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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秘書接到電話, 對霍敏道:“伊芙琳,白家人說,李董的人又去找了他們, 讓小白先生簽諒解書,提了五十萬的現金。”
“那我們給雙倍。”霍敏倒是很平靜,今晚李赫人到機場, 她稍後就要去接他。
方秘書:“沒有,小白先生不要錢。”
雙倍, 也就是一百萬。
“哦?”霍敏反問,“李輝還開了什麼彆的條件給他們嗎?”
“這倒不是, 白家人隻委托我們介紹一位好的律師給他, 因為他們對這邊的律師不算熟悉,上海最好的刑事辯護律師被李董請去了。”
霍敏便讓方秘書聯係一位更好的律師。她覺得薑恒是該吃些苦頭了, 坐半年牢也是教訓,而非打贏官司, 或因一封諒解書而逍遙法外。
要說李輝這人也是奇怪, 一麵要把兒子趕回老家去,一麵又舍不得血濃於水的兒子坐牢,花錢出力要為他脫罪。
當年她二次流產後, 李輝大概是覺得李煊這個大號已經練廢了,迫切的想要個老二出生,就找到了薑恒他母親,是個高學曆但家境貧寒的女性, 可憐又可恨。
除了一個私生子,李輝還有彆的私生女,分彆被她送去了馬來西亞和日本,霍敏每個月都給幾十萬的撫養費, 兩個女孩兒都過得很好,因為小三知道玩不過她,也沒有回來爭奪家產的意思。
晚上,霍敏就去接到了李赫,李赫是買機票回來的,也是輪番轉機,戴著耳塞在飛機上睡了十個小時,勉強吃了一點飛機餐。
霍敏接到人,先帶他去吃飯,就在酒店餐廳點了幾道菜:“這麼這麼著急就回來了,我還說,讓約翰趙跟你一起呢,他在dc,我催他快些回來,給你爸爸做遺產公證。”
李赫心裡一直在想白鈞言在哪家醫院,順口問:“爸爸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被私生子氣的不行,冒充你就不說了,搞同性戀,敗壞你名聲。”前夫病倒了,理應開心,她不高興,因為覺得小赫莫名其妙的受到了牽連。
李赫眉心一跳:“同性戀不是他的錯。”
知道他什麼性子,霍敏歎息,夾了一片烤乳豬皮給他:“你彆可憐他了,不值得同情,他把那個white的腦袋砸開花,也是white倒黴,聽說是他好朋友被薑恒騙了,然後發現他身份居然是冒充你的!你爸爸剛好知道這件事了,給薑恒打了個電話,說對他非常失望,讓他滾回去。”
李赫蹙了蹙眉:“所以,他誤以為是white告密,把這件事捅給了爸爸,所以才憤怒打了white?”
“是啊,總之是無妄之災。”她不想多說私生子的事,對李赫道,“過幾天約翰趙回來了,我就讓你爸做公證。”
“哥呢。”
“阿煊嗎?不知道他在哪,我讓你爸把上海這套房子留給他,如果他一直不回來,過十年,房產就轉到你名下繼承。”況且,霍敏已經把睡蓮給了李煊,無論如何也稱不上虧待他,而且她想,李煊也應該也不會再回國了。
“至於股份,是全要留給你的。”
李赫對這個都沒有興趣,小劉把他接到,送他回陸家嘴的房子:“小赫總,您的房子阿姨每周都來打掃,今天才給您收拾過了。您的車也在地下車庫,我前幾天開過一次。”
車子長時間不開容易壞,所以小劉每周來開一次車。
李赫已是心不在焉了。
白鈞言在哪個醫院?住哪個病房?
他沒辦法直接去問,不知道還能否通話,但他難以撥通這個電話,隻能迂回地通過方秘書去問:“我想看看薑恒的案子情況。”
方秘書把文件拍照發給他,裡頭有白鈞言的傷勢鑒定報告,有醫院名稱,李赫被小劉送到家後,再獨自開車出去,從醫院前台問到了白鈞言的病房號。
結果走到病房門口,又退縮了。
如果張超在這裡,肯定會罵醒他的。
他穿著米白色風衣,乍一看有些像醫生的白大褂,但其實是完全不同的。
白誠出來倒垃圾,撞見了他,李赫就飛快地假裝路過找病房,穿過了這一間房門。
他看過傷勢鑒定,白鈞言主要是外傷和腦震蕩,顱內沒有損傷,所以不需要動手術,外傷縫合後,昏迷兩天就醒了。
總不能來了,都沒看見他人就走吧?
李赫看見白誠轉身進了病房,就悄悄地回去,他站在沒有關嚴的病房外,偷偷聽見白誠在喊白鈞言:“下床活動一下,彆老賴在床上了,把你電腦關掉。”
白鈞言正在亂叫:“我還要去麵試,我這個樣子怎麼去麵試啊!太搞笑了吧。”
“說不定還能給你加分呢,腦袋受傷了都要堅持去麵試,老外一看,覺得這個學生不錯,很吃苦耐勞,身殘誌堅。”
“怎麼會這樣!”
李赫看見,白鈞言的造型……是有些好笑。
尤其是他還纏著一腦門繃帶下床運動,抻抻懶腰,扭腰,紮著馬步開始打太極,一邊啃起了蘋果。
病房裡的燈光是冷色調的,但在他眼裡,卻是暖色的,讓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變得柔和了起來。
住院部晚上十點半的樓道很安靜,傳來了腳步聲,任昭剛替白鈞言拿了夜宵上來,就看見了站在病房外的男人,因為又高又帥,他隔得好遠就看見了。
白大褂,醫生嗎?
還提著一籃子草莓呢?
任昭走近了些,才發現不是,他一看見對方的臉,就“啊”了一聲:“你是…李……”
大概是因為渣男前任冒用了對方的名字,他一下喊不出口來了。
李赫不認識任昭。
但任昭這一出聲,打著太極的白鈞言就轉過身了,一個“分手”打出去:“我的福鼎肉片來了?!”
李赫已經來不及跑了。
白鈞言還維持著那個動作,臉上的表情完全凝固住,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任昭看看白鈞言,又看看李赫,問:“進去坐?”
李赫深吸口氣,點了頭。
因為白鈞言在,白鈞言的家裡人也在,他看剛剛那個出來倒垃圾的,應該是他父親才對。
自己總不能好沒禮貌的就扭頭走了。
他提著草莓進去,儘量平靜地問:“路過,你好點了嗎?”他跟白誠打了聲招呼:“叔叔好,我來看看他。”
白誠雖然不認識他,但白鈞言有很多朋友他都不認識,立刻騰出椅子讓他坐下:“你好,有心了。”
李赫把草莓放在他的床頭櫃上:“你洗一下再吃,我不知道甜不甜。”
白鈞言已經收了太極姿勢,默默地站著,說了句:“謝謝你的草莓。”
白誠還在,他什麼話都不敢說。
而任昭放下了福鼎肉片的外賣盒子,支開白誠:“叔叔,都這麼晚了,我送你回酒店去!”
白誠因為官司的事,這兩天都在上海,他住在附近的一家希爾頓逸林。
任昭馬上拐著他就走,出去時順便關上了門,病房裡隻留下兩個人。
白鈞言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亮起來。
任昭的微信消息:“他會不會是來揍你的?”
任昭:“不過他提著草莓,不像是,應該不是,你小心一些。”
任昭:“啊天,不過他好帥,一對比薑恒真是個癩-□□,癩□□敷麵膜,長得醜玩得花!”
白鈞言站得遠,看不見消息,但李赫看見了。
“……你朋友問你,我是不是來揍你的。”
白鈞言火速衝過去,趴在床上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拔下來,塞進枕頭知道我們關係,就知道我渣錯了你…所以……他不是故意那麼說的。”
李赫垂首看著他的腦袋,霍敏形容的真的很形象,這是南極仙翁。
“腦袋痛嗎?”
怎麼不痛。白鈞言搖頭:“不太疼。”
李赫垂眼,注視白鈞言趴在床上的樣子,他頭發亂糟糟的,像隻忐忑不安的小狗狗一樣,眼神裡晃動不安地倒映著燈光和自己的臉。
白鈞言:“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回來幾天了。”李赫騙他。
問:“你見過我媽媽了。”
“對…我之前不知道伊芙琳是你媽媽。說漏嘴了,不過,她應該沒有懷疑什麼,我說我是帶你看展的朋友,普通朋友,她信了的。”白鈞言心底的抱歉更深了,因為他覺得伊芙琳是個特彆好的人。也難怪李赫被教導得這麼好。
“普通朋友?”
白鈞言沒心沒肺這件事李赫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李赫:“白鈞言,你覺得我是你的一個普通朋友嗎?”
白鈞言呆了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兩人隔著床對望,涇渭分明的。
“對著你媽媽,那我肯定不能……說實話啊,總不能說,‘我跟您兒子談過’吧?這不是犯賤了嗎。”
李赫沒有說什麼,讓他去吃夜宵:“福鼎肉片嗎。”
“嗯,附近隨便點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你沒吃晚飯嗎?”
“晚飯吃了,又餓了。”白鈞言把福鼎肉片放在病房的小桌上,“你要不要吃一點。”
李赫搖頭了:“你吃吧,我先走了。”
白鈞言放下筷子:“我送你下去,等我穿個鞋。。”
“不用。”
白鈞言已經把鞋穿上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家醫院,你媽媽說的嗎?”
“嗯,我爸住附近,我順便來的。”他到了還沒去看望李輝,先來探望白鈞言了。
其實白鈞言原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想看見自己了。
沒想到李赫會來,白鈞言想了又想,他原諒自己了嗎,不太可能,白鈞言也不敢問。沉默地把他送到醫院電梯口,李赫讓他彆送,白鈞言要跟著他一起進電梯。
李赫伸手攔住他:“你的福鼎肉片要冷了,彆浪費食物。”
電梯門發出滴、滴的聲音。
白鈞言隻能退回去,眼睜睜看著電梯門關上,就像他跟李赫分手那天,自己頭也不回進了電梯,門如兩片鍘刀那樣闔上了,分割開兩個世界。
門快關上時,白鈞言忽然伸手,攔住它闔上。
電梯門遲鈍了幾秒鐘,緩緩打開。
白鈞言強行擠進去,狂按關門鍵:“你沒來過這家醫院,據說晚上鬨鬼,我把你送出去,我身上有護身符我不怕!”
“……”
李赫啞然,隨著電梯慢慢下降,他問:“晚上有人陪你嗎。”
“嗯,有,我發小。”
“你發小是…gay,對吧,你們一起長大?”
“嗯。”
白鈞言為了一起長大的發小,犧牲自我報複渣男,為了他還頭破血流住醫院。
李赫很難不去探究白鈞言的心理。
但他什麼也不問。
把人送到醫院停車場,李赫上車,白鈞言就站在外麵,他忽然伸手,去碰白鈞言的腦門。
白鈞言當即啊啊怪叫:“痛!”
“你不是說不疼了嗎?”李赫隻是輕輕碰了一下。
“這裡這麼多神經……不碰它當然不痛了。”
“抱歉,”李赫不知道,“我隻是想看看,嚴不嚴重。”
他看圖片,鑒定的照片是血肉模糊的。
結果白鈞言還在病房裡生龍活虎的打太極。
白鈞言搖頭:“不算很嚴重的。”
“嗯,你上去吧,拜。”車窗升上去,他發動了汽車。
就像朋友那樣說了拜拜後,白鈞言不得不返回了病房,他有些沮喪,一是不知道李赫的想法,感覺他似乎對自己沒有什麼恨,但不可能沒有芥蒂,他還來看望生病的自己,剛剛還摸自己腦袋……
白鈞言摸了一下:“嘶。”好疼啊。
任昭把白誠送回酒店了,打車回來,白鈞言正在病房裡吃已經有些冷掉的福鼎肉片。
“正宗嗎這個?”
白鈞言點頭:“還行。”
“那你給我留點湯。”
“吃吧,有點冷了。”
任昭問:“帥哥走了嗎?”
“嗯……”
任昭:“他應該沒有……罵你啊什麼的吧,我看他樣子不像是隨便發脾氣的那種人。”從麵相就能看出來,假公子薑恒很暴戾,但真公子李赫眉眼很溫柔平和。
“是啊,他沒有罵我,也沒打我,其實他一次都沒罵過我……說過最狠的一句話是‘這是我最後一次管你了’。”
任昭:“結果不是最後一次啊,這是肯定還喜歡你,放不下……糟了,卷卷,他不知道你是直男嗎?”
這就是白鈞言最紮心的地方,放下了筷子:“他知道。”
雖然他作出解釋,但那句解釋模棱兩可,李赫當時說不會信自己的話了。
直到現在,白鈞言也覺得自己是直的,隻是對象變成李赫,就不能確定了,其實這個世界上應該是存在這種感情的,愛不應該因為性彆而產生隔閡。
最近他跟心理醫生聊天,自己看書,都有這種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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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赫順路開車去了李輝那裡,這會兒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李輝已經睡下了,宅邸的傭人細聲說:“李董他們剛跟律師聊完,現在已經歇下了。”
“律師,給薑恒請的那個嗎?”
“是的。”傭人是新來的,不太清楚裡頭的彎彎繞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