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魔族是被他蓋入鐘裡，要想殺他還需費些力氣，乾脆等會直接移交青梧得了。
虞撫芷看向每個小洞中的妖族幼崽，也多虧了鐵柵欄門上的陣法，幾人的打鬥沒怎麼波及到它們。
這麼一估計，大約有兩三百隻，確實有點麻煩。
兩人一貓一商量，決定從最上麵的妖崽崽開始救起，因為赤風火蛇毒液太強，它們幾乎都還沒有任何醒來的痕跡。
衡冬直接越到上麵的露出的洞口處，甩了甩身上的毛發，再伸一個懶腰，天上的明月又大又圓，淡淡銀輝散落，讓整個萬曾山都穿上了一層薄紗。
他有點激動，妖崽還沒救呢，之後光榮返回狐王域的場景都已經被他設想好了。
眾多妖族對他夾道相迎，他的名聲一傳千裡不止，他爹他娘以他為傲，整個狐王域都讓他橫著走，甚至每處都貼著他救妖崽的光榮事跡。
想得正開心呢，虞撫芷懷裡抱著一隻睡著的長毛垂耳兔幼崽，禦劍對他喊道：“傻笑什麼呢，快下來幫忙。”
衡冬猛然間回神，心情頗好：“知道了，馬上就來。”
還沒等他重新回到洞中，突然發生了異變。
洞底扣著炎蒼的那個大鐘忽然炸開，裡麵有一個黑色不斷旋轉的法陣，炎蒼跟灰袍人都在其中。
祝歸忱神色冷寂，夾雜著幾分不到眼底的笑意：“萬骨鬼蜮的手段果然是防不勝防，兩位還能逃出來，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灰袍使者永遠都是一樣乾巴巴低沉的聲線，他開門見山問道：“關於鬼蜮，你能猜到多少？”
“管你什麼事，總之你能想到的，我都知道了。”祝歸忱聲音懶洋洋的，神色散漫，寬袍衣袖往身後一甩，落在了地上。
他骨節分明的手一抬，另一隻完好的銀鐘被他收回手心，再收入空間戒指。
而剛才被銀鐘罩的地麵也有一個法陣，看起來跟現在他們腳下那個是配套的。
灰袍人突然嗬了一聲，這個冷笑聲很有穿透力，站在洞頂的衡冬都能聽見。
“有些事你們都該不知道的，但現在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也不是沒有辦法。”
“有一種人是可以永遠說不出話的，祝閣主，你說對嗎？”
說完，灰袍人枯瘦的手指甲忽然便長變黑，宛如世間最鋒利的刀劍，沒有預兆的，手直接洞穿了炎蒼的胸口，黑色的汙血順著他的指甲滴落。
而後，炎蒼整個人在驚恐之中慢慢化為一灘汙水，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一句為什麼。
但即便是這樣，灰袍人還是解釋了句：“你既然想要加入鬼蜮，就應當有奉獻一切的覺悟，這條命，便是你能為鬼蜮做的最後一件事。”
隨著灰袍人如念經一樣平穩的聲音落下，那攤汙水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流動，明明看起來也不多，卻足以鋪滿整間蛇洞。
霎時間，洞中風起，明明是極熱之地，漆黑的魔氣卻帶著刺骨寒意席卷整個蛇窟，洞窟瞬間落入了極寒隆冬。
“陰陽寒生陣”，灰袍人的身影慢慢消失，“隻知道祝閣主是煉器一道的天才，隻是不知閣主對破陣一事可有研究啊？”
百年前，魔主從鬼蜮禁地找出一本殘破的陣法手劄，上麵記載的都是上古魔族陣法，很多就連他們也隻能設陣，而無法破陣，陰陽寒生陣就是無解陣法之一，直到陣法內沒有生靈它才會停止運轉，陣法之內甚至連一棵草都沒有辦法存活。
陣中之人會先被凍壞身體，然後是靈脈靈府，直到整個人都被凍成碎渣，神魂碎裂方止。
根據記載，這個陣法可是凍死過大乘期修士的，祝歸忱是合體巔峰修為，正好在陣法的覆蓋範圍。
陣法很快朝整個蛇洞擴大，虞撫芷禦劍拚命往蛇洞上麵跑，但她的腳如同陷入了巨大吸力的淤泥之中，根本難以前進一步，而且馬上就要被拽入洞底。
就連衡冬也被這股力量重新拉進了洞裡，衡冬的前爪攀著洞口邊緣，極力抵抗，但身體下半部分已經落到了陣法之中。
虞撫芷一咬牙，從乾坤袋拿出一張隨機傳送符貼在衡冬屁股上。
衡冬屁股一顫，驚恐大喊：“虞睡睡，你乾什麼？”
虞撫芷已然到了極限，卻還是趁著陣法虛弱之時儘力揮出一劍，絢爛的劍光打在陣法上，露出一個暫時的極小缺口。
她又趕緊催動隨機傳送符，在衡冬被傳送出的一瞬間喊道：“找人來救我們。”
然後，她再也撐不住，落在了洞底。
相比上麵的寒冷，這裡已經冷到下起了雪，就算能禦起靈力抵抗，也很快會被凍成冰雕。
祝歸忱眉毛落雪，長睫覆霜，一整個冰雕美人的形象。
這個陣法還有一個特點，會優先選擇絞殺陣中最強之人，很顯然，這裡最強的就是祝歸忱了。
他的臉被凍的煞白，在陣法設下的一瞬間，整個陣法重心便壓到了他身上，所受的冰寒之氣幾乎是現在虞撫芷的百倍。
虞撫芷被他的狀態嚇了一跳，趕緊圍上去，問道：“前輩，你沒事吧？”
祝歸忱身上就像壓了一塊千斤巨石，有些費力、動作緩慢的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件火裘披風，這是一件天階法器，能夠抵禦合體期的全力一擊。
冷到極致便是暖，祝歸忱其實並不覺得冷。披風雖然隻有一件，但足夠大，也可以容納兩個人。
“你要進來嗎？”
虞撫芷感受到熱氣，忙不迭的點頭：“來來。”
然後，兩人便共用了一件披風，虞撫芷感受到溫暖，忍不住往祝歸忱的方向靠近了些。
更暖和了。
祝歸忱垂眼看著虞撫芷的動作，沒說話，隻是悄悄又往披風裡加了個火訣。
“這件火裘披風隻能抵擋一刻鐘。”祝歸忱有點頭疼，陣之一道，他也是學過的，但是一時間他竟然看不透這陣法。
暴力破陣也是行不通的，隻會百倍反噬到自己身上，這麼棘手的法陣，祝歸忱還是第一次遇見。
“我有辦法，前輩不必擔心。”
說著，虞撫芷帶祝歸忱來到之前做標記的地方：“這裡是小秘境的入口，我們可以進去躲躲。”
“小秘境？”祝歸忱有點疑惑，“這裡還有其他秘境？”
“嗯。”萬曾山秘境被發現也多虧了之後的龍傲天，大概也就三五年之後，現在沒人知道很正常。
虞撫芷持劍劈了上去，那股熟悉的靈氣波動又出現了，隻不過微弱很多。
祝歸忱微微側頭，雙手貼在靈氣波動出，然後用力一撕，出現一個半人高的靈氣漩渦。
沒想到果真是一個移動的小秘境入口，不過看樣子快要消失了。
因為入口太小，虞撫芷便讓祝歸忱先進去，他的情況看起來比自己嚴重多了；祝歸忱也擔心小秘境有什麼意外，便身先士卒，直接抬腳踏入其中。
虞撫芷原本也要進去，但進去之前，她看了一眼身後，洞中依然飄著雪，四周是被凍僵的赤風火蛇，洞內因為打鬥一片狼藉。
還有妖崽子，上麵那些都被救下來了，但底層這些，因為寒冷不知是死是活，它們的身體已經不自覺蜷縮成了一團。
還有大一點的妖崽已經醒了過來，但是被洞穴困著，它們聽不到聲音，也不懂發生了什麼，但是本能知道危險，一雙雙明亮的眼睛盯著外麵，看著虞撫芷跟祝歸忱兩人的動作。
眼中的亮光是對生的希望。
它們知道這兩個人方才在救它們的同伴，所以現在它們也把希望壓在了虞撫芷身上。
虞撫芷忽然有些遲疑，秘境入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徹底消失，若是不走，可能再也走不了了。
可是不救的話，虞撫芷覺得自己晚上做夢都會被這些眼睛嚇醒。
她猶豫著，呼吸有點急促。
忽然，無數流光從她身側飛出，點點熒光聚成銀河，再散在每一個沒救出妖崽的鐵柵欄前，鐵柵欄上的禁製應聲而裂，此時的鐵柵欄，也隻是柵欄了。
“你若想救，便去救吧。”祝歸忱從秘境入口處出來，然後把火裘披風係在虞撫芷身上。
青年的手指還沒有回溫，指尖蒼白修長，沒有血色，尚且有些涼，微微蹭在虞撫芷臉上，讓她有點癢。
“不過，你隻有半盞茶時間。在這期間，我會吸引陣法的注意，儘量減輕你的壓力。”
“你不冷嗎？”虞撫芷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她說不清楚這種感覺：“你沒必要因為我犧牲自己的。”
無論救還是不救，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想把旁的人拉進來。
她看向祝歸忱，青年眸色極黑，她能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但是她看不出他眼中的其他情緒，像是笑著的，又或者是沒笑。
陣法對祝歸忱的反噬已經落了下來，從外之內的蝕骨之痛讓他動作有些遲緩。
祝歸忱一開始對虞撫芷的照顧確實是因為淮歲，但是這個理由似乎不足以支撐他現在的行為了，但是他向來隨心，也並不是非要找個理由不可。
“但是犧牲已經做出來了，你再不去可就沒時間了。”祝歸忱催促一句，揚唇笑笑，“在猶豫可是要算錢了。”
算錢？那不行。
虞撫芷發誓這是她跑得最快的一次，抓起一隻妖崽就往乾坤袋裡丟，索性這個乾坤袋階品高，能存活物，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虞撫芷不斷倒數著，直到最後一隻被裝進來，她看著還有些時間，便將地上散落的小蛇也塞了進去。
反正都是妖，救也一起救吧。
沒有火裘披風，祝歸忱完全靠著修為硬抗，再加上反噬，他一點都動不了了，成了一個覆滿霜花的冰雕。
而且入口已經有閉合的趨勢，如今隻有小半人高，虞撫芷沒辦法，隻好將崆絕劍撐在入口上，劍身很難撐住，已經有了被壓彎的趨勢。
還好祝歸忱離入口比較近，虞撫芷自己先跳進去，然後拽著祝歸忱的袖子，使勁往裡拖。
祝歸忱覺得自己的袖子快被扯壞了，奮力震開冰霜，換另一隻手抓住虞撫芷的手腕，虞撫芷再一用力，終於在入口徹底關閉之前把人拉了進來。
崆絕劍哢嚓一聲，因為支撐不住斷成了兩節，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