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Hanoi Tower(1)(2 / 2)

覃舒:“可以藏匿入口的。”頓了頓,捕捉到關鍵,“你聽誰說的雙係統?”

簡煜往床頭櫃一靠:“我叔,他乾刑警的,恰接過葉雯案子。”

覃舒想起他方才提到的李叔,心下有數。可可發的附件她有大半沒點開,一方麵她尊重簡煜的隱私;另一方麵,比起陌生人信口雌黃,她更願傾聽簡煜本人的說法。

她向他傾側,同他赤條條對視,“簡煜,我想更深地了解你。”

簡煜狐疑,未及琢磨,覃舒撐過身,吻了吻他截斷的右眉。

他眉心一跳。

覃舒鮮少主動,極難直麵本真的欲望,偶爾執拗勁占了上風也是扭曲的自卑使然。就在漸悟心意同時,她清晰感知他的傷痛,是在他三番五次強調她之於他的重要性時,卻從不向她展露真實的一麵,刻意疏遠仿佛彰示他比她還脆弱。

覃舒自問簡煜到底該是怎樣的:是抽象的雪花、無所不能的神祇;還是稍縱即逝的流星,在她生命中甩出彗尾便銷聲匿跡?他講他對她的珍重,她卻捉不住他,索性關係不平等,本該融會貫通的貿然鑿開一道鴻溝,又很詭異地依傍彼此汲取養分。

所謂淡漠,矯飾的與世無爭,骨子裡的偏執與敏銳洞察力,於他都糅合得恰到好處,而看破他、理解他,卻成了他所不允的。縱然如此,隔著重重霧靄,他的視線向她投擲,著些絕望,仿佛癌症患者向嗎啡伸出乞援之手。

——所以你說我必然死亡,是因你必然死亡。

——所以你說想做我救世主,是因你希望我能救你一命。

“這道疤,是怎麼回事?”許是沉睡多日,覃舒壓了嗓就出奇地啞。

簡煜摸了摸:“暴亂被砍了一刀。”

“暴亂?”

“917暴亂,正值澇災。”他解釋,“一幫貧困戶洗劫了我姨父的店,搶走了糧食,混亂中,我被刺了一刀。”

黑暗中,覃舒聽到心臟在胸腔裡噗通跳動的聲音:“為什麼不祛疤?”

簡煜深深凝望她:“因為我想記住。”

“記住什麼?”

他艱澀啟齒,字字璣珠:“記住仇恨的滋味。”

覃舒抽手,被簡煜反握,不鬆分毫。

交彙處炙燙,他眸底也翻湧駭浪:“你害怕了?為什麼不繼續問下去?”

“沒有。”覃舒矢口否認,直落落的,“我認為我再問會傷害到你。”

不是謊言,她確實認為觸動了他的傷。可簡煜一經啟封就想全盤吐露。他渴望她問下去,甚急不可耐,唯恐她敗壞了興致。

“我是留守兒童。”簡煜講,視線一直沒有從她臉上挪開。

他挖掘曇花一現的蹤跡,若她動搖,他就閉口不言,“我的父母把我丟在鄉下,不管不問。之所以有我,是我奶奶催婚逼得我母親急了眼,可我一生下來奶奶就過世了。當地有種說法叫轉世投胎。母親一向很討厭奶奶,她認為我是奶奶再世逼得她不得安寧,她把我留在身邊,直到三歲,我掐死了缸裡的金魚——”

一陣涼風過境,覃舒發怵。轉瞬即逝的惝恍被簡煜肉眼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徒留她乾巴巴問:“為什麼?”

“如果你是問我,我會說好奇心過剩。倘若你尋求內因,醫學上有種解答,叫:情感障礙。”

情感障礙。

覃舒常從故甚其詞的媒體口中耳聞,什麼抑鬱症啦精神分裂症啦。簡煜道時她卻覺陌生得很,幾乎條件反射望向他自傷的左手——現恢複如初,隻留一道淺褐瘢跡。

“再刨根究底,我分不清善惡,掐死的也遠不止一條金魚,我甚至勒住自己,單純覺得好玩。”簡煜說,“這些事我通通記不清了,是母親後來告訴我的。自記憶伊始,我每天都在服藥,氯丙嗪,苯二氮卓,□□鈉,間歇的躁狂影響到她……她總巴不得離我遠遠的。有天我因受不了同學嘲笑用刀割了他的喉,被勒令退學,母親嚎啕大哭,說她再也受不了我了……”

“所以你指的直覺是——”

“我就這麼被扔到我姨家。走的時候,我母親頭也不回。”

“其實我都記不清了。”

“當我真正理解母親兩個字的含義,她早已不在我身邊。”簡煜語氣沒有半點自怨自艾,覃舒偏沒由來哽了哽,五味雜陳。她忽想問他難過嗎?話漫到喉頭艱澀吞咽。

“我覺得對不住她。很多事我是沒有印象的。即便道歉也不能保證真心使然。”他說,“因為不理解字麵的痛跟我所體驗的有什麼關係。我就像與這個世界決裂了一樣,也隻能依憑直覺……它很懸浮,能解釋一切。”

“直到那一天。姨父被暴動的貧困戶亂刀砍死。我眉毛掛了彩,第一次嘗到仇恨的滋味。”

“我反複咀嚼,原來這就是仇恨,原來我也會記恨……原來我與這個世界是有聯結的。”

簡煜忽笑了,眼底沒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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