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投河(1 / 2)

晌午烈日正當頭,月牙村毗鄰北溝村的土道上,一頂褪色發舊的紅色喜轎被兩個轎夫抬著,晃晃悠悠往前行著。

葉安年坐在轎中,身上穿著樣式老舊的暗紅色喜服,抬袖捂著口鼻,早已熬的臉色發白。

而在他的腿邊,蜷縮著一個穿著一身湛青色布衣的小孩,四五歲大,小手抱著自己的膝蓋,抬著頭一臉擔憂的望著他。

“哥哥,你……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小孩聲音又低又輕,臉色也很難看。

葉安年無力的靠在轎裡,胸中憋悶,喉嚨中一陣發癢。

他想要開口安慰小孩,可剛開口,就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福崽,咳咳!哥……哥咳咳咳咳……”

他緊緊捂著胸口,咳的幾乎喘不上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福崽見他咳的臉色發青,渾身發抖,嚇得搖搖晃晃站起身,趴在轎子小窗處朝外喊人。

“停轎!”

“快停轎!”

外麵兩個轎夫並不理睬,倒是隨行的喜婆緊走兩步追了上來。

那喜婆腆著一張大紅臉,不耐煩的從小窗戶瞥了他一眼:“喊喊喊,喊什麼喊?!”

“這眼瞧著還有幾步路就到了,有什麼事不能等到了再說?!”

“孫婆婆,你停停轎吧。”福崽小手緊緊扒著窗戶,帶著哭腔求她,“哥哥咳的厲害,我……我害怕……”

“怕什麼怕?”孫婆子白了他一眼,“年哥兒的咳疾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幾步路死不了人!”

她拿手絹擦著汗,心裡又煩又躁。

這大晌午的,日頭毒的很。

好不容易快要到了,等把人送到,她拿了錢就算完活兒,誰要陪那病秧子在毒日頭底下曬著!

“孫婆婆……”

福崽聽著轎中自己哥哥劇烈的咳嗽聲,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轎子裡的葉安年一隻手死死捏著自己的喉嚨,另一隻手虛弱的抬起拉了拉福崽的衣裳。

“福崽……”他無力的搖了搖頭。

福崽扭頭看見他慘白的嘴唇,以及嘴角掛著的一道血跡,“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煩死人了!”孫婆子一甩手,拉上了小窗的簾子,不再理睬他。

轉頭又朝那兩個轎夫喊道:“再快些!我聽著也咳的厲害。等到了王家,隻要還有口氣在,就賴不到咱們頭上。”

那兩個轎夫聽了這話,雖然都熱的滿頭大汗,腳下的步子卻不敢慢,要不是走了這半天沒了力氣,恨不得撒丫子跑起來。

破舊的小轎搖晃的更加厲害,葉安年咳的臉色青白,被這麼一晃,隻覺得頭暈想嘔。

他死死咬著唇,堪堪忍住喉頭湧上的酸液。

可就在這時,轎子猛地一晃,他的頭重重撞在了旁邊的梁柱上。

頭上一陣劇痛傳來,耳邊是葉安福害怕的哭喊聲。

恍惚間,他感覺轎子停了下來,耳邊的吵鬨聲,哭嚎聲,廝打聲,聲聲入耳。

終於,他兩眼一翻,在這片混亂之中昏了過去。

……

葉安年做夢了。

他又夢到了自己的前世,他死的那天。

原本,他在現代是北城葉氏集團總裁葉盛的小兒子。

親媽在他六歲那年病逝,父親葉盛次年就把養在外麵的小三和私生子接回了家裡。

可笑的是,他那私生子哥哥竟然還比他大了一歲。

那天是他的二十歲生日,一向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葉盛,竟然破天荒在北市五星級酒店給他辦了生日宴,還說要介紹公司的股東和合作公司的高層給他認識。

他以為便宜爹終於良心發現,想要彌補這麼多年對他的虧欠。

滿懷希望的來,卻被繼母騙上了頂樓的露台。

那惡毒的女人趁他不備,狠狠將他推了下去。

跌下樓的瞬間,他這麼多年第一次看見繼母對他露出笑容。

“安年啊,不要怪阿姨心狠。你不死,盛哥不會鬆口讓安成繼承家業的。反正你身體不好,也沒幾年好活了,你早點去,阿姨讓你爸好好給你操辦後事。”

葉安成,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是個不學無術,花錢如流水的上流混子。

耳邊繼母的話如毒箭穿心,他突然就明白了。

這場所謂的生日宴,也不過是他給葉安成讓位的鴻門宴而已。

繼母的企圖,他那渣爹未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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