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遊隻是小憩了會兒,便感覺有人停留在了攤子前。
她有些疲憊地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看過去,卻又在看到的瞬間沒忍住抬起了一條眉毛。
喲,這不是她的大徒弟麼。
不過,現在可不是相認的時候,也不是她能動手的時候。
隨之遊便懶洋洋地晃了下椅子,身下的搖椅便發出了難聽的嘎吱聲,她又覺得腰有點酸,調整了下位置才出聲,“年輕人看了很久了,有什麼想要的麼?”
仍在低頭的鹿淞景便抬起頭來,如墨的眼眸對上她的視線,麵上表情平淡,“並無,便容我再多挑下罷。”
隨之遊一時間多看了他幾眼,隻是點頭。
嗯,眉頭緊蹙,眼神暗沉,心事重重。
這看著可不是個好苗頭。
她伸手隨意指了指擺著的一個簽筒,“若是年輕人沒什麼心儀的,不如來算算卦?”
他道:“多少錢一卦?”
隨之遊麵不改色,獅子大開口:“十錢靈石。”
鹿淞景果然輕蹙眉頭,“大娘,何故這麼貴?”
“當然是因為我準,所以貴,你要是想花少點錢也行。”隨之遊彎腰拎起簽筒,“這樣吧,這簽筒裡有紅色與藍色的簽子,如果抽中紅色,你付十錢,任何問題我能幫你卜卦。如果抽中藍色,你便隻付一錢,但我也隻能給你算三日內的事情,如何?”
鹿淞景沒拒絕,伸手接過簽筒晃了晃,竹簽碰撞摩擦著竹筒,發出好聽舒緩的沙沙聲。
隨之遊心情極好地從虛空中掏出團扇扇了扇風。
穩賺不賠的買賣,反正她也不會算,糊弄傻子罷了。
“啪——”
細微的聲音響起。
兩人齊齊望過去,一根黃色的,寫著“極品上上簽”的竹簽掉在地上。
隨之遊:“……”
見了鬼!怎麼連抽簽都是上上簽!
這破爛修仙界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鹿淞景偏偏拈起竹簽,誠摯又認真地睜著眼道:“如此好的簽文,可惜不是藍,也不是紅,那接下來這賬怎麼算?”
隨之遊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說:“恭喜你,既然是極品上上簽的話,那你自然二者兼得。”
鹿淞景麵上有了些開心,“你是說我既能隻花一錢,又能問卦各種事了?”
隨之遊微笑,“不是,我是說你不僅要花十錢,還隻能算三日內的事。”
鹿淞景:“……!?”
他大為震撼,道:“大娘,沒有你這麼做生意的!”
隨之遊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簽筒,“算就算,不算就滾,彆在這裡打擾我的生意。”
“……那好吧。”鹿淞景盯著她手裡的簽筒,長歎了口氣,掏出了錢,“勞煩了。”
隨之遊借過錢,這才喜笑顏開將簽筒恭敬遞上去。
鹿淞景晃動簽筒。
一根簽應聲落下。
隨之遊拈起,問:“你算什麼東西?”
鹿淞景:“……”
他腮幫子動了下,顯然是咬了下牙,好一會兒才說:“平安。”
喲,看來是把自己說要殺了他的事情惦記上了。
明明大小算個劍尊了,這麼不經嚇?
隨之遊挑眉,看向他,“三日內,血光之災,但說不定你還——”
“我知道。”鹿淞景說,他抬頭,黑眸深深地望著她,“我算我師傅的。”
隨子遊:“可知她生辰八字?”
鹿淞景:“不知。”
隨之遊:“那她叫什麼?”
鹿淞景:“大娘既然說自己算得準,難不成連我師傅是誰也算不出?”
隨之遊笑出聲來了,她將手裡的竹簽扔回簽筒內,隻是說:“行,給你算。”
她晃動簽筒,不久,一枚竹簽便從筒中滑落。
鹿淞景還未看清那簽上文字,便見那簽被迅速拿起了,接著便聽道那聲音說:“大吉。”
他抬頭看過去,見那大娘老神在在,自信十足。
她說:“去蕪存菁,浴血而生,脫胎換骨,始獲大道。”
鹿淞景問:“浴血而生?”
隨之遊隻是笑,“這我就不知道了,她既然是你師傅,想必還是你更清楚為何浴血。”
“非要如此?”他頓了下,又說:“沒有辦法阻止麼?”
“浴血而生,乃是你師傅的造化,又為何要阻止呢?”
隨之遊反問。
她並不等他回答,緊接著又說:“年輕人,何苦擔心你的師傅呢?依我所看,她前路不可估量。反倒是你愁雲籠罩,似有災禍,何不算算你自己的命?難道你不擔心自己的修仙之路?”
鹿淞景頓了下,才問道:“如果你說的災禍正與我師傅有關呢?我又當如何?”
隨之遊頓了下,又說:“那便隻有兩條路了,要麼,便順從你師傅,接受著劫難。說不定,到時候反而有一番造化。”
“另一條呢?”
鹿淞景問。
隨之遊繼續說:“要麼,便迎頭與你師傅抗爭,徹底解決這災禍。”
鹿淞景呼吸粗重了些,她看見他指節被攥得蒼白。
又是一陣沉默。
鹿淞景說:“若我都不願呢?”
隨之遊道:“年輕人啊,你們這種修仙人我也看多了,這也不想那也不願,左不過是想取折中之法。我不知道以前你是如何取舍,但如今我隻說一句,若你無法取舍,恐受更大災難。”
鹿淞景垂下了頭,神色晦暗不清。
隨之遊言儘於此,兀自開始收拾攤子上的東西,將它們放入儲物介子中。
本來想在這裡蹲點等謝疾的,但謝疾沒碰到,先碰上鹿淞景。
不過想來想去,謝疾估計早也回到仙界了。
唉,如果這幾天再找不到謝疾幫她護法遮掩劍氣,恐怕她也隻能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去殺掌門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收拾,卻又聽鹿淞景問:“你要收攤了嗎?”
“是,今天的機緣已被你所占,自然要換個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