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馬(2 / 2)

夏安夷在李斯的頭像旁邊,用電容筆寫著筆記,備注了老師方才提到的那幾個點。

另一邊,嬴政抬眸,瞧著那塊光亮屏幕上的人物頭像和備注文字。

他挑了下眉,也手執竹製兔毛筆,跟著落筆(寫筆記)。

似是怕以後忘記細節,嬴政還瞧了眼人物的圖片,在自己手中的絹布上,也跟著勾勒了寥寥幾筆。

嬴政望著人物圖像,輕眯了下眼。

可能是受了夏安夷的乾擾,他也覺得對方看著,麵相不像什麼好人。

【而且始皇向來無情。昨天說到的燕太子丹,與他一起在邯鄲長大。據史記載兩人曾是好友。然而公元前232年,燕王喜派太子丹前往秦國作人質,已經成為秦王的嬴政對太子丹並不友好。】

雖說前兩天通過時間線的推測,嬴政心裡已經隱隱有了預感。

聽到話語“燕太子丹與他一起在邯鄲長大”,排除還是稚兒的長安君,他心裡的猜想已經得到了九成的證實。

但直到真正聽到那句“成為秦王的嬴政”。連名帶姓,終於真正證實。

刹那間,嬴政難以形容這種感覺。

他在趙國顛沛流離的這些年,嘗儘了苦楚,也看儘了世人的眼色。此去隨呂不韋歸秦,原本也不知前路渺茫,他究竟能撐著走到何方。

帷幔被晚風掀起,連帶著旁邊油燈搖曳著晃。他的眉眼映在半明半昧中,眸色也跟隨著翻湧沉浮。

想起這個“直播”連續幾日來,圍繞的“千古一帝”的各種故事。仿佛淩駕於其餘蜉蝣之上,帶著傳奇的色彩。

但冥冥之中,好像有道聲音在說,命運原本就該如此。

嬴政輕勾了下唇,提筆在絹布的最前端,寫下了“千古一帝”四個字。

他的筆跡力透紙背,卻落筆如雲煙。兼具了筆走龍蛇的氣勢,又行雲流水般灑脫。

這四個字寫在最前端,有著力壓一切的氣勢。偏偏他似乎是覺得不夠,又額外添墨色加重了幾筆,畫上了圈(劃重點)。

直播接著道【姬丹想憑借幼時情分,多次向始皇提出要求歸國。然而秦王政回答他:“那就等烏鴉變白,馬匹生出犄角。”】

夏安夷轉著筆,輕嘖著評價:“這不就是不可能的意思嗎。”

【這兩句話,後來在《風俗通》及《論衡》中,用來比喻不可能實現的事,以及曆儘困境而苦熬出頭。】

嬴政輕動了下眉。

他想起今日姬丹蹩腳的行刺,借物現匕的方式與“直播”裡聽到的一般無二。

而自己當時嘲諷他回不去燕國的話,隨意采用的比喻,恰恰便是“等烏鴉變白,馬匹生出犄角”這兩句話。

若說其一是巧合,那其二呢?

嬴政分明的指尖,慢慢地摩挲過微皺的絹布,劃過上麵幾日來所記載的內容。

他眼底閃過興味,看向光亮的眸色深了些。

不管這樣後世的東西,是出於何種原因呈現在了他麵前。既然知道了曆史的走向,他更不會重蹈覆轍。

【而始皇在這次刺殺後,攻打了燕國。代王嘉寫信給燕王喜,若他能殺死太子丹,秦王政一定能諒解燕國。愚昧的燕王喜聽後斬殺太子丹,將其首級獻給秦國。】

夏安夷:“好腹黑啊。”

嬴政指尖搭在翻著涼意的青石桌上,輕敲了幾下。對於這樣的發展,他神情淡漠中帶點微不可察的愉悅。

【秦國雖然得到太子丹的首級,但還是照樣攻打燕國並將其滅亡。若是李斯麵對的是這樣的始皇,想必不僅僅是腰斬那麼簡單。】

夏安夷感慨:“這反應還挺祖龍的,記仇啊。”

“要是祖龍還在或者氣活了,可能會把李斯活埋、車裂、梟首等等。”

可能是被這個沒事就逼逼的老古董影響了,她沒有在狂記重點的時候,也開始了隨意散漫的吐槽大會。

嬴政若有所思。

之前對方也提到過“祖龍”這個詞,但他從未聽聞過。

祖有國君承天下之大祚之意,而龍是東夷太昊伏羲氏在華夏第一次大結盟之後,集中九大部落的特色構成的新圖騰。

地位之高可以窺見。

他出聲詢問:“祖龍又是何物?可是一種神鳥?”

夏安夷翻了下眼:“你不懂,是我偶像、男神,也是我們中華民族的老祖宗頂流。”

嬴政:“??”

看來古今相對比,語言詞彙還是有所隔閡的。對方那連著的幾個陌生的詞,他一個也沒聽懂。

夏安夷像是察覺了,語氣帶點嫌棄:“像你這種老古董,是get不到他的魅力的。”

嬴政:“……”

他雖沒聽懂幾個詞,但聯係前因後果,很快悟到了:“祖龍,就是你們這個……所謂的直播課一直在講的,千古一帝?”

夏安夷不知是否是錯覺,總感覺他這字裡行間,並沒有前兩天的輕嗤。微不可察的,似乎還有點滿意和愉悅感。

她有些奇怪:“怎麼,你又要嘲諷他了?”

嬴政:“……”

不提還好,一提他就想起幾日來,自己對著“千古一帝”所嘲過的話語。

“千古一帝,想必就是這蠻夷吹噓的首領。”

“明知燕國不安好心,卻還設九賓之禮覲見,這“千古一帝”的行事風格,也太過自我狂妄。”

“一手好牌,卻二世而亡,真是廢物一個。”

嬴政輕握著筆的手,遲遲未動,有一瞬整個人僵如雕像。

許久,他才微微一笑,從善如流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無礙,隻是覺得這千古一帝極有本事,能成旁人之所不成。”

“無比、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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