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也正因此……得到……此謂之格律,而格律前……”

朗潤清冷的話音如珠玉一般落地,在這書房裡,仿佛也被滿架子的書熏陶出幾分更為特彆的意味。

謝遊眼睛盯著那尊金色大佛,試圖從它眼睛裡盯出來什麼,佛像前的香爐燃起幾縷縹緲的青煙。她便又盯著那嫋嫋的煙,幻象著煙中能出現些實現願望的神明,或者有人從天而降將自己帶走。

她的願望仿佛被上蒼聽見了一般,一道身影從突然擋住她的視線,寬屏下是勁瘦的腰,衣服上掛著流蘇香囊。

謝遊順著他的腰往上看,卻見謝玉成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攥書,黑眸中似有碎冰浮動般的冷。

謝玉成道:“熏香有這麼好看?”

謝遊:“不及哥哥好看。”

謝玉成點點頭,“看我乾什麼,我臉上有字?看書。”

謝遊“哦”了一聲,反應過來,連忙盯著書。

她盯了一會兒,卻沒聽謝玉成繼續說話,卻也沒走開,她更加頭皮發麻。

好半天,她抬頭,“哥哥,怎麼不繼續了。”

謝玉成淡淡地看著她,彎腰,伸出手將她桌上的書扶正。

謝遊:“……”

她心裡愈發慌張了。

謝玉成問:“我剛剛講了這麼久,你書都沒有翻開?”

謝遊頓了下,抬頭看他,“我書都沒有翻開,你還能講這麼久?”

謝玉成:“……”

他皺眉,冷聲道:“強詞奪理。”

謝遊又道:“你現在既然要當我的夫子,竟一點也不在乎學生的情況麼?”

她立刻顯現出極為生氣的樣子,站起身來就要走,“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你隻是想當夫子而已!”

謝遊剛要走,謝玉成一伸手卻直接揪住了她的後衣領子,將她按在了原地。

謝玉成道:“不是每次強詞奪理都有用的,坐下,繼續聽。”

“我不想聽,哥哥,你放了我吧。”謝遊實在聽不下去了,頭都要大了,“這個慶國公千金,我可不可以不當了?”

謝玉成鬆開手,問道:“可以,隻是你覺得你願意回到乞丐的身份,饑一頓飽一頓,任人欺淩,且誰都能踩你一腳麼?”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很認真地跟她分析道:“如果你想離開,不想繼續讀書,當然可以。我不會攔著你,並且出於我們這幾日相處的情分,或許還有幾分兄妹的情誼,還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離開。之後你會遇到什麼,與我謝玉成沒有半分關係。”

謝遊聽完,一時間有些意動,“給多少?”

謝玉成想了想,說了個數。

謝遊聽完大驚失色,“這也太少了吧?”

謝玉成道:“這已經是從我的份例裡克扣給你的了。”

謝遊:“你這家世就這麼點錢嗎?”

謝玉成頓了下,才說:“因為我至今未入朝堂,也不願意入朝堂,自然隻有這麼些錢。”

“那你為什麼不當官?”

謝遊又問。

謝玉成認真道:“此非我願,自然便不當。”

謝遊從未見過此等高潔人物,疑惑問:“所以謝家才隻給你這麼些份例你也甘心?”

謝玉成沉默了下,“不甘心,所以我才一直在找你。打算等壽宴上把你送上去,屆時,便也趁著這個機會徹底出家。我對功名利祿並無興趣,隻想餘生與青燈古佛相伴。”

謝遊:“……”

行,你清高,你把我當條件換你自由。

隻是這自由居然是為了出家,未免有些太離奇了。

謝遊問:“所以你為什麼要出家呢?哪怕你說你不在乎功名利祿,那讓謝家隨便給你找個差事做不就行,就是那種吃空晌的你懂吧?”

“不願就是不願,哪裡有這麼理由?”謝玉成反而還覺得她奇怪一般,輕輕蹙眉,才又道:“隻不過不想與這塵世再有過多牽扯。”

謝遊:“這就是你信佛的理由?”

謝玉成糾正道:“非也,我所向並非神佛,乃道也。”

謝遊沉默無言,又問:“信道的話,你應該鑄老子像吧?”

謝玉成再次糾正:“此道非彼道,你所說的差彆乃教派而並非——”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差不多得了,我對這些迷信之事不感興趣!”謝遊伸手打斷他的話頭,很是委屈地又坐回了位置上,說道:“反正這麼一考慮,我還是當這個千金大小姐吧,你但凡給我錢多點我就跑路了,唉。”

謝玉成也並不驚訝她的情緒變化,隻是又站到她麵前,翻開書頁,“剛剛講到哪裡了?”

謝遊:“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講課,煩死了。”

謝玉成:“……”

他也並不惱怒,隻略微思索,便又再拾起方才的話頭繼續講了下去。

講了約莫一刻鐘,他聽見窗外傳來雨聲,他便側耳傾聽了起來。雨珠嘈雜,卻並不隻留下劈裡啪啦的聲音,還有許多種。

有落在瓦片上的,有落在芭蕉葉上的,有落在堂前的。

謝玉成聽著,卻又聽見一聲輕哼聲。他順著聲音看過去,卻看見謝遊早已經支著臉合上眼睡著了,睡相靜謐。

謝玉成輕歎一口氣,“很無聊麼?”

他頓了下,話音很輕,“其實我也覺得很無聊。”

謝玉成放下書,轉身拿起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隨後放下書。

“嘎吱——啪嗒——”

木門發出些聲響,書房內便徹底安靜下來了。

又過了許久,一陣帶著濕意的風從窗戶縫隙裡鑽進來,吹得謝遊麵前的書嘩啦啦響,將她吹得一哆嗦。

她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腦子混沌著。

“嘩啦——”

又是一陣風。

謝遊被冷清醒了,環顧四周掃了眼,又看了看身上披著的衣服。

他講不下去被自己氣走了?

謝遊一邊想著一邊裹緊了衣服,伸了個懶腰便踏步出去。但將將推開門,便看見院中的古樹下,站著一人背對自己。

他手中執著一柄長劍舞動,衣衫儘濕,水汽蒸騰在劍上。黑發下眼眸冷漠,薄唇緊抿,麵上的水珠分不清到底是汗還是水。

風越來越大,雨勢漸急,他卻全然不在乎,隻有雪白的鋒芒時不時映襯著他淡漠的神情。

一劍舞完。

謝玉成收起劍,在雨中與她遙遙相望。

他道:“看完了麼?”

謝遊回:“那你舞完了麼?”

謝玉成點頭,又說:“今天的教習結束了,若是沒事,便回去罷。”

謝遊看著他,道:“我賣藝討飯吃時也學過些劍,我看你的劍雖飄逸婉轉,但多少有些頹唐。你這樣,不像能出家的。”

謝玉成道:“很重要嗎?”

謝遊看了下周圍,隨手抄起門下的一柄油紙傘走過去。

她走得並不快,握著油紙傘,姿態卻很堅定。

謝玉成知道她想做什麼,隻退後半步,微微偏頭,“我習劍隻為樂趣,並沒有切磋的打算。雨要下大了,回去罷。”

謝遊已走到了他麵前三步的地方,握著傘朝他劈砍過去,謝玉成舉起劍來格擋住,下一刻,她握著的傘卻如遊龍一般纏過來狠狠擊中他的手腕。

謝玉成虎口一震,手臂發麻。

“當啷——”

劍落在地上發出去清脆聲響。

謝玉成沉默著看她,一時間不知要說些什麼,但她卻也並沒說話,隻是抖了抖傘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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