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立得相片(1 / 2)

黃昏的新宿,高專一年生的四人走進了通向夏油傑家的小道。

因為離開了鬨市區,那股震耳欲聾的喧鬨終於平息了。

逢魔時刻,他們遠遠地可以看見天邊如火焰一般燃燒的晚霞,和劃過餘暉、如虹暈一般漂浮著的條帶狀詛咒。

它沒有糾纏在人類的周圍,而是懸浮於萬裡高空,在稀薄的空氣中漫無目的地遊動著,絢爛而虛幻,比起對人類充滿惡意的詛咒,倒是更像一種極光一般夢幻曠達的自然現象。

沒過多久,那條詛咒就從下方被一箭射中,發出鯨魚般的長鳴,被祓除了。

像例大祭這樣盛大的慶典,又加上在新宿這樣紙醉金迷的地界舉辦,當然會有總監部派遣[窗]執勤。

硝子和傑因為在遊戲廳裡舍生忘死所以沒有遇到,但是悟和八軒在逛街的時候確實發現了幾個倒黴同僚。

在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結伴遊玩的時候,那幾個一臉淒苦的家夥明顯就是[窗]的人。

因為看他們生無可戀的樣子實在太有意思,悟特意在他們麵前晃了好幾回。

他們辛辛苦苦地犧牲休假維護著秩序,結果這位一級咒術師五條大少爺卻在遊手好閒!還撈金魚!還抽獎!

然而[窗]歸根結底是服務於禦三家的組織,他們隻能敢怒不敢言地瞪視著悟。那目光實在太過哀怨,讓八軒也忍不住看了兩眼。

慶幸的是,直到高專四人離開例大祭的街頭,也沒有發生什麼傷及到普通人的流血事件,期間些許弱小的詛咒才剛一露麵,就被四人組一把掐滅了苗頭。

就這樣,他們抱著滿懷的戰利品,站到了夏油傑的家門前。

“我早就想問了,難道夏油你也是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嗎?”

雖然不至於在新宿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買下一戶建的地步,但是住上眼前的高級公寓,也是需要相當財力的吧。

“沒有那麼誇張。”傑笑眯眯道。

眼前這個家夥真是謙虛到了可惡的地步,硝子抽了抽嘴角。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世上總還有更可惡的——

“原來普通人的家是這樣的啊,好小誒。”這是在京都的祖宅以畝來計算的五條悟。

“確實如此。”這是包攬了出雲市郊外,族裡有田、林和山的八軒。

傑一拳一個腦袋:“和你們兩個不能比啊!”

就在這時,一個不可置信的女性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傑君?你、你在打你的同學嗎?”

傑渾身一僵,在高專眾人新奇的目光中轉身打著哈哈道:“媽,那個,你看錯了……”

糟糕,因為在高專習慣了和同期生用暴力溝通交流、互相貶損,他都忘了普通人是連握手都會感到不安的群體了。

明明隻在高專待了幾個月而已,但作為普通人的日常卻已經遙遠到了像上輩子的事情一樣——

才怪!

傑母往他身邊瞄了幾眼,雙眼一亮,飛快把他挎到一邊,在傑大感不妙的視線中賊兮兮地伸出小指:“所以說,傑君,誰才是你的這個?”

她獨立的兒子從小學開始就不再將朋友帶來家裡玩了,此時久違地見到傑的同學,讓她忍不住展開了想象:

所以,是那個有淚痣的少女?雖然看起來很冷淡,但是傑君自己也是相當抽離的性格,說不定非常契合!

或者是那個戴著墨鏡的少女?哪怕腦瓜被傑君砸了一拳也麵不改色,不是真愛都說不過去。

又或者、又或者是那個容貌出眾的少年嗎?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作為母親,也、也是會祝福的!

“誰都不是。”傑以超音速反駁道,他是不會在垃圾堆裡找戀人的。

以咒術師的耳力,傑母認為的悄悄話完全被眾人收入耳中,傑都可以聽到那邊他們發出的‘噗嗤噗嗤’的竊笑聲。

如果不是當場拍照對長輩來說不禮貌,硝子和悟能把傑這張死人臉的照片貼滿高專。

夏油傑本就小的雙眼,此刻如一潭死水。

因為傑父被會社外派出差,傑又沒有提前跟家裡打過招呼,傑母的晚餐隻買了一人份的食材。又因為例大祭的緣故,菜市的食材幾乎被做生意的商家一搶而光,連菜頭都不剩幾根。

本想好好招待眾人一頓的傑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能遺憾放棄。

臨走之前,看傑母依依不舍的樣子,悟提議不如大家拍一張合照吧。

齜牙咧嘴地拍完照,又在傑的家裡放下自己的一部分戰利品,高專眾人餓著肚子衝回了新宿。

公寓中,傑母還在神色溫柔地注視著手中的相片——

拍立得打印出的相片隻有一個巴掌大小,又模糊,卻帶著柔和可親的光影。

相片中,她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將她圍繞在中間的,是做著搞怪鬼臉的五條悟、漫不經心的硝子、看不到雙眼的盲人小八……和她無奈苦笑的兒子。

雖然看起來嫌棄著自己夥伴的笨蛋行為,但是其實心裡也很高興吧。

終於又交上朋友了呢,真好。

這樣,她也終於能稍稍放心一些了。

然而她隻放了片刻的心,神色又再度凝重起來,“所以傑君真的到高中都沒談上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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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烤肉鋪還是壽司亭、連墨西哥TACO店都人滿為患,四人組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人氣稍差的東南亞沙爹麵。

悟其實對辣味苦手,吃著吃著眼圈就紅了起來。

俊俏的小哥捧著麵碗,在蒸騰的熱氣中想起傷心往事,心中苦痛、泫然若泣,真是惹人憐愛,讓大姐姐們想要以身陪伴。

在日本,拉麵鋪都是中年大叔的天下,能頂著異性戲謔的目光來麵館吃飯的女性都有一顆勇武之心。

傑看著又一位妝容精致的強勢女性上前搭訕又铩羽而歸,無語地對悟說道:“你也該差不多一點了。”

“是她們誤會了,也不是老子的錯吧!”悟‘可憐’地吸吸鼻子。

不能怪他裝模作樣,因為再不這麼做的話,他就要被辣得流出鼻涕了。

對辣味同樣苦手的八軒吸著麵。這已經是她的第三碗麵了,辣味的積累終於在她從墨鏡後流下了清澈的淚水。

嬌弱可憐的少女坐在三大五粗的異性中間一定非常不安吧,雛鳥一般顫巍巍地發抖著,甚至驚慌到落下淚來,正是需要大哥哥關懷之時!

然而前來想要給她遞上紙巾的男性全都被她無視到底,麵對未曾謀麵的陌生人……不,她根本就沒有麵對,隻是一閃而過地感到她呼吸的空氣沾到了不該沾的氣味而已。

“你們兩個到死都不可能和彆人結婚的了。”硝子一邊悠閒地給她拭淚,一邊下了肯定的判斷。

傑深有同感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