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2 / 2)

隨之遊心下一動,總感覺喉間有些什麼湧起,下意識吞咽了些,卻什麼也沒有。

奇怪。

正當奇怪時,卻見仲長狸手指伸入懷中掏出折扇,僅有幾根指節抓著扇柄輕巧她額心,狹長眼裡有些幽怨,“為什麼?”

他在問為什麼不能再喝。

隨之遊解釋道:“喝不到了啊,酒嘛,哪裡都不缺。”

仲長狸輕輕“哼”了一聲,卻想到了什麼一般,如琉璃的眼珠轉了下。他輕輕伸手拉出她的衣襟,迫使她彎下腰來,輕聲道:“那你得儘興啊。”

隨之遊:“……”

這一刻,她有點慶幸自己是個窮劍客,但凡有點錢財,碰著這種人感覺很難不造孽。

仲長狸催促似的,手指又勾了勾她,“怎麼還神遊起來了?”

隨之遊:“我在想,你這樣還搞什麼以身冒險遞折子幫人造反啊,直接進宮就能——”

她感覺胸口的衣服被揪得更緊了,他冰冷的手指仿佛都要透過衣服將冷意傳過去。

隨之遊眨眨眼,感覺自己說錯了話,正想道歉,卻被強硬拽下。

仲長狸直接吻了過去。

溫熱氣息交纏起來,她恍惚中聽見仲長狸輕飄飄的,帶了點怏怏的聲音。

她聽見他道:“說這些做什麼,不如快活些。”

隨之遊心裡又想。

他這會兒看起來一點也不快活。

*

幾日時間一晃而過,兩人到達京城中的宅邸時,是一個深夜。

並無月亮,夜色深沉,天空中時不時閃過些光,轟隆雷聲稍遲一步。

噠噠的馬蹄聲停下,一間古樸到有些破舊的宅院立在偏僻的荒郊中,行禮俱被轎夫們搬進院落裡。

細密的雨珠落下,並不急促,在燈籠光下,乍一看還以為是輕飄飄的雪。

噠噠馬蹄聲再響起時,院落前就剩下兩人。

這小宅實在破舊窄小,隨之遊站在門口就能將一切儘收眼底。

她有些驚詫:“難怪這些轎夫下人全走了,原來這裡住不下,但你家裡有權又有錢的,怎麼來京城卻要住得這麼拮據啊?”

仲長狸倚在門框旁,像在笑她的表情,卻又故作無奈道:“畢竟要低調麼,我都沒說這日子苦,你怎麼還先說了?”

“那當然是因為落差咯。”隨之遊笑起來,兩手抱著手臂,“再說了,我當然能住這裡,你呢?”

仲長狸正在門口抖油紙傘上的水柱,“你住得了,我自然可以。”

隨之遊揚起眉頭,“你說反了吧。”

仲長狸也學著她揚起眉,“你覺得是,那就是。”

她又道:“進門檻過院子兩步路就到房間了,何苦抖水,打著傘進去唄。”

“但是不抖一下,這水柱打濕身上很難受。”

仲長狸仿佛有自己的堅持一般,抖傘抖得毛絨絨的大氅也一晃晃的,乍一看像是動物甩毛。

隨之遊一時間隻覺得可愛,她笑吟吟地,直接伸手拿過他手裡的油紙傘,換了隻手牽住他。

她握著傘的手背在身後敲著地,一手牽著仲長狸,冒著雨慢悠悠走在細雨中。

傭人們走的時候早就在周遭點燃了燈柱與燈籠,黯淡的光芒中,雨輕輕飄落。

仲長狸在她身後走著,看著她清瘦挺直的身影,又看見她握著油紙傘的瑩白指節。

他輕輕掙脫了她的手,靜靜看著她的背影。

她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掙脫一般,仍悠然自得地走著,傘尖還在敲地。

三步後。

仲長狸看見她終於回過

頭,雨珠飄落在她清冷的麵容上,她含著點笑,像在揶揄,又像在無奈。

隨之遊說:“又怎麼了我的主子?”

她看見仲長狸伸出指節,往一邊指了指,道:“你聽過一句詩嗎?”

隨之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暗夜中,雨下,隔壁院子的梨花顫顫巍巍抖動著身軀,美得脆弱至極。

然後,她聽見仲長狸話音含情帶笑:“玉容寂寞淚闌乾,梨花一枝春帶雨。”

什麼帶魚。

隨之遊奇怪地看仲長狸,卻先看見他仍是在笑,但雨珠落在他發絲上,眼睫上,臉上,乍一看竟卻也似流淚一般,襯得他風流漂亮的麵容愈發郎豔獨絕。

恍惚中,她覺得她好像聽過有人念過這首詩,又覺得自己好像知道這首詩。

但她怎麼也想不出來什麼,就問:“春帶魚和一般帶魚有什麼不同嗎?”

仲長狸也想了下,“沒吃過,不知道誒。”

隨之遊道:“那你說什麼春帶魚?”

仲長狸:“剛剛我覺得這樣我比較好看,想讓你回頭看我。”

隨之遊:“是挺好看的,下次彆了,趕緊進去吧,凍死了。”

仲長狸很是矜貴地伸出手指,“帶路。”

“行了行了,知道了。”隨之遊一把握住,拉著他進屋了,“下次直接說,讓我回頭看看你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蛋,我就回頭了,在哪裡磨磨唧唧什麼。”

仲長狸打著折扇,端得一份好派頭。

他道:“我剛剛在決定一些事,一時失神。”

大約是關於呈遞貪腐名單的事情吧。

隨之遊便問道:“那你做好決定了麼?”

仲長狸笑起來,“做好了,剛剛用你回不回頭打賭做決定。”

隨之遊饒有興致,問道:“這是不是太草率了?”

仲長狸笑眯眯道:“你不知道麼?聽聞世間人隻有在做賭徒時,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麼樣的結果。”

隨之遊感覺有些道理,卻也說不出來,便不再說。

仲長狸望著她,仍是笑。

他想,她應該不知道,三步路的距離,半分鐘的時間,卻已經足夠讓他祈求二十七次。

回頭吧。

回一次頭。

隻要回頭了,就證明這一次,他將要做的事情,是對的。

很多賭徒尊崇狐神,總覺狐神比其他神更容易實現他們的願望。

但他們焚香供奉時應該沒有想過,狐神自己的願望也需要祈求,甚至和孩童在心裡想著“打個賭,如果小花家裡的樹結果子了,就代表夫子不會來學堂。拜托拜托,一定要結果,結了就是我贏了,贏了夫子肯定不來!”時擁有如出一轍的虔誠。

——以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跟自己、跟運氣、跟未來打賭。

“轟隆——”

兩人進入房間時,天空一道雷電閃爍下來,牆邊梨樹嘩啦啦被吹下一大片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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