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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上門斷親

一聽是吳香蓮的聲音, 葉安年的臉色瞬間就不好了。

但拍門聲還在繼續,而且愈發急切起來。

“年哥兒!你先開開門!你爹出事了!”

葉成河?

葉安年眉頭一皺,更加不想開門了。

但他想起昨天趙樂來跟他說起過, 葉成河在他和江竹成親頭一天就去鎮上了,但是一直都沒有回來。

這倒是讓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事, 讓葉成河那天連麵都沒露。

按道理, 他成親這樣的事, 葉成河肯定不會錯過, 畢竟能吃席,能充麵子, 臉皮厚走的時候還能撈不少油水。

這麼想著,他便朝大門處走去。

江竹聽見聲音, 也走了出來,快步跟上他。

籬笆門打開,吳香蓮竟是腫著一雙眼站在門外, 不遠處的老槐樹下,停著周良的牛車,那車上蓋著張席子,好像是躺了個人。

葉安年瞥了一眼,就是一愣。

這該不是, 人涼了吧?

然而沒等他多想, 吳香蓮哭將起來:“年哥兒啊,你說說這叫啥事?”

“你和江郎中成親,你爹就在鎮子上被人給綁了, 我們一家又全都吃壞了肚子。你們定的這是啥日子啊,也太晦氣了!”

“有事說事, ”葉安年沒什麼好臉色,“你現在哭給我聽有什麼用?”

吳香蓮一噎,吸了吸鼻子道:“你爹這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讓人給綁走兩天一宿,今兒早上才被人找著,我跟你周叔趕緊去把人給拉了回來,可這人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

“年哥兒,你快趕緊叫江郎中去給看看吧!這萬一出點啥事,可叫我怎麼活啊!”

江竹站在葉安年身後,遙遙朝牛車上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子末這小子辦事太不靠譜,估計是把人綁完就忘了,竟然今兒個早上才放人,再拖得久一點,怕是人真要涼了。

“年哥兒,他好歹是你爹啊!你可不能嫁了人就不管家裡啊!”

見葉安年和江竹都不說話,吳香蓮趕緊道。

“鎮上有醫館有藥鋪,郎中大夫也不少,你們不在鎮上看,反倒拉回來找江竹?”

葉安年臉色寒的能結冰:“怎麼?嫌鎮上看病貴,上這來找不花錢的了?還是說,算計著想訛我們一筆?”

“我……”吳香蓮被戳穿,訕訕堆笑道,“哪能啊,年哥兒你說的啥話。”

不過,葉安年猜的確實沒錯,葉成河沒啥大事,被拉回來之前吳香蓮就在鎮上找人看過了,不過就是餓了兩天兩宿,又驚嚇過度,才會昏迷不醒。

燒艾草熏一下,或者用銀針刺激下湧泉穴,很快就能醒來。

但昨兒個葉安年和江竹成親,老葉家一個人都沒來,一點便宜都沒占到,吳香蓮哪能甘心?

她硬是拒絕了老大夫的提議,叫周良拉著兩人匆匆趕了回來,一回來就直接堵在兩人家門口哭了起來。

“這事我們幫不了。”

葉安年拒絕完轉身就要關門,卻被江竹攔了一下:“等等。”

吳香蓮一聽有戲,眼睛頓時亮了:“江郎中,還是你心腸好啊。”

江竹:……

他倒也不是心腸好,隻是突然想起之前和葉安年商量過給福崽斷親的事,因著老葉家的人那天都沒來,所以這斷親書還沒簽呢。

“你先把人拉回去吧,我整理下藥箱隨後就去。”江竹道。

“哎,成,成!”吳香蓮一聽連聲答應,也不裝哭了,扭頭就走。

兩人關了籬笆門進院子,葉安年皺眉問江竹:“乾嘛答應她?”

“給福崽簽斷親書的事,正好一塊給辦了吧。”江竹道,“等下你抱上福崽,咱們先去趙裡正家兜一圈,然後再過去老葉家。”

經江竹這麼一提醒,葉安年也想了起來,點頭稱好。

片刻後,江竹背上藥箱,葉安年抱上福崽出了門。

結果兩人一出門,就看見周良蹲在他們門口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看上去是專門在這等他們的。

葉安年鎖好院門,江竹已經走了過去,問道:“周叔?您可是有事?”

周良見他兩人,煙也不抽了,站起身來:“確實有點事知會你們一聲。”

說完,看向抱著福崽的葉安年道:“年哥兒,其實我跟你奶拉著你爹回來之前,已經帶著他在鎮上醫館看過了,沒啥大事。”

“但我也不知道你奶到底是為啥,明明鎮上大夫能治,她不讓,非叫我拉著人趕緊回來。”

原本吳香蓮是叮囑過他這事不能往外說的,但是周良思來想去覺得她怕是沒憋啥好屁,送完人還是偷摸來了,不然這心裡不踏實。

葉安年一聽,心裡已經有了數:“我知道了,多謝周叔還跑來一趟。”

“嗨,應該的。”見他這麼說,周良便放了心,又對江竹道,“江郎中,你去給他看診,可多加點小心。”

“嗯,謝謝周叔提醒了。”江竹點點頭,也謝他。

這消息帶到,周良就走了,葉安年和江竹抱著福崽往趙裡正家去。

他有些煩躁:“怎麼這老葉家就一天都不能讓人消停。”

福崽見他皺著眉,伸出小手去捏他的眉心:“哥哥彆皺眉,皺眉老的快。”

葉安年擰在一起的眉被福崽用小手拂開,朝他笑了笑:“好,聽福崽的。”

江竹也安慰他:“沒關係,等待會葉成河醒了,按著他把斷親書簽了,往後也能叫他們少生點事。”

隻不過,兩人心裡也都知道,斷親書雖然好簽,可他們畢竟還住在村裡,以吳香蓮那性子,怕是不會因著這個就跟他們斷了往來。

但至少往後福崽跟老葉家沒了關係,他們也就沒了顧忌,若是吳香蓮敢鬨騰,直接撕破臉也無所謂。

很快到了趙裡正家,葉安年把這事一說,趙裡正也深深覺得這吳香蓮鬼心眼子太多,還是早斷了的好。

在趙裡正家寫好斷親書,趙裡正拿上印戳,幾個人就直奔老葉家去了。

老葉家院門大敞著,吳香蓮就站在門口等,乍一見趙裡正和葉安年懷裡的福崽,她有點懵。

就看個診,怎麼還拖家帶口的?趙裡正又跟來乾啥的?

“裡正,你,你咋也來了?”她有點心虛的問。

“聽說你家成河出事了,人到現在還昏迷著,我這也是不放心,跟著江郎中他們小兩口過來看看咋回事。”

趙裡正背著手,扯謊不打草稿。

“奧,那,那快都進來吧。”吳香蓮臉上堆笑著把幾人都讓進了門。

葉成河自然還在他那個小破屋裡躺著,吳香蓮打頭,引著他們進去。

時隔多日又回到老葉家,福崽顯得神情十分緊張,趴在葉安年肩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像是生怕自己被丟在這一樣。

葉安年拍拍他的背,湊在他耳邊小聲安慰:“不怕不怕,以後咱們都不會再來了。”

福崽自然知道哥哥這次帶著他回來是來跟他那個爹爹斷親的,吸了吸鼻子,小聲“嗯”了聲。

江竹察覺葉安年腳步慢了,想起上次葉安年被葉成河的屋子差點熏吐的事,三兩步折回來。

“我先進去給葉成河看診,你帶著福崽在外麵玩吧,等他醒了我再喊你們進去。”

葉安年點點頭,他可不在乎葉成河的死活,帶福崽過來,就隻是為了簽斷親書而已。

江竹見他應下,從袖袋裡掏出一包糖塞到葉安年手裡,就跟著吳香蓮和趙裡正進了屋。

葉成河這屋裡光線昏暗,沒有通風的窗子,滿屋子都是刺鼻的發氣味混著濃濃的酸臭。

江竹屏住呼吸,這味道都衝的直往頭頂竄。

“江郎中,你快給看看。”吳香蓮捂著鼻子說了一句,顯然也同樣遭不住。

江竹看著躺在亂糟糟一堆破爛衣服被子裡麵的人,那嫌棄的是一根手指都不想碰。

他就這麼看了看葉成河的臉色,直接打開藥箱,把那卷銀針取了出來。

吳香蓮見他這樣,忍不住開口道:“你,你都不用把脈嗎?”

江竹懶得理他,直接下針刺入葉成河的人中穴。

他施針手法又重又狠,直紮的葉成河鼻下都冒了血珠子。

但這方法立竿見影,葉成河“嗷”的一聲,睜開了眼。

“啊啊!彆……彆殺我!”

他乍一醒來,還沒回過神,以為是綁他那人要對他動手呢,嚇得直喊。

“成河啊!沒事了沒事了,你醒了就好啊!”吳香蓮在一旁趕緊叫他。

葉成河嗓子裡發出“謔謔”兩聲,眼珠一轉,看清是在自己屋裡,又看見自己老娘,總算是清醒了。

隻不過,在看到站在他床邊的江竹時,瞳孔又刷地放大了。

對江竹,他總是有點怵得慌。

“既然人醒了,那我就先走了。”江竹扒了葉成河人中上的銀針,用帕子反複擦拭,收拾好藥箱就要走。

“彆啊!”吳香蓮趕緊攔著,她這目的還沒達到呢。

江竹背起藥箱直走到屋門口才站住腳:“還有事?”

吳香蓮看了一眼在院裡跟福崽玩的葉安年:“你看你跟年哥兒這親也成了,昨兒個喜宴我們卻一個人都沒去成,這,這是不是不大好?”

江竹點頭:“確實,所以奶奶您這是打算給我們補份賀禮?”

“你這孩子!”吳香蓮被他說的臉上一黑,“你爹原本是打算去的,可是卻糟了這檔子禍事,他這又驚又嚇的,身子肯定是虧了,你這做兒婿的不得給他買點東西,拿點肉孝敬孝敬他老人家,表表心意?”

江竹:……

一旁的趙裡正都聽的直皺眉頭,哪有做長輩的這麼辦事的?

小兩口新婚喜宴一個人不來,轉頭卻問人家要東西?

見江竹不說話,吳香蓮悻悻:“不拿東西,那給點銀子也成,總歸是心意到了。”

江竹實在是不理解這老太太的腦子是怎麼轉的,耐著性子開口:“看在安年的份上,診金我就不收了。東西和銀子,卻也是沒有的。”

“你……!”

吳香蓮語塞,她本是打算若這兩人敢不給,她就在家門口哭上一通,在借著葉成河賣賣慘,他們母子倆死纏爛打一番。

到時候那街坊鄰居肯定要說年哥兒他們小兩口不孝,怎麼也能叫他們出點血。

哪知,這江郎中看個診還把趙裡正給叫來了。

但那又怎樣?她在自己家院裡哭上一通,趙天剛還能堵她嘴不成?

“江竹,我家年哥兒可都嫁給你了,你這沒良心的,就這麼待你老丈人?!”

她嘴上說著,餘光瞥見葉成河搖搖晃晃從床上下來,上前一把抱住她小兒子的胳膊,連拉帶拖的就出了門。

“成河啊!咱老葉家真是家門不幸啊!你這兒子兒婿不孝順啊!”

“你為了他倆的喜宴,命都差點搭進去了!他倆可倒好,都不說來看看你,還是我上門去求來的!”

“真是嫁出去的哥兒潑出去的水啊!連自己的親爹都不要了!蒼天啊!可憐我們老葉家把年哥兒、福哥兒拉扯大啊!如今竟連孝敬他爹點東西都不肯啊!”

吳香蓮這眼淚是說來就來,哭的撕心裂肺,這幾嗓子倒還真招來不少鄉裡鄉親的。

葉安年一聽她這調調就頭皮發麻,把坐在小凳上的福崽塞給江竹抱著,從袖裡掏出他寫好的斷親書,直接懟在吳香蓮臉前去。

“彆嚎了,隻要葉成河按了手印,我們馬上就走,往後咱倆家都沒有關係了。”

“啥?這是啥?”

吳香蓮瞧著她麵前的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方塊字,但她卻一個字也不認得。

“斷親書。”葉安年冷聲道,“你不是說我不孝麼?那我要是不把這不孝的名頭坐實了,豈不是讓你白哭了?”

吳香蓮:……

她張了張嘴,有點傻了。

不是,她也不是這個意思啊?

“年哥兒,奶不是要跟你斷親。”吳香蓮緩了緩勁兒,開口解釋,“你跟福哥兒不管啥時候都是老葉家的人,你放心。”

“奶就是說你跟江郎中都成親了,多少應該拿點東西來看看你爹啊,你爹剛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這做兒子的不該儘儘孝心嗎?”

葉安年厭惡透了她這副嘴臉,收回斷親書道:“今日不是你要跟我們斷親,而是福崽要跟葉成河,跟你們老葉家斷親。”

“這事其實昨日就該辦了,既然當初我嫁人的時候你們把福崽推給了我,那往後,福崽就歸我這個當哥哥的管了。

你們老葉家既然不想養他,那咱們還是斷乾淨的好,免得以後在福崽的事上有什麼牽扯不清的。”

“娘,你們這是乾啥?”葉成河瞧著葉安年這陣仗也懵了。

他雖然嫌葉安年和葉安福是哥兒,覺得葉安福是拖累,巴不得葉安年嫁了人一起帶走,但葉安福到底是他兒子啊,咋能說斷就斷?

最主要的,等福哥兒長大說親,他還能再撈一筆彩禮錢啊!

“這親不能斷!”

一想到葉安福往後的彩禮錢,葉成河頓時支棱起來了:“老子的兒子,咋能斷給你呢!我可是他爹!”

“你現在想起來自己是當爹的了?”葉安年冷眼覷著他,“我和福崽在葉家的時候,你可從來沒有管過我們。”

“福崽現在小,你不想養,怎麼,是想等他長大了,你好再賺一筆彩禮錢?”

葉成河的想法被戳破,惱羞成怒道:“那又咋樣?老子生的他!他的彩禮錢老子就該拿!”

“還有你這小崽子!彆以為你成了親老子就管不了你了!”

他罵完習慣性就要動手,手都抬起來了,卻撞上江竹笑得滲人的樣子,手上動作一轉,撓了撓自己後腦勺。

“這親我不斷!老子到啥時候都是你們老子!”

“那就拿錢吧。”江竹站出來道,“我和安年成親,自己孩子還沒有,倒是要先幫你養兒子。一個月三兩銀子,就當你補償給我們撫養福崽的花須。”

“多少?!”

葉成河眼珠子都瞪圓了:“這麼一個小崽子,一月花三兩銀子?!”

“我們養孩子就花這麼多。”葉安年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出不起,那就斷親,福崽從此以後歸我們養,我便不找你要一文錢。”

“那你們把這小崽子送回來吧,老子不用你們養了!”葉成河立刻道。

被江竹抱著的福崽小臉頓時白了,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竟是要哭。

江竹伸手拍他的背,跟他說悄悄話:“福崽不怕,我跟你哥哥不會把你送回來的。”

“江大夫,”福崽揉了揉自己紅通通的小鼻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吃的很少,不用花三兩銀子。”

江竹:……

完了,葉成河沒唬到,把孩子嚇到了。

“我知道,”他掏出帕子給福崽擦了擦鼻子,“都是騙他們的,福崽聽話還能乾活,若是把你送回來,你丁秋哥哥也不乾。”

“嗯,”福崽用力點頭,“等我腳好了就能乾活了,幫你們乾好多活。我……我特彆有用!”

江竹:……

這心裡的愧疚又增加了呢。

葉成河叫囂著讓兩人把福崽送回來,趙裡正就發話了:“送回來你能好好養嗎?你從前這麼苛待年哥兒和福哥兒,現在又想養了?老頭子我可不信!”

“那是從前窮,老子現在賺錢了!”葉成河這話說的挺有底氣。

他現在在周記當鋪可是一月工錢十兩銀子呢!養一個小崽子還養不起?

但這話說出口,他臉上就是一僵,他忘了周蓉了啊!

周蓉就是那周記當鋪老板的獨女,之前招贅過一個夫婿,奈何病死了,兩人也沒有孩子。

他一到周記就盯上周蓉了,整日哄著捧著,變著方的給她買吃的送東西,在周記當鋪賺的那點銀子都搭進去一大半,好不容易才哄的周蓉動了心。

而且周蓉知道他有兩個孩子,原本是挺在意的。

但葉成河哄她,說葉安年已經出嫁了,葉安福雖然還小,但是葉安年也一並帶走了,不用她操心,不花他倆銀子,往後也不會分他們的家產,周蓉這才答應跟他處著。

眼看著,他這幾天都已經開始跟周蓉談婚論嫁了,再把福哥兒那小崽子弄回來?

不成不成,葉成河一張臉皺的跟苦瓜似的,可不能因為福哥兒這小崽子壞了他的大事!

葉安年見他一會兒氣勢十足的保證,一會兒又苦著臉搖頭,語氣不好的開口問道:“想好沒有?福崽你要是不要?”

趙裡正聽他這麼說,在一旁配合著:“你要是決定養福哥兒,那我這個做裡正的可不會坐視不理。”

“左右我們兩家離得不遠,每天你們給福哥兒吃的啥,有沒有打罵欺負孩子,我可是會日日上門來看的。”

“我也跟著裡正一起來。”葉安年道。

吳香蓮:……

她看了一眼猶豫不決的葉成河,心裡急的很,這小拖油瓶可千萬彆再送回來啊!

如今家裡有大兒媳婦孫采荷跟二房的丫頭葉小梅乾活,福哥兒回來就是白添一張嘴,那小崽子的腳還傷著,她可不伺候!

“成河,”她拉了拉葉成河的袖子,“你這一天到晚的在鎮上做活兒,哪有空管孩子?”

“年哥兒跟福哥兒感情又好,咱就被彆把倆孩子分開了?”

她這會子倒裝上好人了。

葉安年看著她演,轉而看向葉成河:“你快決定吧。”

葉成河能決定什麼?他還有的選嗎?

“成。”他悶聲應道。

“不過這斷親書上的寫啥,你們都得給我說清楚,彆想糊弄我!”

“趙裡正就在這,有他作證,況且這麼多鄉鄰也都在。”葉安年道。

葉成河便沒再說什麼了。

江竹從葉安年手裡接過斷親書,就當著眾人的麵念了起來。

大致意思就是說葉成河的原配妻子去世,如今大兒子長大嫁人,自願帶著弟弟一起脫離葉家,從今往後葉安福的養育之責,婚姻大事等等便都由葉安年和江竹夫夫倆來承擔,葉成河等長輩不能再插手。

“那他以後還能給老子養老不?”葉成河悶頭聽完,出言問道。

他這話一出口,圍觀的鄉親們都七嘴八舌起來。

“葉成河,你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這親都斷了你還想讓福哥兒長大給你養老?人福哥兒也沒用你養啊!”

“就是!這想的也太美了吧!”

“那年哥兒總得給老子養老吧?”葉成河看了一眼站在前排說的起勁的李大娘,“跟老子斷親的是福哥兒,年哥兒就是嫁了個人,可沒脫離老葉家。”

不得不說,葉成河這人還是有點腦子的,葉安福的彩禮錢賺不到,他就死盯著自己養老的問題。

江竹想起他在鎮上勾搭的那個當鋪老板的女兒,開口道:“若是你以後不再娶妻,也再沒有彆的孩子,安年和我自然會考慮給你養老。”

他說會考慮,那就真的隻是考慮而已。

畢竟以葉成河的性子,不再娶妻那是不可能的,再者說,往後那麼遠的事誰又能知道呢?

說不定還沒到需要他和葉安年給葉成河養老的時候,人就沒了呢?

第42章 福娃娃

見江竹親口答應, 葉成河似是放心下來。

但他還是謹慎道:“那這個,斷親書上也要寫明白。”

葉安年欣然答應:“那是自然,等下讓趙裡正親自來寫, 絕不會作假。”

“嗯。”葉成河應了一聲,就又不說話了。

“你可還有什麼要補充的?”葉安年問,“有的話一起說清楚, 免得日後再起糾紛。”

“你個小崽子倒是精明。”葉成河撓著頭, 胡子拉碴的臉上眉頭皺的死緊, 嘟囔著。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 就扭頭看吳香蓮:“娘,你說。”

吳香蓮也想不出, 但斷親這可是大事,她不敢輕易就鬆口。

想起葉全是出去串門了, 就喊來了葉小梅,叫她趕緊去把葉全找回來。

葉小梅應了一聲,扭頭跑了。

吳香蓮拍拍自己胸口, 慶幸自己沒把老頭子給忘了。

這事來的突然,她這都還沒反應過來,葉成河竟然都跟葉安年談上斷親的條件了,這若是不找葉全回來,事後讓他知道了, 免不了又鬨一通。

不多時, 葉全叼著煙袋鍋子,黑著一張臉進來了。

葉全年紀跟趙裡正差不多大,趙裡正便不好跟他說重話, 把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說一遍,又問他的意見。

葉全叼著煙袋不做聲, 先是看了葉安年一眼,又看了看抱著福崽的江竹,沉吟片刻才道:“簽了吧。”

“還有剛才成河說的養老那事,也寫上去。若是以後成河沒有彆的孩子,年哥兒和福哥兒還是得給他養老送終。”

“還有一點,這斷親書就隻是把福哥兒劃給了年哥兒他們兩口子養,但不代表年哥兒也脫離了老葉家,是這樣吧?”

“對。”趙裡正道。

“那往後兩家也不能不走動,過年過節的,年哥兒他們該回來還是得回來看看。”

葉全好麵子,又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他精明的點就在於此,借著這次斷親,把福崽這個小拖油瓶順理成章分出去不說,又保持這小兩口跟他們的姻親關係不斷。

往後葉安年他們要是發達了,老葉家說不定還能跟著沾點光。

他算盤打得挺好,葉安年卻不懼這些。

既然他昨晚決定要跟江竹一起好好過下去,那他就不會考慮一家四口在月牙村長久的住下去。

江竹醫術不錯,他如今有了木刻工具,平時做些小擺件小玩意也能賺錢,等他們錢攢的差不多,就搬離這裡。

鎮上也好,哪也好,反正要離這一家子黑心的遠遠地。

江竹更是無所謂了,左右他是不可能讓葉安年和福崽吃虧的,隻要把福崽劃過來,他可不怕老葉家這些人搞事。

“行。”葉安年答應的很痛快。

見葉安年應下,江竹也跟著答應。

“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把這幾條也加上去。”趙裡正道,“等下你們雙方按了手印,我把印戳一蓋,這事可就改不了了。”

“嗯。”葉全吸了口大煙,吐出幾口煙圈。

葉全都發話了,這事就等於定了,老葉家的其他人也再沒什麼異議。

葉家就隻有葉安鬆一個讀書人,葉全就讓葉安鬆拿筆磨墨,好讓趙裡正把剩下的幾條也都一起加在斷親書上。

趙裡正很快寫完 ,讓葉全、葉成河、葉安年和福崽都分彆按了手印,他拿出自己的印章一蓋,這事就算結了。

福崽和葉安年的戶籍,等他下月去鎮上公辦的時候,一起去到縣衙把戶籍一遷就行。

“成了,事也辦完了,我就不摻和你們的家事了。”

將按好手印,蓋好印章的斷親書收好,趙裡正沒多留,起身離開。

目的達到,葉安年和江竹自然也不會在這多待,抱著福崽跟著趙裡正一起走了。

福崽剛剛按完手印的小指頭上還沾著紅紅的印泥,此時知道自己往後跟老葉家的人都沒什麼關係了,隻歸哥哥和江大夫他們管,小團子高興的揚著小手給葉安年看。

“哥哥,你看,福崽按手印了!”

葉安年看福崽興奮的樣子,又看看他手指上沾著的印泥,拉過他的小手,用那根沾著印泥的手指,按在他的額頭上。

福崽白白的腦門上頓時多處一個紅點。

“福娃娃。”葉安年勾了勾嘴角。

“啊!”福崽驚叫了一聲,然後反應很快的用自己那根手指在葉安年額頭上也按了一下。

看著葉安年額上的紅點,福崽咯咯笑起來:“哥哥也是福娃娃!”

一大一小玩的不亦樂乎,江竹也跟著笑起來。

“年哥兒。”

身後一道有些怯弱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葉安年抱著福崽轉身,就看到了追出來的葉小梅。

葉小梅跑的有些喘,平複了下呼吸,臉上揚起一抹笑來。

“年哥兒,江大夫,你們成親那天我沒能去道喜,還是想跟你們說一聲恭喜。”

“謝謝。”葉安年道。

對於葉小梅這老葉家唯一對他好的可憐姑娘,他也很是無奈,福崽是他親弟弟,他尚且能帶著福崽脫離葉家,但葉小梅他實在是有心無力。

不過葉小梅並不圖他什麼,跟兩人道完喜,又跟江竹說了聲謝謝。

那天老葉家全家都吃壞了肚子,庫嗤庫嗤拉了一整天,全家都以為是她大伯從鎮上帶回來的那塊豬肉壞了,才吃壞了肚子。

隻有她知道,其實並不是豬肉的問題,她那天出來潑洗肉的水時,江竹“正好”路過,告訴她今晚的帶肉的菜一點都不要沾。

不過,即便江竹不說,她也是吃不到肉的,頂多喝兩口肉湯,就算壞肚子也會比其他人輕。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葉小梅輕歎了口氣,轉身就走。

如今年哥兒和福哥兒終於都離開了老葉家,她很羨慕,但也為他們高興。

“二姐!”葉安年懷裡的福崽突然喊了她一聲。

葉小梅停下腳看著他:“福哥兒以後跟著你哥哥他們好好過日子。”

福崽點點頭,然後掏啊掏,把江竹給的那包糖掏了出來:“給你喜糖吃,彆叫他們看見!”

這個“他們”自然是說的老葉家的其他人。

葉安年接過福崽手裡的紙包,塞進葉小梅懷裡:“拿著吧,吃完再回去。”

葉小梅點點頭,眼睛紅紅的。

她除了這句祝福的話,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

目送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她心裡想著,等以後有時間進山了,她再想辦法弄點吃的給年哥兒他們。

老葉家院裡。

吳香蓮看著按完了手印的父子倆,有點懵。

她就是想趁此機會占年哥兒他們點便宜,趁機撈點好處而已,咋就斷親了呢?

她正愣著,抽著煙袋鍋子的葉全瞪了她一眼:“一天天的,就你事多!”

“啊,我……”吳香蓮眨巴眨巴眼,“我也沒乾啥啊?”

“沒事少去招惹他們,尤其是那個郎中。”葉全吐一口煙圈,看了看被綁了兩天又黑又瘦的葉成河,搖了搖頭,轉身往屋裡去。

“爹!爹你啥意思!”

葉成河聽出他話裡有話,麻溜追了上去。

吳香蓮雖然一頭霧水,也跟了過去。

葉全進了正堂屋,拉了把椅子坐下來,看著他這個沒腦子的小兒子,還有貪小便宜沒夠的老婆子,隻覺得糟心。

“成河無緣無故被人綁了兩天兩宿,咱們全家都吃壞了肚子拉的人都虛脫了,為啥偏偏都趕在年哥兒成親的時候?”

“啊?”吳香蓮還沒覺出咋回事,“那不是趕巧了嗎?老大拿回來的那肉不新鮮。”

“那成河呢?”葉全瞪她一眼,“成河如今在鎮上乾活一月賺那麼多銀子,若是惹了仇家或是被人覬覦了錢財,怎麼那人綁他卻不要錢也不傷人要命?”

吳香蓮被他問懵了。

還是葉成河機靈點,驚道:“爹,你是說,我被人綁,還有咱家人吃壞肚子的事,都是那江竹乾的?!”

“我也隻是懷疑。”葉全沉聲道,畢竟他沒什麼證據。

“年哥兒成親那天,北溝村的王龍去鬨事了,拎著斧子去的。可你們聽說那天鬨起來了嗎?那喜宴還不是好好的辦完了。”

說到最後,他歎了口氣:“左右如今已經跟福哥兒斷了親,你們往後也消停點,少惹點事,年哥兒他們兩口子逢年過節還能回來看看。

成河如今掙的銀子也不少,還是早點找個合適的姑娘娶了,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嗯。”葉成河點點頭,想起他跟周蓉的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了。

之前他一直瞞著家裡,一個是突然找到這麼一個賺錢的活計,他自己也覺得不真實,怕哪天活兒就丟了,說了讓家裡大哥二哥笑話。

不過眼下他在周記當鋪的活計穩了,又因著這次跟周蓉一塊被綁的事,他當時雖然害怕,卻還是挺護著周蓉,被綁的這幾天也一直好言好語的安哄著,周蓉現在對他的感情愈發好了。

兩個人被丟在那破廟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周蓉就許諾他,隻要兩人能平安得救,回去就跟她爹提兩人的親事。

“爹,其實我已經找好了人了。”葉成河道。

葉全沉默的抽著煙,抬眼瞥了他一眼:“哪家的?”

“鎮上周記當鋪老板的閨女,叫周蓉。”葉成河道。

第43章 木蛙

之後的幾天日子總算平靜下來。

葉安年的左耳基本上已經痊愈, 江竹便給他停了熱敷和針灸,眼下隻有定喘湯還需要喝著。

福崽的腳也不用再換藥了,隻是固定用的夾板還不能拆, 得讓複位的骨頭長好,還需得一月左右的時間。

葉安年便尋了個順眼的木棍,用刨子給刨光後, 安了個扶手, 給福崽做了個拐杖, 免得小家夥時不時就拿丁秋的盲杖來用。

這日江竹又去村裡出診, 葉安年便獨自占了他藥廬的長桌,繼續做起木雕來。

先前他給福崽、丁秋和石頭做的木陀螺和竹蜻蜓很受幾個孩子的歡迎, 他閒下來便又多做了幾個,打算過幾日等他雕的十二生肖小擺件都做完了, 就一起拿到鎮上去賣試試。

手裡拿著一個剛雕好的木蛙,葉安正在用銼刀打磨蛙背凹槽上不平滑的地方,福崽架著拐杖又蹦了進來。

“哥哥!”

小團子靈活的跳進門檻裡, 動作熟練的一手撐桌子,一手撐拐杖,在長桌對麵的凳子上坐下來。

葉安年停下手裡的動作:“不好好跟你秋哥哥玩,跑過來做什麼?”

福崽水葡萄似的眼睛忽閃忽閃盯著葉安年手上拿著的木蛙,嘿嘿一笑道:“秋哥哥又在背書了, 我怕打擾他, 就來看看哥哥今天做了什麼新鮮玩意兒。”

“腳綁著還這麼不老實。”葉安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把手上的木蛙遞給他看,“喏。”

“蛤魚?”福崽一雙小手捧著造型憨胖的木蛙, 左看右看覺得稀奇,“它的嘴巴為什麼是扁扁的一條縫啊?”

小團子伸出白嫩的手指頭, 一邊說著一邊塞進了木蛙的嘴巴裡。

葉安年:……

小孩子果然看到窟窿和縫隙就喜歡把手塞進去,幸好他做的這個木蛙不是帶機關的,要不然這會兒福崽的小手指頭就要被咬了。

“因為它會叫啊。”葉安年道,把桌子上剛磨好的一根一頭粗一頭細的小木棒拿起來遞到福崽手上,“用這個,劃它背上的凹槽試試看?”

福崽先前還好奇為什麼蛤魚的背上會有一排像魚鰭一樣的東西,聽了葉安年的話接過小木棒用粗的那頭在木蛙背上劃過,頓時響起了一陣“呱呱”的蛙鳴。

“哇!”

福崽驚呆了:“它真的會叫!”

而且這叫聲還跟真的一樣!

呱呱!呱呱!

福崽一下下用木棒劃著木蛙背上的一排凹槽,聽著一聲聲的蛙鳴,開心的一雙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哥哥你好厲害啊!這蛤魚叫的跟真的一樣!”

“哥哥,這木蛤魚可以給我玩麼?”福崽一臉期待,興奮極了。

這麼好玩的小玩意,石頭哥哥和玲玲妹妹肯定都沒見過,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像拿給兩個小玩伴一起玩了。

“嗯哼~”葉安年見他開心的樣子,點了點頭。

“木蛙這麼好玩的?”他忍不住問。

福崽咧著小嘴樂,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

葉安年勾了勾嘴角,小孩子還真是容易滿足:“那我再做幾個吧,拿給你的小夥伴們一起玩。”

這木蛙放在現代可是泰國的招財蛙,很有人氣的旅遊紀念品,他本來也不敢確定第一個做的就能讓它發出蛙聲,沒想到竟然成功了。

既然福崽喜歡,那他就多做幾個,給丁秋、石頭還有陳家兄妹一人一個,若是小孩子們都喜歡,到時也可以做幾個拿去鎮上賣。

“哥哥最好了!”

福崽開心的拿著木蛙敲來敲去,一時間“呱呱”聲在小院裡響了起來。

這聲音成功把坐院裡背書的丁秋給勾了過來。

福崽一見秋哥哥,就拉著他的手,教他如何讓木蛙發聲。

丁秋玩了一會兒,也很喜歡,覺得新奇又有趣,對葉安年道:“葉大哥的手真巧。”

葉安年笑笑:“這小玩意很好做,比給你的魯班鎖容易。”

“那也很厲害,”丁秋抿抿唇,“我還從沒見過叫聲這麼逼真的木蛤魚呢。”

“我會做的東西還多呢,”葉安年道,“以後都做給你們玩。”

“嘿嘿!”福崽興奮的叫起來,“那哥哥豈不是木匠大師了!”

葉安年笑得一臉無奈:“木匠大師又是什麼?”

三人說的熱鬨,籬笆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

江竹背著藥箱從外麵回來,一進門就道:“玩什麼呢?我離老遠就聽見咱家院裡蛙聲一片。”

“安年,你帶他們去下河摸蛤魚了?”

“是木蛤魚,江大夫!”

福崽一聽,獻寶似的把木蛙雙手捧給江竹看。

江竹亦沒見過這小玩意,好奇的接過來,拿著木棒在蛙背上敲敲,木蛙便發出了清脆的“咚咚”聲。

“木魚?”他挑眉看葉安年。

葉安年勾勾唇,舉起手,隔空給他比劃:“不能敲,要用劃的。”

江竹照做,木蛙果然發出了逼真的“呱呱”聲。

“有意思。”江竹也笑起來,手上一下下劃著,竟然玩的停不下來。

葉安年:……

看來他可能得再多做一個了。

呱呱!呱呱!

呱呱呱咕咕~

咕呱咕呱~

葉安年眼睛一亮,江竹竟然還玩出花來了。

這木雕的小東西正著劃、反著劃、連著劃、斷開劃、或輕、或重,竟然還能發出不一樣的叫聲,當真是他都沒有想到。

“安年,這東西或許能拿到甜水鎮的大集上賣一賣。”江竹道。

“我也這麼想的。”葉安年道,江竹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連著之前我做的木陀螺和竹蜻蜓,還有那十二生肖的小擺件。”

“小擺件就算了吧?”江竹停下手上的動作,蛙聲也跟著停了下來。

“雕的不好麼?”葉安年皺了皺眉。

雖然這裡沒有砂紙,不能做精細的打磨,但是他用銼刀,已經把小細節的地方都仔細雕琢過了,也不粗陋吧?

哪知,江竹卻道:“倒也不是不好,是做的太精細了,我想放在家裡擺著。”

葉安年看向他,後者神情認真,顯然是真的舍不得把他雕好的十二生肖擺件拿去賣。

“也好。”葉安年道。

那十二生肖的擺件,他兩三日才能雕完一個,如今才雕完寅虎,若要雕完十二個還早呢。

且他花了這麼大功夫做的,總不好賣的太便宜。

可若是賣的貴了,這樣的小東西,平民百姓家裡連溫飽都還是問題,怕是不會舍得買,也不講究擺這些。

而稍有些錢的人家也看不上他這樣沒有名氣的人雕出來擺件,大戶人家家中的博物架上擺著的都是價值連城的木雕玉器,瓷器古玩,哪會買他的木雕。

左右他也隻是雕來練手的,放在家裡或是給兩個孩子玩都好。

江竹這倒是提醒了他,現階段還是先做些小玩意賣給小孩玩來得容易,若是要做精細些,比較考驗雕工的擺件飾品,還得再緩緩,是他欠考慮了。

正想著,江竹轉身出了藥廬,不一會兒轉身抱了個黃澄澄的大南瓜進來。

葉安年有點驚喜:“哪來的?”

“給村裡趙嬸子家的哥兒看診,趙嬸子給的。”江竹道。

因著他平時待人和善親近,給人看診,從來不會變著方的多收診金和藥錢,偶爾遇到小孩著涼、肚子疼,順手就幫著治了,也不收診金,在村裡混的人緣十分不錯,每次看診回來,總會被病患塞些自家種的東西做酬謝。

此時見葉安年很有興致的樣子,便問他:“我等下做晌飯,這南瓜你想怎麼吃?”

葉安年的確是饞南瓜了。

上一世,他高中時候曾被渣爹丟回遠在省城的外婆家住,外婆家的小花園裡種的了各種蔬菜瓜果。

南瓜熟的時候,外婆就把南瓜摘下來,混著糯米一起,給他做甜甜軟軟的南瓜糯米飯。

“南瓜糯米飯……你會做麼?”葉安年試探著問道。

他不太確定江竹會不會做,也不知道這裡的南瓜會怎麼吃。

“會做啊。”沒想到江竹直接答應了,“那咱們晌午吃南瓜糯米飯,再炒個豇豆,拌個黃瓜,屋後的豇豆和黃瓜再不吃就老了。”

“好。”葉安年從木桌後站起身,“那我去摘菜。”

江竹把懷裡的大南瓜墩在長木桌上,拉住了葉安年的手:“一起去。”

兩人挎著籃子出了門,福崽和丁秋坐在木凳上,直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秋哥哥,如今哥哥和江大夫的感情可真好啊。”

小團子晃著自己被綁成粽子的腳,十分感歎。

“是啊,”丁秋也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先生對一個人這麼好。”

“咦,”他這話一出口,福崽就迷惑了,“江大夫待你不好麼?”

“也不是不好啦。”丁秋皺著眉,斟酌著用詞,“就是……沒那麼精細?”

他其實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來著,跟著一群臟兮兮的小乞丐在街上要飯。

那天他好不容易討來的包子被一個老乞丐搶了,還被打了一頓。

那時他已經餓了三四天了,根本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就眼睜睜的等死。

絕望之際,是江竹給了他一個饅頭。

他狼吞虎咽的吃完,抬頭剛要道謝,就瞥見一道黑影手持利劍朝江竹刺了過去。

這一飯之恩,他當場就報了。

他撲上去用力推開江竹,但那劍卻從他的雙目上劃了過去,頓時血濺當場。

自那時起,他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見了。

但值得慶幸的是,他從此有了家人,用不著再當乞丐了。

江竹把他撿了回去,收做了小藥童,還發誓一定會治好他的眼睛。

不過,江竹也確實很不會照顧人,給他做的飯除了吃不死人,那根本就是難以下咽。

平時給他梳頭都是直接拿發帶隨便一綁,每天丟給他一塊沾濕的帕子讓他自己擦臉洗漱,穿衣也是隨便給他往身上一套,還好他眼睛看不見,也就無所謂自己是個什麼形象。

後來兩人就到了月牙村,江竹整日出去采藥,給人看診,經常把他一個人放在家裡,扔給他一袋子饅頭,有時候兩三天都不回來。

他便開始努力適應黑暗,自己學著照顧自己,原本他是想連飯也一起做的,但自從有一次燒了家裡灶房,連帶著一整個藥架的藥材,江竹就死活不讓他做飯了。

不過,也幸好經此一事,江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照顧人的方式有問題,還有做飯難吃的問題,開始對他上心了些,也鑽研起廚藝來,他的日子,這才好過了一些。

“總之,先生真的對葉大哥特彆好。”丁秋感慨道,“福崽,你和葉大哥真的太幸運了。”

第44章 南瓜糯米飯

兩人挎著籃子去了屋後的菜地。

眼下已經入了八月, 月牙村挨著望月山,早晚都開始涼起來。

黃瓜架上掛著不少成人手掌長的秋黃瓜,旁邊種的兩壟豇豆也掛的密密麻麻的就等著人來采摘。

葉安年和江竹就一人摘黃瓜, 一人摘豇豆。

秋黃瓜要挑嫩的吃,老的皮厚、肉康,味道也不鮮嫩。

不過, 兩人一般過幾天就會來看看有沒有長成的, 隨著摘隨著吃, 倒是沒有太老的。

葉安年摘了幾個長成的, 又摘了幾個嫩些的放進籃子裡,見旁邊的無花果樹上有不少長熟的果子, 就順手摘了幾個。

這年頭種東西不打藥,施的農家肥也乾淨, 葉安年用手擦一擦表皮,就掰開嘗了一個,果然是甜絲絲的。

見江竹還在摘豇豆, 就繞過田埂去尋他。

兩壟豇豆架之間,江竹正挎著籃子伸手摘著豇豆。

葉安年走過去,將一個擦乾淨的無花果遞到江竹麵前:“無花果熟了,還挺甜的。”

江竹此時一手挎著籃子,一手在摘豇豆, 見葉安年遞來無花果, 下意識想騰出手去接。

但手上剛摘完豇豆,不乾淨,他就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而就這工夫, 葉安年已經將無花果掰開,擠出裡麵的果肉塞進了他嘴裡。

軟爛的果肉觸到舌尖, 清甜的味道便在口中蔓開。

江竹怔了下,抬頭間撞上葉安年如冷泉般的眼睛泛著笑意。

他便也跟著笑了:“是很甜,多摘些回去吃?”

葉安年看了看自己籃子裡摘的那幾個熟的發紫的無花果:“就這幾個熟的好的,我都摘來了。”

籃子裡就隻有五六個小果子,躺在幾根綠油油的秋黃瓜上十分顯眼。

“那咱們分了吧。”

江竹看了看自己已經摘了大半籃子的豇豆,拉著葉安年走到地頭上,找地方坐了下來。

“樹上結的還多,讓他倆等幾天在吃,咱們吃這頭一茬。”

“好啊。”葉安年把自己籃子裡的無花果都拿出來,分給江竹三顆,自己留了三顆。

熟透的無花果外皮是淡紫色的,飽滿的頂部都裂開了口子,露出裡麵紅色的果瓤來。

淡淡的清香,適口的清甜,葉安年吃完三個竟然還覺得有些意猶未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江竹一起偷偷吃獨食的緣故。

“汪!”

“汪汪!嗚~”

幾聲狗叫響起,銅錢圓胖的小身子像炮彈似的衝了過來。

葉安年丟掉手上殘留的無花果皮,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竟有一種被抓包的感覺。

江竹此時也吃完了,先站起身,然後伸手拉他。

銅錢一鼓作氣衝到兩人跟前,就開始繞著兩人的腳撒歡,小鼻子到處嗅。

江竹見它這樣子,笑著跟葉安年打趣:“你瞧,這狗鼻子就是靈。咱們偷吃個無花果都能把它招過來。”

葉安年便蹲下身摸了摸銅錢毛茸茸的狗頭:“銅錢,你剛剛可什麼都沒看見。”

銅錢吐著舌頭蹭了蹭他的手,一雙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你這樣不行。”

江竹也蹲下身來,伸手點了點銅錢的鼻尖,利誘道:“不許告訴福崽和丁秋,回去我給你蒸甜南瓜吃。”

“汪嗚!”

銅錢突然歪了歪頭,尾巴搖的飛起,蹭蹭江竹的腳,然後扭頭就跑。

江竹拉著葉安年起身,笑道:“你看,它聽懂了。”

“也就是銅錢傻,”葉安年勾了勾唇,“哪有狗會被南瓜收買啊。”

江竹挑眉:“怎麼?我做的南瓜糯米飯很好吃的。”

葉安年配合的點頭:“那是自然,你做的什麼都好吃。”

兩個人逗著銅錢自導自演了一出,說說笑笑的回了院子。

晌午陽光足,還有些曬,葉安年就在堂屋收拾剛摘的秋黃瓜和豇豆。

江竹則抱了放在藥廬的大南瓜過來,打水洗淨後,把南瓜對半切開,然後把裡麵的瓜瓤掏乾淨。

葉安年這邊洗淨了黃瓜和豇豆,挑了兩根嫩的塞給福崽和丁秋一人一根,直接吃,剩下的就切成塊,待會涼拌。

豇豆洗淨後切成段,待會和臘肉一起炒。他做完這些,就去看江竹那邊的進度。

江竹已經將紅棗、葡萄乾和糯米都泡好了,他先在挖空的南瓜底部放了幾顆枸杞,然後鋪上一層糯米,又在糯米上鋪了薄薄的一層紅糖。

見葉安年過來瞧他,便問道:“喜歡吃的甜一點,還是淡一點?”

“甜一點。”葉安年道。

江竹便在紅糖上再鋪上一層糯米之後,又開始鋪一層紅糖,鋪完後把泡好的葡萄乾直接撒在紅糖上,再鋪糯米,再鋪紅糖,最後用紅棗封頂。

葉安年見他這一番操作,眨了眨眼:“這麼多層啊。”

外婆做的南瓜糯米飯可比這簡單多了,就是泡好糯米放進鍋裡,把切好的南瓜塊、紅棗一起放進去,上鍋蒸就好了,等出鍋就盛出來拌上白糖吃。

“對,這樣蒸出來的南瓜糯米飯香甜軟糯,一層一層的口感,會很好吃。”江竹道,“若是不喜吃甜,那紅糖就少放幾層。”

隻這麼聽他說著,葉安年就已經能想象到等會兒這南瓜糯米飯出鍋會有多香了。

“感覺你若是以後不想做郎中了,去開店賣吃食也不錯。”

這話葉安年說的很真心,他是當真覺得江竹做的飯菜都不錯。

江竹把塞好的兩半南瓜放到鍋裡的籠屜上蒸,聞言朝葉安年笑了笑:“算了吧,我可不喜整日跟這些油鹽醬醋打交道。”

葉安年一怔,當下便覺得是不是自己平時太怠懶了些,住進來這麼久了,滿打滿算好像也就才做過兩三次飯而已。

而且他作為江竹的夫郎,好像這些活計確實應該他來做的,至少在這裡夫郎、哥兒都是這樣的規矩。

江竹說完,見葉安年愣住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岔了。

他取來灶台上的帕子擦乾淨手,捏了捏葉安年的臉:“想什麼呢,我隻是不喜整日在鍋灶間忙碌而已。但若是做給你和福崽他們吃,那是不一樣的。”

葉安年被江竹捏了臉,還有些愣愣的,竟沒反應過來他說這話的意思,還問:“怎麼不一樣呢?”

“做飯菜給喜歡的人吃,是能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江竹道。

葉安年看著他,清冷的眸子驀地睜大了。

要命,他好像聽懂江竹的意思了。

“嗯,對,對。外麵鍋開了,我……我去喂雞。”

垂在身側的手暗暗抓緊了袖子,葉安年抿緊了唇,同手同腳的往院子裡去了。

江竹瞥見他通紅的耳尖,揚起嘴角,無奈的搖了搖頭。

直到飯菜都做好,江竹在堂屋裡喊開飯,在院子裡轉悠的葉安年才進去端菜。

現在天氣熱,他們晌飯都是在院裡的石桌上吃,還省的收拾桌凳。

香噴噴的豇豆炒臘肉,涼拌秋黃瓜,主食就是甜甜的南瓜糯米飯。

江竹給每人盛了一碗,南瓜已經蒸的軟爛了,他把裡麵的糯米飯掏空之後,就把南瓜肉也挖一些下來,蓋在大家的糯米飯上。

黃橙橙的南瓜肉,挖一口又甜又糯,再配上粘粘的的糯米飯滿口簡直香甜的拉絲。

福崽用勺子挖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起來,有南瓜,有紅棗,還有葡萄乾,甜絲絲的混著南瓜香,即便隻吃飯他都能吃一大碗。

“鍋鍋!吼吼吃呀!”

福崽大口大口吃的很香,然後又驚訝起來:“還……還有枸杞!”

“你這小舌頭還挺靈的。”葉安年伸手擦掉了他沾在嘴邊的飯粒。

“嘿嘿……”福崽笑了起來。

南瓜糯米飯香甜可口,葉安年吃的很合心意。

雖然都是甜甜糯糯,不過味道確實和外婆做的不一樣。

“味道如何?”

江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葉安年點點頭,毫不吝惜的誇道:“好吃。”

比他記憶裡的還好吃。

聽他這樣說,江竹便滿意起來。

葉安年瞥見江竹爬滿笑意的側臉,便又響起他方才的話來。

做飯菜給喜歡的人吃,是能讓人心情愉悅的事。

臉上“騰”地熱起來,他佯裝無事地站起身,拿起桌上剩下的幾塊南瓜皮去喂銅錢。

銅錢果然吃的很香,吃完了南瓜,就用小舌頭去舔他的手心。

手心頓時被舔的濕濕的,癢癢的。

“沒有了。”葉安年把兩隻手都攤開給銅錢看。

銅錢就搖著尾巴,撲上來把他兩隻手全都添了一遍,然後蹲下來看著他。

“真沒了。”葉安年無奈,“下次做再給你吃。”

他伸手摸了摸銅錢的頭,把小狗打發走。

剛一站起身,江竹突然抓住了他的腕子。

“嗯?”葉安年疑惑的看著他。

江竹露出一臉狐狸笑,也不說話,直接抓著他的手往他鼻子底下湊了過去。

葉安年:……

“嘔~”

果然啊,小狗的嘴是十分的臭。

洗手洗手!

必須馬上洗手!

衝到盥洗架旁,葉安年用皂莢搓了好幾遍。

江竹就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看著葉安年笑。

福崽看的一頭霧水,想問一旁的丁秋,奈何丁秋看不到。

於是他撐著拐杖蹦到葉安年旁邊,問道:“哥哥,哥哥,江大夫怎麼啦?”

“為什麼要看著你笑呀?”

葉安年:……

看著福崽一臉天真的樣子,他突然也笑了起來。

將福崽抱起來放在一旁的小凳上坐著,葉安年勾勾手叫來了銅錢。

福崽不明所以伸手去摸銅錢,銅錢就高興的蹭福崽,舔他的手,逗得福崽咯咯笑。

“哈哈,好癢!”

“哥哥,所以到底為什麼呀?”

小孩還沒忘了剛才問的事。

葉安年莞爾:“你把手拿起來聞聞。”

福崽眨巴著黑黑圓圓的大眼睛,抬起小手來,不明所以的放在自己鼻子下麵嗅了嗅。

然後……

“嘔!”

“嘔……哥哥是壞人!”

福崽死死皺著眉,把自己被銅錢舔過的小手拿的遠遠的。

“哥哥和江大夫欺負人呀!”

江竹在一旁笑的眼睛彎彎,葉安年也揚起了嘴角。

快樂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第45章 鎮上擺攤

之後的兩日, 葉安年一口氣做了六個大小不一的木蛙。

趕巧這日陳秀才的夫郎楊池帶著兩個孩子來串門,葉安年便挑了兩個木蛙給陳玲玲和陳懷書拿著玩。

陳玲玲喜歡的緊,抱著一隻小木蛙, 用小木棒在它背上劃來劃去,呱呱的蛙鳴傳出去老遠。

葉安年就搬來兩張小凳子,放在院裡陽光好的地方, 讓福崽和玲玲坐在一起玩木蛙。

銅錢愛跟小孩湊熱鬨, 木蛙一叫, 銅錢就汪汪的滿院子跑, 熱鬨的很。

相比玲玲,陳懷書倒是沒那麼感興趣了。

他隻擺弄了一會兒, 過了一開始的新鮮勁,就沒了興趣, 反倒更喜歡和丁秋湊在一起,看丁秋背書。

江竹見陳懷書對丁秋背的《神農百草經》很感興趣,還以為他也喜歡草藥和醫術。

楊池就道:“你彆管他, 這孩子跟他爹一樣是個書癡,不管啥書都想看兩眼。我看以後也得讀成個書呆子。”

“愛看書是好事。”葉安年道,“以後考個功名啥的,就不用在土裡刨食了。”

“這倒是,哪怕考不上, 多識得幾個字也是好的。”楊池樂嗬嗬的。

葉安年這話他愛聽, 他家陳茂彥就是秀才,如今在鎮上的書院教書,一個月能賺三四兩銀子呢, 可不是比村裡許多家都過得好多了。

“玲玲還小,我打算過兩年再考慮送她開蒙的事。姑娘家雖說不求她考什麼功名, 但知書達理是一定要的,也免得吃虧受騙。”

“那你呢,咋打算的?”楊池問。

楊池的話,提醒了葉安年,福崽過了年就五歲了,丁秋九歲,也差不多到了該開蒙讀書的時候。

東陵國國風尚學,民風開放,女子和哥兒的地位並沒有那麼低,女子和哥兒都可上學堂,甚至科考入朝為官。

隻不過在品階上,還是稍有限製,最高官至五品,在往上就沒有先例了。

經商方麵,也有不少女子和哥兒拋頭露麵的,並不會被歧視。

但是在較為偏遠的小地方,因著百姓都窮,送女子和哥兒上學的人家就很少了。

就比如在月牙村,打算送自己女兒去念書的,恐怕也就隻有陳家了。

“倒是該準備起來了。”葉安年回道,“年後倒是可以給兩個孩子找個學堂上,隻是丁秋的眼睛……”

他有些擔憂道:“也不知先生願不願收。”

“能跟著聽聽先生講課也是好的,我瞧著丁秋如今背那什麼經挺熟練的,是個聰明孩子。”楊池寬慰他。

“嗯。”葉安年點點頭。

“你若是啥時候打算找先生,隨時來問我,我家懷書現在跟的這個先生就不錯,是茂彥的找的,老先生挺有學問,早先據說教過京城高門的子弟呢,年紀大了告老還鄉的。”

楊池很熱心,他在村裡能說的話的人不多,遇到葉安年這樣合得來的,可不就很合心意了。

“那到時候可要麻煩你了。”葉安年道。

楊池連連擺手:“麻煩什麼,鄉裡鄉親的。”

兩人又聊了會兒,楊池就要帶兩個孩子回家了。

葉安年想拿兩隻木蛙給兩個孩子玩,楊池死活不要:“你做一個要半天功夫,可不能這樣。上回你給孩子們的木陀螺和竹蜻蜓我都還沒謝你呢。”

玲玲也很聽話,哪怕喜歡,也乖乖的往葉安年懷裡塞。

“下回玩,鍋鍋,我肘啦!”

葉安年快被小姑娘萌化了,還是拿了隻小的塞進她手裡:“拿著吧,之前的木陀螺和竹蜻蜓都是男娃娃喜歡的東西,這個是給你的。”

玲玲眨巴眨巴眼睛,看楊池。

楊池捏捏她的小臉蛋:“那就拿著吧,快說謝謝。”

“謝謝鍋鍋!”玲玲開心了,揮著手上的小木蛙,“蛙蛙,會叫!”

送走了楊池他們,葉安年關好院門,一轉身,江竹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

“忙完了?”葉安年問。

江竹點點頭,他之前一直在藥廬裡配藥,葉安年和楊池的對話他也聽到了一些。

“明年,要送福崽去念書麼?”他問道。

“是想過。”葉安年抿了抿唇,“但若是要花的銀子太多,遲兩年也沒事,反正福崽還小,倒是丁秋……”

“丁秋我平常也會教他。”江竹接過他的話,“其實要送他們念書的話,給先生的束脩不多,費銀子的是筆墨紙硯和啟蒙書。”

“家裡剩下的銀子確實不多了,還有半兩。”葉安年道。

他們之前辦親事擺酒席花了不少,一來二去,剩下的十幾兩銀子,一下子就都花光了。

“咱們明日去躺鎮上吧。”葉安年突然道。

江竹知道他是想去賣這幾天木刻的小玩意,點頭道:“好啊。甜水鎮上有一處泥人巷,那條街上賣的全是小孩的東西,咱們可以去那試試。”

既說定,葉安年便把這幾日他做的小玩意都擺出來放在籃子裡裝好,明兒一早就可以拎上東西走了。

一共是五個木陀螺,十個竹蜻蜓,還有新做的五個木蛙。

東西不算多,正好可以先試試水。

次日一早,兩人早早就起了。

江竹照例在鍋裡給兩個孩子溫上了一日的吃食,拎上葉安年昨晚裝好的籃子,兩人就一起出了門。

天剛蒙蒙亮,兩人站在老槐樹下等了一會兒,周良就趕著牛車過來了。

車上已經坐了四個人,兩個嬸子一個夫郎還有一個中年漢子。

走得近了,葉安年才認出,那中年漢子竟然是他那便宜爹葉成河。

這麼幾天不見,葉成河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身上雖然還是普通的棉布衣裳,卻收拾的挺板正,頭發也在腦後紮成發髻,臉上邋遢的胡子都沒了,人看起來還怪精神的。

葉成河其實長得並不醜,在一種普通人裡算是周正挺拔的,而葉安年的生母更是生的明豔動人。

不若這樣,也生不出葉安年這樣清雋好看的人來。

瞥見葉成河的瞬間,葉安年立時皺起了眉,江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便也看見了那道讓人生厭的身影。

不過沒辦法,村裡就隻有周良一人有牛車,要麼坐車,要麼走路。

好幾裡地的路程,葉安年可不想為了躲葉成河就不坐車。

待牛車停穩後兩人上了車,江竹特意選了個能把兩人隔的遠一些的位置坐著。

見兩人上車,那兩個嬸子和夫郎都跟兩人打了招呼,葉成河隻是不悅的“哼”了聲,倒是沒有說話。

許是天兒太早,大家都困頓著,這一路上都沒人說話。

葉安年倒是落得清淨,靠著江竹還眯了一覺。

到鎮上時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周良照例托了一進鎮子的那家湯餅鋪老板幫自己看牛車,自己也進鎮子逛遊去了。

今兒個又是甜水鎮的大集,那兩個嬸子和夫郎一下車就結伴往集市上去了,葉安年和江竹則拎著籃子直奔泥人巷。

葉成河是最後一個下車的,他下了車也不急著走,就在附近逛來逛去。

直到村裡這幾個人的身影都不見了,他才大步向前,拐進了一條臨街的巷子,不見了。

而葉安年和江竹兩人,就站在距離這巷子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麵。

葉成河的在甜水鎮上的這點貓膩,江竹是一早就叫子末查清楚了的,但葉安年還不知道。

如今這趟正好撞上,江竹就順便跟葉安年說了,也好叫他心裡有個底,往後若是葉成河或者老葉家起什麼壞心思,多少有個防備。

待聽江竹把葉成河的事說完,葉安年問出了自己心裡的疑惑:“一個月十兩銀子的工錢,這是正經活計麼?”

畢竟陳茂彥在鎮上的學堂當教書先生,一個月也就才三四兩銀子,而且他教的是這一整個甜水鎮上的學生,還外加附近村裡來上學的。

聽楊池說,差不多有三四十人。

這葉成河做什麼活,一個月能掙十兩銀子?

“我聽說,這個周記當鋪手腳可不乾淨。”江竹狀似隨意道。

“當鋪還能怎麼不乾淨?”葉安年不解。

“表麵做典當生意,背地裡放印子錢也是有的。”

江竹沒再多說,但葉安年已經明白了,葉成河乾的多半跟這個有關係。

不過葉安年並不關心葉成河到底在做什麼,隨便他怎麼折騰,隻要不給自己找麻煩添堵就好。

兩人沒有再繼續跟著葉成河,直接往泥人巷去了。

這個時候正是人多熱鬨,一進巷子,兩人就被小孩的吵嚷聲,還有巷子兩邊的叫賣聲給淹沒了。

到底是鎮上,領著孩子來逛的人不少,巷子兩邊更是賣什麼的都有。

葉安年一眼掃過去,看見的就有捏麵人的,畫糖畫的,賣頭花、虎頭枕、虎頭鞋的,還有飴糖和小點心。

外麵的不少攤位已經被占滿了,江竹就拉著葉安年一路往裡走,差不多走了大半條巷子,才在一個賣小孩繡樣的大娘的攤子旁,尋到了個空位。

兩人帶的東西不多,葉安年把裝著木雕的籃子放下,在地上鋪開一張花布,就把籃子裡的木雕都一一撿出來整齊的擺在了上麵。

江竹則從他隨身背著的布褡褳裡掏出兩個墊子鋪在地上,拉著葉安年一起坐了下來。

許是他們攤位上擺著的東西新奇,那大娘頻頻朝這邊看著,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木陀螺和竹蜻蜓小小子們倒是愛玩兒。這木蛤魚,也是給小孩玩兒的?”

第46章 賣光了

見大娘對木蛙頗為好奇, 江竹拿起一個放在手上,對大娘道:“不光小孩能玩,您也能玩。”

“我?”大娘連連擺手, 捂著嘴笑起來:“你這後生還打趣老婆子,這小玩意老婆子我才不玩呢!”

聽見兩人對話的葉安年從地上拿起一根小木棒子,在江竹手裡拿著的那個木蛙背上劃過。

頓時, 一陣“呱呱”聲響了起來。

大娘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不可思議道:“還, 還會叫?”

“這小東西叫的跟真的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