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天閣內, 大周天子被大周國師請了出去。
顧以昭看著麵前慈祥的老者，眼底閃過一絲疑問。
大周國師與他應當是首次見麵，他前世從不曾親眼見過對方, 隻零星從旁人口中聽到過對方的名諱。
而對方在原劇情中也沒有出現, 似乎是在顧倚柔和軒轅邪大婚後不久便圓寂了，彼時舉國哀悼三日，但未曾影響到男女主二人。
顧以昭知道，某些原劇情中被三言兩語提及甚至從未出現過的人物是可以影響整個劇情的，好比說《邪君的禍國妖後》世界中他的愛人慧雲。
而在這個遍布詭異的世界裡, 這位國師大人應當是維持大周不被詭異入侵的關鍵人物。
就在顧以昭還在思索的時候，大周國師和藹地說：
“小友一路走來, 最終抵達此地與老朽會麵，實在不易。小友佛緣深厚，待老朽離開後，這大周也算是後繼有人。”
顧以昭反笑道：“明人不說暗話。國師大人應當早就看出在下內心充斥著怨憤, 大周豈能交給在下？”
“嗬嗬~小友說笑了，既是人, 自然便活在因果之中, 小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實乃天道常理, 有何不可？”大周國師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偈，“隻是這大周國運將至，屆時黎明百姓便得受詭異折磨，老朽……不忍心呐。”
顧以昭眉頭微蹙：“在下無意背負這天下蒼生的命運，且這份責任太大，在下是背不起的。國師大人既是真佛, 為黎明百姓著想的這份宏願，在下敬佩不已，隻是，佛渡有緣人，國師大人考慮太多，緣便成了孽，反倒不美。”
開玩笑，如若是類似《末世重生之魅傾天下》這樣的末世世界，他或許還有心建造一處幸存者基地。
可麵對詭異，即便是他與發詭結合，也有可能無聲無息地死去。
他想活下去，也想保護身邊之人活下去，為了實現這份願望已然要傾儘全力，又如何能顧及其他？
當然，若是遇到了逃難過來的幸存者，對方品行過得去，他會收下。
另外不加害無辜人，這也是他的底線。
但救助全天下的人，不是他的願望。
大周國師撫了撫潔白的胡須，歎道：“小友誤會了，老朽深知這世上之物是救助不完的，哪怕耗費永生永世亦是如此。老朽不過是希望小友可以讓天下人在災難來臨前得知一個真相，不至於蒙昧至死，否則未免太過可悲。”
顧以昭心中繃緊的一根弦緩緩鬆開。
“如果隻是這樣，在下會儘力而為。不過陛下顯然並不願意看到這個結果。”
聞言，大周國師搖了搖頭，神情中帶著幾分落寞。
“這說起來，也是老朽之故。百年以前，這個世上還沒有詭異，可不知何時，世上便多了許多詭異，為了獲取民眾的信念之力，老朽便讓高祖下令，在大周內徹底封禁詭異之事，由此方能換來百年和平。”
“可是，隨著老朽即將逝去，大周結界也即將傾塌，屆時將會以京城為中心，結界由外至內緩慢回收。不出十年，這大周的天下，便是詭異的天下了。”
“可是，有一個問題，老朽百思不得其解。老朽已然領悟佛道真諦，即將入得西天。此世既有真佛，為何真佛消失，又為何比妖魔更加可怕的詭異在天下橫行？”
“這個問題，老朽思考了百年，在見到小友的刹那，老朽便明悟了。”
大周國師雙眼猛地釋放出希冀的亮光，就連說話語速也快上了幾分。
“天下是一場戲，我們身處戲中，又怎知這幕戲是演繹了百回還是千回？我們的百年，對神佛詭異而言，或許隻是彈指一瞬；可於我們而言，卻成了滄海桑田。說來慚愧，老朽自詡洞察世事，卻擺脫不了成佛的命運，這是老朽的命，也是老朽唯一的路。唯有小友，是脫離了命運之人，也唯有小友，才能改變這天下蒼生的命運。”
顧以昭隻略微一思忖，便明白了大周國師的意思。
對方覺得，詭異的誕生，是因為他們這個世界在重複著某一場既定的戲劇，每個人都演繹著自己的角色。
——這個理論，與《網遊之修羅大帝》中超腦係統針對每一個玩家所製定的專屬遊戲進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表麵上看，是玩家在玩一場遊戲，實際上玩家隻是毫不知情地像是傀儡般跟著自己的劇本行動。
而在無止境且無意義的重複中，諸天神佛舍棄了這個世界，與此同時，悖逆了規則卻又遵守著某些規則的詭異出現。
詭異不是妖魔鬼怪，不是仙佛神聖，而是扭曲的病毒，飛快地蠶食著世界。
當詭異將所有規則都給侵占之時，世上生靈都將沒有活路。
回頭，或許順應了某個強大詭異的禁忌，被殺死。
閉眼入睡，或許順應了某個強大詭異的禁忌，被殺死。
呼吸，被殺死……
或許還會出現“活著便犯了它的禁忌”的詭異也說不定呢？
然後，顧以昭忍不住開始思索更多的問題。
在以往的任務世界中，算上原身所經曆那一世，再算上自己穿越到原身的那一世，也就是說，當下那方世界，至少按照原劇情的進展演繹了兩次。
而在他的本體世界中，算上自己複仇成功後死去的前世，算上男女主重生歸來自己淪為炮灰的原劇情，再算上自己穿越回來逆轉原劇情的現在……這個世界至少按照原劇情的進展演繹了三次。
再加上風夜月的劇本中，男主並非軒轅夜，而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大學生殷間……如果各種劇本在其他地方開始上演，那麼這個世界又到底算是什麼呢？
一個大雜燴的舞台麼？
雖然不可思議，但顧以昭覺得自己的猜測已經直逼詭異出現的本質。
——孽力回饋。
暫且不提真心想要為同胞建造一處庇護所的殷間，像軒轅夜這樣的男主，往往是自身孽債累累，卻福報多多。
而他穿越的每一個世界裡麵的男女主至少有一人存在這樣的問題。
反過來說，如果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麗世界，也就用不到他穿越了。
那麼問題又來了。
得知詭異出現的由來並不代表可以消滅詭異，此時，引起問題的原因反而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將顧倚柔身上的詭異消滅掉。
顧以昭剛打算開口詢問，大周國師便說：
“小友，從外部破壞劇本的確是顯而易見的好方法，但若是無法從外部破壞，便在內部將其瓦解。”
從外部破壞原劇情，是顧以昭一直以來執行任務的方式。
可是如果無法一次性將原劇情破壞徹底，那麼在主角光環的撥亂反正之下，男女主以及配角將繼續按照原劇情的模式行動。
對此，他深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