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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內殿聲響, 唯恐離得遠了聽漏了貴人吩咐,尚寶德取來燈燭恭候在外。

隔著帷幕見皇後消瘦的麵容, 他低聲相勸:“娘娘好幾日都沒睡一個安穩覺,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過這般,陛下這邊有許多太醫和奴婢守著,您先往側殿中歇息歇息……”

樂嫣揉了揉酸澀的眼,搖搖頭,便閉著眼睛撐著額頭,腦子裡白茫茫的一片,想起身時一陣天旋地轉,好在扶著塌邊,許久麵上才恢複了幾絲血色。

尚寶德被樂嫣蒼白的麵容嚇壞了,唯恐這皇後又出什麼差錯。

“娘娘,要不還是請太醫瞧瞧……”

樂嫣道:“深更半夜,彆再驚擾旁人了,我這身子我知曉的。”

尚寶德見此也不好再勸,沒一會兒便送了肉糜羹來外殿。

“娘娘晚膳時隻吃了兩口,如今深夜好歹再吃些湯羹,幾口也好。”

她聽著,也察覺腹中饑餓,便接過來肉糜羹。

誰料瞧見裡頭油花花的飄著一層米脂,便連連擺袖,以手掩鼻。

“瞧著胃中泛惡心,快拿走吧,我不餓。”

她見殿外明月高懸,灑落遍地碎銀,悄悄起身漫無目的地在宮廊間踱步,遊走。

宮人們隻得遠遠跟在皇後身後,不打攪她散心。

這些時日,樂嫣聽著一個個往日再熟悉不過的人如今高舉清君側的旗幟,意圖率兵入皇城。叫囂著要誅殺自己,平息天怒。

她猶記得當年母親在世時,一個個對自己慈善有加王舅,王嬸。

如今想來,就像是在昨日一般。

可今日,又是這群人翻起自己那不堪的身世,甚至辱罵自己的母親,企圖逼死自己。

她覺得恐懼,可並非恐懼一死……

她很難過,不明白為何一夕之間一切都便了。

她想宣召父親,可如今朝廷動蕩,她甚至連宣召樂蛟的勇氣都沒有。她不知曉,亦不敢知曉,不敢麵對樂蛟……

樂嫣仰頭瞧著月色,靜悄悄的禁庭似是另一方世界,外邊的嘈雜喧囂傳不進來,她的喜怒哀樂,在大勢麵前都不值一提。

沒有人會在意。

以往她並不覺得這裡可怕又冷漠,隻是如今才恍然身處那個最真實的宮廷,因為……給她喜樂,將她護在身後的那個男人,倒下了。

樂嫣鼻頭一酸,唇齒俱是苦澀起來。

宮中岑寂,滿殿的燈火昏暗,在這透徹素華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樂嫣緩緩抬眸,卻見一個小孩兒赤著腳坐在宮廊上,也不知偷看了自己多久。

如此深夜,他甚至沒有穿鞋,想來便知是從含象殿中擺脫了他那個胡人侍女,偷偷溜出來的。

“娘娘再哭?”步度根眼眸中泛著迷蒙,仰頭看著她。

樂嫣還未說話,又聽他問:“你弟弟呢?為何好些時日都沒見他?”

樂嫣抿唇,笑道:“這些時日宮中事情亂,索性便不準他來……”

“噢——”步度根長長哦了一聲,忽地揚起唇沒心沒肺的笑。

“那你哭是不是因為宮中亂?因為皇帝他快要死了吧!”

樂嫣聞言,麵色大變。

她看著步度根,她還是頭一次如此討厭這個小孩兒,冷聲道:“誰亂傳的話?胡言亂語!你若是在妄議天子,當心本宮拿你治罪!”

“陛下可不會死。”

步度根第一次被她如此嚴厲的嗬斥,他有些傻眼,許久才悶悶道:“你騙人吧,我每日都在樹上蹲著,以往每天都能瞧見他的身影,如今可是好些時日了,連人影都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