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兩人走到一個涼亭,裡麵坐滿了人,因為台階下有人在彈吉他唱歌,薑時予說想去看看,沈戾陪著他過去。

涼亭裡麵已經沒位置了,他們隻能站在兩側的台階上看,中間的地勢呈凹陷下去的一個平台,兩個人在裡麵支著話筒,背著吉他在唱歌,前麵放著一個支架夾著二維碼,可以點歌。

唱的都是比較流行耳熟能詳的慢歌,在這種地方,最能引起共鳴和吸引視線的就是民謠和慢歌,周圍聚集的大多數年輕人。

薑時予看到站在他們身邊的一對情侶,男生側過身體,背著女生偷偷掃了一下二維碼,神色似乎有些緊張,女生沉浸在歌聲中,並沒有發現男生的動作。

沈戾站在薑時予後麵,高一個台階,周圍都是人,他不好轉身,所以抬頭往後仰,沈戾見狀,低下頭,附耳過去聽他說話。

“我怎麼感覺我們這一邊人越來越多了。”

他們剛站在這的時候還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人,現在後麵站滿了,好幾層都是人,不斷有聲音從後方傳來。

“不舒服嗎?我們出去?”

薑時予剛想說好,音樂戛然而止,幾秒後,音箱裡播放著莫文蔚的慢慢喜歡你的前奏,而唱著歌曲的兩位演奏者,將話筒取下。

“大家好,歡迎大家來到這裡觀看我們演出,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就在剛才我們的微信點歌收到了一位男士的點歌以及請求,他說今天剛好是他和他女朋在在一起的521天,他想給他女朋友一個驚喜,所以他連續點了十首他女朋友愛聽的歌,現在讓我們請他上台。”

話剛落音,站在薑時予旁邊那個男生牽著他女朋友走出去,薑時予瞪大眼睛,紅嫩的嘴巴微張。

他們居然碰到了求婚現場,薑時予想轉身,卻被後麵擁擠看熱鬨的人群往前擁,他一個沒站穩,差點從台階上被擠下去。

一隻有力的大手從薑時予胸前環繞,禁箍住他傾斜的身體,牢牢綁在原地,薑時予踉蹌一下又被用力抱了回去,後背緊貼著沈戾的下腹,薄薄的衣服將沈戾棱角分明的腹肌顯露出來,可薑時予穿的厚,感覺不到那灼熱的觸碰。

凹陷的平台上,男生已經捧著話筒,手指發抖嗓音發顫,緊張的和女生訴說著愛意,周圍人聲鼎沸,喧鬨聲囂,除了舞台中央的主角,站在看台的觀眾也同樣緊張。

薑時予愕然的低頭看環在自己胸前的手臂,結實的臂膀似乎比自己的大腿還粗,挽起的袖口暴露出下麵青筋橫結的小臂,沈戾以一個占有禁錮的姿態,單手將薑時予護在胸前,另一隻手閒散插兜,神情散漫。

兩人這樣近的距離,這樣曖昧的姿態,讓薑時予心跳急劇加速,周圍起哄的聲音層疊,在耳蝸裡層層遞進,然後重重落在他的心臟上。

他看到有人給男生遞上一大束花朵,男生單膝跪地,話筒抵在嘴邊說了句話,然後周圍起哄似的重複同一句話,答應他。

女生羞澀低下頭,接受了那束花,還有那個戒指,兩人在萬眾矚目下擁抱接吻,享受所有人的祝福。

薑時予感受自己身臨其境一般,作為觀眾的他仿佛感受了主角的激動和興奮,還有狂熱的心跳,像在胸口放煙花。

耳朵傳來溫熱的呼吸,男生低沉沙啞的嗓音,從熱浪中伸進薑時予的耳朵,“你的心跳很快,看彆人求婚也那麼激動嗎?”

沈戾的聲音用網上的話來說就是渣男音,又低又沉,像含著沙粒摩擦過,湊到你耳邊時,仿佛撒旦在親吻你的耳垂,完全控製不住心跳。

薑時予不是沈戾的對手,臉紅一直染到後脖子,忽然沈戾發覺身邊有人在拍他們,他扭頭,一個舉著手機正對著他懷裡薑時予的女生愣住,沈戾黑眸陰沉,盯著她,女生嚇到了,錯手按下了拍攝鍵,閃光燈亮起那一刻,沈戾插兜的那隻手伸出來,遮住了薑時予的臉。

薑時予忽然感覺眼前一暗,溫熱的掌心貼著他的臉,他來不及反抗,就聽見沈戾在他耳邊說,“彆動,有人偷拍。”

薑時予眨眨眼,長而卷的睫毛在沈戾掌心撓動,他的臉小,幾乎被沈戾一巴掌蓋住了全部,指骨鎖在顴骨處,掌心的紋路剛好貼在他濕漉漉的嘴唇上,露出小而尖的下巴。

那個女生被沈戾陰鷙的目光嚇到,抖著手收回手機,從人縫中鑽了出去。

薑時予嘴巴鼻子都被遮住,呼吸空間變小,沒一會就感覺空氣稀薄炙熱,嘟著嘴嗡聲問沈戾好了沒。

薑時予的嘴唇軟而小,總是不自覺的嘟起像撒嬌,因為掌心貼緊的原因,他一嘟嘴就像刻意去親沈戾的掌心,呼出的霧氣在掌心和嘴唇上結起水霧,一貼上去就濕了,莫名有點色情。

卡在薑時予臉上的大掌猛的收攏,像口籠似的,指骨鎖著下顎,薑時予整張臉都在沈戾的控製內。

沈戾低頭去看,眼底黑霧彌漫,細看眼尾似乎泛紅。

沈戾是個性格強勢霸道的人,骨子裡的惡劣與生俱來,他的控製欲很強,享受攻城略地的快感,所以他選擇遊泳和拳擊,這種刺激荷爾蒙的運動,勝利的時候會有實質性的感覺,他很享受。

但是他很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在人前他總是一副吊兒郎分,玩世不恭的模樣,陳旭他們最常罵他的不過是太狗了,他不喜歡將這些暴露人前。

但是在薑時予身邊,他發現自己這些隱藏在深處的惡劣因子,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被勾了出來,他不喜歡薑時予落在彆人身上的眼神,也不喜歡彆人看薑時予的樣子,他喜歡薑時予乖乖待在自己身邊,對自己笑,對自己說話的模樣,他喜歡安排著薑時予一切,生活,學習,交往。

今晚在地鐵口,他看到李木子抱著薑時予,兩人湊在一起的樣子,當時心底翻湧著暴虐的情緒,恨不得將薑時予逮回家,拿鏈子鎖著,隻有他一個人可以看到可以抱到,他坐在車裡平複了一會,才壓製住那股破壞欲。

可現在,大庭廣眾,人聲喧鬨的室外,他一隻手箍著薑時予的上半身,另一隻手像口籠似的鎖著他的臉,將人整個攏在他的領地內,薑時予予取予求,任他做什麼,都一副信任的模樣。

這種刺激的感覺讓沈戾奮力壓製的破壞欲,再度席卷,他想就在這裡,低下頭,狠狠咬住薑時予因為後仰而露出來的脖子,纖細柔弱的脖頸,脆弱的仿佛隻要一咬,這個人就會在他手裡奄奄一息,倒在他的懷裡,再也撲騰不起來了。

薑時予覺得遮在他臉上的手越來越緊,箍的他有點疼,而且空氣越來越稀薄,他呼吸不過來了,他甩著手,奮力掙脫。

“唔唔,沈,沈戾,放開我,嗚……”

薑時予帶著顫抖的嗓音從掌心穿出來,讓沈戾翻騰的黑眸瞬間變的冷靜,咻的鬆開手。

呼吸到新鮮空氣,薑時予張著嘴大口大口呼吸,眼尾可憐的泛紅,下顎因為指骨用力已經箍處指印,嘴巴鼻子都紅紅的。

沈戾像是受到蠱惑後驀然清醒,神色慌張又後怕,想要解釋什麼,害怕薑時予因為剛才的舉動對他產生不好情緒。

“沈戾,你瘋啦,你弄疼我了。”

薑時予先一步開口,聲音還顫顫的,帶點嬌嬌的尾音,不像是生氣,更像是被弄疼後的撒嬌,想讓人哄哄自己。

廣場還在因為求婚而熱鬨,沈戾帶著人從側邊離開,來到人少的一片小樹林中,他托著薑時予的臉,就著黯淡的月色細細觀察。

就這一會的功夫,薑時予的下顎皮膚上的指節痕跡又加深了,像被人深深烙上去的,鼻頭也因為掌心按壓被蹭紅,嘴巴上帶著霧氣的水漬未乾,在朦朧的月色下更加鮮嫩。

沈戾上手去摸薑時予的下顎,他長年鍛煉,指腹上都是硬繭,摩擦著薑時予嫩豆腐似的皮膚,帶點微微刺痛。

薑時予沒有躲,仰麵任由沈戾摸,他感覺今天的沈戾有點不一樣,又仿佛有些熟悉。

“薑時予,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沈戾無奈的呢喃從唇邊溢出,隨著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接觸也越多,他發現自己正以不可控的速度垂直陷入這個名叫薑時予的圈套中,對方的喜怒哀樂,一一牽動自己。

會不自主的產生占有欲,控製欲,會吃醋,會害怕,會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薑時予。

他失憶了,忘掉了從前那個曾經和薑時予在一起過的自己,現如今又一次喜歡上這個人,但他卻害怕,不敢直視這份感情。

他害怕看到薑時予透過自己,去看以前的沈戾。

也害怕當薑時予發現現在的沈戾內心那些不堪的想法後,徹底失望。

月亮調皮的藏進雲層裡,像被層層雲紗遮,清冷的餘光從四周落下,將搖曳的小樹林點綴的朦朧。

薑時予感受到沈戾的糾結,在臉上的手掌即將離開時,他一把攥住,貼著沈戾的手掌,將它重新覆在自己臉上。

沈戾是個堅決果斷的人,他做事從不猶豫,很難在他身上看到猶豫這種情緒。

“沈戾,你在害怕什麼。”

沈戾猛的抬眸,驚疑的望著麵前低自己一點的男生。

薑時予居然能一眼看透自己的害怕。

從始至終,不管失憶後沈戾如何對待薑時予,薑時予每次抬頭看向他時,眼睛裡總是含情的。

沈戾覆在薑時予下巴的手,慢慢上移,慢慢到達眼底的位置,指腹撫過眼下薄薄的肌膚,長而密集的睫毛,像羽翼展開。

“薑時予,你看我的時候,是不是在通過我看另外一個人。”

清冷的月色為薑時予的臉頰渡上一層銀光,變的更像一位聖潔的天使,靠近他都會自慚形穢。

薑時予抿著唇,沒有回答,似乎又在思考。

一分一秒對沈戾來說都像煎熬,他迫切想知道答案,又害怕不是心中所想。

沈戾的眼底漸漸變的深沉,可怖,有些偏執的情緒在裡麵肆虐。

薑時予仿佛沒有看到,他歪著頭,一副單純無辜的模樣,“沒有呀,你就是沈戾啊,還能通過你看到誰呢,你又沒有雙胞胎……唔唔……”

話還沒說完,薑時予的嘴唇就被人堵住了,沈戾背對著月亮,陰影籠罩,低下頭,靠近被月光沾染過的純潔。

薑時予睜大眼睛被迫抬起頭,熟悉的氣息在鼻尖漫出,沈戾仿佛月圓之夜化身的狼人,犬齒暴露,叼住嫩紅的唇肉就不放開。

呼吸和空氣被人截取,薑時予清醒不過一分鐘腦袋就發蒙了,沈戾扣著他的後腦不讓他逃離,其實薑時予也沒想過躲開。

這是在雙方都有意識的情況下,兩人第一次親吻,在聽到薑時予說你就是沈戾啊,那一刻,沈戾被莫名的情緒充盈胸口,滿的快要溢出,行動不受控製似的,此時此刻,他隻想將薑時予,綁在自己身邊。

第三十七章

晶瑩的銀絲從嘴角劃落, 薑時予像被捏住尾巴的小貓,動彈不得,淺淺的□□從唇邊溢出, 他快要呼吸不過來。

好久沒有和沈戾接吻,以前兩人接吻時, 沈戾很少有失控的時候,都是輕柔緩慢漸入佳境的, 不像現在,沒有緩衝直接含住他的嘴唇,去勾他的舌頭, 呼吸都被掌握。

“嗚嗚……”

薑時予胸口開始劇烈起伏, 嗚咽抽泣聲音溢出, 但很快就被沈戾堵住,沈戾把薑時予無力推脫的雙手箍在身後, 牢牢控住,被迫挺著胸脯和脖子讓他欺負。

夜色朦朧,樹影搖曳,江邊吹來的涼風吹散層疊的樹葉, 晃蕩出兩道不明顯的人影。

薑時予腦袋已經完全成了漿糊,身體發軟臉蛋發燙,強撐著最後一點意誌, 張嘴狠狠往探進他嘴裡的舌頭咬下去。

沈戾痛苦的悶哼一聲,狹長的雙眸泛出可怖的情緒。

趁著這一絲空隙,薑時予連忙低下頭,想把臉蛋和嘴唇藏起來。

“你有病, 你有病沈戾。”他罵起人來都像撒嬌,沈戾呼吸又重又粗, 還想低頭去親他的脖子。

“呀!不要親我了,沈戾,外麵有人,你不要咬我脖子,嗚嗚,疼。”

薑時予被沈戾帶回家,進門那一刻,燈都沒打開,就被人推在玄關上,咬著脖子親上來了。

薑時予不明白沈戾忽然發什麼瘋,明明這段時間都好好的,關係越來越近,相處越來越和諧,今晚突發的狀態讓薑時予措手不及。

薑時予並不反感和沈戾親近,但是這樣沒緣由的發瘋他不接受。

被拖著坐在玄關上高沈戾一個頭的薑時予,伸手一把攥住沈戾的短發,粗硬的短發像他的人一樣,桀驁不馴,刺的薑時予掌心像針在撓。

沈戾被迫從薑時予的頸窩處抬起頭,薑時予坐在上位,五指抓著他的頭發,像訓狗似的,用力扯著頭發,把他的頭拉起來。

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圓潤漆黑的眼睛透著冷意。

剛才還瘋的不行的沈戾,猛然間像被注射鎮定劑一般,發紅的眼睛冷靜下來,緩緩垂下,粗糲的呼吸還沒緩過來,他卻已經像頭落敗的雄獅,垂首等待發落。

諾大的房子變的安靜無比,月色和江景的燈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玄關處的視線狹隘,需要靠的很近才能看到對方臉上的神情。

薑時予抓著沈戾的頭發,讓他不準低頭,他傾身靠過去,此刻不再是嬌氣可愛的小貓崽,而是美貌冷豔的女王,手握生殺大權。

薑時予的嗓子還是啞的,他本身聲音就偏柔軟,被剛才這樣一頓欺負,即便刻意冷著臉,話一出口都變的黏膩,氣勢弱了一節。

“你發什麼瘋,沈戾。”

沈戾的腦袋被那隻纖細皓白的手抓著抬起頭,仰望高一個頭的薑時予,明媚的五官陡然冷下來,有種疏離的冷漠。

沈戾不敢說,他痛苦的想閉上眼逃避,薑時予像看穿他的想法,下一秒開口道,“你不說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回宿舍,明天就和白芸阿姨說回家。”

剛才還萎靡的沈戾,聽到話後,神情立刻變的不對勁,瞳孔驟縮,下顎繃緊。

“快說啊!”

沉默的氣氛中,薑時予似乎也漸漸明白了些什麼,他讓沈戾自己承認,他讓麵前的人開口。

“說啊!”

沈戾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成拳頭,青筋盤結,牙關死死咬著,幾乎咬碎。

下一秒,薑時予鬆開攥住沈戾腦袋的手,從玄關上跳下來,“沈戾,我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狗,開心了逗一逗,不開心就甩開一邊,我從不怪你忘記我,我隻是不喜歡你這樣反複無常,我也會累的。”

薑時予從沈戾身邊擦身而過,話語裡透露著疲憊,似乎耗儘了所有力氣,這次真的不想回頭了。

巨大的恐慌籠罩在沈戾心頭,沒有來的心慌讓沈戾下意識拉住即將擦肩的薑時予,“彆走。”

沈戾脫口而出留下他,薑時予等了幾秒,沒有下一句,用另外一隻手拂下攥在手腕上的指節。

下一瞬,那隻大手用力一扯,薑時予腳步猛的一轉,身體旋轉被人用力抱緊懷中,力氣極大箍的透不過氣。

“不要走,薑時予,我喜歡你,彆走,求你了。”

沈戾低頭摟著薑時予,聲音從頸窩出透出來,悶悶的。

薑時予就這樣站著,目光所及是下沉式客廳和落地窗外的江景,燈光在他眼底閃爍。

“對不起,是我混蛋,剛才是我衝動了,你不要走,留在這裡。”停頓了幾秒,“我走。”

薑時予閃爍幾秒的貓瞳,忽然無力垂落,無奈的哼笑傳出來,“沈戾,你真不打算和我好好聊一下嗎?”

空氣再度沉默。

“其實我們早就該好好聊一下了,隻是都在下意識逃避,可有些問題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

薑時予是個看著軟乎單純好拿捏的,其實很多時候是他對人對事過於純粹,從而懶得分心去關注其他,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沈戾漸漸鬆開了抱住薑時予的手,通過肢體的接觸和暴力的挽留,都隻是沈戾彆無他法的選擇。

房子是四季恒溫的,但沈戾還是打開了暖氣開關,兩人在玄關站了太久,薑時予感冒剛好。

薑時予也注意到他的動作,眼底淌過一絲溫色。

他們沒有換地方,就在玄關這一小片暗淡,狹隘的地方站著,交談著。

“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薑時予問他。

沈戾遲疑了幾秒回道,“斷斷續續的,連不上一整片記憶。”

黑暗中,沈戾的夜視能力比薑時予強很多,他幾乎能看到薑時予臉上的表情,在他回答完後,臉上那糾結又疑惑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的。”

薑時予抿抿唇,回道,“失憶前的沈戾,發瘋的時候也喜歡咬我脖子和頸窩,因為他知道這是我的敏感地,一咬我就沒有還手之力,還有最近早上你給我熱牛奶時往裡麵加了一塊方糖,隻有失憶前的沈戾知道,我喝牛奶喜歡往裡麵再加一塊糖。”

其實還有很多細節的東西,這段時間兩人形影不離的相處,讓薑時予偶爾恍惚,似乎從前那個沈戾回來了,從未失憶過,一直在他身邊。

“你有沒有去看醫生,醫生怎麼說。”

沈戾靠著牆,半邊身子都在黑暗中,聲音也格外沙啞,“醫生說我現在腦袋裡就像有無數拚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拚圖,但是缺了關鍵那一塊,所以怎麼也完成不了連貫,讓我試著多去去過的地方看看,他說也許這一塊永遠都找不到拚不完成,也有可能走在路上腦袋裡閃過某個畫麵,忽然就串聯起來記憶恢複。”

薑時予了然,隨著時間推移,當他現在聽到沈戾說也許永遠都記不起那段記憶時,心底似乎沒有以前那麼痛苦和難受了,更多的是平靜,如果能夠記起來更好,如果沒有那段記憶,沈戾依然還是那個沈戾,薑時予能感受到。

麵對薑時予忽然的沉默,沈戾情緒變的焦慮不安起來,他現在知道了,如果找不到那塊拚圖自己也許永遠都記不起,是不是開始後悔,後悔對現在的沈戾那樣好,後悔待在自己身邊,是不是會開始厭惡自己呢,還是強忍著惡心繼續待在這裡,繼續讓他恢複記憶。

沈戾近乎自虐的想,即便是厭惡他,即便是利用他,隻要薑時予能在自己身邊就好。

喉嚨口像有刀刃在刮,阻住他說出下麵的話,“彆擔心,醫生說恢複的幾率還是挺大的,以前的沈戾那麼愛你,不會舍得這樣輕易忘掉你。”

說完,仿佛一身輕鬆,又仿佛靈魂在飄蕩。

薑時予從對麵走過來,靠近他,忽然將腦袋貼在沈戾的胸口,聽裡麵的心跳。

他聽了一會,忽然好奇道,“好像連心跳都是一樣的呢。”

沈戾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卻沒有力氣回應。

“要是以前的沈戾恢複記憶了,那現在的沈戾呢,我喜歡的可隻有那個和我互生情愫的沈戾,但是等他恢複記憶,還是會帶著你現在的記憶啊,好糾結誒。”

沈戾覺得薑時予像個拿著凶器的糖人,明明外表甜蜜,誘人深陷,但手裡的兵刃卻絲毫不手軟,一刀一刀劃破你的胸口。

沈戾頹廢帶著委屈的聲音在空氣中飄散,“那我也沒辦法,你要以前的沈戾就必須接受現在的沈戾。”

薑時予撅嘴,“要是有記憶消除術就好啦,等你恢複記憶,再把這段時間的記憶消除掉。”

沈戾恨不能所以,掐著薑時予的臉,惡狠狠道,“薑時予,你彆太過分。”

薑時予笑的酒窩深深,用力用額頭去撞沈戾的下巴,撞的沈戾一痛,鬆開了對他的桎梏。

“沈戾,他們說你智商情商雙高,高考也是高分考進的江華,為什麼我現在覺得你是個傻子。”

薑時予說話嬌嬌氣氣的,睫毛又濃又黑,撲簌簌的眨著。

“你發瘋的原因就是這個嗎?為什麼要糾結以前和現在的沈戾,不管有沒有記憶都是你自己啊,雖然剛開始失憶的時候我是痛苦過,想要讓你趕緊恢複記憶,把以前的沈戾還給我。”薑時予伸手,冰涼纖長的手指撫摸過沈戾硬朗的臉龐。

“但是時間證明,不管有沒有失憶,不管從哪個時間節點重新開始,我都依然會喜歡上你,你也依然會喜歡上我,記憶是證明我們感情存在過的載體,即便格式化後,原本的程序設定也不會變。所以不管是哪個時間段的你,沈戾,我都喜歡你。”

這次,是薑時予伸手勾住沈戾的脖子,踮起腳尖,仰頭獻祭般,將嘴唇印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

他們不知道怎麼從玄關來到的臥室, 薑時予被沈戾壓在柔軟的的床上,身體陷進去,但頭卻仰著, 自願接受對方的侵犯。

沈戾很凶,親的很凶, 動作也很凶,但薑時予卻很享受這種感覺, 壓在他身上的人似乎怕他隨時跑掉,所以惡狠狠的對待,警告著他, 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輕易不要忘記, 否則後果會很恐怖。

這種被人緊張的感覺,被人珍重的感覺, 讓他沉淪。

外套掉在門口地上,薑時予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的白色T恤,寬大溫暖的手從邊緣…掀起,慢慢從平坦的腹部, 一寸一寸往上延伸。

沈戾恢複的零碎記憶中,有和薑時予親密的片段,那副純潔又妖豔的模樣, 像待在地獄的天使,勾勾手,就讓人臣服在他腳邊。

薑時予身體太mm了,被親的腦袋發暈, 躺在沈戾身下帶著哭腔說難受。

“哪裡難受。”沈戾像誘拐天使墮落的惡魔,在薑時予耳邊輕聲詢問。

薑時予半睜著眼睛, 大大的貓眼彙滿水汽,朦朦朧朧的,眼尾發紅。

他哼哼唧唧,不說話,沈戾覺得他在撒嬌,可愛的想把人現在就吃下去。

“說出來,我就幫你。”繼續誘導。

薑時予挺著腰部,細細的一節又白又嫩,一隻手就可以握住,圓潤可愛的肚臍眼可愛,沈戾低下。

薑時予的腰繃成了一張弓,他一低頭就能看到趴在他肚皮上的那顆腦袋,利落的短發和肋骨下的肌膚緊貼,針紮似的酥酥麻麻,從肚臍眼那一片皮膚……蔓延開來。

果然在某些事情上,男人總是無師自通的,現在的沈戾早就沒了之前兩人溫存的記憶,但在逗弄薑時予這件事上,融會貫通。

薑時予感覺自己的肚子要著火了,五臟六腑都糾纏在一起,那本在出生時連接臍帶輸送營養的地方,被沈戾口肯…,尖銳的犬齒似乎找到什麼好玩的,一下一下…那顆肚臍…(肚子而已)

薑時予白皙的麵皮蒸的紅潤滴血,眼神逐漸…渙啊…散…啊,他無力抬起一隻手,死死抓著沈戾的頭發,五指間刺穿的發絲,不馴的挺著。

薑時予的身體和情緒許久無法平複,沈戾上床靠在他身邊,將人摟到懷裡,手貼著後背細長的脊椎慢慢給他安撫。

漸漸的平緩下來,懷裡人的呼吸也變的不那麼急促,薑時予的腦袋貼著沈戾的頸窩,熟悉的味道在鼻尖彌漫。

兩人身體貼的很近,感覺到對方的強忍,還軟著的手慢慢從胸前往下,被沈戾一把抓住。

“做什麼,小壞蛋。”

薑時予臉上還帶著情緒波動後的潮氣,聲音嗡嗡的,嬌聲嬌氣,“不要我幫你嗎?”

“你會?”沈戾挑眉。

薑時予挺著小胸脯,略驕傲,“以前你經常誇我做的不錯。”

沈戾低頭,在他發絲間悶笑。

“所以這算不算,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薑時予沒好氣,“那你要不要嘛。”

沈戾伸出一隻手帶著薑時予那隻略涼的手,幾秒後,一聲舒適喟歎,性感的聲音從薑時予的發絲間溢出。

其實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薑時予並不排斥親密,他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需要用力的擁抱或者緊密的結合,才能讓他感覺到被擁有和被愛的感覺。

從前沈戾總是擔心他的身體,在床事上過多在乎他的感受,小心翼翼像對待玻璃娃娃,雖然他很舒服,但大多時候都是沈戾用自己的難受換來的。

薑時予性格單純,對於感情和情愛直來直往,雖然心思敏感但想法有時候又很簡單,很多時候,對於他的直球,沈戾都會被嚇到接不住。

如此此刻,薑時予看著沈戾隱忍不發的表情,他忽然開口問道,“你要不要直接進來。”

在這種時候聽到這個話,沈戾感覺薑時予就是老天爺派來折磨自己的,偏偏薑時予雙眸赤黑單純,沒有一絲窘迫,仿佛他剛才說的話是正常理所當然的。

“薑時予,你閉嘴。”

薑時予唰的一下收回手,鼓著臉,“你凶我。”

沈戾額頭青筋直跳,關鍵時候被人打斷,他快要瘋了。

但是麵對耍脾氣的小貓,他又無法,降低聲音好聲好氣的在耳邊哄著好聽的話。

薑時予這才不情不願伸出手搭在沈戾的手上,一副屈尊降貴的模樣,已經不肯自己動了。

“哼,我要幫你,你不要還凶我。”

沈戾無奈,“乖乖,這裡什麼都沒有,莽莽撞撞的進去,會傷到你的,我不是凶你,隻是……”他握著薑時予的手。

“都這個樣子,你說撒手就撒手,都不帶考慮我的感受,嗯?”

沈戾咬著他的耳朵,假裝惡狠狠教訓。

薑時予癢的腦袋縮起來,頭一低,埋進沈戾懷裡,不想聽他狡辯,就是凶了!

逛了一圈消了食加上今晚情緒波動大,薑時予病剛好,折騰了一晚上,就這樣躺在沈戾懷裡睡著了,被子纏在一起,兩人身上也出了汗,沈戾摟著人換了邊躺著。(兩人躺著什麼都沒乾)

薑時予就在懷裡,淺淺的呼吸,眼下薄薄的皮膚泛著紅,嘴巴腫起來嘟著,衣服撩上,褲頭掛在胯骨上鬆鬆垮垮的。(他睡著了而已)

沈戾像看不夠似的,撐著腦袋一瞬不眨盯著懷裡的人。

剛從醫院醒來的時候,他估計無法想象有一天自己會和一個男生在一起,會這樣喜歡他,滿心滿眼都是他,沈戾想,從前那個沒有失憶的沈戾,應該和他現在的想法一樣吧。

即便丟掉那段記憶,但沈戾了解自己,他並非同性戀,從小到大性取向都是正常的,即便是現在,麵對彆的男生好意和帶著目的靠近時候,他依然會產生排斥,所以他的性取向並非直或者彎,從始至終,他的取向隻有一個,那就是薑時予。

困擾他許久的心結,在今天終於解開,一度困擾著他難題,迎刃而解,薑時予說的對,不管是哪個時間點的沈戾,都是他自己,會一樣喜歡上薑時予。

沈戾低頭,在薑時予額頭印上一吻。

錯眼,發現剛才在親密的時候被扯開的領口大開,歪歪扭扭的…出精致的鎖骨,周圍瑩白的皮膚上還殘留著牙印,是沈戾……的。(這他媽有什麼問題審核?)

盯著看了一會,發現又有…的趨勢,沈戾連忙將懷裡的薑時予鬆開,輕手輕腳的放在床上,然後一個人去了浴室。

半個小時後,沈戾濕著頭發從裡麵出來,簡單洗漱了一遍,然後走到車床邊,把上麵弄臟的被子掀到一旁,從櫃子裡又拿了一條被子出來,沈戾離開後,薑時予睡的不太安穩,做一些斷斷續續的夢,沈戾換被子的動靜吵醒了他,迷糊睜開眼,望見沈戾朝他走來。

薑時予還以為在做夢,自然而然朝沈戾伸手要抱,沈戾也自然的伸手抱住他。

“醒了?洗漱再睡?”

沈戾聲音帶著寵溺,問道。

薑時予習慣伸手摟著他的脖子,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眼睛還閉著,嘴裡嘀嘀咕咕呢喃著什麼,沈戾沒聽清,湊過去又問了一遍去洗漱。

薑時予似乎被吵的有點煩了,頭一扭往更深處鑽,露給沈戾一個不耐煩的後腦勺,含糊說著彆吵我。

這時,沈戾才發現,薑時予可能根本沒醒過來,當自己在做夢呢。

無法,沈戾直接給人抱到浴室,熱毛巾蓋在臉上那一刻,薑時予醒了,眼神發直,這是他剛睡醒的常態,更彆說他現在正困著。

“坐好,我給你擦臉。”

薑時予像沒有骨頭似的,根本不聽沈戾的話,軟趴趴的倚在他身上,被弄醒了雖然有些煩,但還是乖的,讓伸手伸手讓伸腿伸腿。

伺候完換了衣服,沈戾接了杯熱水遞到薑時予麵前。

“刷了牙就去睡覺,嗯?”

沈戾已經做好連牙都給他刷的準備,薑時予卻慢悠悠從沈戾的肩上抬起頭,端過水,站在洗漱台刷起牙。

鏡子裡倒映出兩人的身影,莫名和諧。

薑時予已經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哄了,但沈戾此刻特彆想像誇幼兒園小朋友那樣,誇薑時予一句真乖,但怕說出來小貓會鬨脾氣撓人,最後在心底悄悄誇了一句。

他忘掉了曾經那段記憶,所以還不知道,薑時予內心就是幼兒園的寶寶,誇他的話,尾巴會立馬翹起來,會乖乖蹭過來親你。

洗漱完,兩人回到臥室,關係已經說開了,剛才還親密友好的交流一番,情意正濃的時候,沈戾可不願意漫漫長夜一個人渡過,薑時予也很主動,一上床就滾進了他懷裡,找好姿勢閉上眼睛,道了句晚安。

夜漸漸深了,霓虹燈如點點繁星墜入雲層逐漸暗淡,喧囂了一整天的城市也變的安靜下來,整個世界像被蓋上了一層黑布,逐漸落幕。

薑時予躺在沈戾懷裡,剛才還一副睡不醒的模樣,因為折騰洗漱了許久,思緒逐漸清明,手指不安分在沈戾的手臂腰部滑動。

下一瞬,他作亂的手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包裹,沈戾的聲音在他頭頂傳來。

“睡不著?”

“嗯,心跳有點亂。”

其實沈戾也睡不著,精神呈亢奮狀態,和喜歡的人躺在一張床上,哪能那麼快睡著。

“那聊聊天?”沈戾問道。

薑時予在他懷裡換個姿勢,平躺著,說好呀。

其實有什麼話想說,但真要聊點什麼好像又沒有思緒。

過了一會,薑時予聽到沈戾問他,“你以前和沈戾在一起,會聊些什麼呢。”

他們之間缺失的那段記憶,很少被主動提起,以前像橫在他們中間的禁忌,一個不願提一個刻意回避。

“好像每次在一起也沒聊什麼,但是時間就是過得很快。”

“你的意思和我在一起,時間過得很慢很煎熬了。”

薑時予偷偷抬了下眼皮,逗他,“嗯。”

“嗯?”沈戾掐他的腰,作勢威脅。

薑時予怕癢,在他身下縮成小烏龜。

“好好說。”

薑時予剛才被欺負的痕跡還沒散,被鬨癢癢後很快紅暈就泛上來,可憐兮兮的睜著水汪汪眼睛看著沈戾,沈戾從前不知道自己那樣心軟,被人一看就徹底沒辦法了。

“好了好了,不欺負你了。”他捏著小貓後頸軟肉,安撫的摸摸。

平複了一會,沈戾沉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沉重的歉意,“薑時予,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

薑時予身體僵了一秒,抬頭去看沈戾的臉,沈戾把手遮在他的眼睛上。

視覺受限,聽覺就會變的敏感。

“不要用那雙眼睛看我,我會心疼。”

“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的沈戾,都欠你一句對不起,失憶前的沈戾把你一個人丟下麵對巨大的痛苦,失憶後的沈戾對你說了很多傷人的話,乾了很多冷漠的事,無論怎樣,薑時予,我都想對你說聲抱歉,不用原諒我這段時間對你的傷害,記在心裡吧,以後狠狠的報複我。”

人在黑暗中,視覺嗅覺和感官會特彆敏感,蓋在眼睛上的掌心,帶著潮熱的溫度,熏的薑時予眼睛癢癢的,想要流淚。

這一夜兩人都睡了前所未有安穩的一覺,薑時予是太久沒在這個熟悉又具有安全感的懷抱中入睡,這是他無數次夢裡的畫麵,而沈戾則有一種內心空無虛空被填滿的感覺,無數個夜晚內心充斥著飄渺孤寂,卻無從得知緣由,在這一夜,他終於找到了答案。

第三十九章

天氣越來越冷, 江華今天入冬很早,步入十二月份,氣溫已經降到十度以下, 沈戾從彆墅的車庫裡開了台福特野馬,每天上下課都開車帶薑時予往返於學校和家裡, 氣溫驟降那幾天,他生怕薑時予的身體出什麼閃失, 每天跟在他身邊,像老媽子一樣,亦步亦趨, 嘮叨的薑時予都煩了。

“保溫杯裡有熱水, 燙得很, 喝的時候注意點,教室裡雖然開了暖氣, 但你坐下後不要立馬脫衣服,冷的話我在你書包裡放了暖寶寶,你貼身上……”

沈戾一邊說,一邊把肩上的布包往薑時予身上挎, 那個在彆人身上醜兮兮像麻木袋的布包掛在薑時予身上立刻變成時尚單品。

沈戾還要叮囑什麼,距離第一節課開始還有十五分鐘,他需要去另外一個校區上課, 薑時予把冰涼的雙手塞進沈戾脖子裡,凍得他一哆嗦,要說的話都忘腦後了。

“嘶,手怎麼這麼冷, 拿出來我給你捂捂。”

薑時予不肯,冰了沈戾幾秒就把手縮回來了, “你彆擔心我了,就快上課了,你趕緊走,要遲到啦。”

他雙手推在沈戾胸前,把人往前趕,沈戾無奈,臨走前還交代中午來接他吃飯,讓他等著。

薑時予眉眼彎彎走進教室,李木子老遠就嘴裡嘖嘖嘖看著他,“戀愛的酸臭味,熏到我了。”

薑時予從袋子裡拿出沈戾給他裝的麵包雞蛋,分了一份給李木子。

李木子立刻轉換嘴臉,笑的殷勤又狗腿,“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了男人忘了姐妹。”

薑時予提醒他,這些東西都是沈戾準備的,李木子裝聽不見,抱著雞蛋扭過身子,背對著他啃雞蛋。

臨近期末,學校的課程安排越來越少,加上天氣寒冷,眼見著每天班上的人數越來越少,李木子每次占的位置都靠後方便摸魚,隨著這幾天遲到逃課的同學越來越多,擋在他前麵的人頭日漸稀疏,不得已他隻能越坐越靠後,薑時予倒是無所謂坐在哪裡,他好學生一枚,坐講台上和坐教室外,對他來說都沒區彆,不管多枯燥的課他都認真聽講。

李木子坐在旁邊,先是慢吞吞吃了個早餐,然後翻開書聽了十分鐘課,又摸出手機到處翻看翻看,最後實在無聊了,就跑去騷擾薑時予。

薑時予是那種你不找他說話他就會認真聽課,你要是找他說話開小差他也能和你說幾句。

“時予,寒假你準備去做什麼啊?”

薑時予分心一邊記筆記,一邊回答,“還不知道,往年放寒假,白芸阿姨會帶著我和沈戾去國外,不過我聽說她名下那個畫館快要開業了,今年寒假不一定有時間吧。”

李木子聽完,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興致勃勃,“那要不放假,我們一起去海邊玩怎麼樣,那邊溫度高,氣候宜人。”

薑時予記筆記的手停了一下,海邊。

他還沒去過海邊,那種一望無際,碧空如洗,海水連著天的景色,逃離江華寒冷潮濕的空氣,到溫暖乾燥的沙灘,躺在椰樹下曬著太陽。

薑時予有些心動。

李木子趁熱打鐵,把手機上海邊旅遊攻略遞給他看。

“你看你看,這個小眾旅遊打卡點,人少環境優美空氣清新,最主要是那邊冬天溫度也維持在二十幾度,非常適合寒假過去玩。”

薑時予手指戳在屏幕上,翻看了一會,心動的更厲害了,雖然網上很多攻略照片都有誇大的嫌疑,但薑時予還是深陷在那幾張漂亮的海景照和博主躺在陽光下喝西瓜汁的照片中無法自拔。

他讓李木子把這個貼子轉發給自己,然後又轉發給沈戾。

沈戾沒有立刻回複,李木子又拉著薑時予說了一會,被老師提醒後,兩人乖乖低著頭做鵪鶉。

上午的課結束,薑時予坐在教室沒有走,手機消息停留在他給沈戾轉發那個海邊的帖子,之後對麵一直沒有回複。

他敲敲打打,問沈戾過來了嗎,對麵過了幾秒回了一句,中午有點事不能陪你吃飯,讓李木子陪你去吃。

薑時予盯著手機消息看了幾秒,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他知道沈戾這段時間非常忙,院係之間轉換,學業的壓力,還有之前專業一些事項交接,每天還要留出時間早接晚送他上課,中午陪他吃飯,偶爾忙不過來,不陪他也正常,但莫名的,薑時予就是覺得哪裡不對。

他撥了個電話過去,嘟嘟好久,傳來機械甜美的女聲,無人接聽。

薑時予有些不安,李木子已經走了,他說自己沒有當大燈泡的愛好,教室走的隻剩下一個人,溫度漸漸冷下來。

看著時間,過了半小時,薑時予不等了,收拾好東西垮上背包,他準備去沈戾的院係找他。

沈戾之前怕自己和薑時予的課程對不上,到時候接人麻煩,把自己和薑時予的課表下載了一份,兩人手裡各有對方的課表以及上課教室。

薑時予按照課表上找到經濟管理係上課教室,但裡麵早就走空了,距離上一節課結束已經過去很久了,教學樓都沒什麼人走動。

薑時予心慌的越來越厲害,沈戾到底去哪裡了,發生了什麼事,剛才給他打好幾個電話都一直沒人接。

正想著,手機忽然震動提示來電,薑時予連忙打開,屏幕卻顯示的一串數字。

“喂。”

“喂,薑時予嗎?”

電話那點有點吵,但薑時予一下就聽出是陳旭的聲音。

“陳旭,沈戾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對對對,你趕緊過來吧,沈戾和人在拳館這邊打起來了。”

對方似乎來不及多說什麼,就掛了電話,薑時予腦袋空了一秒,立馬轉身下樓,奔跑中刺骨的涼風吹在臉上,像刀刮似的,明明已經穿的很厚實了,但那些涼意卻從各種縫隙中鑽進身體,薑時予從教學樓一路小跑到拳館,到門口時停下,喘了好幾口氣才恢複過來,唇色隱隱泛白。

他顧不上身體不適,推開門走進去,拳館中心擂台周圍聚集了不少人,振臂高呼著上啊,打啊,下死手揍他。

薑時予跌跌撞撞跑過去,他力氣小,這時卻不知哪裡爆發的勁,使勁扒拉開人群擠進去,被擠開的人群紛紛不滿。

“乾什麼,擠什麼啊。”

“草,先來後到,你擠到哪裡去。”

“讓開讓開。”

薑時予像是沒聽到,在窒息的空氣裡,愣是一股腦擠到最前麵。

擂台上,兩人沒有帶任何護具,僅一雙拳擊手套搏擊,看樣子已經打了有一段時間,兩人額頭全是汗水,身上臉上不同程度的傷痕。

薑時予盯著穿黑色背心的沈戾,汗水和血水糊滿半邊臉,眉骨高高腫起破了條口子,血跡早就乾透了,下顎也挨了一拳,淤青開始泛黑,相比他的情況,對麵更慘,臉上已經糊的看不清麵容,舉起的拳頭隱隱顫抖,身體幾乎快要透支,仔細看他的胳膊似乎有些彆扭,像是骨折凹起的模樣。

薑時予眼都不敢眨一下,直愣愣盯著擂台。

這時,在一旁的陳旭發現他過來了,急忙走到薑時予旁邊。

“誒喲,你可來了,你快勸勸沈戾,再這樣打下去,要把對麵那個打死了。”

薑時予嘴唇都在抖,聲音卻異常穩定,“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沈戾上台前再三警告不準陳旭把這事說給薑時予聽,但此刻陳旭心知瞞也瞞不住不住。

“對麵這個男的,之前和阿戾一起在遊泳隊,因為比賽成績作假被舉報後麵一直沒再上過場,家裡找關係讓他轉係,又撞上和阿戾一個係,還同個班級,上午下課時,我和阿戾去廁所,在裡麵聽到他出言不遜,罵阿戾靠背景整天裝模作樣,那些比賽成績誰知道有沒有水分,我當時要衝出去理論被阿戾攔住了,他說獅子不會因為狗吠而回頭,後來回教室上課,阿戾找人換了個位置,就坐在那男的背後,那個男的沒發現,課堂上和左右兩邊說了阿戾半節課的壞話,後麵更是牽扯到你身上。”

薑時予疑惑,“牽扯到我?”

陳旭麵露難色,當時他和沈戾兩人都坐在那男的身後,說阿戾的時候話就夠難聽了,不知怎麼說到薑時予身上,說沈戾出了車禍和薑時予鬨分手,薑時予不同意,每天舔著臉追在沈戾後麵,幾人恥笑說沈戾不過是仗著有錢有勢說不定以前在一起也是鬨著玩玩,說著說著那個男生便開起黃腔,說他見過薑時予,長得比女的還漂亮,皮膚又白又嫩,眼睛水靈靈的,這樣的男生如果躺在自己身下哭,那不得爽死,而且還聊起薑時予的家世,父母過世,一直住在沈戾家裡,現在和沈戾鬨翻了,遲早會被轟出來,到死後沒人依靠,他可以發發善心,收留小美人。

幾人意淫的不亦樂乎,一直沒發現坐在他們身後的沈戾,漆黑的雙眸已經變的深沉,眼角壓不住的暴戾和陰狠幾乎快要爆發,陳旭生怕他在課堂上發瘋,拉著人就從後門走了。

到了下課,沈戾在門口攔住那個男生,把剛才聽到的話原封不動說了一遍後,在男生蒼白驚懼的眼神中,蔑視道,“你不是不服氣,給你個機會,拳館見。”

其實男生說沈戾那些話,他並不放在心上,從小聽過太多人說他憑借家庭背景,做什麼事都輕而易舉,他早已習慣並嗤之以鼻。

他不能容忍的是說薑時予那些汙言穢語,擂台上,每一拳揮出時,都帶著憤怒和偏激,拳拳到肉的刺激讓他雙目充血,站在台上的他恐怖又危險,像變態一樣,吊著對方不斷折磨,他早就看透對麵那個男生扛不住了,但一直沒有下死手,留著一口氣,不斷在痛處加深擊打。

在兩人互搏途中,男生腹部受到慘痛一擊,同時也聽到耳邊冰冷的戲笑,“就隻有這樣嗎?”

台下那麼多同學觀眾,如此狀況,如同將他架在台上,一旦服軟,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他被沈戾在擂台上擊到並恥笑。

他隻能拖著疲憊又痛苦不堪的身體迎接一次次的暴擊。

“誒呀,先彆說了,你去擂台邊,瞅準時機,讓沈戾彆打了,再打下去真的出人命了。”

陳旭抓著薑時予的手,把人往擂台邊帶,薑時予站在繩子,臉蛋緊繃著,觀察著場上的動靜。

在一個回合後,沈戾退後兩步,身子靠近擂台邊,薑時予連忙小聲呼叫,“沈戾沈戾。”

沈戾像頭嗜血的雄獅,被徹底激發血性,打的眼睛都紅了,全身血液倒流,除了場外歡呼驚叫按理說聽不見其餘聲音的,但就在某一刻,他忽然停住腳步,視線掃過左邊的圍欄,看到靠在台側,滿臉擔憂驚慌的薑時予。

薑時予見沈戾看到自己,眼睛一下就濕了,他雙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在喧鬨的聲音中朝沈戾喊道,“沈戾,彆打了,你彆打了。”

沈戾看清了他的嘴形,垂在身側的手指在拳擊手套內動了動,握拳使勁太久,五指像鋼化般僵硬,一動,疼痛從骨頭裡麵滲出來。

對麵的男生已經徹底不行了,站在台上搖搖欲墜,身子像風箏一樣搖曳。

沈戾回頭看了一眼,眼底意味不明,隨即脫掉手套,隨意往地上一丟,姿態灑脫從擂台上離開,背影懶散不羈,徒留那雙黑色手套在拳擊台上,侮辱意味十足。

他走下台,在眾人目光視線中,來到薑時予身邊,骨節摩擦出血的手指輕輕擦過薑時予眼下淚痕,臉上的傷痕非但沒有影響他的容貌,反而襯著異常帥氣,嘴角扯出一個壞笑,帶著寵溺低頭詢問麵前的男生。

“走,帶你去吃飯。”

吃飯吃飯,還吃什麼飯,薑時予嚇都要嚇死了,一走出拳館就掙脫出沈戾的手,繃著一張小臉麵無表情獨自走在一邊。

沈戾靠近一點他立刻就拉開距離,和他說話也裝作不想聽的樣子,加快腳步往前走,沈戾無法,一把將人拉到角落。

薑時予激動的手腳亂踹,“放開我放開我,不要碰我。”

沈戾怕用蠻力製止傷到他,但薑時予掙紮的厲害,沒辦法,在薑時予手打到他肩膀的時候,沈戾慘叫一聲。

薑時予手停在半空,眼睛睜大,瑟瑟不安。

“你,你沒事吧。”

沈戾捂著胸口,狀作疼痛難忍的樣子,“疼。”

薑時予臉都白了,趕緊上前就要扯開沈戾的衣服去看傷口,一靠近就被沈戾雙臂一摟,緊緊抱在懷裡。

“做什麼啊,你快鬆開,碰到你傷了。”

沈戾吸著懷中人身上散發著好聞的氣息,充斥在鼻尖的血腥味被衝散,剛從暴戾血腥的擂台上下來,終於得到片刻安撫和寧靜。

“不要動,讓我抱會。”

薑時予不敢亂動,怕碰到他的傷口,任由沈戾抱在懷裡,像吸貓一樣抓著他吸。

不一會,鬆開人,呼嚕呼嚕薑時予的頭發誇他,“真乖。”

薑時予急的都要掉眼淚,看到沈戾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啪嗒一下,珍珠就掉下來了。

“誒喲誒喲,這是怎麼了,還流小珍珠了。”

沈戾連忙抬手去給他擦,被薑時予一爪子揮開了,彆過頭,鼻尖抖動。

剛才還在擂台上趾高氣昂,危險恐怖的沈戾,在薑時予麵前低眉聳眼,一副脾氣好的不得了樣子,哄著流眼淚的男生。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受傷的是我怎麼還把你委屈上了,乖,不哭了。”

薑時予擦把眼睛,通紅的眼睛和兔子似的,狠狠瞪著沈戾。

沈戾作投降狀,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半小時後,學校醫務室。

護士一邊上藥一邊皺眉不滿道,“誒喲,你這一讀書的學生,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和人打架了?”

沈戾滿嘴跑火車,胡亂扯,“沒呢,路上見義勇為,讓車撞了。”

薑時予聽他胡扯,細細的眉毛狠狠皺起來,不滿瞪了他一眼,撞車這個詞很敏感。

沈戾愣了一秒心中了然,沒再和護士插科打諢,反而是護士一直說著什麼

“你這傷看著也不像車撞的啊,你看著下巴的淤青都黑了。”

“校規上可寫了,堅決杜絕打架鬥毆事件發生,情節嚴重直接退學,你們不要仗著年紀輕衝動行事,有什麼事坐下好好說,千萬不能動手啊。”

沈戾一邊敷衍的回答嗯嗯額額著,另一隻搭在椅子上的手趁護士不注意,偷偷垂下去,牽起薑時予的手。

薑時予正全神貫注盯著護士給沈戾上藥,忽然手腕被人一碰,沈戾五指圈住他的腕骨,食指剛好貼在脈搏跳動的地方。

“老師,我們都是好學生,高中絕不早戀,大學絕不打架,出社會就是妥妥三好公民。”

沈戾長得帥中帶痞,姿態隨意放鬆,隻要他樂意,不管男女老少都對他挺有好感的,護士邊給他包紮一邊被逗的笑。

“看你長的那麼帥,高中沒有談戀愛早戀呐。”

薑時予掙紮想把手扯出來,眼神示意沈戾放手,大庭廣眾在護士老師麵前,就非要現在牽手嗎?

沈戾像逗小貓一樣,指腹摩擦薑時予手腕內部皮膚,細膩柔嫩,脈搏跳動一股一股的。

“就是說呢,我長的那麼帥,高中居然都沒談過戀愛,真可惜。”

薑時予停止掙紮,聽他惋惜高中三年時光。

“那時候追我的人還挺多的,男男女女,我記得有個男生長的蠻俊的,皮膚挺白個子挺高也喜歡打籃球,還是學霸,說要和我一起考A大。”

護士問道,“然後呢。”

沈戾掃了一眼身側那人,慢慢垂落的眼睫,回答道,“什麼然後,拒絕了唄。”

護士笑他,“聽你說的那個男生挺優秀,你都拒絕了,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沈戾握著那節細細的手腕,感受脈搏跳動和自己心跳頻率一樣,然後緩聲說道,“我喜歡那種看起來像小貓一樣的,眼睛很黑很亮,會粘人也會撒嬌,但有很多小脾氣,時不時就會伸爪子撓你一下,隻要你哄他一下,立刻就軟下來,讓你抱。”

護士給他上完藥了,聽他描述的有點無法想象,像貓一樣的?

貓貓那麼好,她覺得沒有人會比貓貓頭更可愛。

上完藥,兩人從醫務室離開,回去一路上薑時予都十分沉默,兩人牽著的手在出門時就鬆開了,這個點去食堂估計沒什麼好吃的,沈戾想帶人去校外吃,薑時予說自己不餓,回宿舍吃點麵包就行,沈戾見他興致缺缺的樣子,沒說什麼,跟著一起回到寢室。

一到寢室,沈戾就把衣服脫了,要去洗澡,薑時予想視而不見都沒辦法,跟著他走到廁所門口。

沈戾扶著門框,笑著看他,“怎麼,要一起洗?”

薑時予憋了半天,悶悶吐出一句,“護士說,讓你這兩天傷口彆沾水。”

“擔心我?剛才還一副這輩子都不和我說話的樣子呢。”

薑時予抬頭,眼底醞釀著情緒,半晌,又低下頭,道了句,隨便你,然後轉頭離開。

沈戾這下發覺自己好像玩大了,衣服都沒來得及穿,跑出去拉住薑時予,“時予。”

薑時予沒有回頭,也沒說話。

“對不起,剛才在醫務室都是亂說的,我說喜歡的類型其實是……”

“你覺得我生氣的點在這嗎?”薑時予打斷他的話,圓潤的貓瞳泛著冷意,緊盯著沈戾。

沈戾回望,思前想後,不知道哪裡做錯了。

“你跑去和彆人打架為什麼不和我說?還有上場為什麼連護具都不帶,你知道多危險嗎?車禍才多久醫生說腦震蕩會有後遺症的你知不知道,萬一傷到腦袋,會有什麼後果你想過嗎?”這些話幾乎是薑時予吼出來的,他從未生過那麼大氣,從拳館出來後,後知後覺的害怕慢慢席卷全身,直到在醫務室,看到護士給沈戾清理傷口,說還好隻是傷在表皮後,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不敢想象,在擂台上,萬一對方不小心砸到沈戾的腦子,讓他受過一次傷害的腦袋再次出現問題,到時候薑時予該多麼崩潰。

薑時予吼完,手臂連著身體都在劇烈發抖,控製不知的後怕。

沈戾沒想到薑時予生氣的點在這,看到他抖的厲害的身體,連忙將人摟在懷裡,後知後覺感受到他的害怕。

一直以來,沈戾行事風格都格外偏激和乖戾,沒人惹他時他還能裝的人模人樣,一旦觸碰到他的逆鱗,那他瘋狂起來,會不計一切後果。

上台前,他隻想儘最大可能羞辱對方,讓對讓感受到拳拳到肉的痛苦,所以才說不帶護具直接上,他有自信自己絕對不會輸,而且一定會讓對方在拳台上很難堪,可薑時予不知道,他隻看到得到沈戾沒有帶護具在台上打架時危險的樣子,因為曾親眼見過那場車禍,所以這些血腥暴力的東西在他麵前,隻會讓他不安。

“好了好了,乖,彆害怕,不會的,我知道對方的實力,我能將他打趴下,所以才會選擇不帶護具。”沈戾摟著人安撫。

“沈戾,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以前是,現在也是,如果當初車禍出事的是我,你今天也會這樣坦然的看我和彆人打架嗎?你從來都不會害怕,你隻會想如何逞能。”

薑時予一把推開沈戾,眼睛紅的滴血,呼吸急促,心跳也快的不正常,這段時間,薑時予經常半夜心悸忽然驚醒,因為以前也有過類似情況所以他沒放在心上,剛才他一路小跑到拳館,加上直麵血腥刺激的場景和後續擔憂害怕,這一刻情緒爆發,連帶身體也爆發了。

沈戾眼看著薑時予呼吸越來越快,嘴巴張的大大的,臉色瞬間煞白,捂在胸口的手無力垂落,那雙通紅的眼睛恍惚眨動,隨之身體像落葉一般降落。

薑時予最後的意識中,是沈戾猩紅充滿恐懼的眼神,嘴巴不停說著什麼,可他卻聽不見。

第四十章

江華醫院急診中心。

一輛救援擔架被醫護人員急促推進急診, 沈戾跟在擔架旁邊,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短袖,腳上一雙淋浴拖鞋, 著急忙慌跟隨擔架,直到手術室的門被關上。

半小時後, 白芸和沈青臨來到醫院,沈青臨這些年將沈氏集團經營的風生水起, 背後財力權利雄厚,他一到醫院,院長都聞聲而來。

白芸在走廊過道上看到自己兒子, 臉上身上到處是傷痕, 衣服皺巴巴的, 腳上還套著拖鞋,一看就是匆匆趕來的。

沈戾似乎感覺到來人目光, 他緩緩抬頭,望向白芸。

“媽。”

隻這一聲,白芸眼睛都紅了,他自己兒子自己了解, 沈戾個性有多強又有多驕傲,簡直就是第二個沈青臨,如今露出這幅脆弱慌張的模樣, 可見對他打擊多大。

“這是怎麼回事啊,上次見時予不是還好好的,還有你這一身傷,怎麼回事。”

沈戾垂著頭, 滿臉自責懊悔,“媽,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衝動了,我不該說那些話刺激時予的,我真該死,如果他有什麼事,我……”

白芸打斷他,“好了,這些話說給我聽都沒用,當務之急等醫生出來再說。”白芸擔心薑時予的情況,分不出更多心神來責怪兒子,沈戾黑眸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白芸並沒有看見,眼神不斷往手術室的門口張望。

過了許久,手術室門打開,沈戾第一個衝上前,問情況怎麼樣。

醫生告訴他們情況不樂觀,薑時予心臟不好,成年後就應該做手術,一直拖了那麼久而且中間還出了場重大車禍,車禍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心裡承受了非常大壓力,心臟情況一直不太穩定,即便今天沒有受到刺激他這種情況也撐不了太久。

白芸聽到醫生的話,臉色一白,腳步沒站穩往往後踉蹌了一步,被沈青臨接住。

沈戾在一旁聽完,眼尾殷紅,拳場上留下的傷痕襯的淩厲可怖,他啞著聲音問,“醫生,那現在怎麼辦?”

醫生說等不了去國外,要馬上手術了,他們開個會商討一下細節,家屬簽字後立刻開始手術。

按原本計劃,白芸是準備寒假的時候帶薑時予飛一趟國外把檢查做了,條件合適就在那邊把手術做完,因為薑時予之前檢查一直都在國外,結果沒想發生了意外。

因為時間緊迫,經過院醫生的討論,以及和國外薑時予就診醫生了解後,薑時予的手術需要馬上進行,當護士把簽字確認書給到白芸時,白芸手抖的快要抓不住筆,就在這時,沈戾上前,接過白芸手裡的筆。

白芸錯愕的抬頭,“兒子?”

沈戾低著頭,神情堅定且認真,“媽,我來簽。”然後一筆一畫簽下自己的名字。

薑時予,我簽下你的手術同意書,如果有意外,我會陪你一起的。

手術不知道進行了多少小時,在這段時間裡,牆上的時鐘已經沒法代表時間的流逝,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白芸扛不住,沈青臨扶著她坐在椅子旁邊,沈戾一直站在離手術室最近的地方,像座石雕般矗立,幾乎不眨眼盯著門上手術中三個字。

終於在第九個小時,淩晨四點的時候,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了,醫生從裡麵走出來,摘下口罩。

“手術順利。”

沈戾從不知道,這四個字對他來說如此重要,緊繃的身體驟然轟塌,他站不穩腳步踉蹌後退兩步,被護士在一旁扶住。

雖然手術成功,但薑時予的術後風險依然很大,手術後直接轉重症監護室,沈戾他們連人麵都沒見到,隻得到一句手術順利的通知。

沈戾靠著牆緩過了一陣,看到一旁的父母,淩晨四點還在這裡陪著他們,白芸麵露疲態,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沈戾走過去,“媽,你先和爸回去吧,我在這裡守著。”

白芸拂開沈青臨扶著他的手,站直身體,臉色嚴肅,“你的事等時予好了我再和你算,你需要好好想想反省一下自己了,我讓司機回去給你拿衣服鞋子,明天一早我再過來看時予。”

沈戾垂著頭沒說話,臉上的傷痕在上過藥之後顯得格外可怖,搭配他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卻透出一股可憐落寞來,白芸眼神幾次落在他的傷口上,眼中閃過不忍,終究沒說什麼。

白芸和沈青臨走了,沈戾找到重症監護室,在外麵的大廳裡隨便找了個座位坐著,目光緊盯著重症監護那扇大門,仿佛要透過大門看到裡麵某個人。

淩晨四點的醫院格外安靜,除了機器滴滴答答的聲音,偶爾會有腳步聲傳來,窗外的早已沒了月色,烏黑的夜幕垂落下來,室內的白和室外的黑形成鮮明的對比。

安靜的大廳裡,連牆上的顯示屏都不再滾動,周圍似乎靜止了,沈戾隻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胸腔裡砰砰砰,重的嚇人的心跳。

好像在不久前,他還摸到過另外一個人的心跳,那個人的手腕冰涼,脈搏卻跳的異常快,那時候,沈戾還覺得是自己逗趣讓薑時予吃醋害羞所以心跳才那麼快,原來那是薑時予心臟異常的預兆。

沈戾垂下頭,雙手抱頭,十指插進發絲中,狠狠揪著頭發,痛苦和悔恨席卷心臟,恐懼和後怕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他的胸口,他無法喘氣,也無法思考,一旦開始想,驚懼的情緒就會把他淹沒。

原來……下午薑時予看到自己打拳時的感覺就是這樣嗎?

他對自己嘶吼時,發抖的身體是因為害怕,害怕自己出事,害怕失去自己,可自己卻自以為是告訴他,沒事有把握。

“你從來不會害怕,你隻會想如何逞能。”薑時予的話猶如一柄利刃,唰的捅進沈戾胸口,鮮血從傷口靜靜流淌,沈戾卻無從反抗。

沈戾像隻瀕死的野獸,頹廢的將頭顱栽倒,完全不似下午在拳場上那桀驁不馴的模樣。

第二天八點不到,白芸就過來了,還帶了個護工過來,說之後薑時予住院沈戾不可能一直陪著,這個護工在出車禍那段時間就照顧過薑時予,這次依然請他過來。

沈戾開始不同意,說自己親自照顧薑時予,白芸問他快期末了學校那邊不上課嗎?沈戾說不上了,那副樣子,差點沒把白芸氣死。

“你愛上不上,反正護工是一定要請的。”

薑時予是在下午快晚飯的時候醒過來的,重症監護允許一個人進去探視,白芸看沈戾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終究沒狠下心,讓他先進去了。

沈家在江華醫院有投資和讚助,薑時予這次手術是醫院大拿主刀,術後也是單人病房,沈戾走進去就看到病床上躺著那人,周圍各種儀器閃爍著指示燈,臉上的麵罩還沒拿。

薑時予眼睛半睜著,意識不算特彆清醒,他本身底子就弱,術後恢複比常人要慢,連麻藥代謝也緩一些。

見到有人進來,他好半天才轉動眼珠子,麻藥勁還沒完全退,他視力還有些模糊,依著輪廓看了好久才認出來人。

隔著麵罩他嘴唇動了動,沈戾沒看出什麼意思,身體卻下意識走近。

這下薑時予看清了沈戾的樣子,一天一夜的時間,他似乎憔悴了許多,下巴的胡茬都冒了出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嚇人又好笑。

沈戾根本不碰薑時予,他身上到處都是管子,隻敢坐在床邊盯著他看,眼底情緒晦澀不明。

薑時予用沒有插監護儀的小拇指輕輕翹起來,幅度很小,但沈戾發現了,他看著那根小拇指翹起來一下,似乎還很乏力,沒一會就耷拉下去,不一會又翹起來,像要勾住什麼似的。

沈戾緩緩伸手,用小拇指勾住那節細白纖長的指節,形成一個拉鉤的姿勢,手主人滿意了,緩緩彎起指節,輕輕的勾住沈戾的小拇指。

沈戾感覺眼睛在發燙,緊繃的肌肉幾乎痙攣,他不敢用力,生怕碰壞了薑時予,難以控製的情緒讓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

小拇指像剛出生的小貓幼崽,虛弱又無力的動動,似乎在安撫沈戾。

沈戾抬眼去看病床,薑時予巴掌大的臉幾乎被透明麵罩占據,嘴巴在麵罩裡動了動。

這次沈戾讀懂了他的唇語。

“不要難過。”

這一刻,沈戾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從眼眶流出,隔著透明麵罩,薑時予臉上出現慌亂的表情,他全身幾乎癱軟,完全無法動彈,隻剩下小拇指能費力挪一下。

他不斷用小拇指去勾沈戾的指節,眼睛慌亂的眨著,旁邊的檢測儀器顯示數據亂跳。

護士醫生魚貫而入,沈戾嚇的眼淚還在中途,沒來急的收回去。

這次的探視結束,出病房門時,白芸還在大廳,看到兒子通紅雙眼出來,一臉難以置信。

沈戾,她那從六歲之後再沒流過眼淚的兒子,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看到流眼淚。

沈戾從病房出來後,完全沒有表露出對流淚這事的窘迫,隻是轉身透過監護室的門關心裡麵情況。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