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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辰愣了一下,抬起頭凝視了裴先生片刻,試圖弄明白這人突然生起的興趣從何而來,怎麼這麼毫無預兆。

但仔細一想也並非完全沒有預警,裴先生早就想帶他去看海,前一次是因為自己情緒失控沒去成,後來又是他一直躲著裴儼,裴儼給了他很多自我調節的時間,到這時候才提出來已經算得上是很克製了。

隻不過剛打完比賽,不跟著戰隊一起回家,而是讓副教練幫他把車開了過來偷偷溜出去吹海風,喻辰想想還是覺得不愧是小孩子。

總敢做這些年少輕狂不顧忌後果的事。

但也正常。

裴儼永遠意氣張揚,他喜歡這樣的裴先生。

繞過粉絲,從停車場地另一頭出去,開上高架,喻辰將窗戶開了半邊,任晚風從橋上吹進車裡,他隨口提了一句:“你手上剛剛全是汗。”

裴儼開著車,隨意瞟了一眼:“打比賽緊張的。”

喻辰勾了勾唇,說不清是嘲是笑:“這種比賽有什麼好緊張的。”

裴儼沒應聲,他清楚喻辰這話並不是狂妄自大的貶低,說到底,他大概還帶著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惱怒,這時候應了反而還會讓他更生氣。

喻辰將手伸出窗外,吹了吹風,漫不經心地道:“秦岸加了我聯係方式,我還沒同意。”

裴儼一頓,嗓子沾了點啞意:“要同意嗎?”

“要啊。”喻辰說,“他今天晚上給了我好多驚喜。”

每一個都足以顛覆他前麵那三年的認知,每一個都讓他覺得荒唐又可笑。

但唯獨在裴儼身上的,讓他既預料之中,又忍不住逗逗小隊長。

他話頭一轉:“對了,你打算退役?”

裴儼方向盤一鬆,車身向一側歪了歪,他趕緊轉了回來,喻辰反倒一點都不緊張,憋不住笑意:“怎麼著,被我發現秘密了打算滅口?”

他輕佻極了,裴儼鬆下那口氣,頗為無奈地偏過頭掃了他一眼:“哥……”

“嗯?”喻辰睨著眼望他。

“你可憐可憐我。”裴先生輕聲請求道,放下一隻手蜻蜓點水一般碰到喻辰左手輕輕捏了捏。

酥麻感自指尖傳到心底,喻辰恍了一下,半晌才低低地爆了個粗口:“操!”

裴儼在他旁邊極低地笑了一聲,喻辰飛過去一個眼刀,暗罵小隊長是個小狐狸精,做錯了事就知道撒嬌服軟,一點點身為裴神地矜持高傲都沒有。

罵完又忍不住看了看顯示屏上的導航,想著怎麼還沒到,車停下來他肯定要給裴儼好看的。

可是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喻辰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這事不能這麼糊弄過去,不凶一下裴先生,他遲早還能乾出一樣的事。

所以刻意板起張臉,瞪向裴儼:“下次還敢嗎?”

裴儼偏過頭笑了一下:“下次先跟你商量。”

他認慫得太快太坦然,喻辰哽了一下,火發不出來,又覺得自己好像被哄好了,哼了一聲,輕聲嘀咕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可是剛說出來恍然一愣,耳根子都有點紅。

他們倆什麼關係呀,有事要先跟他商量的?

怎麼……這麼像報備啊。

喻辰沒忍住,又瞪了裴儼一眼。

第56章

裴儼帶喻辰來的這片沙灘並沒有劃做旅遊區對外開放, 現在又不是黃昏跟清晨,四周三三兩兩聚集的除了附近居民就是鄰近大學社團組織出來玩的學生。

裴儼停好車,喻辰拉開車門, 微眯了眯眼感受迎麵吹過來的海風,回頭想找裴先生,一轉眼卻看見他拉開了後座門, 撈出來一隻背包。

喻辰歪了下頭:“帶什麼了?”

“衣服跟一些零食。”裴儼似乎很享受投喂喻辰的快感, 他喜歡看著哥哥在自己一天天的投食下長出幾斤肉,喜歡擁吻時不經意撫上的腰間軟肉, 每一樁都會讓人覺得人間是值得的。

喻辰微怔, 再看裴先生的眼睛裡不自覺就帶了幾分揶揄:“早有圖謀?”

是早就想好了在比賽結束之後將他帶過來, 所以才會在這裡備上這些類似情侶約會時的小玩意。

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喻辰暗暗地想, 裴儼抖開外套, 給他遞了過去:“把隊服換下來吧, 外麵人多。”

剛打完的比賽,誰也不知道這片海灘上會不會碰見認識他們的人, 喻辰沒那麼想出風頭,裴儼也不希望有不識趣的人過來打擾他跟哥哥的約會。

喻辰沒反對,畢竟夜裡確實涼,換上厚外套之後擋了不少風, 他將拉鏈拉到頂,餘光裡瞥見裴儼又從車裡拿出來一個透明玻璃盒子,盒子裡裝的是他擺在訓練室桌上的那盆仙人掌。

他覺得有些詫異,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沒問裴儼為什麼會帶這個來, 反正不過是為什麼, 他總會跟自己說的。

喻辰意識到自己對裴先生幾乎擁有了接近本能的信任。

——除了他打算退役不告訴自己這件事。

喻辰想到這,那點剛因為對象青澀地想要跟他約會戀愛而生起的小驚喜一瞬間便消散了,刻意板起張臉,冷冷地瞟了裴儼一眼,徑自一個人朝前麵沙灘大步走過去。

裴儼微愣,隨後忍不住低低地笑開,三兩步跟了上去,一把勾住喻辰肩膀搭了上去,低下頭沉沉地笑:“怎麼還在生氣呢,我不是道過歉了嗎?”

海風在耳朵邊上吹,裴儼聲線本就得天獨厚好聽得要命,一旦刻意含著笑壓著音調地勾人,那簡直隻能用“不知檢點”來形容。

更彆提這人還湊得極近,幾乎額頭抵著額頭,臉貼著臉,一瞬含著晚星的眸子裡全映了自己的模樣,是誰都忍不住淪陷。

喻辰心跳可恥地亂了一拍,剛想要譴責它,又很快被自己壓了下去。

——那點微不足道的羞恥心在刻意撒嬌的小隊長麵前,簡直可憐地沒有存在感,才冒出個頭就慫兮兮地自己縮下去了,很清楚主人壓根不需要它。

可喻辰不死心,他克製住心動,抬頭瞪了裴儼一眼,威懾力有多少自己是不清楚,總之是連人的樣子都還沒看清楚,裴儼就已經笑著低下頭吻上了他的唇。

一下一下輕啄,像是剛拆開的甜點,下去的每一勺都深思熟慮,一口一口吃掉最誘人的部位,才好品嘗到所有精巧的小構思。

而後深吻,旁若無人地在晚風中交融,任海浪拍石、遊魚搖曳。

喻辰被放開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微微缺氧,眼前光景一時間模糊,光暈一圈圈一層層散開,眼角不自覺地發熱,好像有水汽暈染聚集。

他懵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遲來的危機意識終於作祟,四處張望了一番。

裴儼笑道:“親都親了,還怕彆人看見嗎?”

“你少說兩句吧!”喻辰低聲罵他,頭一次這麼像找點東西給這人把嘴堵上。

好在海邊本就自帶浪漫元素,加上天色暗沉,遠處民宿門口的燈光沒滲透到這邊,縱使有人看到了他們,也隻會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提前移開視線,喻辰沒看到彆的什麼。

裴儼來過這裡幾次,知道這邊性質,提前踩過點,也清楚哪裡人最少,哪邊最不引人注意。

喻辰是個張揚的人,但他的高調張揚隻在自己的天賦和努力上,感情上出人意料地遲鈍,單純稚嫩地像個孩子,否則也不至於那麼久都沒能察覺到自己的心意。

裴儼將他誆來,自然不會平白讓他擔心。

可哥哥這幅受驚小鹿的模樣實在難得,越看越令人歡喜,裴儼便忍不住多逗弄了一會,等到喻辰意識到真的沒人看過來的時候才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呼吸都還有些急促,眼角水光都沒擦乾淨,連嘴唇顏色都豔豔著光澤,還敢威脅他:“下次你再胡鬨試試!”

裴儼眼神暗了一瞬,嘴上“嗯”了一聲,動作卻很連貫,毫無預兆地低下頭再一次親上了喻辰的唇。

隻不過這一次僅僅是貼著,裴先生沒再做出格的舉動,手也安分守己地厲害,沒有碰上喻辰身體地任何一個部位。

這是一個不帶情.欲的吻,趕在喻辰反應過來之前就鬆開,裴儼往後退了一步,望向喻辰,聲音很輕,幾乎像是呢喃自語,可偏偏順著風傳進了喻辰的耳朵裡:“太喜歡你了……”

“……”

暑熱大概還沒完全散去,不然無法解釋他背後爬上的一層薄汗,也無法解釋他一瞬間突然想回吻過去的衝動。

喻辰耳熱,躲開了裴儼那種似乎要將人吞沒在裡麵的視線,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著月光下的海麵。

漲了潮,砂礫鹹濕,他們找打一片乾燥遠人的地方,靠著礁石坐了下來,裴儼將仙人掌放到了礁石上,拿開了玻璃罩:“我偷偷乾了件壞事。”

喻辰納悶他口中的壞從何來:“嗯?”

“你當時說想要海葬,我滿腦子都是昏的,其實一點都不想海葬。”

他甚至不想火化,裴儼理智清醒了一年多,在混亂無序的肮臟地獄掙紮著,卻在那一瞬間失了魂。

他不想火化,哪怕遺體看不清麵容了,他都想帶喻辰回家。

他不屬於拓可,也不該屬於海洋。

Paloris存在的地方應該是遙遠而浩瀚的星河。

可海洋是人間的宇宙。

也許可以騙過自己,告訴自己,喻辰來人間一遭,嫌這地方太臟了,所以又回了天上。

可還是舍不得。

他生了腳,他是地上的生物,他下不去海底,也上不了天空,那該怎樣留住喻辰呢?

裴儼視線落到仙人掌上:“我偷偷抓了一把骨灰帶了回來,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找阿姨借了點土混在了一起。”

喻辰有些怔愣,裴儼一開始認識的是喻唯,可他從來不跟著喻唯喊人。

不喊自己舅舅,不喊喻晴阿姨,自然也不喊老媽叫外婆。

他喚姐姐,叫阿姨,儼然是跟著喻辰的輩分在走,可那時候兩位女士隻覺得小孩嘴甜,喻唯隻以為他在占自己便宜,連喻辰都沒有多想。

找阿姨借了點土?

這是怎麼個借法?

喻辰有點懵,懵著懵著,他問了一句:“你把我媽墳挖了?”

……不能吧,那群黑子嚷嚷著都沒乾成的事,裴儼給他乾了???

喻辰一時間心情複雜。

裴先生心情比他更複雜。

氣息轉了兩轉,終究還是沉不下去。

裴儼眸色一黑,抬手就按住喻辰後腦勺親了上去,惡狠狠道:“你還是彆說話了!”

喻辰倉皇間聽出來了幾分惱羞成怒,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今晚回憶了太多過去,連帶著害得裴儼也跟著他的情緒而提心吊膽,喻辰可不想再給這人整難受了。

已成定局的事既然改變不了,就不要再一直回憶,喻辰聽見裴儼的話,隻會抑製不住地想他當時究竟多難過。

他們可以擁有未來的很長很長時間,沒道理沉湎過去。

裴儼後來果然沒有再說,喻辰碰了碰那棵仙人掌的刺,倒是沒像玄幻故事裡說的那種有什麼心靈相通的觸感,真要說的話還不如裴先生手上那串佛珠讓他覺得悸動。

他們在海邊坐了很久,久到比賽所有熱度都已經發散出去,喻辰才偏過頭,主動揚起脖子在裴儼唇邊落下一個吻,輕聲笑著勾引:“陪我演一場戲吧,男朋友。”

“結束之後,退役或者並肩,我都陪你一起。”

第57章

夏季賽最後一場比賽前的淩晨, 爆出了一個震驚全電競圈的大新聞。

喻辰前一夜跟裴儼在排位賽裡多練了兩局,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青訓生宿舍隻剩下了他一個, 連導演組的攝影師都顯得有些怠惰心不在焉,鏡頭好幾次忘了運轉。

他走到隔壁,隨手拿了份早餐, 一邊戳著豆漿杯的蓋子一邊推開訓練室的門, 打眼就撞上幾個眼眶紅紅的小孩子。

喻辰愣了一下,習慣性地問:“怎麼了這是?”

因為聶海誌的緣故, 他在隊裡人緣說不上太好, 一開始隻有青芽跟陸言不避諱願意跟他走得近些, 後來幾場順位賽打下來,隊裡其他孩子也存了跟他套近乎的念頭。

說不上多親近, 但總不是迎麵撞見彆人在哭還能熟視無睹的關係。

被他問到的人怔了怔, 扭過頭, 倔強地咬了咬下唇,一個字也不說。

喻辰便覺得這是不願意告訴他, 聳了聳肩,也不好多問,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來,瞧見一整間屋子裡幾乎就沒一個正經在訓練的, 全都低著頭刷手機,一個個臉上表情都有些難測,是一種很難用語言形容的情緒在房間裡蔓延。

他有些納悶,偏過頭, 看見青芽愣愣地望著自己, 眼睛裡寫滿了欲言又止。

喻辰嘬了一口豆漿, 在嘴裡含了會兒才吞下去,忍不住發笑,輕聲道:“到底怎麼了這是,這幅表情看我乾嘛?”

青芽沒吭聲,陸言看不過去,直接將手機遞了過來:“你起來沒看手機嗎,消息全都刷屏了,Polaris的。”

喻辰先是愣了一秒,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馬甲被人扒了,否則青芽為什麼會那樣望著自己,可轉念一想意識到不對。

麵前這兩個是接受過他那些半真半假快要把自己都唬了進去的話裡麵幾分真心的人,他們還以為現在的“夏晨”跟Polaris有著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於是回過了神,喻辰收起那副慣常三分笑的表情,低頭瞥了一眼手機。

#Polaris 車禍#

#喻辰去世#

#拓可#

寂寂無名的邊陲小鎮,安靜立在地圖一隅多年鮮有人知,卻在這樣一個初秋的清晨,伴著喪鐘驟然出現在世人眼中,措手不及。

喻辰看著那條實時上升的關鍵詞熱搜,竟然不合時宜地在腦子裡想了一下這樣有沒有可能給當地帶動一下旅遊業發展。

旋即又意識到這樣不太行,這種情緒太突兀又離奇,他仰頭,在訓練室裡掃視一圈,後知後覺一般,問:“所以他們都是因為這條信息這麼沮喪的?”

他覺得不可思議,陸言竟然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喻辰饒有興致地睜大了眼睛,視線從一張張臉孔上掃過,似乎想要透過這寥寥十數人的表情窺見芸芸眾生相。

可惜人心向來難以窺探,喻辰吃過單靠麵相揣測人心的虧,這時候這種想法不過一閃而過,連一絲多餘的漣漪都不曾掀起,便又安靜淹沒下去了。

他隻是緩慢地咬了一口早上周姨剛蒸出來的豆沙包,慢條斯理地嚼碎吞進腹中消了幾分饑餓感,然後輕聲道:“真是可惜。”

青芽有些訝異於他的表現,陸言稍稍思考了一下,問:“你早就知道?”

喻辰順手開了電腦登進賬號,漫不經心地:“不是什麼秘密,他早死了。”

從早上醒過來開始似乎連空氣都粘稠發澀的,壓得人喘不過來氣,眾人默契又無聲地低頭從宿舍走進訓練室,又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這一樁匪夷所思的消息發酵。

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跟徹底接受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更遑論縱然喻辰的過去再不看,Paloris的落幕再戲劇,在這些正朝山頂爬去的年輕人眼裡,他依舊是下山的神。

哪怕名字不該被喚起,哪怕名字不該被喚起,哪怕世人提及皆為貶義。

嘴上說著不喜說著恥辱,但誰又都清楚,有些人單單是站在那裡就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喻辰是這樣一個人,Paloris更是一個符號。

他們願意接受他的隕落甚至醜聞,樂於看見這樣一個人從電競舞台上消失,可是卻不代表希望看見他的死亡。

死掉的人,隨之而逝的也是一個時代地印記。

陸言良久無話,喻辰點進遊戲,摸進訓練場壓了兩下槍又覺得沒意思,退出來喝掉最後一口豆漿,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裴儼恰好找他。

喻辰賬號一退,“我出去一趟。”

青芽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哥,你去哪?”

“栽花去。”喻辰隨口道,臉上沒有半分跟屋子裡這群人如喪考劈的表情類似的情緒。

他走到門口,正要推開門,鬼使神差的,回過頭看了一眼這間訓練室。

初秋的光線暖暖的,透過雲層隔著院子裡鬆樹的影子落下來,一道挨著一道,從明淨的玻璃灑進晨起的訓練室。

這樣的畫麵太和煦夢幻,不該被死氣沉沉籠罩,他覺得刺眼。

喻辰想了想,手掌按在門把手上,朗聲問了一句:“他活著地時候你們也曾為他傷心過嗎?”

死後再來做這些,難免虛假。

裴儼已經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臂彎搭著一件外套,並不走近,安安靜靜地站在大廳中央抬眼望向這間屋子,眼睛裡凝了笑。

喻辰不再多想,也不去看這些青訓生的反應,推開門走了出去,自然地接過裴儼帶下來的衣服,給自己套了上去。

今天的氣氛不適合訓練,死了一個該稱為電競黑曆史的人,無法慶祝、也不能哀悼。

連情緒都多餘,隻是過了一天,才粉上這個圈子的小粉絲們突然意識到這一天沒有任何一家戰隊官宣、也沒有一位職業選手直播。

更像是一種無聲的默哀,並非致敬,也非吊唁,具體是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直到這一刻,大家才意識到原來真的有那樣一個人,就算他醜聞滿身,就算他低入塵埃,仍舊是令大多數人仰望的存在。

·

裴先生在A城置辦了一處房產,市中心最好的地段,醫療跟交通都便捷,32層的大平層,天氣好的時候站在陽台能看見極遙遠的海平線。

喻辰倚著門垂眸,說是要栽花,實際上從基地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前前後後便全都是裴儼一個人在忙活。

開車去花鳥市場,選營養土選花盆,連澆花用的小噴壺都重新挑了一個,而喻辰做的所有事也不過是結賬的時候打眼瞧見一盆開得正好的長壽花,順手捎帶了回來而已。

至於到了這,他倒是想動手,裴儼壓根沒給他機會,自己一個人給那盆仙人掌換了土,前前後後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給它好端端地移栽到了陽台上。

喻辰拿著根冰棍,看看那棵孤零零的仙人掌,又看看它旁邊開得燦爛漂亮的多重花卉,隨口說了一句:“挺好,有個伴了。”

裴儼起身的動作一頓,回過頭瞧了他一眼,也不言語,隻是將紙巾盒遞了過去,讓他擦擦手上快要滴下來的冰棍液。

喻辰悶悶地笑了出聲,陽光落在百米高空,灑在身上的之感格外厚重,他再瞟了一眼那盆仙人掌以及底下混在一起分不清土壤來源的花盆,收回視線,懶懶地伸了個懶腰:“隊長,我可以申請今天不回宿舍了嗎,我想睡你這,給我放個假唄?”

裴儼收拾花鏟的動作一頓,偏頭瞥向他:“明天決賽,你彆招我。”

喻辰樂道:“比完賽就可以招你了?”

裴儼看著他不說話,沒兩秒,先逗樂的人扛不住,耳尖漸漸爬上了一點熱意,喻辰揮揮手往屋裡走:“當我沒說。”

慫,還愛撩。

裴儼沒忍住笑了笑,再收拾好東西進去發現喻辰坐在他沙發上低著頭回消息。

裴儼走過去,順口問道:“中午吃什麼?”

“隨便點個外賣吧。”

“都回家了。”裴儼說,“我給你做點吧。”

“彆了,你明天決賽,小心手給刀劃了。”喻辰沒好氣道,裴儼一哽,笑得半天停不下來,“怎麼這麼小氣啊,哥哥。”

他笑夠了起身,在廚房裡找了找:“下碗麵吧,我上個月回家帶了鹵牛肉過來了,切好了碼上去應付一頓?”

喻辰本來也沒多在意吃什麼,隨口一懟罷了,給個台階就往下走。

隻是在吃飯的時候沒藏著,問裴儼:“聯盟那邊給你下任務了嗎?”

說是煮麵條,裴先生順手還煎了四個蛋,給喻辰夾過去兩塊:“國內地比賽沒什麼好找的,太假了說出去也沒人信。”

喻辰先是鬆了口氣,緊接著提起了神,不由地皺眉:“那你以前……?”

小隊長眉梢一挑,臉上帶了幾分獨有的桀驁:“去年我是冠軍。”

喻辰這才徹底放下心:“那就好。”

“今年跟我一起嗎?”裴儼問。

“什麼?”喻辰沒聽清。

裴儼:“跟我一起去打世界賽?”

喻辰甩過去一個白眼:“你不退役了?”

裴儼一頓,半晌沒吱聲,理虧得不行:“哥哥……”

“彆撒嬌,不好使。”喻辰埋下頭吃麵,生怕多看一眼小隊長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忍不住心軟忍不住嘴角上揚。

手機突然在一邊響了一聲,喻辰瞥過去一眼,眸光微動,情緒霎時間都冷了下來。

裴儼意識到什麼,徑直伸手過去將他的手機反扣:“先吃麵,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毫無懸念的決賽、要演的戲,裴儼不怎麼期待明天,可也不想因為明天毀了現在的心情。

他想了想,給陳威發過去一條消息,然後跟喻辰說:“我請假了,明天直接從我家去場館吧。”

喻辰微怔,旋即笑了:“你來招我?”

裴儼瞧他一眼:“電腦配好了,午睡起來就開始訓練。”

“……”喻辰撇撇嘴,小聲嘟囔:“沒勁。”

作者有話說:

寶們注意身體,做好防護!!!

第58章

喻辰不怎麼關心這場比賽, 也不在乎TRG會打成什麼樣。

在他看來,在意這些費腦子的事,不如想想比完賽之後該怎麼去享受裴儼跟他的假期。

可偏偏有人不想讓他好過, 所以喻辰也沒辦法做到熟視無睹。

Paloris去世的消息爆出來得很突兀,那樣偏遠的一座小城,連媒體發展都滯後, 可恰好喻唯輾轉到了目的地, 又被人拍了下來發到了網上。

喻唯在這個圈子裡算得上是個熟人,甚至會被各家戰隊調侃一句編外人員。

他是喻辰的侄子, 又是裴儼的學長, 秦岸向來願意帶這個鄰家小孩出入比賽現場, 觀眾不止一次在直播賽事的前排坐席裡看見這張麵孔。

喻辰不認為是喻唯本人找去的記者,這孩子似乎有些傻氣, 總是容易被人利用, 不知不覺間做了一把不甚鋒利卻殺傷力強大的刀。

而且好巧不巧, 刀口永遠向著自己人。

若是一直跟他計較,難免會累了自己。

喻辰坐在休息室, 比賽還沒開始,選手已經進了候場通道,秦岸說過要來找他,他便在這等著。

他大概能猜到秦岸找他會說些什麼, 左不過是向他拋一根橄欖枝,然後站在一邊含笑看著,望他像隨便一個沒見識閱曆的小朋友一般屁顛屁顛地抓住——如同抓住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機會那般,然後一步步走進已經規劃好的前路和未來。

這樣的前路對大多數人來說, 是捷徑是坦途;甚至在他們自己的視角裡, 更是榮耀和光輝滿身。

可喻辰回過頭望, 便隻覺得諷刺和徒勞。

他靠在沙發裡,隨手撕開一包小零食,喝著讚助商提供的酸奶看著電視。

場館裡依舊人潮沸沸,所有的驚訝、濃重、哀悼,都隨著日升月落的一次輪回消失不見,一個滿身汙點的人死亡,並不值得過多紀念。

酥脆的口感在舌尖漫開的瞬間,喻辰眼睛一亮,低下頭看了看零食包裝袋,下意識地就拍了張照給裴儼發了過去-

YAN:?-

YC:好吃,留個備忘錄。

外間歡呼聲跟電視音響裡混在一起,瞬間將注意力拉回,喻辰按下發送鍵抬頭看向電視屏幕,鏡頭恰好從選手臉上滑過,江煥對上焦點,裴儼在他身後,視線微垂單手落在一邊飛快地在手機上敲字,等到鏡頭徹底轉過來的時候他才抬起頭,臉上帶著尚未消散的笑意。

手機震了一下,喻辰看了一會屏幕移開低下頭望-

YAN:回去給你買。

喻辰微怔,想說你專心點打比賽,哪有人被鏡頭拍著還不忘回消息的,但不可否認地心情都因為裴儼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好了許多。

休息室沒人,喻辰看了一會索性將鞋脫了整個人窩在沙發裡。裴儼出門的時候說要降溫,給他帶了外套不算還加了一副毯子,喻辰摸了出來攤開蓋到自己腿上。

秦岸推開門進來的時候見這幅景象愣了半晌,這人給他的感覺太過從容自然,跟以前見過的每一個青訓生都不一樣。

沒什麼閱曆的小孩子在這時候往往都忍不住融入歡騰人群之中,傾向於享受鏡頭從自己臉上滑過時周圍人的驚訝,是自傲的、緊張的、托大的、不安的,沒有哪一個像麵前這個孩子一般,熟稔得仿佛親身上陣參加過千萬次比賽,所以連觀戰都可以控製好情緒。

驚訝之餘,秦岸意識到自己並不是真的沒見過這樣的人。

很久之前有過一個,但若要細細比較,到底還是不儘相同。

那一位從容是教養裡天生帶出來的品性,但依舊年少輕狂過,有過藏不住的欣喜歡快順著眼角眉梢露出來的時刻。可麵前這一位,秦岸竟然發現自己看不透他。

這小孩明明二十歲都不到,十幾年的人生中除去幾年懵懂幾年無知,社會都不曾深入了解過幾分,卻又偏偏讓人覺得他的閱曆豐富到可怕的地步。

短短兩次相見,秦岸隻覺得這人身周蒙了一層霧,他看不太明白了。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人都到了這,自然不可能再打退堂鼓,秦岸定了定神,換上一副溫和儒雅的笑,抬手敲了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喻辰正吃完一包薯片,抽了張濕巾擦著手,聞言愣了一下,回過頭瞧他,表情沒有多驚訝,卻在低頭看秦岸鞋子的時候兀地一聲笑了:“你不是進來了嗎?”

以前竟然會覺得這人待人和善教養又好,換了個視角看過去,喻辰才發現他這位師兄不可謂不是披著一張極好的人皮。

偽善死了。

秦岸臉上微笑有一瞬間的僵硬,緊接著聽見小孩喚他:“把門關上過來坐吧,被拍到了對MOON影響不好。”

秦岸稍稍回轉,依言關上了門,三兩步繞過沙發走到喻辰前邊站定,笑著說:“已經想好進MOON了?這麼在乎戰隊聲譽。”

他挑了張單人沙發坐下來,試圖讓自己臉上不要表現出對喻辰這幅模樣大驚小怪的樣子,可這小孩竟然自己主動提。

喻辰動了動蓋在毯子下麵的腿:“降溫了,有點受不了寒,秦會長不介意吧?”

“……沒關係。”秦岸說,“你這樣隨性很好。”

喻辰心裡嗤笑了一聲,回答他剛剛的試探:“進哪一支戰隊從來也不由我做主,隻不過現在在MOON,就不想讓戰隊因為我的原因受到詬病。”

他這話溫馴極了,任誰來聽都會覺得這該是一個極好拿捏的小朋友,沒多少見識,又足夠聽話,更難得的是他還有能力。

坐到秦岸這樣的位置,不怕底下的選手有能力,也不怕他們沒實力,怕隻怕不服管教不受拘束。

所以哪怕是裴儼那樣的人來投誠,他們也前前後後考察了將近一年才將那顆懸著將信將疑的心塞回肚子裡。

他也會害怕再培養出來一個喻辰。

——是的,培養。

秦岸至今都認為Paloris能有當初的成就離不開他的一手栽培。

他斂了斂眸,轉了幾下手上戒指,似笑非笑的:“你這樣挺好。”

喻辰並不在乎他的評價,但仍點了點頭,稍稍正色:“謝謝秦會長誇獎。”

秦岸坐在沙發裡,好像今天來找他不過是為了寒暄敘舊,並沒有帶上多少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陪著喻辰看完半場比賽,等到鏡頭再一次從裴儼手上轉過的時候才徐徐開口:“你們綜藝應該也快結束了?”

喻辰又吃完一包薯片,雖然很想繼續吃下一包,但裴儼早先就向他預約了比賽之後的慶祝,喻辰難得像個孩子般饞嘴,怕吃撐了肚子一會再吃不進去,抽了張濕巾邊擦手邊回道:“嗯,還有不到一個月了。”

秦岸點點頭,開門見山道:“要來TRG嗎?”

喻辰揚了揚唇角,勾起一個似有似無的笑,視線落在電視屏幕上,好一會兒沒出聲。

偏偏屋子裡兩個人都不是多麼急性子的人,像是耗著熬一般,喻辰沒出聲,秦岸也沒逼他,過了半晌,這一局比賽快要打到尾聲,現場觀眾寂靜,解說下意識屏住呼吸放輕語調,喻辰才問了一句:“Space會一起去嗎?”

秦岸終於鬆了那口一進來就因為這人過於自然坦率的態度而提起來地氣,他笑了笑,身子往前傾,胳膊肘搭在腿上,雙手交疊,似乎習慣了展示自己好相與的樣子,偏又給人以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等今年世界賽結束,裴儼就會退役,到時候他會來我這裡。”

“哦?”喻辰找他要一個明白解釋:“哪兒,TRG還是聯盟?”

“聯盟。”裴儼看起來頗有合作者的誠意:“要新成立一個部門,他大概率去當部長。”

喻辰挑了下眉,說不清是揶揄還是慶賀,聲音很輕:“空降啊……”他頓了頓,抬眸望向秦岸:“不會被孤立嗎?”

秦岸微愣,片刻後又輕輕笑了出來,往後靠了靠,抽出一根煙:“介意嗎?”

喻辰抬了抬下巴又將視線聚焦到電視屏幕上:“您隨意。”

這場比賽到最後毫無懸念地是MOON拿了冠軍,秦岸倒也真的坐在MOON的休息室裡跟喻辰看完了一整場比賽,而後輕輕地“嘖”了一聲,情緒不明,卻也聽不出多少惋惜。

外麵喝彩聲愈發響徹,秦岸原本站了起來打算要走了,轉念卻又坐了下來,問喻辰:“介意我在這等你的隊長回來跟他道一句恭喜嗎?”-

“你的隊長”。

喻辰到這時候總算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他抬眸望了眼秦岸,輕聲道:“可以呀。”

仿佛是這世上每一個正陷入愛河的青年人。

秦岸低下頭,隻覺得剛進來時候的警惕擔憂完全多餘。

期間他接了幾個電話,沒避著喻辰,但也沒實際聊些什麼,左不過都是家庭、戰隊、聯盟這一些擺到明麵上都不會有人聽出異樣的話。

隻是其中一通電話叫出稱呼後秦岸沉默了許久都沒有掛,喻辰靠在沙發裡閉了閉眼睛。

他聽見他喊了一聲“喻晴姐”……

裴儼推開門之後聳了聳鼻子,原還掛著淡然笑意的臉一下沉了下來,不多凶,但不愉卻表現得明白。

他先是按了門邊中控空調的風力鍵,而後又將門推開到最底,直到停在喻辰身前彎腰收拾了桌上的煙灰缸,才抬眸望了一眼秦岸:“秦會長來找我?”

秦岸像是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滅掉手上最後一根煙頭:“不好意思,我以為小晨也是抽煙的。”

“他不能。”裴儼回答得乾脆生硬,“他身體不好,要養著,受不了煙酒刺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喻辰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偏過頭瞪了一眼自己,下意識心虛地移開視線,連一直蓋在毯子下麵的腳都想放下去。

可裴儼卻將毯子攏了攏,坐在了他腳邊,手空著也是空著,索性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他捏了捏腿。

秦岸有些震驚,後麵進來的江煥一副沒眼看的模樣,拿了東西推著要進門的岑浩浩跟老夏就往外趕:“去停車場等你們,快點跟上來。”

“去哪?”喻辰縮了縮腿,發現縮不回來,等到秦岸發現氣氛不對自覺走了才頗沒底氣地小聲問。

裴儼笑了一聲:“去慶祝。”

“我們拿獎了。”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祝大家2023平安!健康!幸福!發財!!!!

祝球球新的一年能寫一本不咕咕的文(小聲嘟嘟嘟.jpg)

第59章

年輕人的慶祝方式很簡單。

煙火、歌聲、同伴。

MOON拿獎是件大事, 《榮耀之城》節目組自然不會放過這白來的熱度。

彆家媒體爭破腦袋想搶一個熱門的時候,他們跟著自家青訓生們一起去蹭一蹭東道主的慶功宴。

“也不算白蹭,”江煥戴著耳機看直播, 隨口道:“他們花錢。”

節目組包了一間宴會廳,晚席安排得很豐盛。小朋友們在隊裡每天除了訓練就是接受節目組各種各樣幾乎停不下來的采訪,到了這裡被低度酒一熏, 一個個都忍不住要跟前輩貼貼。

岑浩浩年紀最小, 又長了一張極具蠱惑力的娃娃臉,摘掉耳機、離開賽場的時候, 很難讓人想起來這原來也是一個會在電競比賽裡打得對手哭著找媽媽的大神。

他身邊聚了太多的人, 一個個拿著手機躍躍欲試全都想蹭一張合影, 反觀江煥跟裴儼就清閒得多。

也不是沒人來,隻不過前者喝了幾杯酒眼尾都暈得微紅, 斜睨著眼撐著下巴坐在餐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這群小孩子們的時候, 頗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場。

就好像……湊過去很容易被騙一樣。

這人身上大抵帶了一點人販子的氣質。

喻辰身為青訓生卻坐在了主桌, 跟他一起進隊的都在想著靠近前輩,而和他一桌吃飯的不是在想著怎麼應付小孩就是真在聊自家小孩。

又或者是在給自己眼裡的小孩投喂。

裴儼跟看不到鏡頭和其他人目光似的, 明明沒幾個人當成真吃飯的局,明明俱樂部跟聯盟的好幾個領導都在席上,就他一個,特立獨行得要命, 不敬酒不寒暄不交際,眼睛裡除了能看見飯桌上的菜就隻剩下了快要被他投喂成倉鼠的喻辰。

喻辰這時候開始慶幸剛剛在休息室裡沒有依著自己的饞勁兒往肚子裡炫太多零食,不然他倒是沒什麼,裴先生可能會少掉很多投喂的快感。

喻辰又吃下去一隻剝好的蝦, 用餐巾擦了擦嘴, 斜眸一瞟, 輕飄飄地瞪了一眼裴儼,低聲提醒道:“差不多了吧你。”

他是氣勢不足,但那是沒出休息室被裴儼逮到吸二手煙的喻辰,關他什麼事?

就很討厭,肚子都要鼓起來了。

喻辰不著聲色地往下瞥了一眼,些微有點撐,但衣服寬鬆,什麼都看不出來。

下一秒衣服就凹了下去,裴儼伸手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不胖,還能吃。”

喻辰瞪大眼睛,眼睜睜地望著這人撈過一隻乾淨的碗給他盛了一碗米酒甜羹。

說起甜羹,這道菜剛上桌的時候喻辰就很震驚,一般有小孩的酒席上才會備上這麼一道湯最後上,真在應酬慶賀的場合,甲魚、鮑魚、鵪鶉,能選的菜品多了去了,放眼望過去整個宴會廳能稱得上孩子的估計也隻有陳威家裡那個剛滿三歲在上幼兒園的小寶寶。

他當時就遞給裴儼一個疑惑的眼神,可裴儼還沒解答,江煥在旁邊輕嘖了一聲,不知道是在跟岑浩浩說還是自言自語,又乾脆是看不下去了想要主持一下正義:“還真把人當自家小孩了,什麼毛病……”

什麼毛病喻辰不知道,但裴儼多少肯定是有點毛病的。

他被那一下按得差點打了個嗝,沒忍住一手拍了上去,巴掌聲清脆得周圍好些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個驚訝地就差把“這個青訓生好勇,不僅蹭上主桌,還敢打隊長,什麼來頭啊”寫在臉上。

饒是喻辰這樣不管不顧毫無顧忌的人都忍不住紅了一下耳朵。

偏生裴儼無所謂,他不管,他看不見,他就算看見都當自己沒看見,哄小孩似的:“就喝這一碗了,喝完就不壓你了。”

喻辰:“……”

你也知道你這是在壓我啊,什麼毛病。

他好一陣腹誹,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舀了一勺子甜羹,一口喝下去眼睛卻亮了幾分,心虛地沒看裴儼,自己坐在那乖乖地一口一口喝了個乾淨。

放下碗的時候喻辰下意識眼睛往餐桌中間盛甜羹的白瓷湯碗看了一眼,還沒待動作,裴儼徑直遞過來一張餐巾:“不能喝了,會壞肚子。”

岑浩浩被幾個青訓生灌多了酒,早就有些醉,聞言“啊”了一聲:“什麼?懷兔子?誰家兔子懷啦,分我兩隻,我想養!”

江煥一手按在他後腦勺上,白眼翻上了天:“歇歇吧你,也不怕被打了。”

夏瑞樂嗬嗬的,不知道是順著說還是真看出了什麼,竟然也趁著酒意來了一句:“真有了也不能給你養啊。”

喻辰:“……”

他就不該答應裴隊長來吃這頓慶功宴。

好在導演組雖然跟著,但重心始終在青訓生身上,真靠一隊太近他們是不敢的,喻辰也沒有戴麥,再是胡鬨胡說的渾話,沒被錄下來發到網上去問題都不算太大。

喻辰瞪了裴儼一眼,卻發現這小兔崽子竟然真盯著他肚子有些出神,那副模樣看得喻辰都懷疑他怕不是真在想岑浩浩剛剛那番胡話有幾分可實施性。

“……你大爺。”喻辰低罵了一句,推開椅子出去,卻也沒走多久,出了宴會廳,酒店長廊光亮乾淨,裡麵熙熙攘攘,外麵也聲音縹緲。各種人聲樂響從一扇又一扇門扉後傳出來,好像這一生都注定要經曆熱鬨,再在一次次狂歡中沉澱。

喻辰被人管著,一整晚一滴酒也沒沾,可這時候卻好像也有些醉,大概甜羹裡那點微不足道的米酒也可以甜一甜唇舌。

喻辰靠著牆,手有些癢,安安靜靜地望著宴會廳的門,甚至來不及在心裡默數,就看見裴儼走了出來。

那一瞬間喻辰就有些想笑,但他憋著,等到人真走到自己跟前了,才問了一句:“有煙嗎?”

裴儼腳步一頓,眉幾乎是瞬間就皺了皺,但又很快鬆了下去:“我聽說懷孕了是要戒煙酒的,你看我都不抽。”

喻辰一愣,旋即踹過去一腳:“老子是男的!”

“哦。”裴儼點點頭,“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去養兔子?”

喻辰這時候忘了自己煙癮犯了:“?你來真的?”

裴儼笑了一聲,往前一步俯身拉起喻辰的手:“假的,不養兔子,太能生了,照顧不過來。”他停了停,拉著人跟自己往前走:“養兩隻貓吧,乖一點的。”

喻辰皺了皺眉:“我喜歡狗。”

裴儼微頓,似乎想到了什麼,笑意更深:“那你養隻狗,我養隻貓,也算是兒女雙全。”

喻辰想了想:“也行。”

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被人帶進了套,低聲罵道:“你今晚吃錯藥了吧!”

裴儼搖頭:“沒有,隻是開心。”

“拿了獎這麼開心?”喻辰很不解。

裴儼垂眸,望向他的眼睛裡都是笑意,哪有一點剛剛在宴席上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任誰過來都會覺得這人大概時時刻刻都幸福著。

裴儼帶著自家青訓生翹了席,將人拐上了自己的車,還想著要將哥哥拐進家裡去。

喻辰問他為什麼這麼開心。

大概是年少心動終於落了實處,喜歡的人看見自己拿到榮譽,好像自己也可以是讓他驕傲的人。

作者有話說:

球球想完結的心已經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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