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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嘉年華後麵兩天是學生會牽頭組織的遊園會, 簡單來說就是玩遊戲,拿著遊園會的邀請函過關斬將,集齊的印章越多, 得到的獎品越豐盛,終極大獎是一台富士的相機, 大家在看到終極大獎的時候,拿到印章的決心空前絕後的堅定, 但條件也非常苛刻,需要集齊在場所有遊戲的滿分印章。

嘉年華前三天李木子出去比賽了,第四天才回來, 趕上了遊園會, 非要拉著薑時予去湊熱鬨, 薑時予從義賣結束後,回寢室昏睡了一天一夜, 身體軟的像棉花,耐不住李木子糖衣炮彈三請四催,隻好換了衣服和他去操場。

遊園會的門票所有學生人手一張,都可以參加, 但也隻有一張,掉了不補,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八點了, 遊園會七點開始,整個操場和體育館被燈光照的彷若白晝,之前被他們用來擺攤的小推車又被推到了操場,圍繞著整個操場整整一周, 每隔2米一輛,也是一個遊戲打卡點, 操場上的人比第一天嘉年華還多,遠遠望去,江華的操場人頭攢動。

李木子激動的要命,拉著薑時予一頭就鑽了進去,每個攤位遊戲不同,難易程度也不同,放眼操場和體育館,起碼有三四十個打卡點。

參加遊園會的人多,每個遊戲都需要排隊,有人失望而歸有人興高采烈,薑時予和李木子站在一塊,都有些緊張,前麵歡呼和失落的呼喊不斷交疊,讓他們揣揣不安。

“時予,我們不會連十個印章都集不齊吧。”

薑時予咽咽口水,“木子,要相信自己,我們很厲害的。”

李木子點頭,攥拳打氣加油。

很快輪到他們,在規定的時間內將一次性杯子裡浮起的乒乓球吹到最後一個杯子裡,三次機會。

薑時予先上去,第一次他吹的太用力,把球直接吹飛了,第二次力度太輕,超過時間還沒到終點,他有些緊張了,被那麼多人看著鼻尖都在冒汗,好在有了前兩次的經驗,第三次有驚無險的渡過了。

看著邀請函被蓋章紅紅的印章,薑時予開心的笑起來,然後站在一邊給李木子加油,好在兩人第一次玩的遊戲都驚險過關了。

兩人知道自己菜,之後的遊戲滿操場找簡單容易過的玩,一個小時後,兩人邀請函上已經被蓋了一大半的印章,李木子抱著邀請函來回數了好幾次他的得章數量。

“時予,要不咱們先去兌換點看看都有什麼東西吧,然後才有奮鬥目標。”

李木子說什麼薑時予都答應,兩人來到兌換點,兌換點在操場正中間,堆滿兩個帳篷的禮品到處都是,不斷有人過來換東西。

他們找到誌願者,詢問兌換的物品都有什麼。

誌願者將身後的物品一一拿出來放在桌上,告訴他們得到多少印章可以兌換哪一些。

有泡泡機,玩偶,帽子,圍巾,泡泡瑪特的盲盒,手環,擺飾,零食大禮包,居然還有學校食堂餐卡兌換券。

這時,身旁忽然出現一對情侶,女生指著放在最高處的相機問道,“請問那個相機需要多少印章才可以兌換?”

“那個是我們的終極大獎,第一位獲得全部遊戲滿分印章的才可以兌換哦。”

薑時予和李木子視線也朝著女生手指方向看過去。

薑時予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台相機,富士xt-5,他心動好久的相機,暑假的時候他本來準備接兩個月家教用存的錢買相機的,結果後來出了車禍,這事就不了了之。

就這一眼,薑時予眼睛都快粘到上麵去了,李木子在旁邊和他說話都沒聽到。

之前他一直都在網上刷到彆人開箱視頻,或者介紹視頻,看到實物後,薑時予覺得自己更喜歡了。

“時予,時予,和你說話呢,聽到了嗎?”

薑時予啊了一聲,轉過頭,“木子,你說什麼?”

“我說這個相機還蠻好看的,但是要求那麼高,所有遊戲百分百通關誒,我們肯定沒希望,我覺得那個泡泡瑪特的盲盒挺好看的,剛好是我喜歡的係列,再拿八個印章就可以兌換了。”

“嗯嗯,好啊。”薑時予心不在焉的回答。

李木子也發覺他的不對勁,順著他時不時轉移的視線去看,正好是那台相機。

“時予,你不會是想要那台相機吧?”

薑時予不說話,手指抓著邀請函在扣,角落的封層都被他扣掉了。

“不是吧,你真的想要那個啊?”李木子大驚。

“那是我很喜歡的一款相機。”薑時予說。

“可是要拿到相機,需要現場四十個遊戲全都打卡成功誒,憑咱倆這花拳繡腿,根本不可能啊。”

薑時予也知道癡心妄想,彆說讓他們完成所有遊戲,換個頭腦發達,四肢也發達的人過來,都不一定能百分百完成所有遊戲,畢竟獎品規格擺在那裡,容易被拿到的話,不得虧死。

薑時予戀戀不舍被李木子拉走,邊走還不停的往回看那台相機,沒有發覺李木子偷偷掏出手機在發消息。

兩人再次回到遊戲打卡地,這次薑時予玩遊戲比之前還要更加認真謹慎,前麵每上前一個人玩,他都死死盯著,觀察遊戲規則揣摩過關技巧。

就這樣他和李木子又得到了五個印章後,還剩下十個印章,也是最難的十個遊戲,有的單純靠體力,有的除了體力還要智力,甚至還有兩個遊戲需要雙人配合完成。

薑時予拿著邀請函研究了一番,對李木子說,“木子,咱們去這個三分投籃看看吧。”

李木子正拿著手機低頭發消息,忽然猛的抬起頭,朝對麵使勁揮手。

“這裡這裡,我們在這裡。”

薑時予也跟著抬頭,就看到不遠處過來的兩道身影,沈戾和陳旭。

沈戾早上出門的時候給他發了消息,說今天要去拳館訓練,然後就一整天沒有消息,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兩人逐漸走近,薑時予狀況之外,盯著沈戾問,“你怎麼來了?”

陳旭搶答,“李木子發消息讓我來支援,阿戾知道你也在,就一起過來了。”

薑時予聽罷,有些臉熱,都不好意思和沈戾對視。

李木子看著兩人似曖昧不清的狀態,十分懂事的拉著陳旭就要走,臨走還不忘叮囑沈戾。

“時予他想要終極大獎那台相機,還差十個印章。”然後就和陳旭鑽進了人流中。

瞬間,他們站的這一塊就剩下薑時予和沈戾麵對麵,薑時予想開口說什麼,又被陳旭那句話弄的有些不好意思,攥在手裡的邀請函被他蹂.躪的更皺了。

“還有哪些遊戲沒玩?”

沈戾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隔著熙熙攘攘的人聲,清晰的落到薑時予耳朵裡。

薑時予把皺巴巴的邀請函遞過去,上麵被他揉巴的不成樣子,像一團鹹菜都掉皮了。

沈戾接過後看看剩下的遊戲,二話不說,牽過薑時予的手往打卡點走。

薑時予落在身後,盯著被牽住的手。

沈戾從人潮中回頭,“牽住了,人多不要丟了。”

其實沈戾已經把他牽的很緊了,但薑時予聞言回握住他的手,兩人掌心貼在一起。

有沈戾幫他,好幾個需要力氣的遊戲很輕鬆就拿到了印章,沈戾幫他參賽,薑時予站在旁邊眼睛瞪的又大又圓,比自己參加比賽還緊張。

每次完成一個遊戲,他就會高興的小聲尖叫,等沈戾拿到印章走近,他立馬靠過去,貼著沈戾的胳膊,滿眼崇拜和欣喜誇他,你超厲害!

沈戾看他笑兩個月牙形的酒窩深深陷進去,忽然感覺自己來這一趟真值得,後麵的遊戲更是攢足了勁玩,給薑時予獲取印章。

越到後麵遊戲越難,最後兩個是需要雙人配合的遊戲,這下沒人幫忙,隻能薑時予自己上場,和沈戾一起參加。

第一個雙人遊戲是經典的兩人三足,兩個人並在一起的腿被綁上,到達指定點後,閉上眼睛正反轉三圈,然後回到出發點。

遊戲本身非常常見,但變態的是到達指定地點後的兩人需要閉上眼相互配合正反三圈,有一個人在原地轉一個人圍繞著中心點的人轉,轉完還要立刻返回原點,而且這個遊戲的時間給的極度苛刻,到現在為止,完成這個遊戲的人不超過三對。

出發點,沈戾蹲下身給兩人並在一起的腳係上繩子,問薑時予緊不緊。

薑時予搖頭又點頭,緊張巴巴看向沈戾,“沈戾,我覺得我可能會拖累你。”

運動本就是薑時予弱項,更彆提閉眼轉圈後再奔跑,薑時予閉上眼轉三圈是可以直接暈在原地的程度。

沈戾倒是一點顧慮都沒有,他捏了捏薑時予的臉蛋,湊近了說,“比賽開始後,我就把你抱起來,你乖乖的不要動,到了指定地點閉上眼就行,明白嗎?”

薑時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還可以這樣嗎?”

沈戾扯出一個邪氣的壞笑,“比賽規則上又沒有強製要求以什麼形式完成遊戲。”

薑時予被唬的隻知道點頭。

裁員宣布遊戲開始後,沈戾單手一把將薑時予抱起來,薑時予很上道,另外一隻沒被綁住的腿勾在沈戾腰上,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脖子,而被綁住的那條腿完全不受力,儘量給沈戾減輕負擔。

沈戾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到了指定轉圈的地點。

“閉眼。”

薑時予聽話閉上眼睛,感覺周圍在迅速旋轉,風聲在耳邊呼嘯,沈戾的胳膊強勁有力,將他抱的緊緊的,即便看不清周圍,薑時予卻一點都不擔心,將自己完全交給沈戾。

很快三圈結束,沈戾抱著薑時予往出發點跑,速度快到周圍的景物都帶出殘影,回到終點那一刻,裁判吹哨,並說了一句恭喜完成。

薑時予不敢置信,他們居然真的完成這個項目,誌願者過來給他們解開繩子,薑時予立刻雙腿盤住沈戾腰部,巨大的驚喜降臨,他開心的不知所措,其實他們還有一個遊戲沒有完成,沒有拿到他期望的相機,但是此刻和沈戾一起完成這樣有難度的遊戲對他來說,似乎更讓人開心。

雖然他們沒有按照規定形式做遊戲,但也不能判定違規,沈戾這樣完成方法,需要抱著那個人及其強悍的身體素質才行,即便讓彆人學習,難度依然存在。

圍觀的群眾也在為他們喝彩,薑時予被抱在沈戾身上還沒下去,上半身比沈戾還高了一個頭,能看到四周為他們鼓掌的同學,低頭就是沈戾深邃的眼眸,眼底倒映出自己的模樣。

遊戲結束腎上激素急劇分泌,多巴胺占據大腦,使人呼吸加快,心跳加速。

心緒湧動,薑時予低下頭,捧著沈戾的臉,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

他聽見周圍喧囂歡呼直衝雲霄,薑時予想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做過最衝動也是最大膽的舉動。

在萬眾矚目下,和沈戾接吻。

沈戾也被這個猝不及防的吻嚇到,高貴漂亮的小王子俯下身姿,雙眸緊閉,眼睫微顫,帶著小心的愛意,將他的吻落下。

這一刻,沈戾知道,自己徹底淪陷了。

拿到印章後,薑時予被沈戾牽著手往人群外走,薑時予臉紅的像熟透的番茄,低著頭似乎在找地上哪裡有洞,下一秒就會鑽進去。

沈戾則是一副心情十分愉悅的姿態,像剛進食完的雄獅,滿臉饜足的模樣,帶著薑時予大搖大擺走在操場上。

“最後一個項目在體育館,我們先過去參加。”

對於周圍縈繞在他們身上的目光,沈戾完全視而不見,隻顧低頭和薑時予說話,聲音格外輕鬆自在。

薑時予跟在他身邊,小聲嗯了一下。

將人帶離操場,剛準備進體育館,就被穿著紅大褂的誌願者攔住。

“不好意思,剛才有人舉報你們兩個人共用一張邀請函參加比賽,而且沒有遵守遊戲規則,這邊需要兩位到操場中心去一趟。”

薑時予還沉浸在自己剛才大膽的舉動裡偷偷害羞,猛的被人攔住說自己違背規定參加比賽,臉上的紅暈霎那間就褪去了。

“可是邀請函上並沒有寫不能多人一票,隻規定了一個遊戲隻能玩一次,而且現場裁判也默認多人共用同一票的事情,一直沒有阻攔過。”

薑時予和沈戾來到兌獎中心和活動負責人解釋。

負責人也非常無奈,“對不起,關於多人共用一票的規定我們確實沒有在邀請函上寫清楚,這是我們的過失,但大家默認是一張票一個人用,畢竟活動是我們內部自己組織的,初衷是希望大家玩得開心就好,所以裁判也沒有過分糾結這些,但現在是有人舉報你們違反比賽多人共用一票,並且沒有按照三人兩足的規定完成比賽,因為涉及到終極大獎,所以大家都比較敏感實在抱歉,這樣吧,為表示我們的歉意,現場除相機以外的所有獎品,任您挑選三樣,作為我們工作組道歉的誠意。”

負責人態度十分誠懇,言語中也有無奈,作為活動負責人,他是希望大家都玩得開心,但一些各種緣由,他也沒辦法麵麵俱到。

沈戾聽完負責人的說法,明白是有人眼紅他們即將得到相機,所以故意舉報,他知道薑時予很喜歡這台相機,玩遊戲過程中和他聊起了好幾次對這台相機的向往。

他臉色陰沉的嚇人,剛要上前開口,就被薑時予攔住,薑時予朝他搖搖頭。

“沒關係,確實我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相機我不要了。”

負責人也是學生會的,大家都是同學,薑時予不願意讓他為難。

將邀請函遞給誌願者,薑時予沒有要那三樣任選的獎品,扭頭和沈戾離開了。

走出操場的時候,他轉身看了看燈光閃爍,熱鬨不已的操場,和來時站在這裡緊張,激動的心情截然不同。

他並不怪那個舉報自己同學,他確實沒有一人一票去完成比賽,兩人三足也是投機取巧贏的,他隻是有些可惜,那台他想了很久的相機,最後還是無緣了。

沈戾站在他麵前,那雙貓眼已經不似剛才那般璀璨,眼底藏著淡淡的失落。

他將人下巴攥住轉回來,“真的那麼喜歡那台相機?”

反正都已經失去兌獎資格了,薑時予委屈巴巴點頭又搖頭,在沈戾麵前不再掩飾,“我隻是感覺它待在購物車和待在兌獎台上對我來說好像意義不一樣,當它待在兌獎台上時,我需要完成一個一個遊戲,努力爭取印章,那個過程,驚喜期待一步步朝它更近,才使它的意義變得特殊。”

說著說著,薑時予心中泛酸,感覺委屈的心情越來越強烈。

沈戾摸摸他的頭,沒有說話,薑時予低頭看地麵,平複了一會心情,假裝沒事一樣,朝沈戾扯出一個笑容。

“算了算了,可能真的和那台相機沒緣分,不想啦,我們回宿舍吧。”

沈戾扯了扯他的臉,“好了,彆笑了,有點醜。”

薑時予癟嘴,扭頭就衝了出去。

沈戾跟在身後,看他的背影,眼底變幻莫測。

第三十二章

遊園會持續兩天, 但當晚遊戲回宿舍後,薑時予就開始發起了低燒自己卻沒發覺,在操場上吹了風又出汗, 回到宿舍一洗澡,熱氣就往臉上撲。

他從浴室出來時, 臉色的紅暈沒散,沈戾以為他是被熱氣蒸的, 提醒他吹頭發。

薑時予暈暈的坐在椅子上,感覺腦袋有點重,他想可能是洗澡的時候窗戶關的太緊了, 沒有通風。

吹風機的熱風呼呼往外吹, 薑時予感覺臉上越來越熱, 有點喘不過氣,手舉著吹風機也開始酸軟, 他頭好重,眼睛打不開,關了吹風機後摸了摸頭發,隻有發尾還有點濕潤, 便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沈戾弄完電腦裡的資料,發現寢室靜悄悄的,薑時予用過的吹風機放在桌上沒有□□頭, 擦頭發的毛巾扔在椅子上,地下還有一灘水。

薑時予是個有點輕微潔癖的小病秧子,雖然自理能力差,但絕不將就, 平時睡前磨磨蹭蹭的一定會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今天這樣亂七八糟的不是他的風格。

沈戾推開椅子走過去, 發現薑時予又把臉埋進被子裡了,他伸手將被子輕輕掀開,露出裡麵臉色通紅,眉頭緊皺,一臉難受的薑時予。

沈戾眼神頓深,伸手放在薑時予額頭上,溫度過高。

“薑時予,薑時予,醒醒。”

沈戾輕輕拍了拍薑時予的臉,想將人叫醒,但薑時予似乎很難受,閉著眼睛哼唧,不願意醒來。

這幾天太累了,又是擺攤又是玩遊戲,薑時予本來身子就弱經不起折騰,恰逢最近換季溫差大,直接把人累病了。此刻躺在床上的他,全身像被人打了一頓,又酸又痛還發軟,在夢裡都難受的想哭。

見人醒不過來,沈戾直接找了溫度槍,測了一下額頭溫度,38.5.

暑假在家薑時予生病那次,他似乎記得醫生提過,讓他注意千萬不能發燒,以他現在身體狀況,發燒容易引發炎症,嚴重的話,波及心臟就麻煩了。

沈戾將人從被窩裡挖出來,裡外三層包裹嚴實,然後抱著出了門,江華宿舍門禁是十點半,下樓的時候,剛好碰到宿管要關門,沈戾將情況說明後,宿管讓他們出去了。

直到坐上的士後座,薑時予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沈戾看到他醒來,伸手摸了摸額頭,溫度似乎更高了。

“師傅,麻煩快點,謝謝。”

說完,沈戾轉頭攏著薑時予的身體,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問他,“難受嗎?”

薑時予發覺身邊的人,燒的水光泛泛的雙眸閃爍了一下,很快因為無力又耷拉下去,他感覺自己的五官好像被蒙上了一層紗,霧蒙蒙的,沈戾在他耳邊說話他都不太聽得清。

“你說什麼。”薑時予靠在沈戾肩上,嘴巴就在他的耳邊,他不知道自己說話的時候聲音多麼沙啞虛弱,像奄奄一息的小貓。

沈戾將人抱的更緊,貼著他的耳朵問,“是不是很難受,就快到醫院了。”

薑時予想搖頭表示自己還好,但是頭太重了,他隻是輕輕的在沈戾肩膀上動了一下,然後眼睛再度閉上。

到了醫院後,沈戾抱著人直衝急診室,大晚上急診人不多,醫生迅速安排薑時予入院檢查。

“病人自身攜帶什麼病症或者對什麼藥物過敏嗎?”

醫生一邊給薑時予檢查一邊詢問站在旁邊的沈戾,沈戾張張嘴,卻沒說話。

他對薑時予的了解,是從車禍後醒來開始的,確切來說,是最近兩個月才熟悉起來,他以為經過這段時間朝夕相處,對薑時予足夠了解,卻在此刻,麵對醫生的問題,無從回答。

醫生沒聽見回答,站起身看向沈戾,見是個不大的少年,便道,“你不是病人家屬吧。”

“嗯,是,同學。”

“有他家人的聯係方式嗎?你剛說他有心臟病還對多種藥物過敏,我不敢亂開藥,叫家人過來一趟比較好。”

沈戾沉默了一會,走出去給白芸打電話。

白芸得知薑時予發燒昏迷在醫院後,二話不說帶上司機就出了門,路上不停對電話這頭叮囑一些關於薑時予的事。

沈戾聽了一會,打斷了白芸的話,“媽,你和醫生直接說吧,我怕記漏了。”

白芸頓了一會,“也行也行,你趕緊把電話給醫生。”

沈戾站在病房內,門沒關,能清晰聽見門外醫生和白芸的對話,白芸交代細致,對薑時予的身體情況了如指掌,麵對醫生的提問也對答如流。

很快醫生走進來,開了單子給沈戾,讓他去繳費,護士等會過來打點滴。

“醫生,我,同學,情況怎麼樣。”

“還好溫度不算特彆高,先吊水降溫,再觀察情況。”

醫生走後,護士推著車進來,沈戾剛準備去繳費的腳步停頓,跟著護士來到床邊。

薑時予白皙的手腕從被子裡拿出來,他血管細,不好下針,護士在他手背拍了好多下,眼看著那片白皙的皮膚逐漸變紅,沈戾站在旁邊,戾氣橫生,嚇得護士紮針的手一歪,第一針沒進去。

沈戾盯著出血的手背,沒說話,但是眉眼沉的嚇人。

好在第二針進去了,護士趕緊收拾好東西,掛上水,叮囑了幾句就走了。

沈戾在床邊坐下,握著薑時予的手放進被子裡,薑時予睡的不安穩,眉頭一直皺著,嘴唇也緊緊抿著。

沈戾心臟緊揪著,恨不得自己替薑時予難受,他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他舒服,隻能這樣無計可施的在一旁看著。

或許換做以前的沈戾,會知道如何緩解薑時予生病時的痛楚吧,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和薑時予之間,丟掉的那段記憶,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那個沈戾肯定可以完整的回答出關於薑時予身體所有的問題,肯定會及時觀察到薑時予身體的不適,肯定不會讓他這樣病倒在醫院,肯定不會像現在的自己,無計可施。

白芸到達醫院病房時,房門半掩著,沈戾坐在病床邊,昏暗的燈光落在床頭那一小片地方,他兒子單手握著薑時予吊水那隻手,低著頭,眉眼低垂,鋒利的五官隱在暗處,讓他看起來有幾分脆弱。

聽見門口的動靜讓沈戾迅速抬頭,見到白芸,他朝自己媽比了個手勢,然後放下薑時予的手,母子兩人帶上門走了出去。

“時予怎麼樣了?”白芸直接道。

“溫度下去了一點,醫生說今晚持續觀察。”

“怎麼會突然發燒病倒呢,開學後不是一直好好的,我讓你好好照顧他,你怎麼照顧人家的,我說過了,就算失憶忘掉以前那些事,但你也要把時予當成弟弟對待,你是一個字沒聽是不是。”白芸這些年養尊處優,丈夫疼愛,兒子還算孝順,過得很滋潤,麵相自然也年輕溫柔,此刻數落起兒子來確是滿臉嚴肅,如果不是沈戾已經長的牛高馬大,她真的要拎著這臭小子耳朵狠狠罵一頓。

沈戾沒說話,靠在冰冷的牆邊,任由白芸數落。

白芸停了話,視線掃過沈戾,覺得有些不對勁。

暑假時,她每次和沈戾談及關於時予的事,這小子不是不耐煩就是敷衍了事,今天她這樣為了時予罵他,居然低著頭乖乖挨罵,半個字都不吭。

“行了,我也懶得說你,等時予身體好了以後就回家和我住吧,我去和學校打招呼。”

剛才還垂著頭一幅任打任罵的沈戾,聽到白芸讓薑時予之後回家住,瞬間眼神就變了,“媽,你怎麼突然讓他回去住。”

“時予心臟手術一直沒做,隱患太大了,是我一塊心病,大一的時候就因為你替他兜著一直拖拖拉拉沒去做,結果暑假又碰上車禍,手術指標達不到,這次等他病好了,就回彆墅好好把身體養好。”

“學校這邊……”

“學校那邊我讓你爸去打招呼,上學車接車送的也不麻煩,隻要能把時予身體養好就行,和你這臭小子待在一起,時予的手術再過幾年也做不了。”

沈戾還想說什麼,白芸不給他機會,轉身推開門走進病房。

薑時予迷迷糊糊聽到外麵有聲音,睜開眼就看到許久不見的白芸阿姨。

“誒喲,乖崽,醒了,有沒有哪裡難受。”白芸走上前,一臉關愛盯著薑時予燒的通紅的臉。

彆說,雖然生病了,時予這段時間比暑假那會臉圓潤了些,長了肉,白芸心中想道。

薑時予頭還昏沉著,身體也乏力,但不想讓白芸擔心,他眨眨眼努力抿出一個笑容,“白芸阿姨,我沒什麼事,大晚上還麻煩你跑一趟。”

“麻煩什麼,我早就要來學校看你了,沈戾也是,把你照顧到醫院來了,這臭小子,等會我還要罵他。”

薑時予聽到白芸要罵沈戾,連忙替他說話,“阿姨,和沈戾沒關係,是我自己沒注意,換季抵抗力有點低了。”

白芸氣他不爭氣,人都這樣了還要幫沈戾說話,隨即眼神一轉,想到什麼,她拉著薑時予的手拍拍,似是安慰道,“是,阿姨知道你最貼心了,都這樣了還幫他說話,誒,要換成以前沒失憶的沈戾,早擔心死你了,不對,換季這種敏感時候他都特彆注意,根本不會讓你出事的。”

此話一出,病房內瞬間安靜下來,薑時予躺在床上,眼神往沈戾站的方向飄。

沈戾站在床尾,臉上沒什麼表情,薑時予以為他並不在意這些話,有些失落的收回視線。

“對了,乖崽,白芸阿姨想等你這次病好了,就搬回彆墅和我住,家裡有阿姨做飯還有家庭醫生,你心臟的問題不能再拖了,這次回家好好養著身體,等達到指標了,把手術做了,好不好?”

薑時予茫然的眨眨眼,不知道白芸阿姨怎麼忽然讓他搬回彆墅,從進沈家那天起,白芸阿姨就像媽媽一樣關愛疼愛他,他不知如何回答。

下意識,視線往沈戾那裡飄,正好對上沈戾望過來的視線,深邃的黑眸中藏著他無法理解的情緒。

本來薑時予滿心信賴的想等著沈戾幫他說話,說自己不用回彆墅住在宿舍挺好的,轉念又想到,現在沈戾不是從前的沈戾,從前的沈戾不會讓自己離開他身邊,如今的沈戾……雖然兩人現在關係有了很大的變化,但,薑時予也不敢保證現在的沈戾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沈戾是否想讓自己留在他身邊。

薑時予沉默了一會,心中組織了一下措辭,剛準備回答白芸,一道聲音先他開口,打斷了他接下來準備說的話。

“媽,薑時予他不回彆墅。”

白芸蹭的一下扭頭,一幅有你什麼事的表情。

“他身體不好,早上貧血的嚴重,住在家裡要提前一個小時起來,晚上有時候還要練琴,到家也快十一二點了,你這樣折騰他做什麼。”

白芸不滿兒子說法,“你爸在學校附近投資了一套大平層,在時予手術前,先搬過來住,這樣不耽誤時予時間也能照顧好他。”

自己老媽見招拆招,讓沈戾頭疼,“媽,他在學校有地方住,你乾嘛把人折騰回家。”

“還不是你這臭小子,你要是能照顧好時予,我犯得著那麼費心嗎。”

沈戾脫口而出,“我怎麼照顧不好他。”

白芸看著床上躺著正在發燒的薑時予,眼神示意,這就是你照顧的結果?

沈戾沒說話。

“兒子,我知道你失憶後忘了許多東西,不怎麼喜歡時予,開學時我就想過讓時予乾脆住家裡算了,省的折騰你倆,但又想你倆畢竟有過那麼一段,萬一住在一起能讓你恢複記憶呢,結果你看看,時予現在的樣子,媽是想讓你恢複記憶回到從前,但如果你這樣排斥他傷害他,媽不允許。”

即便沈戾是自己兒子,白芸說話也沒有客氣,自己兒子從小錦衣玉食要風的雨過的如何滋潤,但薑時予不同,這一路走來太坎坷了,就算是沈戾也不能欺負他,白芸從來都偏袒薑時予這邊。

病房內的氛圍有些凝滯,沈戾手垂在兩側,手背的青筋微微鼓起,下頜繃的很緊。

這時,薑時予偷偷伸手,握住白芸的手,叫了她一聲。

“白芸阿姨。”

“誒,怎麼了?是不是吵到你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阿姨,我……”遲疑了一會,薑時予還是開口道,“我還是住在宿舍吧。”

“我的身體自己清楚,而且住在彆墅太麻煩了,更彆提為了我搬來學校附近,我會覺得很愧疚,你們對我這樣好,我沒辦法回報。”

白芸憐惜的看著薑時予,“傻孩子,阿姨不需要你的回報,阿姨把你當親兒子一樣看待。”

薑絲予紅了眼睛,“還有沈戾,他,對我很好,在寢室一直很照顧我的,他隻是失憶了,忘掉了很多東西,阿姨你不要怪他。”

白芸看出來了,薑時予不肯和他回家,還是舍不得沈戾。

他看看薑時予又看自己兒子,長歎一口氣,“算了,隨你們隨你們,我是管不了。”

白芸在病房陪了一會,護士再進來量體溫的時候,溫度已經下去了,白芸便準備離開。

走廊上。

“我問你,你現在對時予,到底是個什麼感情?”白芸壓低聲音,一臉嚴肅質問自己兒子。

沈戾站在對麵,俊朗深刻的五官藏在暗處,讓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時予身體不好,心臟又不能受刺激,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他對他沒感覺,就離他的生活遠一點,你那記憶萬一一輩子都找不回來,難道就讓他這樣癡癡地等著嗎?兒子,感情的事,要當機立斷,喜不喜歡的,都不要拖著。”

沈戾站直身體,身後的白織燈打在半邊臉上,高挺的鼻峰像一座山,將一張臉分割成兩麵。

“媽,再給我一段時間。”沈戾性格一直都是果斷乾脆的,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他的心早就亂了。

這倆孩子,都是有自己主見的人,白芸嘴皮子說乾用處也不大,歎息一聲,叮囑沈戾照顧好薑時予便離開了。

房門再次被推開,躺在病床上的人聽見動靜,腦袋就縮進被褥裡了,沈戾走過去將他蓋在臉上的被子拿開。

薑時予下巴露出來,貓眼又大又圓,“白芸阿姨走了嗎?”

“走了。”

“好哦,阿姨剛才說的話,你彆放在心上,是我自己抵抗力差才生病的。”

明明自己像隻病怏怏的小貓,可憐的要死,還要反過來安慰沈戾,沈戾覺得自己胸口像被人狠狠錘了一拳,整顆心都痙攣起來。

“要是換成以前的沈戾,肯定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你的不對吧,或者根本不會讓你那麼累。”

這是沈戾第一次談及以前,談及那段空白的記憶。

薑時予已經退燒了,臉色有些白,他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如何說。

“其實你應該跟我媽回去,好好調理身體的。”

下一秒,薑時予的眼睛就被人遮住,陷入黑暗,他聽見沈戾的聲音,和平時漫不經心的語調不同,冷厲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局促和緊張。

“但是我不想。薑時予。”

“我想請你留在我身邊。”

第三十三章

在醫院住了一晚上, 便準備收拾東西回宿舍,薑時予的病需要好好休息,住在醫院這種陌生又吵鬨的環境裡, 對他的恢複更不利。

東西收拾好後,沈戾從熱水溫著的杯子裡拿出一瓶牛奶, 插上吸管放進薑時予沒打針的那隻手裡。

“你在這坐會,我去前台繳費, 然後回來接你。”

沈戾一晚上沒怎麼睡,但精神狀態看起來比薑時予好多了,薑時予聽話的點頭, 劉海落在眼睛上, 黑色的瞳仁若隱若現。

沈戾替他把劉海浮開, “頭發太長了,等病好了, 帶你去修修。”

薑時予沒意見,沈戾說什麼他都說好。

薑時予太乖了,連剛出生的小孩都會張嘴哼唧,他隻會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 點頭然後說好。

之前薑時予在他麵前偶爾還會亮亮貓爪子,裝模作樣凶一凶,自從昨晚他說想要薑時予留在自己身邊之後, 小貓崽兒連小爪子都收了,乖的連哼唧都不哼了。

安排好薑時予,沈戾離開病房去了主治醫師辦公室,在裡麵呆了半個小時, 手機備忘錄上記了整整三頁注意事項,還加了醫生微信以防萬一。

兩人在醫院門口打車回學校, 一進到宿舍,沈戾第一眼看到薑時予床上的被子,換季後溫差大,天氣也變涼了許多,但薑時予還蓋著夏季的薄被,隻在在上麵加了一層絨毯。

沈戾自己體熱,晚上睡覺至今都是一層夏季的薄毯搭著,所以下意識覺得薑時予蓋那麼多應該夠了,但每次早上醒過來,薑時予都蜷縮在角落,手腳冰冷。

“你先在我那邊坐會,我給你換個厚點的被子。”

沈戾說完,便拉開衣櫃翻出堆在最上層的厚被子,蓬鬆柔軟的蠶絲被塞進棉質被套的四角,沈戾身高腿長,扯著被角雙手撐開,用力甩開團成一團的被子。

薑時予就坐在對麵,撐著下巴看沈戾給他套被子,長年鍛煉的四肢修長又健碩,肌肉覆在骨骼上,隨著手臂用力鼓起山丘似的幅度,沈戾的比例很好,從背後看肩寬腰窄,乾起活來乾脆利索。

不怪學校那麼多人喜歡他,薑時予想,自己也總忍不住被他吸引。

鋪好被子,沈戾讓薑時予換下在醫院穿過的臟衣服,然後讓他躺著睡覺休息,自己跑去衛生間關上門,在裡麵不知道倒騰什麼。

在醫院一晚上,薑時予睡的不太好,時不時護士就會進來給他量體溫換藥,走廊的燈忽明忽暗的閃爍,在陌生的環境他的不安會被放大,好在沈戾陪在他身邊。

莫名的,他又想起昨晚沈戾在他床邊,垂著眼眸,聲音平緩又難耐的和他說,請你留在我身邊。

當時的空氣中明明充斥著刺鼻難聞的消毒水味道,薑時予卻聞到了類似汽水擰開時,氣泡爆炸的味道,劈裡啪啦的在房間裡炸開,就像他的心跳。

薑時予躺在床上翻個身,白皙的臉蛋上泛著不易察覺的紅,窗外的梧桐葉黃了,被風吹散了落葉,在道路兩旁鋪成了金黃的路,窗簾飛舞在空中,朦朧的光影從外麵照進來,走廊外窸窸窣窣的談笑聲,廁所水龍頭擰開後的流水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揉雜在一起,比在醫院吵鬨百倍,可薑時予像蝸牛找到了自己的殼,躺在被子裡,慢慢闔上雙眼,沉睡夢鄉。

廁所裡,沈戾坐在小馬紮上,手裡捧著薑時予的衣服,盆裡全是泡沫,白色的內搭和牛仔褲混在一起,牛仔褲掉色,白色內搭被染上了淺藍,洗衣液也倒多了,泡沫從盆裡溢出來,整個廁所地上都是白色泡沫。

失憶前,薑時予的貼身衣服都是沈戾洗的,被洗衣機洗過的衣服會特彆硬,薑時予穿上會過敏,那時候沈戾經常調侃薑時予,白天幫老婆乾活,晚上乾老婆。

失憶後的沈戾,早就忘了洗衣服這回事,從小富貴窩裡出來的大少爺怎麼會洗衣服,他看著麵前已經被染色的內搭,索性丟在一邊,從滿盆泡沫裡去撈彆的衣服洗。

撈著撈著,一小條布料從泡泡裡提溜出來,布料沾滿了白色泡泡,沈戾認不出是什麼,用手甩掉粘在上麵的泡沫,一條白色的乾淨的小褲衩安靜的掛在沈戾的手指尖。

薑時予不僅皮膚白,體毛…少,汗腺分泌…也少,所以身上除了衣物自帶的香味外,很少從他身上聞到彆的氣味。(這裡是身體自帶香味)

沈戾盯著那巴掌大的嗯嗯,薄薄的像蝶翼般,能遮住什麼,轉而又想到薑時予那纖細的腰身骨架,似乎這麼一塊小布料也能容納。(這裡是腰)

腰身是能容納,那嗯…後的呢。

他記得薑時予的腰是很細,上次給他擦身體乳,腰上還有兩個小小的腰窩,又純又美,軟乎乎的像白麵饅頭似的,他沒…嗯過,但光用眼睛看都知道那個地方楚趕會多麼綿軟,封贏。

沈戾像對待易碎品似的,小心的打開那條薄薄的褲子,棉質的布料乾乾淨淨沒有一點臟。

狹隘緊密的廁所裡,空氣逐漸升溫,水龍頭擰開沒有關,淅淅瀝瀝的水流聲落在地上,將滿地的泡沫砸出一個個洞,又重新合攏。

沈戾仰著頭,呼吸灼熱,明明已經入秋天涼了,他額頭上的汗水順著棱角分明的輪廓彙集在下巴,一滴一滴將身上的短袖浸濕。

他從窗戶口看到宿舍外麵的梧桐樹,枯黃的葉子早就掉光了,光禿禿的樹枝伸開,就這樣暴露著軀乾麵臨即將到來的寒冬。

粗喘的低吟從廁所響起,外麵床上,薑時予睡的正香,他不會知道,隔著幾米外的空間內,有人正拿著他的貼身衣物,在如何放肆。

梧桐葉從沒關緊的窗戶口飄進來,落在白色的泡沫上,沈戾濕漉漉的頭發垂在額前,狹長的雙眸懶散的眯著,如果此刻他身邊有煙,他應該會點一支。

他伸手撿起地上的那片梧桐,早就枯爛了,邊緣泛黑,黃色的葉麵粘著白色的泡沫和灑在上麵的粘液,混合在一起,仔細辨認不出。

那條薄薄的小褲衩早就被頂爛了,沈戾端著盆,把衣服一起塞進去,衝乾淨廁所後,擰開門走了出去。

薑時予睡著睡著被一股雞湯的香味吸引,在床上翻了好幾下後,迷迷糊糊半睜開眼睛,沈戾背對著他站在桌子前,從塑料袋裡拿出保溫桶,聽到身後的動靜,他轉身,和床上正迷糊犯蒙的薑時予對上。

他不著急催薑時予起床,讓薑時予躺在床上自己慢慢回神,大概過了五分鐘,薑時予用腿踢開身上的被子,但並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身上穿著短袖短褲的睡衣,兩條又白又長的腿暴露在空氣中,沈戾視線不經意掃過兩條光潔的長腿,眼神晦澀不明。

他拿起床邊的衣服,給躺在床上的薑時予套上。

“再緩兩分鐘,起來吃飯,我媽讓家裡阿姨燉了雞湯,還有炒了幾個清淡的小菜送過來,讓我盯著你多吃點。”

薑時予剛睡醒,腦袋不清醒,沈戾說什麼他都不過腦,就嗯了一聲,沈戾也不管他聽沒聽進去,轉身去桌子旁把碗筷擺出來。

等沈戾弄好,薑時予總算清醒過來,臉蛋睡的紅紅的,頭頂的東倒西歪的翹著,顯得他更嫩了。

他套上拖鞋,往廁所走,推開門的瞬間,沈戾猛的想起什麼,一個箭步衝上前攔住薑時予推開門的手,結果慢了一步。

薑時予已經把廁所門推開了。

廁所地上的泡沫已經被清理乾淨,隻是地麵的水漬還沒乾,放在角落的盆裡浸著一條白色的小短褲,看起來和薑時予脫下來那條很像,但仔細看似乎更白一些。

薑時予也看到盆子裡泡的東西,認出是自己的貼身內褲,剛睡醒的腦袋蹭的一下就清醒過來,睡前他把換下的衣服都丟在廁所,準備等醒了再丟進洗衣機洗來著。

薑時予扣著門邊,頭頂的發旋都冒著熱氣。

“不好意思,我下次不會隨便把衣服丟在廁所的。”薑時予強撐著冒熱氣的臉,抱歉說道。

說完,似乎想起什麼,張著腦袋往廁所看了看,又往陽台看看。

扭頭睜著眼睛問沈戾,“我剩下的衣服呢?”

沈戾盯著他,不發一言,身高體格的壓製,讓他氣勢格外唬人。

“對不起,下午想幫你洗衣服來著,白色內搭和牛仔褲泡在一起被染色,不能穿了我丟了,你把衣服鏈接發我,我再給你買一套。”

薑時予連忙搖頭,過長的頭發微卷,搖起來像卷毛小狗,夾雜著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不用了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那個我的貼身衣物自己洗就好。”

薑時予帶上門進去上廁所,沈戾站在門口聽見裡麵水流聲,估計是在洗那條內褲。

過了幾分鐘,裡麵依然隻有水流聲,沈戾放下心,離開了門口,到了桌子前,才隔著距離催促裡麵的人動作快點,出來吃飯。

第三十四章

對常人來說感冒算不上什麼大病, 吃點藥喝點熱水幾天就好了,但對薑時予這個病秧子來說,感冒的病症似乎在他身上被無限放大, 拖拖拉拉大半個月了還時不時咳嗽,發低燒, 好不容易養胖了點的臉蛋,這一病, 肉全掉光了。

白芸不放心,後來又說了好幾次讓薑時予回家修養,沈戾望著薑時予蒼白羸弱的側臉, 當初堅定讓他留在自己身邊的決心似乎有些動搖。

薑時予靠著枕頭坐在床上, 昨晚低燒一夜, 他實在打不起精神,但又怕被白芸察覺出不對勁, 隻能強撐著和電話那邊說話。

“白芸阿姨,我已經好很多了,沈戾他一直在照顧我,沒關係的, 您彆操心。”

隱約聽到電話對麵白芸無奈歎氣的聲音,叮囑了幾句,薑時予都乖聲答應。

電話掛斷那一刻, 薑時予總算不用憋著,忍了許久的咳嗽聲從喉口溢出,蒼白的臉蛋因為劇烈的咳嗽變的通紅。

沈戾端過桌上的保溫杯,熟練坐在床邊, 將人摟在懷裡,先輕輕拍著他的背順氣, 等咳嗽緩下來,又將杯子伸到薑時予嘴邊,薑時予歪著頭,小口小口喝水,比剛出生的貓崽兒還弱。

沈戾沒麵對過薑時予病弱時期的樣子,從車禍後,薑時予在他麵前雖然時不時生病看著身體不要好的樣子,但都是一陣一陣的,好的時候活潑靈動,狡黠明媚,很容易讓人忘記他身體不好這事。

這是他失憶後第一次麵臨薑時予連續不斷生病的模樣,醫院跑了無數次,不是開藥就是打針,沈戾看出薑時予對醫院的抗拒,在某天晚上他躲在被子裡小聲說,醫院根本治不了他的病。

那天後,沈戾就沒怎麼帶他去醫院了,隻是用手機把他每天的情況發給家裡的私人醫生,然後按照醫生說的為他吃藥,晚上給他降溫。

劇烈的咳嗽過去,薑時予像耗儘所有力氣的人偶,四肢失去驅使的動力,軟噠噠的攤在床上,上半身歪倒在沈戾懷裡。

薑時予沒有精力去想,什麼時候開始,他和沈戾的關係已經走的如此近,一天24小時幾乎粘在一起,沒有顧忌的擁抱,還有那些超過朋友室友間的親密動作。

沈戾還抱著他給他摸後背,這是沈戾發現的關於薑時予的一個小秘密,他很喜歡被人抱著摸後背,掌心貼著脊骨的位置從上順下來,像擼貓一樣,每次薑時予咳嗽後身體不舒服,或者發燒難受時,隻要給他摸後背,他就會眯著眼睛,小聲哼哼,似乎緩解了很多難受。

這個動作沈戾隻做了兩次,之後就十分熟練,能精確掌握到位置,力度,好似以前做過無數次。

“我媽說的對,學校的住宿和環境確實不適合你養病。”

薑時予被摸著背,躺在溫暖的懷抱裡昏昏欲睡,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低啞的聲音,吐字緩慢,似乎經過深思熟慮後說出的話。

薑時予病的腦袋也遲鈍了,反應了好一會,忽然挺著身子從沈戾懷裡坐起來,眼睛因為咳嗽變紅,眼尾也濕漉漉的,透出一股可憐又委屈的模樣。

“你什麼意思?”

剛才他還在電話裡斬釘截鐵說要和沈戾住在學校,沈戾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你說過,讓我留在你身邊的。”薑時予尾音顫顫,尖細的下巴可憐的發著抖。

沈戾感覺胸口被人掏空一般,連忙上前把人摟在懷裡,摸著後背安撫道,“不是讓你回家的意思,我媽上次不是說學校附近有套房嗎,我想著最近搬過去先把你的病養好再說。”

薑時予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睫毛粘在一起,濕潤綿綢,他吸吸鼻子,鼻音很重問道,真的嗎?

“真的,我讓我媽找人過去打掃一下,以後阿姨過來做飯,你天天住在寢室,空間小不透氣,飯吃的也不營養,這病怎麼好得快。”

薑時予聽到沈戾和自己一起搬出去住,反應就不那麼大了,至於後麵那些相關手續和搬過去住安排的東西,他一概沒去想,失憶前,薑時予一切生活日常都是沈戾安排的,後來出了車禍,沈戾忘了他甚至排斥他,薑時予開始獨自學著處理日常生活,雖然懵懵懂懂總是弄的一塌糊塗,當他還在適應自理時,兩人的關係卻在不經意間發生了轉變,關係的慢慢靠近讓沈戾又開始重新插手薑時予的生活,從前兩人相處習慣又漸漸恢複,沈戾包攬了薑時予除了學習練琴以外的大小事物,薑時予也回到了從前,逐漸依賴和信任起沈戾。

兩人要搬出去住的消息,沈戾當天就告訴白芸了,白芸非常讚同,他早就說要讓時予回家住或者搬去學校附近平層調養身體,結果倆小孩非不聽,現在拖著薑時予身體一直不康複,大家都跟著沒少擔心。

房子那邊衛生每周都有人打掃,隻是要住進去還是需要徹底大掃除一遍,沈戾從家裡開了輛越野,把他和薑時予一些必需品開車載過去,薑時予就坐在副駕,嘴裡喊著潤喉糖。

“我們要過去住多久?”薑時予問。

“看你身體恢複情況,馬上入冬了,學校宿舍暖氣供應不足,你又怕冷,彆到時候身體剛好回來又給凍著了。”

沈戾穿著件黑色飛行夾克,頭頂帶著鴨舌帽,眼睛往後視鏡撇,下顎弧度清晰俊朗,手指修長寬厚,懶懶的搭在方向盤上倒車。

對比副駕駛的薑時予,穿著厚厚的白色毛絨外套,腦袋上還頂著一頂帶小貓耳朵的針織帽,垂下來的兩個毛團被沈戾洗了個蝴蝶結在下巴,整張臉都包在小貓帽子裡,露出黑漆漆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比頭上的小貓還可愛。

“到了,下車,我去搬行李,你去給我把電梯門摁開。”

沈戾推開駕駛室,腿長一步跨下去,走到車後門,開始一件一件往下卸行李。

薑時予跑過去想幫忙,被沈戾拽著貓耳朵拎開了,“去,幫我把電梯摁開。”

薑時予甩著下巴兩個毛線團,跑去給沈戾開電梯門,轎廂內的鏡子裡,印出兩人身形,沈戾已經有了成年男人的模樣,眉眼逐漸成熟,隱隱透著懶散不羈的氣質,站在旁邊的薑時予還是一幅學生崽的樣子,白色的毛茸茸衣服把他襯的像個糯米團子,小貓帽子戴在小貓頭上,圓溜溜的眼睛,可愛的讓人想上手擼擼毛。

這個地段屬於高端小區,是沈氏集團旗下投資開發的,位置環境配套都是頂尖,一梯一戶的大平層,視野非常不錯。

兩人從電梯出來,指紋開鎖,薑時予先走進去,眼睛一亮。

雖然這裡比不上白芸他們住的彆墅那麼豪華富麗,但大平層的簡約乾淨也讓薑時予十分喜歡。

薑時予脫了鞋走進去,開闊的客廳旁邊是一整麵落地窗,可以直接欣賞到江華的江景,樓下有開放式廚房,浴室,客臥,上麵一層是健身房,主臥,他們倆人住足足有餘。

他們進去不多久,白芸帶著家裡阿姨過來,心疼的拉著薑時予的手紅眼睛。

“要是早回家住,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還好現在搬過來這邊養病了,這次一定要乖乖把身體養好,等到寒假,咱們再去趟國外做身體評估。”

薑時予點著頭,乖順聽白芸說話。

沈戾從樓上放了東西下來,看到白芸拉著薑時予,聲音哽咽,走過去坐在薑時予旁邊,手臂展開搭在沙發上,以一個占有者的姿勢將薑時予攏在懷裡。

“媽,行了,都搬過來了還念叨著醫院說過的話呢,您說著不煩,聽的人都煩了。”

白芸看著自己那吊兒郎當的兒子,真心不放心把薑時予交到他手裡,放在以前他知道兒子對薑時予的在乎和用心,那交給他照顧也無可厚非,可現在,沈戾失憶忘了薑時予,以前那些感情不在,兩人之間還有矛盾沒解決,加上薑時予這身體,白芸怎麼都不放心這兩人待在一起。

可薑時予願意和沈戾待一塊,她作為長輩的,也不能強迫人。

白芸把阿姨留在這邊給他們倆做晚飯,早飯和午飯在學校解決,送走了十萬個不放心的白芸,沈戾倒在沙發上,抬著一隻手遮住眼睛。

“以前不知道我媽這麼能嘮叨。”

薑時予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倒了杯水坐過去,遞到沈戾麵前。

沈戾挪開眼睛上的手臂,頂著薑時予看了會,接過水仰頭喝了。

“出來住的感覺怎麼樣?”沈戾問道。

薑時予抱著靠枕,思考了一下,“還好吧。”因為在薑時予心裡,隻要和沈戾在一起,住在哪裡都差不多。

沈戾挑眉,“我費心思給你搬出來,你就覺得還好?”他湊近,黑眸如鷹,緊盯著薑時予,壓迫感十足。

薑時予下意識後退,可已經到了沙發頭,退無可退,他一緊張就耳朵紅。

“挺挺好的。”

沈戾薄唇扯出一個壞笑,氣息糾纏在咫尺間。

“有和以前的沈戾單獨出去住過嗎?”

薑時予張著嘴,眼睛睜的大大的。

“沒有嗎?那你們乾壞事的時候,都是在寢室嗎?”

第三十五章

等薑時予發現自己和沈戾的關係發生變化時, 兩人之間的聯係已經緊密不可分。

下午薑時予和李木子在鋼琴教室練琴,李木子偷偷觀察到老師離開教室,挪著自己椅子往薑時予身邊靠攏, 薑時予還在研究樂譜,發覺身邊有人靠近, 扭頭便看到李木子鬼鬼祟祟的模樣。

“時予,我在網上看到一家新開的炸雞店, 下課後咱們去吃吧。”

薑時予因為生病,飲食被嚴格控製,每天早飯和午飯都是和沈戾一起在食堂吃的, 晚餐阿姨過來做, 味道是不錯但是過於清淡, 薑時予吃了一陣,嘴巴都快忘記垃圾食品的味道了。

聽到李木子介紹那家炸雞店多麼好吃, 還有芝士球和蒜香雞翅,薑時予隱隱心動,想了一會回道,“那我和沈戾說一下, 讓他下課彆來找我了。”

李木子把頭靠在薑時予背上,斜眼看到薑時予手機微信裡和沈戾的聊天。

下課嗎?我過來接你。

午飯想吃什麼,你先回宿舍休息, 我去買。

阿姨問明天想吃什麼菜,她好提前準備。

記得吃藥,你的包裡我放了保溫杯,注意燙。

兩人的聊天框, 對方發過來的消息多,薑時予一般隻回答好的, 嗯嗯,可以。

薑時予給沈戾發消息,說晚上不用來音樂教室等他,他想和李木子去吃炸雞。

那邊回複的很快。

“去哪裡吃?”

“正泰廣場那邊。”

“下課後地鐵高峰期人很多,早上我開了車來送你們過去?”

薑時予舉著手機給李木子看,問他的意見。

李木子沒意見,有人當免費司機他樂意得很。

薑時予點點頭繼續回消息。

李木子看著薑時予臉頰旁泛起淡淡兩個小酒窩,神色放鬆,作為他的好朋友,李木子自然也察覺到最近薑時予心態的變化。

雖然病了一遭,瘦了不少,但氣色還是挺好的,精神也不錯,比起剛開學那會愛笑,眼睛總是亮晶晶的,不像之前總是悶著肚子一個人待著,現在是從心底裡散發著開心。

“時予,我覺得你最近很開心。”

薑時予從手機裡抬起頭,看向李木子,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這樣說。

“剛開學的時候,你每天都一幅精神不振的樣子,和你說話也總是慢半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你不知道,那時候的你像一株缺水即將萎靡的植物,散發著頹廢的氣息,你拒絕彆人的靠近把自己封鎖,隻有在看到沈戾的時候才偶爾抬頭看看外麵的世界,現在的你就像被春風拂過的玫瑰花,枝乾抽條,綠葉抖擻,花瓣綻放出好看的顏色,每天彎著眼睛,袒露笑意,我知道那時候的你很痛苦,沈戾車禍失憶忘掉你還排斥你的靠近,這對你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那時候我真恨不得衝上去揍沈戾一頓,這個王八蛋怎麼可以這樣對你,我甚至想過,忘掉算了,他不值得你這樣為他難過,時間會衝淡一切。”

李木子轉過頭,將腦袋對著窗戶看外麵的風景,細聲在薑時予耳邊說,“可是最近看到你逐漸恢複到原來開朗的樣子,我又覺得這個世界上好像隻有沈戾能把你帶出自己的世界,也隻有他會這樣愛護你,守護你,即便失憶後重來,他依然珍惜你,你也隻喜歡他。”

李木子憤憤捏起拳頭,言語有些不甘,“憑什麼沈戾值得你這樣對他,壞男人。”

薑時予把手機放在膝上,伸手摸過肩上那顆晃眼的金色腦袋,李木子和他性格完全不一樣,一個內斂敏感,一個外向熱情,薑時予因為身體原因從小幾乎沒有什麼朋友,李木子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朋友,他很珍惜。

“木子,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開導我,無論我做什麼決定都站在我身邊支持我。”

深秋裡,校園裡變的蕭瑟,樹葉枯敗掉落,空氣中夾雜著涼意。

上完課後,李木子和薑時予一起下樓,在校門口看到坐在副駕駛正在接電話的沈戾,穿著棒球服,頭發剪短了很多,五官淩厲,眉宇間透露著堅毅和果決,帶著讓人不敢靠近的距離感。

沈戾似乎發覺朝他這邊投過來的視線,轉頭目光鎖定幾米外的薑時予身上,他掛了電話,降下車窗,薑時予朝他走來,他坐副駕駛,李木子坐在後麵。

“把安全帶係上。”沈戾提醒。

啟動前,沈戾掃了一眼薑時予,問他,“今天的藥吃了嗎?”

薑時予係安全帶的動作一頓,身體僵住了。

今天遊泳隊總教練有事請假,讓沈戾代班替他去盯著那群毛猴子,沈戾在泳館呆了一天,水都沒來得及喝,中午也沒和薑時予一起吃飯,所以習慣了沈戾提醒自己吃藥的薑時予,就把這事給忘了。

他不敢直視沈戾的視線,從胸前的挎包裡找出藥,鋁製的藥板中扣出兩粒藥物,塞進嘴裡,就著保溫杯咽下去,吃完嘴裡泛苦,薑時予忍著不適,眨巴眼睛去看沈戾。

薑時予長得一副單純無辜的模樣,隻要他想,沒人能狠下心說他,沈戾更是。

沈戾深深看了他一眼,踩下油門,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氣死我得了。”

李木子縮著腦袋在後麵看好戲,他以前總覺得薑時予和沈戾在一起,會被欺負吃的死死的,現在看來,誰被吃的死死的還不一定呢。

到了地點,薑時予和李木子下車,兩人跑去吃大餐,沈戾卻給他們做免費司機,好像有點過意不去。

薑時予湊過去,問沈戾要不要一起去吃,沈戾說最還有事不去,順便叮囑他不要吃太辣的。

薑時予沒多說,送走了沈戾,和李木子手挽手走進炸雞店。

沈戾開車離開後來到一家數碼產品店,他穿著簡單隨性,打扮像個學生又有點像剛步入社會的青年,這類人光顧數碼產品店鋪大多數隻會看看,畢竟消費較高,老板並沒有起身接待,隻是抬頭敷衍說了句隨便看看,便低頭玩手機去了。

沈戾在店裡逛了一圈,走到前台,敲敲桌子。

老板從手機裡抬起頭。

“有這款相機嗎?”沈戾把手機裡的照片給老板看。

老板接過看了眼,“有,要預定,一個月。”

“好,多少錢,刷卡。”

這男生看著年年紀不大,倒是爽快,這麼貴的相機,說買就買,老板收起手機,笑嗬嗬接過沈戾手裡的卡,諂媚的表情和剛才大相徑庭。

走出數碼店,沈戾看著時間,估摸著薑時予還沒有,便在附近逛了逛。

這邊,薑時予和李木子兩人點了滿滿一桌炸雞小吃,李木子是個獅口小鳥胃,進門就說自己能把這裡的桌子都吃了,菜單上被他勾勾畫畫選了好多種,薑時予擔心吃不完,勸他說不要點那麼多。

李木子手一揮,說他現在餓的能吃下一頭牛。

半個小時後,李木子看著桌上剩下還沒動的四盒炸雞,捂著嘴說自己要吐了。

薑時予胃口本來就小,他隻是饞,而且最近清淡的食物吃多了,陡然間吃重口味油炸的,他有點受不了,吃了兩個雞腿一點小吃就不行了。

他看著桌上剩下的,有點為難,“還剩下好多呢,丟掉會很浪費的。”

李木子抱著肚子癱在椅子上,撐的兩眼發直。

這時,門口台階上,一個衣衫破舊的婦女牽著一個小女孩走過來,小女孩停在炸雞店門口,盯著裡麵看,眼神流露出渴望,婦女看出女孩的心思,蹲下身耐心的勸導,沒一會,女孩張著嘴無聲哭起來。

薑時予看了會,轉頭把桌上沒開封的炸雞抱起來,讓服務員給了他一個打包袋,在李木子詢問他做什麼去的聲音裡往外走。

李木子看到薑時予走出去,在那對母女身邊蹲在,和小女孩齊平,打包好的炸雞遞過去,婦女見狀連忙揮手拒絕,薑時予笑著說了什麼,那個婦女帶著謝意接受了炸雞,還摸摸小女孩的頭,小女孩怯怯的躲在婦女腿邊,露出一雙眼睛。

薑時予站起來,朝小女孩揮揮手離開,兩分鐘後,回到餐桌上。

“啊,你去送炸雞啊,雖然沒動過,但會不會讓人誤會是我們吃剩下的啊,到時候吃出毛病不會找我們吧。”李木子撐著下巴,眼睛還在往窗外看,那對母女坐在路邊的凳子上,拆開包裝袋在吃。

薑時予沒回答,掃了桌上的付款碼結賬,兩人從炸雞店離開。

街邊的母女倆吃著炸雞,忽然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店員出現在她們身邊,遞給她們兩杯奶茶。

“你好,剛才有一位男生,給你們點的奶茶,讓我送過來。”

婦女的手上還粘著油漬,渾身透露出緊張,看了眼店員又看看他手裡的奶茶,遲疑不肯接受。

店員看出他的遲疑,繼續道,“那個男生說光吃炸雞會很膩,而且噎,就著奶茶會好一些。”

婦女明白了點奶茶的就是剛才給他們送炸雞的那個男孩子,伸手接過了那兩杯奶茶。

視線掃過廣場,卻早已見不到他的身影。

沈戾收到薑時予的消息,說他吃完了,準備回去,問自己在哪裡。

“你在哪裡?”

薑時予點開微信,回複沈戾說自己在地鐵口,準備乘地鐵回去。

“在那裡等我,馬上過來。”

薑時予把手機消息給李木子看,李木子捏著鼻子說臭情侶。

薑時予懟他,那你不要坐我們車回去哦。

李木子伸手撓他,兩人在地鐵口笑鬨成一團,沈戾開車過來時,李木子抱著薑時予的腰,兩人的頭湊得很近很親密,臉上笑的燦爛。

沈戾坐在駕駛室,眼神沉沉盯著不遠處兩道身影,過了一會推開門下去,神情自若,隔著距離叫了一聲薑時予。

薑時予從李木子身上逃開,臉頰紅紅,微風吹起他額間的發,眼睛亮閃閃的。

李木子跟著跑過去準備和薑時予一起走,卻被沈戾攔住。

“我們和你回學校不順路,陳旭剛好在附近,我讓他來接你回去了。”

剛說完,李木子手機傳來消息,陳旭說他快到地鐵口了,一起回宿舍。

李木子從手機中抬起頭,剛好錯過沈戾一閃而逝得逞的淺笑,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哪裡有問題。

薑時予知道陳旭來接李木子,兩人不能同路,隻好揮揮手和李木子拜拜,然後跟著沈戾上車回家。

副駕駛車窗搖下來,薑時予趴在窗戶上,和李木子依依惜彆,沈戾油門一踩,帶起尾氣全都撲在李木子臉上,他黑著臉看著駛離的車。

第三十六章

夜晚的江華像一座不夜城, 霓虹燈閃爍將黑夜照成白晝,薑時予趴在車窗,抬著頭吹風, 看來往的車輛。

“把頭伸進來,彆趴著吹, 又想生病?”沈戾掃了一眼副駕駛,提醒道。

薑時予把腦袋縮回來, 並不執著吹風,車窗慢慢搖上去半截,灌進來的風變小了, 車廂內也安靜許多。

回家一路運氣很好, 都是綠燈, 暢通無阻,在地下車庫停好車後, 薑時予去拉車門,發現被鎖死,打不開。

他扭頭去看沈戾,眼神示意, 打開。

“天氣不錯,要去江邊走走嗎?”沈戾問道。

兩人搬過來這邊有一段時間了,但忙於學業, 每天下課回到家已經七八點,休息一會洗漱就要上床睡覺了,所以對周邊的環境什麼,一概沒有了解過。

今天剛好周五, 後麵兩天沒有課,薑時予吃炸雞雖然不多但胃鼓鼓脹脹的, 想著散散步也好。

小區是江景房配置,他們這一棟又正好臨江,從側門出去過馬路就到了江邊,夜晚的霓虹燈點亮寬闊的江岸,水草在江邊搖曳,微風拂過江麵,泛起層層波瀾。

有人在江邊唱歌,遙遠朦朧的聲音從樹影中傳來,兩人沿著江邊的小道慢悠悠的走,薑時予到陌生地方喜歡到處看,像好奇的小貓一樣,沈戾讓他走裡麵,隔絕了來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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