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投河(2 / 2)

身體急速下墜,耳邊的風聲呼呼,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害怕。

隨便吧,他累了。

母親走後的葉家,早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而這個世界,也早就不值得他留戀了……

墜落的痛感遲遲沒傳來,反倒是胸口一陣陣的發悶,濃烈的窒息感讓他喘不過氣來。

“咳……咳咳!”

葉安年咳醒了過來,入目是弟弟福崽毛茸茸的腦袋。

小孩臉上被日頭曬的通紅,無力的趴在他身上,雙眼緊緊的閉著,呼吸微弱。

深吸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緩過了一點,就慢慢地把福崽從自己身上挪下去,這才強撐著從地上坐起身來。

可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大口喘起了粗氣,冒了一身虛汗。

四周已經安靜了,孫婆子和那兩個轎夫早就跑的沒了蹤影,隻剩下那頂破舊的喜轎被扔在路上。

又歇了一會兒,他才強撐著起身,半拖半抱的把福崽拽到路邊的一棵大樹下,自己也順勢靠坐在樹下,然後控製不住的猛咳了起來。

這一番折騰,咳的他麵色愈發通紅,胸腔陣痛,差點又要昏死過去。

待到終於好過一點兒,他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氣,靠在樹乾上,望著掛在天上的烈日發呆。

他其實來到這裡已經有小半年了。

那天他被繼母推下樓後,並沒有死,而是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古代世界,成了這裡東陵國月牙村老葉家三房的哥兒。

原主和他同名,也叫葉安年,際遇竟也和他的如出一轍。

如出一轍的——慘。

原主的老爹葉成河是老葉家的三房,媳婦生了兩個哥兒,生病去了,留□□弱多病的原主和一個年僅四歲的弟弟葉安福。

老葉家向來重男,葉老頭子和他媳婦吳香蓮一連生了三個兒子,葉成海、葉成江,和葉成河。也因此,一家子在月牙村腰板挺的倍兒直。

大房葉成海家生了兒子葉安鬆,今年十八,剛考上童生。

二房葉成江家是一兒一女,女兒葉小梅今年也是十八,比原主大一歲,兒子葉安柏今年七歲,正是人嫌狗不待見的年紀。

隻有他們三房,一連兩個都是哥兒。

葉老頭子夫婦不待見原主和他弟弟,連帶著也不喜葉成河。

葉成河活的憋屈,媳婦才死不到一年,就動了另娶的心思,原主就是被他給逼死的。

葉家還沒分家,葉成河又好吃懶做,手裡以前乾零活兒得的那點子積蓄早就花的不剩什麼了。

他自己沒錢,葉家二老又不可能從公中出錢給他娶媳婦,可不就想了個法子要把原主嫁給隔壁村的王屠戶家。

這王屠戶的小兒子王虎,今年二十多了,因為整天遊手好閒,不學無術,拖到這個年紀也沒娶到媳婦。

王屠戶為了他的親事,出了十兩銀子的聘禮,這事一傳出,葉成河就心動了,當即找到王家,拿了一半銀子,定下了親事。

回來同原主一說,向來溫順聽話的原主卻頭一次跟他唱了反調,原主不答應,葉成河惱羞成怒提著棍子就是一頓毒打。

福崽跑來護著,被打斷了腿,而原主卻正被葉成河一棍子掄到頭上,一命嗚呼了。

而他,就這麼穿了過來。

和王家的婚期原本定在一月後,奈何他這身子弱,有咳疾,經過這次爭吵,又被葉成河打破了腦袋,婚期不得已推遲了。

他就這樣在葉家將養著,說是將養,其實也不過是王家聽說了此事,怕他傷的太重哪天掛了,這才一拖再拖。

終於是拖到這兩日,他頭上的傷好徹底了,這才不得不把婚事操辦起來。

收回思緒,葉安年垂眸看了一眼昏睡在自己身邊的福崽,心中閃過一絲愧疚。

他強撐著起身,頂著日頭又回到那頂舊轎子裡,拿自己從葉家帶出來的包袱。

那裡麵有他的兩套換洗衣裳,還有他偷偷攢下來的三十文銅錢,他想留給福崽傍身。

可轎中空空如也,他的包袱根本不在裡麵。

愣了一瞬,他突然苦笑出聲。

那孫婆子唯利是圖,怎麼可能不卷點東西走呢。

重新回到樹蔭下,福崽還沒醒,葉安年看著這個不過四歲的小孩子,心中悶悶的難受,可是他已經自顧不暇了,根本沒法再照顧一個小孩。

最後看了一眼安睡在樹蔭下,臉色已經漸漸恢複的福崽,葉安年頭也不回的往路邊的樹林深處走去。

這條通往隔壁北溝村的路他走過兩次,知道路邊的林子深處有一條河,夏天多雨的時候河裡的水會漲到很高。

他踉蹌的往樹林深處走,很快就看到了那條河,河水清澈,被微風吹拂的水麵上泛著漣漪,四周綠樹掩映,顯得寧靜而美好。

葉安年深吸了口氣,竟覺得胸中的悶痛都好了不少。

他一步步走到河邊,麵色平靜的好像一潭死水,沒有絲毫猶豫的跳了下去。

鏡子般的河麵瞬間濺起水花,漣漪一圈圈擴大,那抹舊紅色的喜服在水中漸漸被吞沒。

林中突然傳來小孩子聲嘶力竭的哭嚎,福崽一瘸一拐地從樹林中跑來。

他奔到河邊,卻隻來得及瞥見一片飄在河麵上的紅色衣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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