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一切還不能太早下定論。
江危樓薄唇動了下,沒有再說話。
隨之遊知道,按照他多疑的性子必然沒有全信,卻也沒打算繼續說服他。越是多疑,越不能著急。
她晃了下腦袋,又換上了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態,笑意卻顯出些落寞,“好了,在這裡說了這麼久,到底要不要進?要進的話,我必以命護你,誰敢動你翅膀,我必毀掉他整個天堂!”
江危樓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淡淡道:“自然是去,彆無他選。”
兩人踏入狹長的小徑,一路上間或有些形貌恐怖的小妖出現,卻並不攻擊他們,反而畏畏縮縮地逃跑了。
走得越深,冷意越重,也越難從樹冠的間隙中瞥見天光。
但真正走到儘頭時,兩人都被麵前的場景震懾住了。
一間木屋安靜地立在二人麵前,屋前一處枯井,屋後一處溪流,與他們初入秘境時找到的停腳處彆無二致。
但悚人的是,一片暗色下,密密麻麻的“人”圍繞在木屋前後左右。
這些“人”身上穿著破爛不堪乃至於腐|敗的衣服,肌膚是滲人的灰白,有些身體浮腫著早已流出了層層膿液,有些頭發都已經凝結成塊。
濃重的屍氣與妖氣夾雜著血腥味使得二人幾乎窒息。
而這些屍妖在見到他們的一瞬間便立刻開始攻擊,如果說之前的妖獸很強的話,這群屍妖的實力絕對算不上強。但是,卻絕對比任何妖獸到難對付——因為他們完全會使用各種修道者的術法。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精通。
首當其衝的便是江危樓,他瞬間立起的法術屏障幾乎擋不了多少傷害,還未來得及攻擊肩膀便被一道法術穿透重傷至流血。
他咬著牙,伸手就要從虛空中喚出雷電,卻被禦劍躲避著各種法術傷害還有直接攻過來的隨之遊拉扯上了劍。
隨之遊擰眉,一把握住他手腕,低聲喊道:“你瘋了吧,一百年壽元誒!”
江危樓呼吸粗重了些,血染紅了他的肩膀。他卻突然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地將她的手指掰開,“放心,這次不是。”
隨之遊愣住,又道:“不是,我是說,你讓我——”
話音卻被江危樓截斷,他再次念出咒文。
虛空之中,漆黑的雲朵襲來,將本就昏暗的環境映襯得愈發壓抑,璀璨的繁星閃爍著光芒,隨後一瞬間,星星陡然墜落化作數十條光束緩緩於八方之中浮現交織出成格子。
月牙的光印再次浮現在他額心。
他兩根手指於空中一撚,暗色天空的繁星便立時落入他指尖化作一枚瑩潤的棋子,散發出熒熒的光芒。
江危樓手指一點,落下棋子,“天元。”
驟然間,繁星化作的格子棋盤散發出陣陣灼熱的光芒,將一撥他們附近的屍妖湮沒成灰。
我日,好炫。
隨之遊愣住。
另一群屍妖聯合起集體施法立了屏障,其他的屍妖便立刻躲在屏障後繼續施法。
江危樓閉著眼,左眼的血淙淙流個不停,繼續拈了顆繁星落下棋,“拆二。”
圍棋少年江流兒是吧。
隨之遊想著,卻也不打算袖手旁觀,給江流兒啊不是江危樓護法,將所有靠近過來打算近戰的屍妖斬了個精光。但實話說,因為隨時注意著江危樓,她也還是被攻擊中一兩次,受了些傷。
江危樓眼下的血液愈發鮮紅,他一刻不停地念著咒文,星星於他指間翻飛再落入這棋盤之上。許久之後,他終於落下最後一顆棋子,“收官。”
紫紅的火焰霎時間順著他的話語燃起,不消一刻鐘,方才的屍群隻剩滿目的荒涼塵土。
全滅。
江危樓沒有半分輕鬆,如畫的眉眼滿是疲憊,但偏偏鮮紅的血花綻放於他臉上,卻顯出糜豔的b狠勁來。
隨之遊又歎了口氣,沒說話。她撕下了袖口的布條,湊近他。
江危樓歪了下頭,眸色仍是淡淡的金,湧動的血卻幾乎將他的左眼浸沒,“有什麼事嗎?”
隨之遊隻是按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彆動。”
江危樓會意,居然也真沒動,微微低下了頭任由她動作。
她包紮時,卻又見他笑了下,蒙著眼下的下半臉仍俊美標致,唇邊的笑意竟有幾分肆意。
江危樓道:“這星星,倒也確實摘下了。”
隨之遊反應了下,才意識到,他居然是在說那晚她讓他摘星的事。一時間,她有些無語,卻也笑起來,“說得好像,你不摘星還能活下來一樣。”
江危樓啞然失笑,上去查探了下那些屍妖,卻在瞬間神色大變。
隨之遊有些奇怪,施法一看,立刻也沉默了。
他們本以為是那煉妖修士用了茅山趕屍之術法又佐以了妖氣驅使,卻沒想,這些屍妖居然身上俱有靈基,但靈田早已乾涸無法再生靈力。也就是說——這些修士全都是在活著的時候被吸乾了靈力至死後,又被這煉藥道士灌以妖力滋養的傀儡。
難怪……難怪這些屍妖居然全都會使用法術,且各不相同。
這分明就是從各個門派裡被選中殺死的修士!
如果是煉妖被修仙界認為是入魔,那麼此等將修士煉成屍妖的行為則是十惡不赦的禁令,因為後者乃是禁術。
此等禁術若現於修仙界,則人人自危,而且如今竟已犧牲了如此多修士。
江危樓神情凝重,“我們必須趕緊找到陣眼,此事必須上報於掌門,否則——”
他話音未落卻見原本晦暗的環境一亮,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從四方襲來。與此同時,是更加濃厚的妖氣,與方才如出一轍的味道。
這煉妖修士居然還煉了一批修士!
隨之遊看了眼江危樓,卻見他的手摸上了蒙眼布打算摘下,她再次按下他的手,“你都沒有靈力了,消停點,實在不行我們跑路吧。”
“這次不用耗費靈力。”
江危樓話音淡淡。
隨之遊驚奇了起來,“那耗費什麼?”
江危樓道:“壽元。”
隨之遊:“……?”
她睜大眼,“不是,你剛剛不是說不是那種耗壽元的嗎?”
江危樓道:“這次是隻耗壽元。”
隨之遊:“……行吧,那這次是多少。”
江危樓輕笑,話音風輕雲淡,“五百年。”
隨之遊:“……?!?!”
不是,你他媽,能不能惜命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