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野草(12)

[係統“欠揍”提醒您, 反派身份未穩定,重置中——結果:未穩定、未穩定……]

[反派仇恨值暫未達標……反派仇恨值暫未達標……]

[倒計時——兩日]

楚若顏早晨起來,手腕還與程今生牽著。

許是因她奔波這麼久,難得入睡, 怕她害怕, 竟真守一夜未離開。

她裹著被子,探過身子去瞧背對她而睡的程今生。

他手腕上係的帶子已經鬆垮, 一個翻身就能蹭掉, 可是……他沒有讓它掉下來, 反手握住了帶子, 就這麼攥著睡了一晚。

楚若顏心忽得一觸, 漏了半拍。

盯著他安靜睡著的背影, 心不由揪了兩下。

他是不是心有愧疚,因為瘟鬼害死她娘, 所以不知如何麵對, 偷偷躲起來,被找到後也不為自己辯解,隻是對她有求必應。

楚若顏輕手輕腳翻身下床,蹲在他麵前, 為他解開腕上的發帶。

發帶解開,搭在她的虎口,鬆開有細微的動靜,麵前的人緩緩睜開眼睛。

楚若顏一身白衫披著烏發蹲在他身前, 寬鬆的衣物沒有束腰,天亮了, 陽光穿過她的白衫, 藏在袖子裡如玉透白的胳膊若隱若現。

“程今生, 你醒了?”

她歪過頭,彎起眉眼甜甜一笑,虎口輕扯發帶,指尖伸進他袖子裡,揉著他的腕心。

“我是不是綁太緊了,已經幫你解開了。”

程今生坐起身來,她的手還握在手腕上。

他垂下眼簾,望著分彆握在兩人手裡的發帶,因為她的靠近,發帶在兩人手腕上纏了幾圈。

膚若凝脂的胳膊,從薄如輕紗的袖子裡露出一節,黑色的發帶捆綁她的小臂,那顆綠珠子搭在她的虎口。

兩人就這麼緊挨著。

“程今生,我肯定是把你綁疼了,作為歉意,我幫你束發吧。”

溫柔的聲調使程今生從那節胳膊上抽離視線。

“不用。”

楚若顏伸手去撩他鬢旁的發,指尖挑起,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墜,冰涼的指尖在脖側輕撫一道。

程今生正欲拍開她的手,卻發現自己慣用的那隻手被她捆著,這用力一甩,直接將人扯了過來。

手沒揮開,還將人給帶到懷裡了。

他還……順勢一接,抱了個滿懷。

“…………”

楚若顏俯在他胸前,自己也沒想到變成了這樣,愣了半天。

撩他發的手,下意識伸到他脖子後頭,摟住了他。

[係統“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增加。]

[反派仇恨值暫未達標。]

[請宿主再接再厲。]

梨花的淡香彌漫在兩人之間。

她手指撫摸他的後頸,低笑道:“想我這般為你束發嗎,有些困難,但你若喜歡,也不是不行。”

程今生一把握住她作惡的手,拉到身前,縮起的眸子染上陰雲,意味不明瞥視兩人捆綁在一起的手,嘴角戾氣一笑。

“楚姐姐,你究竟想做什麼?”

楚若顏從他身上退開,跪在他身前,低眸看著他。

眼裡承載亮光,在他的目光下,解開了兩人手腕捆住的發帶。

在扯拽間,發帶將兩人的手勒出印子,紅紅的印子顯現在兩人手腕上。

她滿意點點頭,誠懇地說道:“我綁太緊了,我要道歉,給個機會唄程今生,讓我為你束發吧。”

自從上次在水裡不小心親到他臉頰後,這人就生氣了,再沒讓她束過發。

不過,這人好怪,生氣的懲罰竟然是不許她束發。

楚若顏偷偷噗呲笑了聲。

奇奇怪怪的程今生。

程今生見她沒被他陰沉的神情嚇到,反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樂事,低下頭在偷笑,看著她紅唇勾起的笑,失了神,驟然一頓。

“你笑什麼?”

楚若顏:“今天,不管如何,我都要為你束發。”

她眨巴眨巴眼,誠意要從漂亮的眸子裡溢出來。

“好不好嘛,程今生。”

程今生招架不住,彆過頭,抬起被握住的手:“你……先鬆開。”

楚若顏鬆開握著他的手,緩緩拉著發帶。

沒想到,他真鬆了力道,由她將發帶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她盯著他的發看了會兒,在認真思考從何下手。

珠子摩挲掌心而過,程今生正想起身離開,楚若顏抬起雙手,分彆撩起他兩側的發放到身後,指尖做梳,白皙的手指穿梭在烏發間。

她與他挨的很近,幾乎是將他環在懷中,麵對麵為他束發。

睡了一夜後,梨花味沒有淡去,反倒在她的體溫下越發濃烈,花香闖入他的鼻中,讓他無處可躲,手撐在兩側微微向後仰去,想拉開距離。

楚若顏不許他跑,扣住他的後腦勺:“彆躲,我梳不到了。”

他越是往後縮,她湊的越近,最後他的背抵在了床沿邊,無處可逃,成了她的掌中雀。

她跪在他雙·腿·間,身子挺得筆直,傾身去夠他的發。

楚若顏握著發帶,左邊拎起一撮發,右邊拎起一撮發,立在他腦袋上,成了個調皮的雙馬尾。

她笑了兩聲,故作犯愁:“給程翠花紮個什麼小辮子好呢。”

不經意間,她胸前鬆鬆垮垮的衣裳,垂下摩挲在他滾燙的側臉。

他語氣不耐煩低沉道:“楚富貴,要梳就快點。”

雖是極其厭煩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倒是給她搭了腔,陪她鬨了會兒。

他默默彆過頭,閉上眼,去躲她不安分的衣裳。

楚若顏:“彆急嘛。”

她最終放棄了雙馬尾,給他偷偷辮了個細細的麻花辮,本是想紮個半束發,披下一部分擋住他耳後不願露出的傷疤。

結果,她束了半天都沒吱聲的程今生,提起建議,道:“全梳上去吧。”

楚若顏:“嗯?”

他說:“你……不是喜歡?”

發帶還未纏上,楚若顏忽然頓住。

“不擋嗎?”

顯出真身後,他一直不願再像做塵儘時那樣,束個高馬尾。

她也不敢提,她確實很喜歡他的高馬尾,洋溢著少年的意氣風發,堅毅不屈,就像生長在盛夏陽光裡,生生不息,風吹又生的野草。

難得,她如願以償。

就在發帶係緊那一刻,屋門被人從外一掌推開。

“嗙!”

楚若顏嚇得激靈,差點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到程今生大腿上。

“……”

“你們兩個!做什麼呢!”風見安暴躁的聲音炸在安靜的早晨。

程今生掀起眼皮,透過屏幕瞧見站門口的身影。

楚若顏也回過頭去,見他要跨進來,連忙道:“你等等!站著彆動,我沒穿衣服!”

風見安:“你穿了啊!”

“沒有!!!”

“沒有穿衣裳!你縮他懷裡!”

“啪!”

無需多言,門被程今生抬手一揮,關上了,將風見安阻擋在門外。

風見安在外頭破口大罵:“我都看到了!你們兩個在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彆以為躲屏風後麵我就看不見!”

程今生推開她,起身理了理她壓皺的衣裳,以及梳起的高馬尾,讓耳後猙獰的疤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沒有不適,意外有些清爽。

他轉頭看了眼依在床沿邊,對紮著細辮子的高馬尾十分滿意展顏一笑的楚若顏。

“我先出去了。”

“程今生,今天陪我去抓魚吧。”

……

楚若顏穿戴整齊推開門時,就見院子裡的風見安離了程今生八丈遠。

風見安捂著眼哆嗦道:“我可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楚若顏:“你剛剛不還吼得起勁?說看見我和程今生做齷齪事了?”

“你們兩那事,我可看的一清二楚。”

“那你沒看見什麼?”

程今生一語道破:“疤。”

風見安轉過身默念:“不知道,聽不見,沒看到……不知道,聽不見,沒看到。”

他暗念道:“程今生,你今天抽什麼瘋呢,村子裡那麼多鬼趕緊收了。”

楚若顏挽住程今生的手往院子外去:“程今生今天答應我了,要陪我抓魚。”

風見安:“抓魚?他腦子有泡,還是你腦子有病。”

楚若顏:“你腦子才有泡!”

三人去往半山坡下小溪潺潺流水處。

水麵時不時躍起兩條鮮活的魚。

楚若顏:“程今生,今日我想吃烤魚。”

風見安自然又得到了某些人的命令,不情不願去尋了根長木,削尖了頭。

望著尖銳的木尖,他彆過頭,眯起眸子,再次暗示楚若顏。

這個人搞什麼?不是說好兩人合作?

怎麼現在一直阻止程今生去養珠。

楚若顏隻當看不懂他的意思,脫了鞋拎起裙擺踩進水裡。

清澈見底的溪水,冰冰涼涼裹著她的腳踝,她專注盯住一條悠哉遊過的肥魚,沒注意腳下光滑的石子,一腳踩在上麵,腳底一滑。

“啊!”

身子一斜,要栽到水中,一道焦急的腳步淌進水裡,腰部被人一撈,抱到了懷裡,裙擺挑起的水花四濺。

楚若顏舒口氣,低頭瞧了眼,程今生穿著鞋踏進水裡,衣擺漂浮在水麵。

[係統“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上升。]

仇恨值又上漲了。

她放眼望去,那條肥魚受到驚嚇跑了兩步,像是發現壞人追不上來,甩著尾巴得瑟扭著肥碩的身子。

“楚若顏撒手……唔?”

楚若顏環住他脖子的手,反手捂住他的嘴,貼在他耳邊小聲道:“程今生,那魚挑釁我呢,瞧它那得瑟樣,這麼肥烤來肯定好吃。”

程今生挪開頭,掙脫開她的爪子:“我把你放岸邊。”

說完就準備抬腿往岸上去。

楚若顏一把攥住他的領子:“不行,彆動,你一動那魚等下跑了,我今天就想吃它。”

程今生撇了眼甩著尾巴的魚。

“你不下來我怎麼抓?”

楚若顏戳戳他肩膀,看向岸邊,風見安高舉自己手中的木棍,正對著陽光,尖銳的頭冒著寒光,那人滿臉壞笑正抬頭欣賞自己優秀的傑作。

“他有叉子。”

她對風見安揮揮手,壓低聲音喊著他:“快拿過來,好肥一條魚。”

風見安聽見聲音,回過頭去:“???”

他都還沒嘗試呢,他們就打算搶走?

這楚大小姐是什麼土匪!

他眯起眼走過,看見了那條囂張的魚,假意友好伸過木叉,楚若顏接到手裡,剛遞給程今生,風見安就一腳蹦到水裡。

跟個潑猴似的,衣擺在水裡攪著水花,水花飛濺。

“哪呢?!哪呢?!哪有魚呢?我看看!”

“風見安!你個臭妖精!!!”

動靜過大,掀起的波瀾層層疊在水麵,那條肥魚甩起尾巴溜之大吉了。

程今生單手抱住她,舉起木叉,目光銳利穿過波瀾起伏的水麵鎖住那條肥魚。

“抱穩。”

楚若顏眉角一挑。

他說的什麼!抱穩!

她環緊他的脖子,自然當起了軍師:“程今生它在那,你動作要快狠準,不然等下它鑽到石縫裡去了。”

程今生腳步輕盈淌在水中,手起刀落,快狠準,直接叉起那條魚。

挑出水時,水花劃在空中,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光彩的弧線。

楚若顏興奮地道:“抓到了!”

看到魚得手後,她扭轉頭惡狠狠盯住風見安:“放我下來,我今天非要把他摁水裡。”

那個混蛋,差點把她到手的魚搞飛了!

潺潺而流的水,浸泡著程今生,他眸光轉向楚若顏光.溜溜的腳丫子,濕答答的裙擺貼在她的小腿處。

“水冷。”

楚若顏撥弄他的耳墜,對他耳朵吹了濕氣:“你在關心我嗎?”

話音才落,下一刻她就被放進了水裡。

計謀得逞!

她好像知道怎麼拿捏程今生了。

楚若顏沒管直接泡在水裡的裙擺,扭頭瞪住風見安。

程今生取下木尖戳著的魚,丟到岸邊。

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對她道了句:“留意腳下。”

“知道了。”楚若顏露出兩隻小貓爪子,朝風見安撲了過去。

“我的魚差點跑了!要不是有程今生,風見安你要玩蛋!”

“看我不弄死你!”

楚若顏身高不夠,她就一把揪住風見安的頭發。

頭發被扯住,風見安隻能對楚若顏低下腦袋。

“程今生!你管不管!”

楚若顏踢起水花:“他才不管你死活!落到我手裡,你死定了!臭妖精!”

風見安和楚若顏兩人在水裡“互毆”,程今生則是拿著木叉,在被他們掀起水浪的水裡,全神貫注抓魚。

……h?

“滋滋滋——”

風見安在一邊烤著一條瘦弱不堪的魚,而楚若顏坐在火堆邊,津津有味吃著程今生為她烤好的肥魚。

楚若顏點點頭道:“程今生,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風見安看了眼自己手上黑如碳的焦魚,不服輸冷嗬道:“我的手藝也不賴。”

楚若顏嘲笑道:“我娘說了,這黑漆漆焦了的東西,吃多了,死的早。”

在無人留意到的時候,程今生手上一頓。

風見安斜著眼瞪過來,舉起他的糊魚:“我怎麼了?!我烤的魚……”

“啪嗒…………”

糊掉的魚太脆,從木枝上攔腰截斷掉在地上,本就不大的魚,隻剩個沒肉的魚尾巴還戳在木枝上。

楚若顏沒忍住,大笑道:“老天都在救你,快彆吃了。”

風見安橫她一眼,目光掃向程今生旁邊堆著的幾條肥魚。

露出笑臉討好道:“程今生,再給一條……”

程今生:“自己去抓。”

風見安:“她豬啊,能吃那麼多。”

楚若顏:“我就不能打包帶走嗎?!”

風見安冷嗬一聲,拿起他的木叉走到水裡。

“我看看,哪條肥魚想到本王嘴裡來。”

可惜,他技術不行,在水裡掙紮半天,一條沒撈著。

楚若顏和程今生這邊一派歲月靜好,一個專心致誌烤魚,一個心滿意足吃魚。

火燒木材滋滋啦啦的響。

明媚的陽光穿過搖曳到梨花樹枝,他們坐在梨花樹的影子裡,飄落的梨花隨著風吹,掉進了旺燃的火焰中。

楚若顏兩腳丫子晃呀晃,愜意享受著自由的風。

程今生忽然低聲問道:“親一個人,代表喜歡嗎?”

楚若顏愣了一會兒,她轉眸望向他,他的身後是一片光亮,高高束起的馬尾被風撩起,藏在發絲中那根她偷偷紮上的小麻花辮和那發帶勾搭在了一塊。

一朵小白花順著他的發溜下來,停在了肩上。

她燦爛地笑道:“親一個人,代表,很喜歡。”

程今生瞳仁一震。

[係統“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上升10000+]

[反派仇恨值暫未達標,請再接再厲!]

他沒有再言,而是繼續烤著魚。

兩人不知道這樣安靜了多久。

水裡的風見安是一條魚都沒逮上來。

他索性丟掉木叉,手輕易一抬,風卷起一卷水,將魚拉到空中。

“哼,小飛魚,還跑嗎?!”

說罷,他連水帶魚統統甩到了岸上。

這方法特彆順手還好用,輕輕鬆鬆能逮好幾條魚。

楚若顏:“風見安,你作弊!”

風見安瞥她一眼,當沒聽見。

程今生看著在岸上蹦躂蹦躂的魚,它趁風見安背過身,偷偷又溜回了水裡。

他垂下眸子,望著滿地白色的梨花。

曾經綻放光芒的花,落到地上,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腳的泥。

“楚若顏,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嗎?”

楚若顏靜了半晌。

想知道,但又不必知道,知道了然後呢,他們隻能走到這裡。

她露出溫柔的笑,卻沒正麵回答他。

他似乎,在怕她說不想……

程今生沒望向她,他一直注視那些不受控製飄下的花。

“毛太多不長毛,腿太多沒有腿,你怕的東西還挺多。”

“除了那些呢,你還害怕什麼?”

楚若顏搖搖頭道:“好像就沒有了。”

程今生:“你害怕村子裡的鬼魂。”

楚若顏盯著他的側顏,他的目光不知何時從落花中脫離,目光森冷盯住村莊的方向。

第52章 野草(13)加更

那天夜裡……程今生不見了。

半夜楚若顏驚醒, 發帶另一端耷在地上,屋子空蕩蕩,沒有他的身影。

發帶尾巴的小珠子,血紋加重, 冒著紅光。

楚若顏在黑暗的屋子裡, 黯然坐起身,屋外鬼嗷嗚鳴, 落花拍打木窗, 恨不得撕碎屋子闖進來再撕碎她。

腦子裡出現他說過的話。

‘你害怕村子裡的鬼魂。’

楚若顏靜默了會兒。

害怕嗎?她來此一遭究竟是為什麼?目的是什麼?

從前是害怕的吧, 在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的夜裡, 會縮成一團將自己裹在被子裡。

才來幾個月, 這裡的一切……腦海裡的任務, 讓她不得不去麵對,不得不去做, 去做曾經自己不敢做的事。

她努力的想要從這個不需要她的地方……離開。

牽著發帶一端, 發紅光的珠子躺在她的手心,另一端像被遺棄孤零零垂在地上。

她拆開手腕上係緊的結,手指收起發帶,疊整齊擺在枕頭邊。

目光定格在枕頭上, 手伸到枕頭底下,匕首冰冷的觸感從指尖迅速蔓延全身,窗外傳入風嘯聲,使得她感覺這本該溫暖的屋子, 越發寒。

她收回手,走到窗邊, 震動的窗咯吱作響。

驟然, 抬手一推, 將窗打開,窗外陰風卷起殘花瘋了般席卷而入。

未束的發被吹得淩亂。

院子裡,是滿天的白花,天卻是如水清亮,幾縷薄雲散開,露出彎月繁星。

她不記得就這樣站了多久,白色的落花飄然而至,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都未注意到。

隔壁屋子,在無人注意到時也打開了窗,黑暗裡一雙蛇般犀利的金眸就這麼盯著她。

[係統“欠揍”提醒您,倒計時一日。]

他為何突然去除鬼了,該不會……是為了早點和她回家吧。

楚若顏站了許久許久,渾身都是結霜般的寒意。

天還未亮,她沒有關窗,轉身回到床上,攥著他的發帶環在胸前,在被窩裡縮成一團,閉上眼,在狂風裡睡了回去。

什麼時候風停了……太陽高高掛起。

門被扣響。

風見安:“今天穿衣服了嗎?”

楚若顏:“……”

醒來後,她在屋裡找了圈,翻到可做花燈的材料。

一個人坐在院子的台階上,笨手笨腳做了一個有些擰巴的花燈。

風見安不禁道:“一個做浴捅兜不住水,一個做花燈這怕……”

他眉角抽搐:“……也是浮不起來。”

楚若顏:“……”

風見安:“你做這些乾嘛?今天可拖不住他,他去除鬼了,沒個一日回不來。”

楚若顏:“他除鬼要那麼久嗎?”

“除鬼不需要,但是養珠就不一定了,說不定今天都不會回來。”

楚若顏:“什麼?!”

今天都不會回來!

風見安在院子裡生火:“早讓你跟緊他,你非要帶他去抓什麼魚,在外玩一天,不務正業。”

楚若顏重複道:“一天都不回來……”

風見安串起兩條魚,放在火上烤。

“是啊,他養珠子怎麼可能不躲起來,難不成給你機會趁虛而入?”

這花燈做的及其醜陋,皺皺巴巴的外殼裹得像個粽子。

這是飄水麵的花燈嗎,這怕是放水裡煮的粽子吧。

楚若顏捧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兩眼:“嘖,真是有點醜。”

風見安:“醜就對了。”

楚若顏:“……”

她將花燈放好,也去拎了兩條魚走到灶台邊,開始對燒火犯愁。

風見安:“喂,我烤了兩條魚,嘗一口?”

楚若顏回眸看了眼,他的魚沒有昨日烤那麼焦了,但是尾巴已經燒沒了。

風見安遞上來:“我的手藝可不比程今生差。”

楚若顏猶豫再三,最終接過來咬了口,滿嘴苦味,不過裡麵的肉還算嫩,要把皮扒了才能入口。

“風見安,幫我起個火。”

風見安:“看在你吃了我烤的魚的份上,給你點個火吧。”

楚若顏見那火燒起來了,才開始評價他的魚:“一般般,不咋好吃,還是程今生烤的好吃些。”

風見安:“蠢東西!你會不會品嘗,不會就還給我!”

他抬手要搶回去,楚若顏側過身擋住了他。

“其實還行,把外頭焦了的皮扒掉,裡麵還是挺嫩的。”

風見安:“嗬,算你長了眼。”

“那,風見安,幫我從井裡取點水來。”

風見安啃著魚,疑惑道:“你打算做什麼?”

楚若顏:“魚的新吃法,魚湯!你幫忙,晚點我也賞你一碗。”

這倒是引起了風見安的興趣,忙前忙後腳下不停。

楚若顏藏在袖子裡的手指,摩挲一罐藥,這是完成任務,係統發放的獎勵———一喝即軟神藥。

原來,用途在這裡。

她趁風見安轉身的間隙,打開藥瓶儘數倒進了鍋裡。

風見安的陰謀到底是什麼?

她不清楚,所以隻能靠自己,至少要做有把握的事,要麼支開風見安去找程今生,要麼……

……程今生會回來嗎?

魚湯散發香味,在鍋裡咕嚕咕嚕冒著泡。

楚若顏望著院子外,就這麼在台階上枯坐一日。

梨花謝了……

黃昏將至,天邊一片橘黃,山林顯得格外沉重,一輪紅日掛在白梨樹枝頭。

她該去找程今生了。

看樣子他今日是不會回來了。

她打了兩碗魚湯,一碗放在風見安麵前,一碗放在食盒裡,望著她做的花燈,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沒拿,放在屋門前的圍欄上。

風見安看著冒熱氣的魚湯:“這湯能喝嗎?楚大小姐還會做飯?”

楚若顏瞥了他一眼,準備走進屋去拿匕首,院門傳來微弱的腳步聲。

“楚若顏。”

楚若顏渾身一頓,轉過身去,以為不會回來的人,站在燦爛的黃昏裡握著一捧野花,蒼白的唇牽起,狐狸眼乘滿笑意。

風見安捧到唇前的碗,震驚一僵,手一抖,碗摔在地上碎了。

他居然回來了?!

腳步虛浮,因是已養完珠,程今生為什麼沒有躲起來修養?不怕他趁機殺了他嗎?!

碗碎掉的聲音,拉回楚若顏出走的魂,她很確切的知道,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動搖了。

她嘴角揚起苦笑。

這個人,怎麼……總是和書裡說的不一樣。

她的任務,為什麼也和彆人的不一樣,不該是拯救反派嗎?為什麼到她這裡,偏偏是刺他一刀。

黃昏一點點褪去,起風了,白花飄起,天在暗下的最後一刻宛如被血濺染般猩紅。

[係統“欠揍”提醒您,倒計時兩個時辰。]

她不屬於這裡,這一天她會離開,有一天他會忘了她,當故事續下去時,她會脫離這裡,就像沒有來過,像一陣偶爾撥弄記憶熟悉的風,一晃而過,叫人記不起來她曾經來過。

風見安垂下眸子,再一次暗示楚若顏彆忘了兩人的合作。

可此時,她的目光被院門前披著烏發,一身玄衣,捧著野花的少年所吸引。

風見安:“發什麼呆呢?”

程今生走到她身前,遞上各色各樣的野花:“我見那山有花,便為你采了一捧。”

楚若顏笑了笑,接下,放到鼻前嗅了嗅,淡淡的甜香,很清新的味道。

風見安兩手抱臂:“墳頭花?”

“…………”

“…………………”

把這個煞風景的給她叉出去!

程今生注意到她臂彎掛著的食藍。

“這是什麼?”

楚若顏道:“昨日抓了不少魚,今天為你煲了魚湯。”

程今生:“新吃法?”

“對。”

程今生:“日後你可以教我。”

楚若顏怔了下,低下眼睫:“程今生。”

“嗯?”

“你很著急養珠子嗎?”

程今生察覺到她一晃而過的沮喪,頓了片刻,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麼不開心,他猜不透,於是問:“為什麼,這麼問?”

楚若顏扯出笑,說道:“沒事,要嘗嘗我的魚湯嗎?”

程今生捧著那碗魚湯,目光灼灼望著她,突然解釋道:“夜裡鬼嗷……”

不是因為養珠而除鬼,而是因為除鬼順便養珠,為什麼著急除鬼……因為……夜裡鬼哭狼嚎,嚇人。

風見安低下頭看了眼碎在自己腳邊的碗,冷不丁道:“我可沒試過,可彆吃了肚子疼。”

楚若顏橫他一眼:“我手藝也很好的。”

程今生揚起頭正要一口喝下去。

楚若顏餘光瞥見放在圍欄上的花燈,急忙抬手阻止程今生。

將碗搶了過來,魚湯撒了一地。

程今生疑惑看著她。

楚若顏支支吾吾道:“魚湯,魚湯還燙,我們去放花燈吧,等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喝了。”

程今生指腹相摩。

燙?明明已經快冷了……

楚若顏跑到屋裡,把野花放置在床頭,視線掃了眼枕頭,那下麵躺著一把冰冷的匕首。

她沒取,轉身跑回程今生身邊,捧起花燈。

“程今生,我做了一盞花燈,我們去放花燈吧。”

像粽子一樣的花燈……燈芯沒有燈……

這幾日夜裡都是程今生的珠子照明,她沒有找到燈。

是一盞,沒有燈的花燈。

……他們回到昨日的溪水邊,梨花樹下還有昨天烤魚燒完的木枝灰燼。

程今生按她意思,把燈放在水中,可是那燈有些重了,吃水太多,漂沒兩步就磕磕碰碰觸到水中突出的石頭,停了下來。

楚若顏站在那裡,眼裡的光黯淡下。

風見安開口道:“我的湯撒了,我還沒嘗呢,你再給一碗,讓我嘗嘗什麼味道,這燈,我讓它浮起來。”

楚若顏展顏一笑:“好說!快讓它漂起來!”

風見安指尖一抬,那花燈吃水少了,晃晃悠悠順著水流漂去。

他暗有所指道:“可得守信用啊,楚大小姐。”

楚若顏聽出來了,卻沒理他。

她轉頭問程今生:“我還欠你兩個願望,你想要什麼?”

程今生看著在水流之上搖晃的花燈,笑說:“沒有什麼想要的。”

……回到木屋,夜已深,沒有了鬼嗷,隻剩蟲鳴。

楚若顏憋了許久才鼓起勇氣道:“程今生,你今天,可以和我一起睡嗎?”

程今生沒有回答她。

楚若顏沐浴完惴惴不安坐在床上,她望向擺放在床頭邊的那碗魚湯。

[係統“欠揍”提醒您,倒計時三十分鐘。]

昨日他為她補好了浴桶,如今是派上了用場。

他沒有答應她,但他去沐浴了。

不知過了多久,水聲嘩啦響了最後一道,便陷入短暫的安靜。

楚若顏抬眼盯著那扇門,心臟一下比一下跳得猛烈。

[係統“欠揍”提醒您,倒計時十分鐘。]

浴室的門被推開,程今生一身潔白無瑕的內衫套在身上,烏發垂在肩前,耳下的碧墜隱約從發絲間溜出來。

“撲通——撲通——”

一下又一下,他每向她靠近一步,楚若顏的心就跳得更加凶猛。

“楚若顏。”

楚若顏往旁邊挪了下,給他在床邊騰了個位置,她捧起那碗魚湯,莞爾一笑。

“程今生……”她猶豫了一下,才伸手將魚湯遞給他,眼裡已經染上一層水霧。

“嘗一下嗎?熱乎的。”

一向警惕的人,唯獨在今日,沒有多想,沒有猜忌,沒有留個心眼,他以為雲開見日,他以為太陽升起,卻不曾想黃昏已近。

他沒有半刻猶豫,仰頭喝了下去,暖意從唇齒間滑到肚子裡,暖了一路,偏就錯過了那顆心。

下過藥的魚湯效果起得很快,唇齒間還有餘味甘甜,幾乎下一刻,他就渾身無力,碗從手中脫落。

“啪——”

在落滿梨花的地板上炸開了花。

程今生愕然看著她,他的手撐在床上支撐身子:“楚若顏?”

楚若顏沉默不語,細嫩的手指伸到枕頭底下,緩緩拉出了匕首,出了鞘。

冰冷無情的銀光,停在兩人之間。

程今生蹙眉,知道自己再次被欺騙。

“楚若顏!你給我下了什麼?!”

楚若顏擰起好看的眉,不忍望向他。

忽然間,有什麼香味飄入她的鼻中,是一股類似桂花的味道。

她的手開始顫抖,眼前起了層霧,忽然間視線一片黑暗,周圍沒有人了,她不受控製對自己舉起匕首,她!想把匕首劃向自己的脖子!

她想殺了她自己?!

這是怎麼一回事!

[係統“欠揍”提醒您,倒計時十秒鐘。]

突兀的一道係統聲,將她拉回現實。

她被控夢了!是風見安!那香囊,是他用來控她夢的。

[十、九……]

“楚若顏!”程今生咬牙切齒,他伸出手朝她脖子來。

[五、四……]

“噗呲!”

準備抬到她頸邊的匕首,從他的手邊掠過,刺進他的心口。

程今生驚詫,雙手距離她的脖子隻有一指距離,驟然僵在半空。

他低下頭看著那把刀鋒儘數刺入的匕首,藍色的寶石及其刺眼。

他棄掉的刀,紮進他的心口。

眼底隻剩久久不能平息的震驚,手顫動著捂緊匕首。

“咳——”

一口烏血噴在白花上。

程今生雙目猩紅,眼裡突升恨意,像隻收起鋒芒的野獸,露出凶戾。

[係統“欠揍”提醒您。]

[恭喜宿主!]

[反派仇恨值達標!]

係統聲炸在腦海裡。

楚若顏心臟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不知為何,鼻頭一酸,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她好像…………

程今生的身體很快產生異樣,嘴角的血洶湧而出,血染紅了他的白衫。

猙獰的暗紫色紋路從心口攀爬上他的脖子。

他難以置信看著楚若顏,拔出了刀,沾滿血的刀被丟棄在地。

當啷一響。

程今生忽然笑了,笑得幾近瘋狂,胸口起伏,血從胸口和嘴中而出,流得猖狂。

往日的一切曆曆在目。

他差一點,就差一點,就對她敞開心扉了!

怎麼就忘了呢!她接近他是帶有目的的!

帶有明顯目的的!

“好!好的很!楚若顏!滿口謊話!”

“你和那些人!沒有半點區彆!”

珠子騰起殺意,卻沒攻擊楚若顏。

它們懸停在半空,在寂靜的深夜裡亮著駭人的碧光。

像是在等命令,又像是在猶豫……

楚若顏早已淚流滿麵,她視線從沾滿血的匕首上抽離,望向痛苦掙紮的程今生。

那一刀捅進去,在緊急之下,她手腕特地偏了,避開他的要害。

她雙手捧住他的臉,沒有猶豫,對著他被血染紅的唇吻了下去。

很深很深一個吻,將他的血都染到了自己的唇上,也沒有鬆開。

苦澀的眼淚滑到兩人唇縫間,給血味又添了一劑苦。

程今生沒有推開她,或許是沒有力氣推開她。

珠子沒有得到命令……

回憶如浪潮拍打而來。

‘親一個人代表喜歡嗎?’

‘親一個人,代表,很喜歡。’

他錯愕愣在原地,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

全是戲耍……

對她而言,他和滿院的侍郎沒有區彆,是能輕易說出喜歡,輕易能被丟棄的人。

楚若顏退開來,淚水糊了滿臉。

“程今生,這裡不屬於我,我是要離開的。”

她嘴角抽搐,儘量扯出抹笑:“我有個願望,願你日後平安順遂。”

程今生無力倒在曾經藏過那把匕首的枕頭上,看著曾經說會喜歡他的人,以為會有不同的人,一步步往後退,撞到了屏風。

她眼底的情緒他看不懂,是糾結,是不舍,甚至有悔意,還有……愛意。

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毅然決然轉身離開,打開了門。

就像當初拋棄他,去救雲聽時那般。

刺骨的夜風,朝他無情的刮來,淒涼的風裡,徒留他自嘲的笑。

他目眥欲裂,眼眶通紅,周身縈繞對自己無儘的悲哀。

他這樣的人,在期待什麼?

那個身影,提起白色的裙擺,惝恍而逃,奔進深夜……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嚶嚶嚶

要哭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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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可愛看到這裡麼麼~

第53章 疾風(1)

風見安想過楚若顏會耍小聰明留後手, 他隻是沒想到,她留的後手,是一碗平平無奇的魚湯。

那碗魚湯見了底,一碗不起眼的魚湯, 打了兩個人猝不及防。

眼前天旋地轉, 控夢遭破,他搖搖晃晃扶著門框站起來, 走到院子裡。

漆黑的夜晚, 樹枝搖晃, 白花如急雨悲涼飄落。

主屋的門大敞著, 他忽然一愣, 站在那裡定住了腳。

屏風倒下, 露出裡麵的一幕。

地板上的花被吹往屋子更深處,唯有幾朵血色的花, 被藍寶石匕首壓著, 花頭翹起在風中費力掙紮又無力垂下。

程今生一身白衫被血染紅半邊,刺目的鮮血滴流,血珠滑至衣擺,最後滴在地麵。

他孤獨坐在床邊, 低垂著頭,淩亂吹起的發絲擋住他的神情,握著翻山越嶺摘來的彩色野花,一言不發, 花朵已經有些凋零,發帶將它們固定了一圈, 另一端垂在地麵。

沒有一絲光照著他, 銀色的月光隻停在手中的野花上, 再無法往前照。

他補起的瓦,擋住他的月色。

他棄掉的刀,刺進他的胸膛。

就連養好的珠子都掉到地上,失去光芒。

風見安不知道程今生費了多大力氣坐起身,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在那想什麼。

他隻知道自己突升寒意,震驚望著與計謀背道而馳的一切。

如果他不是妖,他怕是已經在偏屋裡倒下不起,程今生……坐起身……費了全身力氣。

風見安不由感歎,楚若顏這個女人,是真的狠!

他縮起眸子盯住程今生手背上不正常的暗紫色紋路。

“!!!”

風見安心中一慌,腿腳打顫一步步往後退,往院子外逃命去。

九毒!抹過毒的匕首!

這個女人!

‘傷不到一寸,痛不少一分。’

這已經多少個時辰了?

程今生沒讓傷口愈合?為什麼?

風見安跑了,而殺氣騰騰的珠子,目睹他跑了。

……

楚若顏沒敢往來時的路去,那裡有程今生的屏風陣。

她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出乎他們的意料,那個害怕鬼魂的人,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村子裡沒有光亮,楚若顏提著衣擺,薄薄一層裡衣禁不住這夜風。

鼓起勇氣,在空無一人的村子裡,找了一家衣裳店,推開門,急急忙忙取了件厚衣裳披上,又步伐不停連夜尋找村門的方向。

裹著身子,縮著腦袋,抱緊自己,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陰風陣陣,沒有鬼魂,這穿堂風卻依舊駭人。

她就這麼低著頭,在村子裡打轉。

“嘩啦嘩啦——”

是水流的聲音,她抬起頭望過去,一條浮浮沉沉漂著白花的小溪出現在眼前。

而一塊石頭上……卡著那個像粽子一樣的花燈。

楚若顏苦笑著,瞧了兩眼冰冷的水,最終淌了進去,剛裹上厚衣還沒暖的身子,涼意一下灌滿全身。

她哆嗦兩下,走到溪水中間移開花燈,讓它順著水流繼續往前漂。

她回到岸上,跟著花燈繞出了村子。

那條小溪最終蓄滿村門前的小湖,花燈停在了湖裡,無路往前。

離開村子前,她回頭看了眼遠處的梨花園。

村子沒有鬼……

不是因為養珠而除鬼,是為了除鬼順便養珠,為什麼除鬼……

因為她說……怕鬼……

楚若顏站在村口,遠望山端,胸口像是堵了一塊石頭,仿佛是漂在冰涼的溪水中,找不到方向,沒有燈的花燈。

望了許久許久……

直到一陣涼風卷來,她安靜又苦澀收回目光,轉身離開村子。

一路往前,走了一夜,終於在清晨看見前方鎮子的燈光,她望著周圍陌生的環境,這好像到了青石縣另一頭?

“咕嚕咕嚕……”

肚子叫了兩聲。

早餐攤已經整齊擺在街道兩側,香味四溢,對身無分文的楚若顏來說簡直是折磨。

這個係統怎麼消失了!

裙擺濕噠噠滴著水,腳已經凍麻,披頭散發滿臉淚痕,極其狼狽。

她走到無人的巷子裡,縮在角落看外麵人來人往。

係統怎麼還不出來?

任務不是完成了嗎?

她在心裡糾結,到底是找回府的路,還是在這裡躲躲藏藏等係統接她回家。

“咕嚕咕嚕……”

肚子開始抽痛,楚若顏捂著肚子,望向巷子外熱鬨的街市。

現在就算想回府也沒力氣了。

“喂!你做什麼?!”

楚若顏剛把頭埋在膝間,縮成一團以減輕腹痛,就被幾個乞丐用棍子戳醒。

她抬頭看了一眼,對他們手中粗糙的棍子出神。

“看看看!看什麼看!滾遠點,再看打死你。”

幾個乞丐語氣不算好,他們碗裡都有人賞賜的半個包子,她什麼也沒有。

這才知道,原來是她占了彆人乞丐的吃飯地。

她隻好起身,把位置讓出來,獨自落魄走在街上。

她討了一家又一家,被一家拒絕又問另一家,以打雜來換食。

楚家的大小姐,離開了那扇門,便什麼也不是。

沒有人為她抓魚,沒有人為她烤魚,沒有人會在哪怕最破舊不堪的環境裡,也不會讓她將就。

或許,原書裡的楚大小姐不會讓自己陷入這般境地,在這個世界裡,她會有辦法生存有辦法解決。

但……楚若顏不知道,她不屬於這裡,不熟悉這裡。

她知道的一切,了解的一切,不過是那幾字幾句描述出來的世界,再多的……一絲一毫再不知曉。

她費儘心思完成任務,卻發現當所有事情完成時,耳邊好似空了,她開始迷茫,她不知道該往哪去,不知道回府的路,不知道離開的路,不知道回家的路。

整個世界裡,好像隻剩下她一個人,炊煙嫋嫋與她皆無乾係。

一日又一日,日落日又起,街道的燈光暗下,熱鬨褪去,第二日又準時出現。

她好像……變成了一個乞丐。

原來做乞丐是這樣的感覺,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無依無靠,無法飽腹。

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多久?

十來日是有了。

她走到了哪裡,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不敢回府,怕程今生找過去。

楚若顏渾渾噩噩走在人群擁擠的街上。

十日,係統也沒出現。

從每天早晨醒來的期盼,到一點點認清現實的沉默。

“嗙——”

“長沒長眼!”

楚若顏腰側被賣蘿卜的車杆子撞到,她還沒喊疼,就被人碰了瓷。

“賠錢!”

楚若顏:“……”

真是……倒黴的時候,走路上都倒黴。

她這破樣子,看起來像是有錢的嗎?

發帶是撿來的碎布,為了衣裳乾淨些,夜裡她都隻蓋不墊,這愛乾淨反倒被人盯上了。

楚若顏憋了幾日的火,終於發泄出來,捂著腰,指回去罵道:“分明是你撞的我!”

蘿卜攤主是個老頭,他指著地上摔成兩瓣的蘿卜:“我撞的你?!你開什麼玩笑,為了撞你我把蘿卜摔壞,一天沒錢,我等著喝西北風啊!我一家老小等著喝西北風啊!看著年紀輕輕,沒想到是人模狗樣。”

楚若顏:“你罵誰呢!”

圍了圈看熱鬨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將罵聲都堆在了她身上。

不明前因後果,聽風就是雨。

“穿多好一姑娘,為難一個賣蘿卜的做什麼。”

“多好的蘿卜啊,就摔成了這樣。”

“老板起了大早挖出來的吧,這已經來晚了,沒有好的攤位,這麼多蘿卜怎麼賣的掉,現在又遇到這檔子事,唉。”

楚若顏:“…………”

橫豎她不是人了。

蘿卜攤主:“快點!賠錢!我這耽誤了時間,你得把我這一車蘿卜都賠了!”

楚若顏:“……”

看出來了,攤主來晚了,想找個冤大頭買單,可惜了,她這個冤大頭,兩手空空。

楚若顏:“……沒錢。”

“沒錢!!!”蘿卜攤主炸起來,瞪著雙眼睛,直接撲過來扯住楚若顏的胳膊。

楚若顏嚇了一跳,想要甩開他的手:“你做什麼!”

“沒錢?!我不信你沒錢!快賠錢,不然我搜身了!”

楚若顏看著他瘋了一樣,消瘦的麵孔,眼球極為突出,死死盯住她,一雙手拉扯她的胳膊。

“我……我真的沒有錢。”

“今天!你賠也得賠!不賠也得賠!”

說罷,他那雙沾有泥巴的手就要摸上楚若顏。

楚若顏嚇得連連後退,抬手攔了幾回,目光向周圍求助,卻發現都是看熱鬨的人,指指點點她的不是。

甚至還有幾個長相猥瑣的人在說,搜身肯定能搜到不少銀兩,肯定是藏起來了。

他們的話刺激到了賣蘿卜的攤主,他變得越發瘋癲。

那幾個人也朝她來,說要搭把手。

楚若顏:“!!!滾遠點!”

她去推賣蘿卜的老頭,卻發現這人看著瘦骨如柴,力氣卻不小,手像鉗子死死卡著她的手腕。

鹹豬手就要碰到她肩膀時,一節斷掉的蘿卜從人群裡飛出來,直接打在老頭鉗住楚若顏的那隻手,疼痛使他鬆開了楚若顏。

人群裡,小鈴鐺當啷悅響,懶洋洋的痞氣聲傳來。

“手不想要了?”

楚若顏轉頭望過去,當場鼻頭一酸,委屈如湧出的泉水灌滿胸腔。

風見安手中還拋玩著半截蘿卜,像玩著一把鋒利不長眼的刀,神色閒散,眸子冷意,目光晃了一圈,周圍啞聲,方才幾個還想上前的人,縮回了人群裡。

老頭捂著手,看到有人給這女子撐腰,當即沒了聲。

風見安掃了眼楚楚可憐的楚若顏,眯起眼上下打量她:“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想我幫你?”他帶有玩味,冷嗬一聲:“憑什麼?”

楚若顏幾日來的委屈,是再忍不住,眼淚無聲滑落。

風見安:“……”

“我幫你,你搶我個人情。”

“喂,和你說話呢,蠢東西!”

楚若顏:“知道了。”

風見安取下錢袋丟給賣蘿卜的老頭:“目測,差不多,車我也買了。”

他轉頭命令楚若顏,瀟灑大氣道:“蠢東西!連車帶蘿卜打包帶走!推車!”

楚若顏:“……”

眼眶還在打轉的淚,一瞬收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來晚了,隔日更肯定會有的,以後有空會多寫加更。感謝在2023-11-19 21:18:58~2023-11-21 23:05: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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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4章 疾風(2)

“楚若顏!你磨磨唧唧什麼呢, 快推車啊。”風見安兩手一叉腰,事不關己,站在一邊指揮。

楚若顏扶著隱隱作痛的腰:“腰疼。”

風見安滿臉不相信:“?”

“為了不乾活開始腰疼了?過一會你豈不是要和我說腿疼。”

楚若顏:“正有此意。”

賣蘿卜的老頭生怕這冤大頭反悔,抱著錢袋擠開人群跑得飛快, 留下一抹殘影。

風見安:“不行!快點!我花錢買的蘿卜, 必須全部帶走。”

楚若顏把蘿卜都撿回推車上,推了幾次, 這一車蘿卜原地不動, 怎麼都推不動。

“”

她也想推, 但是真推不動, 這輪子滾都不滾一下。

楚若顏濕潤的眼睛, 冒著求助的光芒, 望向風見安。

風見安無動於衷冷嗬道:“楚大小姐,我這可不好使, 快點。”

楚若顏:“我是真推不動。”

風見安半信半疑搭把手推另一側, 輕輕一推就動了起來,他一鬆手,車又不走了。

“你故意的?”

楚若顏捂著腰疼,擰起眉道:“我是真推不動。”

風見安舍不得拋棄他這一車真金白銀買來的蘿卜, 隻好搭把手,兩個人推著一車沾滿泥巴的蘿卜走在街上。

“沒吃飯啊。”

楚若顏點點腦袋,渴望的眼神望著街邊麵館:“沒吃飽飯。”

風見安自動略過又要掏銀子的事,他轉移話題:“你挺厲害, 竟然往村子這方跑,我還以為你會原路返回, 叫我一頓好找。”

他晃了兩眼幾個端著碗坐街邊乞討的乞丐。

“你就在這當了幾日乞丐啊, 一個女子流浪街頭, 還活著真是命大。”

楚若顏:“青石縣又不亂。”

風見安:“青石縣,嗬。”

不亂?她知道不亂?從哪聽來的不亂?從那些保護她安全的侍衛口中?還是從她那爹的口中?

“楚大小姐,這怎麼不見有侍衛來接你回家啊。”

他抽起風來,對街上大喊:“這可是楚大小姐!楚大小姐你們知道嗎!楚大小姐什麼人!居然不給她飯吃!車都推不動。”

“你認識嗎?你認識嗎?大膽!簡直大膽!有你們好看!”①五耳二啟五而八幺

左路過個人,問一句,右路過個人,問一句,引著眾人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不知道還以為這姑娘賣蘿卜謀生,養著個空有美貌的傻子。

“”

楚若顏被盯的渾身不自在,她低下腦袋,一字一句從齒間擠出來:“風見安!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風見安冷嘲一聲:“沒人認識你啊,楚大小姐。”

他沉思了會兒:“不過,你咋不去青樓?你不是常客嗎?賒賬有何不可。”

楚若顏:“我怎麼知道青樓在哪?”

風見安眉角一揚:“你不是很了解青石縣?”

楚若顏懶得和他爭論。

推蘿卜車雖然有風見安幫忙,但她還是吃力的很,喘氣聲也大,用力一喘氣就扯著腰疼。

風見安發覺旁邊這人臉色越來越蒼白,腳步踉蹌,捂著個腰。????

“你腰怎麼了?”

楚若顏額間已經冒出虛汗:“被這杆子撞到了。”

風見安震驚道:“什麼?!敢情是彆人碰瓷啊,我還以為你碰瓷呢!那這不是有理嗎,我還花錢做什麼?!”

楚若顏:“???”

什麼腦回路?她怎麼有點聽不明白?

風見安看她那要死不活的鬼樣子,嫌棄道:“算了算了,你鬆手,這一車蘿卜已經夠難弄了,彆等下我還要推個屍體,更麻煩。”

楚若顏鬆開手,走在他身邊。

什麼叫屍體!

“你能不能盼點我好?我是被撞了,不是被捅了!”

風見安推著蘿卜,瞥她一眼:“嗬,你還知道捅啊,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了。”

楚若顏噎住。

風見安突然自豪道:“不過,我眼光獨到,沒有看錯人,你果然是個乾大事的人才。”

“瘟鬼殺了你娘,你捅了程今生。”他點頭道:“也算,扯平了。”

“想不想知道瘟鬼為什麼會跑到人間?”

楚若顏:“我不想知道,從你口中說出來的程今生,肯定不是一個好人,我還不如不聽。這瘟鬼和喜鬼怕是一個樣,借著來人間收魂的名義,想自立門戶。如果瘟鬼是程今生派出來的,那他為什麼要殺了瘟鬼,顯然,我的猜測是對的,他的目的是為了借夏玉瀾的手找出藏匿多年的瘟鬼,將叛徒斬殺。”

她猜的七七八八,繼續道:“喜鬼和你有牽扯,這瘟鬼我看啊,和你說不定也有牽扯,要不我殺了你吧。”

她平平淡淡說出這話,就像討論今天殺雞還是殺鴨一樣平靜。

風見安:“我剛剛才救你出水火,現在開口閉口就要殺我!楚大小姐你有沒有良心!”

楚若顏學他耍無賴:“我良心被狗吃了。”

他蘿卜車往前一甩,尥蹶子不乾了:“我花錢!我救人!我還要當苦力推車!我腦子有病啊!”

楚若顏微笑道:“大恩人的腦子怎麼會有病呢?”

風見安這個人經常間接性抽風,一下風得離譜,一下又能正經起來。

“你知道瘟疫的事和程今生沒有關係,為什麼還要和我合作?你在利用我?”

楚若顏神色暗淡:“利用?我才是被利用的那個人吧。”

她揚起頭來,看著陽光撒在蘿卜上,泥土將蘿卜厚厚裹了一層,擋住了蘿卜原來的白色,故作輕鬆一笑:“你看,我被利用完,就被拋棄了。”

風見安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從他這來看,楚若顏利用了所有人,但卻無人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楚若顏拿起一根蘿卜,拍了拍麵上的泥巴:“程今生他”

風見安靠著推車,雙手抱臂道:“現在開始問人了?我就說他要遭罪,他還不信。”

“程今生在梨花園裡修養了十日,最後一把火把村子和梨花園燒了,連帶他摘來的野花,還有他的發帶。”

他不由感慨:“楚若顏,你這個人真是有些狠。”

楚若顏愣住,失神望向村子的方向,這十日,她走了很遠的路,離村子已經很遠很遠了。

“一把火燒了。”

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灰燼。

梨花、浴桶、野花、花燈,還有束起高馬尾的發帶……

風見安手指摩挲下巴,思考了會兒,自顧自道:“不過也奇怪,以他的本事,一夜就該好了,在那呆十日乾嘛。”

楚若顏沉默著。

十日他不會是在等她回去吧。

可是她卻往反方向越走越遠。

是因為困惑她為什麼會突然將刀刺向他?十日裡的程今生,執著想等個答案,可惜他沒有等到。

在她最想回家,最想離開的時候,他給了她十日期限,一次機會她錯過了。

楚若顏把手中蘿卜丟回車上:“你的計謀得逞了,開心了。”

風見安突然炸毛:“我的計謀!楚若顏我被你害死!”

楚若顏:“我怎麼害你了?”

她眯起眸子打量風見安,他發尾的小鈴鐺當啷當啷的響。

回憶了一下,程今生的目的是殺瘟鬼,風見安的目的是殺蛇妖取九毒。

桂花味的香囊是用來控她夢的。

“你往匕首上抹了毒!”

風見安:“抹了,怎樣?!”

那夜她忽然想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不是係統忽然出現播報倒計時,她就把自己脖子給抹了!

楚若顏:“風見安!你這個混球!居然想讓我自殺!”

風見安兩手叉腰,站蘿卜推車對麵,也吼道:“我讓你殺你自己!你好好的捅程今生做什麼!”

楚若顏氣得快撅過去,這個人是怎麼理直氣壯吼出這喪儘天良的話的!

“風、見、安!”

“楚!若!顏!我們兩個完蛋了!”

“哼!”

“嗬!”

兩人皆是一肚子氣,背過身去。

原書中,風見安的計劃應該就是讓楚若顏把刀子捅進程今生的胸口。

因為原書裡並沒有找到九毒蛇妖,主角團殺了鼠妖,程今生殺了瘟鬼,這蛇妖還在梨花園裡。

風見安沒有失去妖丹,鬼司儀還在,原書楚若顏對他沒有利用價值了,他的計劃,會不會是借程今生的手,抹去原書楚若顏知道風見安和鬼司儀有勾當一事?

那麼他下一步目的,就該是去找九毒蛇妖。

所以,原書中很有可能,程今生看穿原書楚若顏的一舉一動,順勢而為,想查出鬼司儀和風見安的事,引蛇出洞。

結果,原書楚若顏舉刀子想殺他,事沒成,楚若顏就這麼被反殺了。

現在,一切都在她為了早點離開而加快的劇情裡發生了改變。

風見安的目的也隨之變化。

他控夢,是為了趁程今生養珠虛弱,而讓她自殺?!

為什麼?!

“風見安,你為什麼讓我在程今生麵前自殺?”

風見安:“想知道?”

楚若顏:“我們現在生死之交,你不說,我們一起完蛋!”

風見安:“因為他對你不同,你對他的價值也不同,程今生身上有一道咒印在他耳後,這個咒印要一隻強鬼替他而死,咒印就可消除。”

“你以為他為什麼盯住你?因為你是他唯一一個看不明身魂的人,你掉進過他的落白花陷阱,身魂非一體的人,就會掉進去。”

“所以,你說說,他看不透你,自然而然感興趣了。”

楚若顏:“……”

她嘴角抽搐,聽著都覺得離譜:“程今生,以為我是一隻很厲害的鬼?”

風見安:“當然!他都看不透,能不厲害嗎?!”

楚若顏:“所以,原來的替死鬼是你!”

風見安:“不然?他把我變成了半鬼……”

楚若顏驚恐一吼:“你是半妖半鬼!”

“你吼個屁啊!他還是半仙半鬼呢!”風見安突然一收:“噢……完蛋。”

說漏嘴了……

楚若顏:“!!!”

她身邊都是些什麼恐怖玩意!

她還以為程今生是個高深莫測可控妖鬼的!道!士!

啊!!!

所以,風見安的計劃,是趁程今生養完珠子身子虛弱,然後他再控夢讓她在他麵前自殺,程今生有天大的本事,身子虛弱,就算想救,也救不回她,隻能讓她變成半鬼。

她會實實在在成為一隻鬼!!!

一隻!替死鬼!!

“風!見!安!我要掐死你!”

楚若顏像個跳腳的貓,直接撲了過去,掐住風見安的脖子前後晃動。

風見安被她掐住,細辨子尾巴的小鈴鐺,四處亂晃。

“我就知道,你腰疼是裝的!”

“啊!等等等……”脖子被用力掐住。

“等什麼等!臭妖精!你還在匕首上抹了毒!你想毒死我呢!還是說,你想用這解不掉的毒去威脅程今生,把你的妖丹,還!給!你!”

風見安扒開楚若顏:“現在你掐死我,你也完蛋!”

他摸了摸留下爪子印的脖子:“你說說!捅誰不好,非捅程今生!現在好了,我這妖丹都要不回來了!”

他還很有可以被逮回去,配解藥!現在變成程今生威脅他了!

“風見安!你怎麼有臉說這話的!居然想殺我!”

“你還想殺程今生呢!”

有個路人走到蘿卜攤位前:“你好,蘿卜怎麼賣?”

兩個氣頭上的人,異口同聲道:“不賣!”

路人罵罵咧咧走了:“什麼態度,活該賣不掉。”

楚若顏腰又一陣抽痛,胸腔起伏,上氣不接下氣,凶狠盯住風見安。

她把刀子架脖子上的時候,程今生伸過手,是發現她被控夢,想要阻止她傷害自己嗎?

風見安:“楚若顏和我回西域。”

垂頭喪氣的楚若顏道:“你自己回吧,我要回家。”

風見安:“回家?說什麼笑話,程今生現在絕對去屠你家府了,你以為?無一幸免,嗬,你去,隻會多一具屍體。”

楚若顏:“什麼?!那我更要回去。”

風見安:“所有和你有瓜葛的人,都會死在他的蝕骨劍下。”

楚若顏心臟一疼,不知為何眼前開始模糊。

腳下像踩了棉花,使不上力,搖搖晃晃站不穩,風見安剛扒開她一揮袖的時候,撒了什麼東西?

他嘴角牽起一抹陰戾的笑:“楚若顏和我回西域。”

楚若顏扶著推車往後退,看著人群想離開,忽然身體一軟,一隻胳膊將她撈了過去。

風見安:“不好意思,不是商量,是通知。”

楚若顏的眼前出現了不少人,她想去抓去求助,卻發現那些人穿著西域服飾,對風見安畢恭畢敬。

從各個巷子口裡竄出來。

怪不得這個臭妖精能找到她。

她猜測的果然沒錯,原書裡風見安就是準備去殺蛇妖,所以在這邊埋伏了這麼多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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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疾風(3)

楚若顏安然昏睡過去的時間裡, 渾然不知自家蓮府已經被攪得天翻地覆。

沉重的府門碎成幾塊倒在地,從門外到門內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個不省人事的侍衛。

醉消庭裡跪了一排侍郎,低著頭,不敢吱聲, 溪亭紅紗帳中坐著一人, 胳膊慵懶地搭在亭沿,望著自己曾經掃過的院子, 眼底一片嘲諷似笑非笑, 周身陰沉駭人散發一股涼意。

雲聽看著身邊被打得起不來身的人, 他硬是沒跪, 指著就罵。

“塵儘!你在這裡抽什麼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裝的, 說什麼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我看全是誆騙!”

溪亭中的人抬手一拽,紅帳落下, 丟到水麵上。

程今生露出麵容, 披散的烏發耷在肩前,手腕上纏著一圈冒血光的碧珠,手指撚著一顆出現裂痕的骰子。

他嘴角微微翹起,眼裡帶著戲謔, 語氣平淡道:“你若是叫不對名字,這輩子可以不用再開口了。”

話音未落,他手中把玩的骰子飛出,直擊雲聽肩膀, 力道之大,像被人踹了一腳。

“撲通——”

雲聽根本來不及反抗, 朝水裡直愣愣仰倒在紅帳上, 將紅帳壓至水底, 費力想掙脫束縛。

好不容易把頭抬出水麵,艱難呼吸一口,溪亭中的人手指輕抬,笑意漸濃,水中身影被紅帳纏繞扯了下去。

程今生又撚起一顆骰子在指尖玩,他輕聲一笑:“忘了,你們不會水。”

“這水也不深,醉消庭裡還沒死過人吧?”

他抬起眼睫,一雙深潭般的眸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反著寒光。

“給他安排個什麼死因好呢?”

他真就認真沉思了會兒,忽然扭過頭來,對著外麵的侍郎說道:“青天白日,失足落水,淹死了。”

侍郎渾身一抖,低著頭不敢說話。

雲聽一把扯開紅帳,探出頭,嗆了水臉色已然刷白,他痛苦在空氣裡猛咳著。

“程……程今生!”

還沒來得及吸口氧,腳下又被一拽,扯到了水裡。

程今生斜眸瞥了眼,隨之又掃了圈侍郎,揚起笑容:“下一位是誰?”

跪在岸邊的侍郎看著水中冒的泡泡逐漸少了,動靜也幾乎平穩,他連忙道:“程……程公子,小姐她若是看到你這般,會傷心的……”

溪亭裡的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冷笑著問。

“你叫什麼名字?”

“知、知閒。”

程今生盯住他,縮起眸子。

可不就是那日散落在府門前,名牌上的名字麼。

知閒被盯得渾身發毛,不敢抬頭對視。

從前對他們也會友好展笑的人,今日二話不說殺了進來,闖進醉消庭坐在溪亭裡玩骰子。

凡是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他會輕飄飄命令一句“跪下”。

如有不從,打到跪,此時便是跪了一地人,不從的和不得不從的。

知閒哆哆嗦嗦道:“小姐、小姐她若是知道……”

程今生:“閉嘴。”

水麵平靜下來,紅帳像完成任務收工的殺手,靜悄悄浮上水麵。

知閒想不通塵儘究竟是怎麼了,他隻知道,再這麼下去,真該死人了。

他在水麵漂浮著的紅紗和程今生間猶豫了會兒,最終鼓起勇氣,吼道:“小姐若是知道你在她府裡殺了人,殺了雲聽,以她的性格,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吼完後就像泄氣的皮球,渾身拔涼,冒著冷汗,哆哆嗦嗦止不住的抖。

“小姐……小姐她從前,救、救過你,當初是我們不對,但、但是,不該在她的府裡鬨出人命來,她夜裡會……會做噩夢,會、會……”

“閉嘴。”程今生斜睨著溪水,冰涼道:“人死了,不會撈上來?”

知閒愣了會兒:“啊、啊?”

程今生牽起狐狸眼:“需要我,換個人丟下去?”

知閒顫著雙腿站起身,看著水麵時不時還會冒兩個泡泡,立刻喚起旁邊的人:“快!快撈起來!”

雲聽被撈起來,還留著一口氣,跪在岸邊猛烈咳著。

程今生:“現在可知我為何名?”

雲聽整個人昏天暗地,耳朵嗡鳴,那話斷斷續續傳進他的耳中。

眼淚咳的飆出,模糊看著程今生,此時卻是升起冷意,方才的勢氣已然不在。

程今生雙指夾起骰子,移過眸子看他:“還不知曉?”

雲聽:“程、程今生。”

程今生詭異笑著,居高臨下看著他:“跪下。”

雲聽滿臉不樂意,卻是被知閒拉著跪在了岸邊。

程今生環視院子,綠葉已長滿樹梢,一片生機。

“把這溪填了,樹砍了。”

“你們家小姐讓我一把火把這燒了。”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雲聽,難以置信瞪著雙眼:“不可能。”

程今生:“你在忤逆我?”

溪亭的桌上還擺放著一遝刻著各個侍郎名字的名牌,他瞥了眼,忽然輕描淡寫道:“要不,我翻到誰的名字,誰就死好了。”

雲聽咬牙切齒道:“程!”

程今生:“怎麼了?”

知閒拽著雲聽,結巴道:“砍!砍,我們砍。”

程今生意料之中輕笑說:“忠貞不渝?我以為為了護住她的院子,你們會選死這條路呢。”

“竟然如此,那你帶個頭。”

“那樹一到秋季就落葉,滿院子的落葉真是叫人難掃,乾脆,砍了。”

知閒握著斧頭走到樹下,仰頭看著生機勃勃的樹終究是一刀又一刀砍了下去。

雲聽看著那顆樹即將傾倒:“程今生!”

程今生斂笑道:“你該填溪了。”

“喜歡?嗬,不值錢的東西。”

“樹砍了,溪填了,屋子給我拆了,乾了活的離開,沒乾活的……”

“陪葬。”

他陰惻惻露出“溫和”的笑:“乾完活領走自己的名牌,不然我可要開始翻牌子了。”

“先到先得。”

雲聽:“你!”

跪著的侍郎瘋了一樣,起身拿起能用的一切工具去毀掉這個待了多年的院子。

一個又一個人,用毀掉的物品來溪亭中換取自己的名牌,劫後餘生跑出院子。

雲聽愕然瞧著這一切:“你們瘋了?!”

“轟——”

院子裡那顆向上生長的樹轟然倒塌,知閒喘著粗氣,灰頭土臉看過來:“我、我可以走了嗎?”

程今生手指指著,勾唇笑道:“拖過來,你就可以走了。”

知閒:“拖、拖?”

這麼重的樹,他怎麼可能拖得動。

他向旁人求助,卻發現這生死關頭都自顧不暇,無人搭理他。

雲聽騰起身:“程今生!你不要太過分!楚姐姐不在這裡,你就為所欲為。”

程今生:“我自然知道她不在這裡。”

雲聽:“她若在此,你還敢如此嗎!”

程今生:“她若在這,都,得,死。”

溪亭桌上的名牌肉眼可見的減少,毀掉之物堆在溪亭裡,爭搶名牌間,桌上放著的骰蠱被撞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兩顆骰子。

雲聽怔住,發現自己不認識麵前這人了,又或是說,他從未真正認識過程今生——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少年。

醉消庭門前站著一位姑娘,手中端著一遝名牌,倉皇而逃的侍郎自她身邊白著臉跑過。

姑娘望著被毀掉的院子,錯愕道:“雲、雲公子。”

程今生一眼定在反蓋的名牌上,冷笑一聲:“拿過來。”

他掃了眼桌麵上還剩一半的名牌,可院子中隻剩兩人。

知閒在院子裡才拖著樹走了兩步遠,看著那遝名牌,腿一軟,赫然跪了下去。

程今生:“楚家大小姐,沒給你們留活路呢。”

雲聽亦是臉色蒼白,方才跑走的侍郎,看樣子是難逃一劫。

那姑娘哆嗦著腳,跨過一片廢墟走到溪亭中。

程今生指尖在亭沿邊點了點,抬起眸道:“拿過來。”

姑娘看了眼雲聽,又晃了眼院子裡一副等死模樣,心灰意冷跪著的知閒,最終將名牌放在了程今生身邊。

程今生看著那一盤幾十來張反蓋著的名牌,背後都有一朵木雕的小花。

姑娘:“我、我可以走了嗎?”

程今生眸色沉下去:“走?走的掉嗎?”

姑娘受到驚嚇,連連後退,踩到滾落在地的骰子,崴了腳撞到桌邊。

“我、我隻是按小姐的要求,送、送新做好的名牌來。”

程今生冷漠瞥她一眼,抬手去翻名牌。

雲聽額冒冷汗,阻止道:“程今生,何必做這麼絕!”

程今生並未理會他,拿起一張名牌。

雲聽:“程今生!”

他目睹程今生翻過牌子後忽然愣在了原地。

院子裡的知閒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我們隻是楚大小姐取樂之人,並未有何處得罪你,若是你想獨占她,我可以退出,可以離開……”

程今生沉默望著名牌上麵的名字,赫然刻著他的名。

他又翻看一張,依舊是他的名。

心中翻起怪異的情緒。

沉默又固執坐在溪亭中,將幾十、近百張刻著小花的木牌通通翻了過來,淩亂擺在自己麵前。

近百張,皆是他一人。

雲聽看著他奇怪的動作,扭曲又複雜的表情,試探一喚:“程今生?”

姑娘已經嚇哭了:“我、我應小姐要求……”

她掃了眼被毀掉的院子,樹木倒塌,土被翻起填蓋溪流,裡頭的魚全死了。?l??

程今生喉嚨乾啞道:“你可以走了。”

他眼中溢出狠意,嗤笑著捏碎了一塊木牌。

“戲弄。”

雲聽走向溪亭,看見那一張張木牌上,全是程今生的名字,不知為何,心中涼了一半。

似乎這一刻,他寧願一死,也不想看到他占滿了她的心。

那姑娘轉身跑了,知閒拿著自己的名牌也跑了。

整個混亂的院子裡,隻剩下雲聽和程今生。

雲聽走到桌子前,翻開了桌上剩餘的所有名牌。

有大部分是外頭青樓男子的名字,還有十張全部都是“雲聽”二字。

心裡一陣說不出的苦澀。

望著程今生那數百張同一名字的木牌,眼底流露出羨慕與心酸。

眼眶濕潤,喉嚨漲得如火灼一般:“你毀了她最喜歡的院子。”

他最終沒有拿走自己的名牌,隻是轉身離開。

府外刷刷傳出侍衛鐵甲聲,新來的侍衛將蓮府團團圍住,倒地的侍衛捂著胸口,爬起來:“就在裡麵!”

楚縣令見到府裡倒地的侍衛,太陽穴暴起青筋:“給我抓起來!”

“此等危險之人!”

侍衛亮出刀,衝進蓮府。

地上的侍衛逐一恢複意識,從地上爬起來,捂著通紅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