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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說先帝最看重什麼?”

這個問題簡直不需要思考,這個答案世人皆知,自然是大秦的萬世基業,當然如果秦始皇在的話,還要加上修仙求長生這條。

秦嶽繼續道:“是了,隻要陛下所行之事利於大秦安穩,想必先帝定不會怪你的。”

其實秦嶽真正想說的是,如果胡亥能把秦朝延續下去,哪怕他將皇子大臣殺個精光,秦始皇估計都不會有意見。隻是這樣的假設根本不成立,沒了人誰給你做事,更何況一個嗜殺成性的皇帝,誰會忠心於他。

胡亥眼神明明滅滅、飄飄忽忽,好似黑夜裡的燭火:“阿姊和之前不太一樣了。朕記得,幾日前,阿姊聽聞公子高等人死訊後,悲痛欲絕。”

秦嶽早知道胡亥會這麼問,她不是真正的褚邑公主,自然不會悲傷難過,頂多以路人的角度,罵胡亥一句喪心病狂的瘋子,如今她和胡亥‘同生共死’,要想實現目的,必須得博取胡亥這個皇帝的信任。

她斂容正坐,語氣肅然:“之前阿姊多有埋怨,是擔心陛下殺戮過重,引來朝臣天下議論。如今先帝親生血脈僅剩你我二人,何況陛下與我一母同胞,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理應共同進退。這幾日阿母常入夢中,提醒我事事,應以陛下為重。”

說這話時,秦嶽拿出了袖子裡的絹帕,輕輕擦拭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餘光一掃,注意觀察胡亥的反應,然而胡亥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她試探著問道:“陛下,可還曾記得阿母?”

胡亥道:“她死時,朕才四歲。”語氣之平淡,仿佛生母隻是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秦嶽心神一震,好像明白了什麼。

其實仔細一想,胡亥的這個反應也不奇怪,畢竟胡姬死的時候他才四歲,估計連生母的臉都記不住。

隻是胡姬臨死前百般叮囑女兒褚邑,看顧胡亥這個一生都不會記起她的兒子,而胡亥自登基後,隻想著給親爹秦始皇修陵,至於已故的生母胡亥,不僅沒有為她重擬尊號奉為太後,也沒有修繕胡姬的陵寢,至今其母還是以普通妃嬪的身份,葬在麗山園周邊。

偏偏胡亥的名字,還和生母胡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胡’意為胡姬,‘亥’有豬的意思,‘胡亥’這個名字組合起來,大概就是胡姬生的小豬之意。

說起秦始皇取名字這回事,就不得不提起扶蘇這個名字,雖然‘扶蘇’二字是《詩經》裡現成的——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隻是這個名字取得實在是好,公子扶蘇一聽就是個自帶濾鏡的稱呼,讓人不自覺幻想出一個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來,且‘扶蘇’的寓意也很好,一棵高大的樹,當然也有說扶蘇是桑樹的意思,但不管怎麼說,都比‘胡姬生的小豬’寓意好,公子扶蘇和公子胡亥兩個稱呼相比,中間恐怕隔了一百個公子高。

秦嶽猜想,估計是秦始皇的孩子實在太多了,後麵取名字取煩了,聽到胡姬給自己生了十八子,然後隨口便道“賜名胡亥”,多少有點兒不認真了。

她記得曾看過的一部電影裡,有這麼幾句台詞——“世界上最短的咒,就是‘名’。”、“所謂咒,簡而言之,就是束縛。名字,正是束縛事物根本形貌的一種東西。”。

這幾句台詞讓人印象很深,華夏人的名字大都是由父母取的,有時單看名字,就能覺察出她/他的父母見底如何,對孩子的期望又在哪裡。

因此有些負責的父母為了給孩子取名字,可謂是煞費苦心,翻字典查書籍,還有花重金請懂陰陽五行的先生算命取名。世上既有過分認真負責的父母,自然也有不負責,隨便亂取名字的父母

還記得上小學五年級時,班上來了個剛畢業的語文老師,第一堂課就讓全班站起來自我介紹。

那時秦嶽已從爺爺口中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秦嶽爺爺年輕時讀過幾年私塾,解放後又讀了三年初中,算是他們附近有名的‘知識分子’,她很是引以為豪地對全班同學道:“老師,我叫秦嶽,秦朝的‘秦’,五嶽的‘嶽’,意思是山中之山。”

年輕的語文老師聽了很高興,對他們這些小蘿卜解釋說:“秦朝是我國第一個大一統王朝,它的建立者秦始皇也是我國曆史上第一個皇帝,五嶽是我國五大名山,你的名字很好聽,寓意也很好。”

秦嶽美滋滋地坐下,語文老師接著讓她後麵的同學介紹,那個比她還大兩歲,卻矮她半個頭的女生,站起來甕聲甕氣道:“我叫李招娣,李是李子的‘李’,招是招手的‘招’,娣是、娣是......”

女孩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字,她呆呆地低著頭,秦嶽也有些疑惑,她看過李招娣寫自己的名字,卻不理解‘娣’字何意。

後排有個調皮的男生,忽然大笑著說:“娣是你家裡人希望你媽生個弟弟!”他話音剛落,教室爆發出一陣大笑。

當時秦嶽也想笑的,那個年紀的孩子還沒有建立足夠的三觀,分不太出何為惡意,隻是覺得男孩的話莫名其妙的好笑,就跟後世泛濫的段子一樣,如果沒有足夠的認知,也會覺得好笑。

但她很敏銳地發現講台上的語文老師,臉色突然漲得通紅,眼睛裡含著淚光,立刻踢了笑得前仰後合的同桌一腳,低聲道:“你彆笑了。”

同桌不明所以,朝她看了過來:“怎麼了?”他剛問完,那個年輕的女老師,突然往講台上一拍,大喝一聲:“安靜!”

聲音之大,令整個教室都在發顫,所有人安靜了下來,麵露震驚之色朝語文老師看去,似乎不太相信剛才那一聲,是那個戴眼鏡的文靜女老師發出的。

語文老師走了下來,朝李招娣的方向走去,秦嶽這才瞥見李招娣已經哭了,眼圈通紅像鄰居家養的兔子,卻沒發出一點聲音,仿佛真是隻不會說話的兔子。

老師輕聲安慰了幾句李招娣,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回到講台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名字,轉身大聲告訴所有人:“‘陸招娣’是我之前的名字,‘陸瀟’是我現在的名字。對我而言,‘招娣’是個非常不好的名字。我希望大家今後不要嘲笑彆人的名字,非常非常不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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