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書中的道理(1 / 2)

我的書友龍傲天 轉校生 10445 字 1個月前

鋒林火山主殺伐之道,刑訊手段之多,世人難以想象。

即使靈禦派橫插一腳,玄元宗和漕幫的身影若隱若現,在臨縣之中雖然得世子背書相助,可終究也不能做得太過難看。

即便如此,六大派的手段也非區區一個二乙門派掌門可想。

吳畏血氣翻湧,頭痛欲裂,肉體的痛苦不足道哉,但內息的空虛確實天底下最難熬的酷刑……因為這直指武者根本。

昨晚鋒林天降,這等爭端,不是一個二乙門派可以牽扯,他與百花穀分彆、回到臨縣,當晚便覺得心驚肉跳、徹夜難眠。

本覺得閉門不出、兩耳不聞,便能捱過此事,誰知一早見到飛艇橫據,鋒林武者開入縣衙,吳畏便覺得大事不好。

他是老江湖,一有警惕,立刻決斷。

當即開始遣散門人家屬,讓他們儘可能向外跑……然而四門已被封閉。

這些年紮根臨縣,四處置產,此時便起了作用,他便安排眾人儘可能分散,住在臨縣各處,閉門不出,隻等風波過去。

隻是被困縣裡,便是甕中之鱉,內外隔絕,毫無辦法。

他是老江湖,知道鋒林火山是何等巨頭,百花穀決計自身難保,不禁自悔——昨天受邀圍剿魔門,明明與靈禦派舵主同行,可他自知身份卑微、不配跟六大派結交,根本不敢與熊敬炎主動攀談。

否則昨晚厚了臉皮,求得靈禦派一諾,至少可以把阿生送過去。

但話又說回來,當晚誰又能知,今日的情況會如此之壞呢。

他還在疏散門人,鋒林火山的武者即刻上門。

普通衙役登門,還要顧慮鐵線門這“本縣名門”的名頭勢力,可區區二乙門派,在六大派麵前,尚不如路上碎石硌腳。他被徑直提到縣衙牢獄,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借口,審訊者開宗明義,著他指認李白龍通魔。

他嚴詞拒絕,對方也不生氣,便開始上手段措施。

以內炁為磨盤、磨光他體內元炁,這是照常慣例,內息那恐怖的饑餓感就能讓高貴的武者自行屈服……但吳畏不曾。

緊接著便是鋒林火山的手段。

“多少算是個硬骨頭。”

麵前有人說話,他吃力地抬頭。

“何必呢,我看過你的卷宗,一生習武不易,居然能白手起家創派至二乙,一生事業,都要葬送此處嗎?”

聞人琢溫聲道:“也得替後代與門派考慮吧。”

吳畏微微搖頭,隻是露出苦笑。

這高高在上的貴人,不識人間疾苦,以為刑罰折磨、威逼利誘就能成事,可鐵線門紮根臨縣,豈能長腿跑了?

今日他誣告李白龍簡單,日後臨縣地界,鐵線門怎麼混得下去?鋒林火山再厲害,也不至於把百花穀連根拔起吧?

世子見他如此,皺眉到聞人琢身邊耳語幾句。

“原來如此,此事好辦。”聞人琢淡淡道,“你若怕百花穀事後報複,便給你一筆錢花銷使用,你甚至可以把整個門派遷到鋒林火山王土,你家裡若有天資不錯的血脈,我也可以給他許一個前程,如何?”

吳畏沉默不語。

聞人琢忍住煩躁,以他身份,屈尊跟一個不知所謂的二乙掌門說話,已是降貴:“我昨晚是見過你的,伱被百花穀邀請除魔,想必關係不遠,如果能將他們昨晚湮滅證據、殺人滅口的證言說出,替大齊揭露魔匪詭蹤,實是大功一件……不要猶豫,這樣的機會可是不多的。”

聽到此言,老人心中苦澀彌漫。

他昨晚見飛艇空降,便知不好,本應逃之夭夭,想必百花穀也不會說什麼,可鬼使神差,那時他覺得雪中送炭的機會絕無僅有,便想留下來賣個好兒,料想算不得什麼大事,鋒林火山也不至於搞什麼株連。

誰想今日如此。

這就是小門派的宿命啊,塵世打滾,必須謹小慎微,每一次抉擇都會導致難以挽回的困局……

隻是電光火石間,吳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突然明白了心中那本能抗拒的緣由。

鋒林火山勢大,條件又堪稱優厚,可他卻不願屈從……本以為是顧慮百花穀的報複,但這一刻他似乎有所明悟。

不僅如此。

他聽到對方的招攬,聽到對方高傲的許諾和條件,想到的,是李白龍從來隨和的笑容,是他在臨縣中治理汙水的善舉和公平處事的態度,吳畏與百花穀其他的仙子門眾交際極小,但從臨縣來看,李白龍塑造了這個門派的奇特氣質,強大從容,平和寬厚,對一切美好的事物抱有善意。

江湖如叢林,弱肉強食也,強弱勝負,從來與善惡無關,吳畏七老八十,應該了解這個道理。

可他竟執著地覺得,這一次百花穀不會倒下。

與其背信棄義、汙蔑豪俠,他寧可選擇另一條路。

與其同意鋒林的招攬,捧住對方施舍的好處和“前程”,他寧可用更高的代價,為阿生換來百花穀的感謝和回報。

所以他慢慢抬頭,亂發掩蓋,蒼老麵容,目光堅定輕蔑。

尊貴的人被這樣的目光激怒。

“給臉不要臉。”

聞人琢哼了一聲,下令道:“讓他開口,看看他的骨頭有多硬。”

吳畏不為所動,緩緩閉上眼睛。

他既已做出決定,那就有心理準備,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隻有一個……死扛越久,百花穀欠的人情就越大,阿生將來的路就越寬。

一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對黑暗未來的恐懼也衝淡不少。

好在,阿生已經逃到隱秘之處了。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前些日子,那天他帶阿生去衙門領取皇糧武饗,遇到來尋馮縣尉的李白龍,他讓阿生磕頭,阿生竟不肯,錯過了給解元郎留下印象的機會,事後見責,少年理直氣壯、意氣昂揚,說要以自身的武舉成就來入對方之眼,而非卑躬屈膝、求得一絲機會。

他說那個叫做,莫欺少年窮。

天真的少年不諳世事,隻覺世事簡單如書中所言,可塵世繁亂,向來不儘人意,誰讓這世間有武饗為枷,誰讓這世上有六大派呢。

阿生,這個頭,阿爺替你磕了……

刑訊者木然而至。

就在這時,世子微笑開口:“我倒有個主意。這老先生被魔匪迷惑,固執己見,不如拖出去示眾,教他家人也來勸勸。”

吳畏心神俱震。

他雖然竭力控製自己,然而微小的身體表現,豈能瞞過武道不弱的兩人,聞人琢冷然發笑,示意手下將吳畏拖出。

“好主意。”他說道,“殺雞儆猴,還能引出李白龍。”

世子好奇:“還能引出李白龍嗎?這我卻不知道。”

“我們在臨縣搜捕,打的是百花穀的臉,這些螻蟻,命賤如草,偏偏有一些不知所謂的人自詡豪俠,將他們過分看重。他們做得過火,李白龍就越發忍耐不住,他要是縮到底,這輩子都沒臉在臨縣行走。”

鋒林天驕冷聲道:“所以我們在臨縣搜尋證據、獲得供詞,一方麵攪得螻蟻們哀哭不止,李白龍早晚要來,臨縣陳設重兵,我們有大義在手,他來為民出頭,便要落入我們掌中,任由我們擺弄,屆時李白龍在手,百花穀無論如何都要落入下風、不得不跟我們談判妥協。”

世子點點頭,不過也隻是點頭而已,他是皇族,天生尊貴,難以理解這種思維動機,他也很少見到這樣的人:“你很有把握?”

“對。”聞人琢淡淡道,“《臨縣調查》這個大笑話,已經能說明一些問題了,傲上憫下,重諾而輕死生,他骨子裡也不過是這般人而已。”

日光漸升。

臨縣略顯冷清的街道上,一名少年衣衫破爛,頭臉塗黑,挎著一籃脆梨,沿著街角,小心翼翼地行走,一邊叫賣,一邊打量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