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嫁我(1 / 2)

盛夏的湖水清涼徹骨,被烈日暴曬的酷熱瞬間被衝刷乾淨。

葉安年緩緩睜開眼睛,感覺自己正沉向湖底。

他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湖麵,最後隻剩下一道指縫般大小的光亮。

耳畔的聲音全部消失,嗆進鼻子的水讓他的喉嚨到胸腔火燒一般疼,而喉嚨裡的癢意也讓他十分難受,但已經咳不出來了。

他不想留在這裡,也不想回去,倘若再有重生的機會,不如留給其他需要的人。

他隻求一死。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葉安年費力的抬了抬眼皮,朝模糊昏暗的上方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幻覺,恍惚間好像有一道影子閃了過去。

……

“先生,給。”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似乎有稚童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一道溫潤玉如的男聲傳了過來:“可帶了嗅香?”

一陣輕微翻東西的聲音之後,童聲再次響起:“先生,我好像……沒帶著。”

感覺到意識回籠,葉安年眼皮顫了顫,試著睜開了眼。

眼前天光大亮,入目是一張並不算陌生的臉。

男子劍眉朗目,高鼻薄唇,俊俏英挺的臉上,是一雙溫柔和煦的眸子,他輕輕抿起的唇角,勾起一道淺笑。

而在他旁邊的是一個蹲在地上,手執盲杖的八九歲小孩。

這二人,正是月牙村的郎中江竹和他帶的瞎眼小藥童丁秋。

三年前,兩人從外麵逃難而來,說是家鄉發了大水,裡正看他兩人可憐,村裡正巧也缺個看病問診的草醫,就把二人留下了。

葉安年和江竹算是有過一次交集,之前他被葉成河打的手臂上滿是傷痕,蹲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江竹曾給過他一小瓶傷藥。

可惜沒用幾次,就被葉成河發現,搶走了,說他一個便宜貨,不配用這麼好的東西。

“哥哥……”

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一雙熱乎乎的小手死死拉住了他。

福崽眼睛紅紅的,見葉安年醒來,小嘴一扁,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葉安年輕輕歎了口氣:“哥哥……沒事,咳!咳咳咳咳咳……”

他想安撫下福崽,可一開口就扯動了胸腔,一陣悶痛和癢意自喉嚨傳來,讓他控製不住的低咳起來。

他咳的厲害,福崽頓時被嚇到了,也不敢再哭,含著眼淚不知所措。

“先彆說話。”一旁的江竹抬手拍了拍葉安年的背,溫聲開口。

然後一手扶著他的肩,另一隻手拿著一隻白瓷的小瓶遞到了他嘴邊。

葉安年正咳的呼吸不上,就感覺一股清涼甘甜的液體湧進了口中,又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剛剛還癢的像是有螞蟻在爬的喉嚨,瞬間感覺像是被一股冰涼的清泉澆灌,所有的不適都消失無蹤了。

見哥哥恢複,福崽死死攥著葉安年衣袖的小手才鬆了些。

江竹見此,吩咐丁秋帶著福崽到一邊去玩,他有些話要跟葉安年說。

丁秋應了聲,就摸索著牽起福崽的小手,兩人走到了一旁的樹蔭下,編起草螞蚱來了。

葉安年又緩了會兒,才向江竹道了句“多謝”。

“你好好養病就算是謝我了。生命可貴,作何要尋死?”

那自然是活不下去了,葉安年心道。

但麵對江竹,他隻是扯了扯嘴角,淡聲說:“又勞煩江大夫救我一次。放心,我不會再尋死了。”

“之後你打算怎麼辦?”江竹問道。

葉安年看了一眼不遠處跟著丁秋一起玩草編的福崽,苦笑了下:“還能怎麼辦?”

要麼去王家,要麼回葉家。但是……

他抬眸看向江竹,聲音淡淡的,有些疏離:“若方便,勞煩江大夫借些銀子給我,打個欠條,日後我帶著福崽在外麵安頓下來,就托人還你。”

既然沒死成,王家和葉家,他都不會再回,他想逃離這裡。

“銀子嘛……”江竹卻猶豫起來。

葉安年心中一緊。

他知道借不借都看江竹的意願,人家已經救了他,也沒有再借錢的義務。

就聽江竹道:“我剛從北溝村出診回來,看見王屠戶帶著他的兩個兒子,抄上家夥朝月牙村去了。”

葉安年沉默了。

他喉結動了動,知道恐怕是有北溝村的人路過,看見了半道上的喜轎,跟王家說了自己“死”在了半道上的事,王家這是找葉成河算賬去了,這會子怕是兩家架都已經打完了。

這下,他是徹底沒有退路了。

“銀子我也不是沒有,但你一個人帶著福哥兒在外謀生定然十分艱難。”

江竹收拾好藥箱,抬眼看著他:“不過,眼下我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葉安年問道。

江竹淺淺勾起了嘴角:“嫁我。”

葉安年:……

“咳……咳咳咳!”他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吃驚的盯著江竹。

“這樣你不用再回葉家,我也可以幫你擺脫王家。”江竹沒理他這副表情,而是繼續把利弊擺在明麵上。

他這樣說,葉安年卻皺緊了眉:“你圖什麼?”

自己就是個快死的病秧子,還帶著個小拖油瓶,僅有的三十文錢還被喜婆卷走了。

“你這咳疾是陳年舊病,頑固難醫,我想試試。”江竹笑了。

“那也用不著……娶我。”葉安年藏在袖中的手握著拳,依舊不相信他的話。

兩世的經曆讓他不信會有無所圖謀的幫助和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