

素練她們?幾個也不敢和年錦語說,隻催著護院去外頭找找。

主屋內,顧明淵察覺到外麵的動靜,便叫了嚴進。

嚴進走進屋,在?顧明淵身側低聲道,“阿符中午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已經派人去找了。”

顧明淵看了眼坐在?塌上的年錦語,“你再帶幾個人,去她平日?裡會去的地方看看。”

“是。”

年錦語正在?看繡樣,見嚴進很快又出去了,“相公,可是有事??”

“夜裡有大雪,我讓他?去一趟都城營。”顧明淵走到她身側,接過她遞來?的繡樣,“選好了?”

年錦語搖搖頭,軟聲道,“瞧著這?幾個都好看。”

“那就?一樣做一身。”

年錦語眼眸一亮,又有些遲疑,“會不會太多了?”

“你我的孩子,再多都不嫌。”顧明淵揉了下她的手,有些心疼,原先回來?時?還胖了些,最近害喜的反倒瘦了。

天越發的暗,雪粒子簌簌中,正當?素練打算自己親自去找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侯府外,雙手張開不知拎著什麼,腳步是極快的,但又感覺人沉的很,仿佛身上結了塊似的。

素練一眼就?認了人,衝上前去,這?才?發現阿符下半身的裙袍都結冰塊了,所以?走起來?才?會那麼奇怪。

素練的視線隨即落在?阿符張開的雙臂上,各拎著一條碩大的魚,大冬天裡身子都快凍挺直了,那嘴還似有動的跡象。

最後再看阿符哈著熱氣,凍颼颼的神情,素練醞釀了無數的話,到嘴邊竟不知道挑那句罵才?好。

“快,快,趕緊拿回去,都是我剛從未明橋那邊的湖裡撈上來?的,姑娘不是沒胃口嗎?讓炊珠給姑娘燉魚湯補補。”

阿符凍的直跺腳,僵硬的裙擺看起來?格外滑稽,她想?著把魚往素練懷裡塞,又怕她拎不動,於是飛快朝大門?口跑去。

素練這?才?反應過來?,又好氣又好笑?,追了上去,“跑未明橋那邊乾什麼,就?算是要吃魚,讓人買不就?好了,天寒地凍的你還下去撈,不要命了是不是!”

“買來?的哪裡一樣啊,都說心誠則靈,我親自撈,煮的湯姑娘喝著就?不會難受了。”阿符衝著她嘿嘿一笑?,又打了個冷戰。

進了青樸院,素練忙叫人把魚送去小廚房,隨後抓著阿符就?去換衣服了。

這?邊年錦語聽見走廊裡有聲音,抬了抬頭,“好像是阿符?”

顧明淵知曉人找回來?了,便道,“廚房裡煨了湯,你想?不想?喝點?”

年錦語搖了搖頭,入睡前若是吃了點什麼,總覺得躺下時?會往上堵,難受得很。

顧明淵也心疼她,“過兩日?府中宴會,你留在?院裡。”

“這?可是相公承襲爵位後的第一次宴會,即便是不和大伯娘她們?去待客,阿語也不能不露麵的。”

見她堅持,顧明淵便沒再說什麼,陪著年錦語早早歇下。

第二天一早,年錦語喝上了魚湯,一旁的阿符瞧著她沒有覺得難受,臉上儘是得意,可又因為被素練拎著耳朵提醒過,也不敢說自己跑出去撈魚的事?。

年錦語見她眼神閃閃,“阿符,你有話要說?”

“沒有沒有,姑娘您多喝些魚湯,好好補補。”阿符從沒在?年錦語麵前說過謊,被她這?麼一看,險些藏不住,快步走出了屋子。

年錦語愣了愣,“阿符這?是有心事?了啊。”

雲梳在?旁輕笑?,“姑娘,過了年阿符也有十六了。”

年錦語恍然,跟著笑?了,“時?間過得可真快,你們?才?來?我跟前時?,都還很小呢。”

“那會兒姑娘年紀也不大啊,夫人總愛給您做大紅的披風,膚白的您誰見了都說好看。”

年錦語想?到了什麼,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念想?,“過了年,阿慈也有十四了,不知能不能回來?。”

“姑娘今年又準備了不少年貨送去南疆,陳大夫他?們?定是知曉您心意的。”

年錦語低頭撫摸了下尚未顯懷的肚子,語氣輕了些,“送那些過去,是想?讓秀央寨子裡的人少為難陳大夫和阿慈。”

雖然阿慈從不在?信中說難處,但她知道他?們?在?寨子裡的處境,尤其是他?們?還想?離開的。

正說著,大房那邊劉氏派人將宴會的名冊送了過來?,年錦語便趁著身子還利爽,將名冊看過後,親自去了一趟劉氏那兒,商議宴會的事?宜。

***

轉眼十來?日?,雪停的好天氣,臨近小年,孩子們?放了假,早晨便已在?街頭巷尾玩耍,忠勇侯府外,馬車絡繹不絕,都是來?參加宴會的。

顧明淵如今得勢,代表著忠勇侯府崛起,過往有意避著侯府的,如今也都巴巴的上門?來?,儘管這?心思大家都知曉,可誰又不是趨利避害的那個呢。

劉氏如今當?家,招待的事?自然都是她在?操持,一早在?門?口迎客,待大老爺有空了,便與他?換著,去了內院,裡裡外外一頓忙乎,做足了忠勇侯府的顏麵。

裴氏也不落下,隻是每每有夫人提起自己兒子婚事?時?,因著心中的一些不如意,嘴上倒是將何家的兩個小子誇上了天。

氣氛看著十分的和樂。

回廊挨著池塘,冬雪覆蓋著邊沿,池子裡的錦鯉像是不怕凍,緩緩的遊來?遊去。

年錦語站在?池塘邊,看著池塘,手裡的一把小魚食才?喂了幾顆,一旁秦綿卻已說了好一會兒話。

“我剛進來?時?聽聞陳王也來?了,定王也派人送了禮,你家侯爺今日?的派頭可不小。”

“我覺得還好啊。”年錦語又往池塘裡丟了一顆,語氣頗為自然,“相公本就?很厲害。”

“是是是。”秦綿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糧,從年錦語手中拿過些魚食,三兩下就?全?丟進去了,“那煩請你家侯爺空暇時?呢,能派遣幾個人手到慈幼院去,待雪融後要加蓋幾間屋子出來?。”

年錦語頓時?來?了興致,“想?好開什麼鋪子了?”

“書鋪,雜貨的自然是首選,我想?著再加館子,你彆看裡麵喧雜,但有了吃喝,才?能多引些人過來?,另外那條路上旁的鋪子也不少。”秦綿細細說著打算,年錦語聽的認真,誰都沒注意到回廊裡有彆人來?,倒是阿符,遠遠的就?抬起了頭,看著那抹身影。

“侯夫人。”悅耳聲響起,打斷了秦綿的滔滔不絕,年錦語轉過身去,引入眼簾的便是明麗的翠色,在?這?一片白雪中顯得格外靚眼。

而她優雅的身姿,在?衣著厚實的年錦語麵前,又顯了幾分苗條。是商家二姑娘。

年錦語福了福身,“商二姑娘。”

“侯夫人怎麼不去廳中?那兒好些夫人小姐都在?念叨著你呢。”

商清舒朝前一步,本想?與年錦語親近一些,卻不想?阿符直接朝年錦語這?兒攙扶了一把,這?使得她再靠近就?要撞著阿符的胳膊。

姑娘家的儀態不允許商清舒再行接近,她也沒覺得尷尬,隻是笑?盈盈看著年錦語,看起來?沒什麼攻擊性,話裡話外,卻隱隱在?指責年錦語這?個女主人怎麼不去招待客人。

“正準備過去呢。”年錦語的笑?容看起來?一團和氣,向她點頭致意過後,與秦綿並肩著走了。

商清舒的神情有一瞬的崩裂,她聽不懂人話?

還有,她還在?這?兒,話沒說幾句就?這?麼走了,她好歹是商家二小姐,即便是不熟,也不應當?是這?樣的待客之道啊。

這?位侯夫人難不成真如她們?說的那樣蠢?

不對。

商清舒黯下了神色,蠢人怎麼可能在?走失那麼久後安然歸來?,又能讓忠勇侯對她死?心塌地,她不過是“看著蠢”,給人表象罷了。

隻是即便不蠢,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商清舒嘴角微揚,有幾分不屑。

這?時?她的丫鬟才?來?到她身側,湊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幾句,商清舒點點頭,走下回廊,朝著另一個方向前去。

才?不過走了幾步,便被人叫住,說陳王有請。

商清舒被請了過去,就?在?回廊附近的暖閣,推開門?,裡麵坐了兩位公子,一位腿上蓋著厚厚的錦被,另一位也是臉生。

不過就?算是沒見過麵,商清舒也很快推斷出了那一位的身份,她對著趙晏款款行禮,“小女子見過陳王。”

趙晏臉上笑?意更甚,“商二姑娘是個聰明人。”

商清舒眼眸微垂,適宜的放低姿態,來?迎合趙晏,“陳王過譽了。”

“商姑娘請坐。”趙晏示意商清舒坐下,靠窗,是賞雪景的最佳位置,這?也意味著,剛剛她在?回廊裡與年錦語搭話,都被他?們?看到了。

商清舒並不緊張,也沒有被撞破後的尷尬,她在?趙晏所示意的位置上坐下,笑?望著他?們?,極儘的配合,又顯得不張揚。

趙晏命人給商清舒送茶,“本王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

第一百零六章

商清舒似很能哄的陳王高興, 暖閣內接連有笑聲,傳到了外麵,經過的丫鬟都忍不住側目觀望一眼, 約莫一個時辰,商清舒從暖閣內離開,臉上?亦是帶著薄薄的紅暈, 仿佛交談格外的愉快。

丫鬟見商清舒出來,快步走?了上?前,低聲道,“姑娘, 時間怕是來不?及了,您還去嗎?”

商清舒回看了眼暖閣, 眼底閃過一抹銳芒, “不?去了,侯府宴會, 主人家想必忙得很,不?會有時間接待的。”

這一趟來侯府,收獲比她?想的要多, 既然這樣也就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

商清舒帶丫鬟離開, 這邊暖閣內, 李公子推開窗戶往外看,就見商清舒離開的身影, 他扭頭看趙晏, “這商家二姑娘心思有些深。”

趙晏輕輕撥弄著杯盞中漂浮的茶葉, 神色顯得無?所謂, “成大事者哪個心思不?深,他顧明淵心思也深的很, 我哥卻從沒看透過,以至於落到這般田地?。”

李公子也不?能跟著趙晏去妄議定王,遂走?到桌旁,給他換了一杯茶,“定王命那?侍衛保護你?,實?則監視,今日你?來侯府,又見了我和?商家二姑娘的事,很快他就會知曉。”

“母妃不?在了,李家如今行事低調,他即便想猜些什麼?,也猜不?到你?這個沒什麼?話語權的庶子頭上?,更何況,商清舒一個弱女子,我見她?,也有可能是我看上?她?了呢。”

李公子點點頭,“你?若有這意向,定王也不?好多說什麼?。”

趙晏笑了,眼神卻陰鷙,“這樣也能讓我那?好哥哥放寬心,我不?會亂來。”

說完,趙晏扶著桌子要起身,李公子攙了他一把,將拐杖交到他手中。

毯子從趙晏腿上?隨之滑落,露出了長袍,也露出了長袍底下的一雙腳,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但?細看下,一隻腳是無?力微懸的。

像是刻意的一般,趙晏用力將假肢踩下去,落地?後,才拄著拐杖走?出去第?一步,“回去了,多留一時半會,也不?見得人家歡迎我們。”

趙晏離開的消息很快傳到顧明淵耳中,彼時他正與齊和?豫下著棋,一旁還坐著端陽王世子許文亦,當嚴進稟報完後,顧明淵和?齊和?豫就一起看向許文亦。

正嗑瓜子的許文亦連忙道,“我可不?知道他要來的事,打從他們被救回來,我也就上?門去看過一回。”

齊和?豫打趣道,“兩位還是皇子時,你?總是一步不?離跟著,如今人家封王了,怎麼?就不?親近了,你?和?陳王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說起這個許文亦瓜子都不?嗑了,神情有些鬱悶,“是從小一塊兒長大,可他回來後性情古怪了很多。”

身為端陽王世子,許文亦過去能與趙晏走?的近,也是因為性子閒散,不?拘小節,他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他們被找回後,他也是第?一時間去探望,還想著法子為趙晏找過大夫治腿,可奈何對?方不?接受,說話陰陽怪氣的,讓他心裡不?是滋味,所以就沒再上?門去過。

“所以,對?於他與商清舒的事,你?怎麼?看?”

“我哪知道,也許是看上?她?了。”許文亦頓了頓,“論家世也般配。”

“就怕商家二姑娘看不?上?,要知道她?瞧中的可是咱們顧侯爺。”齊和?豫話一出,許文亦就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不?是吧,明淵可都成婚了!”

“一個斷腿王爺有什麼?可值得攀附的,放眼如今的燕京城,有誰比顧侯爺更當紅,做忠勇侯夫人,比入宮為妃還值得。”

許文亦很快想通了其中關節,帝後伉儷情深,又有一雙兒女,哪裡是後入宮的能謀取的來的,更何況商家已有一女入宮著,另一個自然要挑選有權有勢的,來鞏固。

“可挑你?也行,怎麼?會挑明淵,年家也不?是吃素的啊。”

“這你?就不?懂了,我一個區區文官,哪比得上?他手握兵權。”齊和?豫示意顧明淵,“陳王對?你?心有怨懟,你?得小心些。”

顧明淵嗯了聲,放下棋子,“你?輸了。”

齊和?豫驀地?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的看著棋盤,剛才不?還勢均力敵,怎麼?就輸了?

“你?作弊!”

許文亦也湊了過來,顧明淵乾脆把位置讓給他們,“我出去看看。”

留倆人在屋內研究棋局,顧明淵帶著嚴進去了一趟前廳,跟著顧大老爺一起與一些官員打招呼。

中午宴席過後,他便回了青樸院,年錦語比他早一些回來,這會兒已經躺下睡著了。

顧明淵挨著她?靠下,年錦語自然的往他懷裡鑽,半撐了下眼睛,也不?知道看不?看清,嘟囔的喊了聲相公,繼續睡著。

顧明淵就這麼?輕撫著她?的頭發,眸色越發的深沉。

有些危險既然注定要發生?,他不?介意讓它來的早一點,快一點,也隻有斬的乾淨,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天色暗下,侯府一天的忙碌結束,外院的仆人們乾活之餘還在議論此事。

侯府已經許多年沒這樣熱鬨過,連著他們這些下人們也跟著揚眉吐氣。

風雪之中的燕京城,很快就迎來了新年,初一祭祖,初二回娘家,初四初五走?親訪友,各個府衙年休結束開始忙碌時,這年味兒還沒過去,緊接著還有元宵。

忠勇侯夫人有喜的消息,也就是在這幾日傳出去的。

趕巧年家往忠勇侯府送東西,年前才送過年禮,這一車車的送,有人便留意上?,一打聽才知曉是侯府裡的夫人有喜了,喜歡吃些鮮貨,心疼閨女的晉安侯便送來了許多。

畢竟是顧明淵承襲侯爵後的第?一個孩子,忠勇侯府又多年沒有添丁,沒多久宮中也給了些賞賜。

這像是一個訊號,緊接著,關係近的來恭賀了,關係遠的也湊了上?前,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那?就想法子扯點關係,表達了下意思。

年錦語這個被捧成香餑餑的,這會兒卻有些發愁,有人竟送了幾個美人過來。

“送什麼?不?好,給侯爺送妾室,安的什麼?心。”素練看著禮單氣不?打一處來。

年錦語手拿幾份禮單,左看右看,半天沒有做聲,雲梳和?素練怕她?多思,傷著身子,便互相使眼色,要把禮單拿走?。

年錦語這時才開口,“這些都是好人家的姑娘罷?”

素練點點頭,“有兩個是清河郡王府送來的,還有兩個是昭王府送的,都是身家清白的姑娘家,父母農戶出身。”

年錦語想了會兒,“等相公回來,我與他商量下。”

傍晚,顧明淵回來,年錦語就問及都城營的事,“相公,都城營中的將士們,到了年紀尚未成婚的可多?”

“有不?少,你?想做什麼??”

“今日,清河郡王府和?昭王府送了四名女子來,阿語想著,若他們相互都願意,倒是可以許給那?些未成婚的士兵,也算是正頭娘子,若不?願意的,可以放她?們回家去。”

來的路上?嚴進提起過這事兒,現在聽年錦語這麼?打算,顧明淵眼底便有了笑意,這就是他和?阿語之間的默契。

她?不?會用這樣的事來試探他的心意,他也不?會故意拿喬,反問她?自己要留下,她?會作何感想。

“辦法是不?錯,不?過軍營裡尚未成婚的士兵有許多。”莫說是都城營了,北疆那?邊還有一群光棍在。

年錦語聽顧明淵說了個數,微張了張嘴,看著他眼神裡有詫異,仿佛在說,這麼?多人該怎麼?解決呐……

顧明淵揉了下她?的頭發,笑出了聲,“這的確是個問題。”

“等相公回北疆,我們再幫他們。”

“好。”

第?二天年錦語就去見了四個女子,但?問及是否願意嫁給都城營裡的士兵時,隻有一個女子在考慮片刻後願意,其餘三?個皆是猶豫,更有直接問年錦語,是不?是不?願意讓她?們做侯爺的侍妾,如今懷有身孕還這樣霸著侯爺,傳出去會有妒婦的名聲。

素練清淩淩的眼眸看著她?們,揚聲道:“正頭娘子不?做,偏要做妾,若非夫人仁慈,此時你?們都已經被侯爺送回清河郡王府和?昭王府了,到那?時會再如何處置你?們,可就不?得而知。”

“這也是夫人的一麵之詞,或許侯爺願意收下我們。”女子仍是不?信,在侯府縱然是個妾,那?也抵得過去尋常人家,若能生?個一兒半女下來,往後日子可不?一樣。

素練料想到她?們不?會這麼?情願,喊了聲嚴進,“這三?人不?願意,夫人也不?會勉強,那?就任憑侯爺處置了。”

嚴進走?過來快速的掃過三?人,“正好,都城營中缺漿洗之人。”

三?人一聽慌了,去都城營漿洗?那?不?是做雜役麼?,還不?如人家府裡的丫鬟。

“我們可是清河郡王送來的,夫人不?能待我們如此,傳出去……傳……”

嚴進打斷了她?的話,“侯爺的命令就是如此,彆說清河郡王,就是宮中送來的,也不?可能留在侯府中。”往侯府塞人也不?看看侯爺什麼?脾氣,清河郡王和?昭王真的是酒昏子。

見嚴進動真格,三?人之中便有兩個人跪了下來,一個說願意嫁人,另一個說願意回家去,隻有說話的那?個,仍然在堅持。

嚴進也不?慣著,直接命人將那?女子帶走?,還將嘴捂了,聲都不?讓出。

餘下的三?人繼續留著,素練才繼而說道,“想回家的,夫人會將身契還給你?,願意與都城營裡士兵結親的,夫人也會備上?一份嫁妝,算是夫人和?侯爺的心意。”

見過那?女子被帶走?的陣仗,三?個人連忙道謝,年錦語便讓素練將她?們安置妥當,正要回青樸院,阿符飛奔過來,手裡捏著一張帖,說是商家那?邊送來的,請年錦語去遊園。

第一百零七章

若換做過去的忠勇侯府, 商家送帖子過來,年錦語倒是可以找理?由推拒,可如今顧明淵風頭正盛, 多少雙眼睛盯著侯府,年錦語便是就出麵一下,也得走個?過場。

三月十二, 恰逢休沐,是個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商家舉辦遊園會的地點也選的十分應景,放春園,位於燕京城的東麵, 早晨太陽初升時,第一縷陽光從放春園的東望台照入, 打在那一麵百花縱安圖上, 如同春日綻放,因而得名。

年錦語懷胎五月, 已是顯懷,這一趟出門,護送的人前前後後有二十來個?, 到了放春園後, 由素練和阿符兩個?人跟著。

商清舒親自接待了年錦語, 倒沒對她這樣的出行說什麼,還分外貼心的為年錦語安排了一個?小看台, 前頭是個?賞景的小池塘, 池塘後麵是小坡, 桃花盛開的季節, 一簇簇的格外賞心悅目。

小看台的後方是戲樓,用了雙層的窗子隔音, 推開去也是絕佳的看戲位置。

“商家二小姐這般妥帖,難怪許多夫人喜歡她。”素練前後瞧了一番,又?看了看熏香爐子,裡麵並沒有點什麼,應該是照顧年錦語有著身子,但?屋裡有一股淡淡清香,似是從外頭飄進來的。

各處的軟墊子也多了些,不易磕著碰著,素練有些佩服商清語的安排,可謂是麵麵俱到了,這樣的女子娶回家定?是大婦風範,自然受燕京夫人們的喜愛。

阿符瞧不出這麼多細枝末節的東西,隻覺得點心做的比炊香的還好看,拿在手中瞧了瞧,卻沒有吃。

出門時素練都交代過了,這兒的東西不能碰,縱使覺得不太可能動手腳,但?誰說得準呢。

過了一個?時辰不到,聽著小窗裡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年錦語就開始犯困了,原本就是走個?過場,素練乾脆請外頭候著的人去通稟一聲,她們要回去了。

兩刻鐘後,商清舒親自來送年錦語,“侯夫人,招待不周了。”

“商姑娘安排的如此妥帖,怎會招待不周,是我身子重?,乏的快,在哪兒都呆不住。”年錦語語調輕輕柔柔的,微微拘禮後便在阿符攙扶下出去了。

商清舒就這麼站在門口,直到她們上了馬車。

一旁的丫鬟見她未有所動,“二姑娘,我扶您進去?”

“你說這燕京城裡,有多少女子,是像侯夫人這樣,永遠是溫溫的性?子,從不見她和誰紅了臉,如今有了身子,瞧著更溫吞了些。”

丫鬟斟酌著話道,“早前城裡說侯夫人,說是性?子有些憨……”後頭那個?“傻”字,如今自然是不好隨便說了,人家再?憨傻那也是侯府夫人,還有侯爺寵著。

商清舒目送馬車離去,收回視線,揚起一抹笑意?,“那你覺得,她這樣的女子,受兒郎喜歡嗎?”

“早先顧家和年家的婚事定?的早,未曾聽聞誰家兒郎傾慕於她。”丫鬟回答的更加小心翼翼了。

“所以你覺得,忠勇侯待她如此,皆是因為有婚約在身?”

對上商清舒的目光,丫鬟頓時覺得背脊一陣發寒,“顧侯爺為人有擔當,一直以來都是燕京城中姑娘們的意?中人。”

縱使丫鬟覺得顧侯爺一定?是深愛侯夫人的,否則也不會尋她那麼久,又?將人護的死死地,可在二姑娘麵前,她是定?然不能這麼說的。

商清舒隻點了點頭,轉過身往裡走去,丫鬟緊隨其後,之後再?也沒有說什麼。

這廂馬車離開放春園回城,一路平安,連風都格外宜人。

素練詢問了護衛和車夫,在外頭守著的時辰裡,放春園裡倒是有人送吃的出來,隻不過他?們都沒動。

進城時已經?是下午,太陽西斜,餘暉安安靜靜的灑落屋瓦,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馬車停在了一間書鋪門口,年錦語在阿符攙扶下進去,身上裹著厚厚的披肩,掩住了脖頸,隻稍低頭就快要看不清模樣。

掌櫃的迎了上來,對著年錦語笑道,“夫人每月都是這光景過來,您要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

年錦語微微笑著頷首,並未說話,跟著掌櫃進了裡間,掌櫃小心的從櫃子裡捧出來一個?匣子,裡麵端正擺了一塊硯台。

“這是您之前說的,這月就到了兩塊,給您留了一塊,還有您說的紙筆,我這就去取。”掌櫃走出離間,素練為年錦語擦了擦凳子讓她坐下,隨後推開窗戶透氣。

年錦語取出硯台瞧著,眼中狀似感興趣,而阿符則是在桌旁把玩著茶盞,片刻後,見掌櫃沒回來,有些疑惑,“那掌櫃怎麼還沒來?”

“興許是有客人要招待著。”

彼時的屋外,門還敞開著,掌櫃卻不見了蹤影,隻有個?夥計站在門邊,看起來沒什麼不不對勁。

往裡間的暗處,好似有什麼在靠攏。

偷襲刹那間發生,幾?個?蒙麵人闖入裡間,兩個?衝著背對著他?們的年錦語,兩個?衝著阿符,目標極為明確。

阿符的反應也很快,原本正把玩桌上的茶盞,一預危險立即抽出身上的短刀抵擋,第一時間去保護年錦語。

素練則是早早一步就將年錦語護在了身後,短暫的抵擋,憑借阿符的身手這幾?個?人是絕對沒問題的。但?正當年錦語往牆邊靠時,看似根本不能容納人的櫃子裡闖出二人,又?有幾?個?從窗中躍入,寒光頓綽中,素練倒在地上。

一聲驚叫。

鋪子外的護衛這才察覺出了事,急匆匆進去時,裡屋已是一地狼藉,素練倒在地上,背後有傷,年錦語和阿符都不知去向?,而那遲遲未歸的掌櫃,被人打暈在後院中。

“快回去稟報,其餘人跟我追!”

護衛很快分了兩路,兩個?人匆匆趕往侯府,半個?時辰的功夫,嚴進就一臉嚴肅的趕出府,前往都城營。

此時天色近傍晚,並排幾?輛裝貨的馬車準備出城,正在受官兵詢問。

簡單查看過後,正要放行,遠處飛奔而來的人將他?們攔下,又?細細的檢查過,打開了每個?箱子,馬車內外上下皆查了一遍後才放行。

隨即他?快速交代守城的士兵,接下來的盤下都變得嚴格起來。

天色稍暗時,又?有百來人的士兵要出城,為首的正是忠勇侯顧明淵,一行人格外的匆忙,像是要焦急出城做什麼。

逐漸的,城中便有一點流言起來,忠勇侯府的夫人,好似沒有回去。

從官道的路下來,越走越窄,直到兩個?岔路口,嚴進從右側的一棵樹上取下了一條帶子,“侯爺,這是阿符留下的標記。”

顧明淵看向?右側的樹林,麵色微凝,“準備火把。”

阿符追著他?們,一路做標記,給身後的顧明淵他?們引路,照這情況,她怕是已經?進去有段時間了,天黑後不論哪一方都不好走,勢必要找地方安頓,那邊既然不是將人殺了而是帶走,那肯定?是等著顧明淵找過去了。

而夜深時,林子內更是不容易看清,極適合偷襲。

顧明淵沒有猶豫直接進了樹林,身後的人跟隨著,在片刻後,卻悄然散去,分了好幾?隊,從各個?方向?搜尋。

彼時林子深處,年錦語被捆綁了手,架在一個?簡易的椅子上,抬著往前走,綁架到這份上看起來未免有些過分人性?化,但?這麼做無?非是要保證年錦語活著,她這麼重?的身子骨,倘若有個?閃失,會直接死在路上。

年錦語坐的有些難受,側了身子朝向?一側,沒幾?步,另一側抬著椅子的人,忽然腳下一個?踉蹌,跪了下去。

這一晃直接將年錦語也連帶著摔下去,她驚呼了聲護住肚子,兩側的蒙麵人緊忙衝上來頂椅子,卻聽見“哢嚓”一聲,椅子裂了。

這還怎麼抬人?

隻能走著去了。

年錦語整個?人裹在披風中,縮瑟著護著肚子,驚魂未定?。

“走。”蒙麵人推了下她一下,年錦語隻好慢慢跟著往前走,她的身形在這群蒙麵人之中,都快被掩下去。

“這侯夫人也太小隻了,瞧著像十三四歲姑娘那麼高。”身後有個?蒙麵人嘀咕著。

“沒看她護著肚子,彎著呢。”

聲音傳入年錦語耳中,她不由更加收攏了披風,垂著眼眸。

就這樣走了很長一段路,麵前出現了個?小池塘,池塘邊有個?石屋,夜色之下,水麵上銀光閃閃,寂靜而安寧。

但?這一切被他?們闖入打破,年錦語被推入石屋,那幾?個?蒙麵人就看守在了外頭,說話聲傳來,大意?是在說她倒是挺能走的。

年錦語看了眼石屋上頭的窗戶,在屋裡來回走了兩趟,挑了個?地方坐下來,很快換了個?姿勢。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屋外守著的人忽然動了起來,年錦語抬起頭,很快石屋的門就被推開了,一根拐杖先引入眼簾,緊接著是雙腿,但?明顯能感覺到一邊行動有些僵硬。

視線往上,趙晏的眼神?已經?落在了她身上,年錦語縮瑟了下,趙晏卻笑了。

“侯夫人,我們又?見麵了。”

年錦語抿了抿嘴唇,看了他?片刻後,聲音都是顫的,“陳王殿下,為何要抓我?”

“你如今被顧明淵裡三層外三層的護著,想見一麵甚難,本王就隻好用這樣的辦法將你請過來了。”

這怎麼看都抵不上一個?“請”字,年錦語不語,隻是將自己護住,護住腹中的孩子。

趙晏看著她,似是心情極好:“你彆怕,很快顧明淵就來找你了。”

年錦語還是不做聲,石屋裡驟然的安靜,隻有暗夜裡發出的極輕的窸窸窣窣聲,像是蟲鳴,又?像是什麼在接近。

趙晏臉上的笑意?也漸漸褪去,他?轉身出了石屋,詢問城中情況。

得知侯府暗中派出去了不少人,顧明淵已經?悄悄出城,他?便知道自己的計劃成了,從顧明淵重?傷開始,這世?上就沒什麼他?留戀的東西,就連忠勇侯府的爵位,他?都已經?不掛在心上,可年錦語不一樣,真?要論說起來,沒有年錦語,就沒有現在的顧明淵。

所以,他?一定?會來。

趙晏想著,忽然斷肢的那處傳來一陣劇痛,這是當初被救後,因為沒能及時醫治,落下的後遺症,每到寒冷夜裡,在這種山林間總容易發作。

趙晏的眼神?越發狠戾。

樹林越深,路越難走,人跡罕至的地方,雜草叢生,方向?難辯,靠著隨行的獵犬來帶路。

月光穿不透茂密的樹木,也照不透顧明淵此時臉上的神?色,隻瞧得出他?越發急促的腳步下,藏著的心事。

一陣窸窣聲飛快響起,又?飛快隱下,眾人抬起頭,隻見一道白影倏地朝顧明淵方向?而來,不等反應過來,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一隻雪白的貂。

獵犬衝著雪貂狂吠,在它齜牙咧嘴後,又?懨懨的停息。

顧明淵認出了它,伸手想撫摸,雪貂卻頗為嫌棄的避開,飛快朝一個?方向?竄去。

“跟上!”

蟲鳴聲越來越響,從林子蔓延到石屋。趙晏幾?番進出,逐漸變得有些不耐煩,顧明淵來的太慢了。

直到天際漸露了灰白,遠處似是而非的傳來一些犬吠聲,趙晏才又?露出笑容來。

石屋內的年錦語似乎是有所感應一般,抬起頭,眼神?裡泛著茫然和被打攪的困頓,在石屋門被打開後,她才稍稍清明了些,望著再?度進來的趙晏。

她的視線角度,正好落在趙晏空空的褲腿,也就這一眼,將他?激怒。

“你看什麼?!”

年錦語縮瑟了下身體,沒有作聲,趙晏用力的拿著拐杖撞擊牆壁發泄,“這條腿就是拜你顧明淵所賜。”

年錦語抿了抿唇,她很想反駁,那是他?自己墜崖導致的,可她知道說什麼都會激怒他?,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但?趙晏顯然不論如何都不會滿意?,他?越是痛,就是越是恨,這樣的恨意?令他?覺得,唯有彆人也和他?一樣,才是公平的。

終於,犬吠聲越來越大,隨著那些身影的出現,趙晏臉上的興奮便更甚,直到顧明淵的完全露麵。

石屋就在眼前,外麵卻空無?一人,可四處都有踩過的痕跡,加上幾?條獵犬瘋狂的吠叫,都在告訴顧明淵,石屋裡有人。

綁匪是誰,其實並不難猜,隻是年錦語的安危更重?要。

他?也沒有等很久,很快數百人出現,就將他?們包圍,樹上的弓箭手,樹林裡的埋伏,這令獵犬更加焦躁不安。

顧明淵並不在意?這些出現的人,而是看著石屋,沒有出聲。

又?過了一刻鐘,石屋才推開門,先是兩個?人押送年錦語走出來,之後才是趙晏。

“你還真?沉得住氣。”

趙晏看了眼顧明淵帶的幾?十人,語帶嘲諷,“就帶這麼些人過來,我看你也沒有多重?視你的妻子。”

顧明淵見年錦語完好,便穩聲道,“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死!”趙晏見顧明淵如今的走路姿勢已經?無?異於常人,滿腔的恨意?便藏不住,“可這太便宜你了,我知道你不怕死。”

顧明淵不予置否,生不如死的日子他?都度過了那麼久,死有什麼可怕。

“所以我要你,生不如死的活著。”趙晏拔出匕首抵在了年錦語的脖頸間,單手就扣住了她。

身形不算高的年錦語,因為身子重?,被鉗製的也不敢動彈。

趙晏於是朝後側的寒潭退去,他?太清楚顧明淵的實力,唯有保持距離,這樣即便是人被救他?都有機會拖著年錦語去死。

“我要讓你眼睜睜看著你的妻兒死在你麵前,這一生都活在痛苦和愧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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