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家的二少爺……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的畫畫的很好,沒有任何工作室,他不太喜歡社交場合,而且脾氣不好,不怎麼願意和外人接觸。”
“平常見他一麵很難,今天是難得的機會……還是看在萊昂的麵子上。”
“林家那小子我在宴會上見過一回,性格傲的不行,他背後有林家,那些畫賣的自然高。”
酒會上燈光霓虹變幻,幾人碰杯,酒杯邊緣暈染出一層浮光。
“曹教授,你說是不是?”其中一位問。
這幾位都是知名的酒商和車商,問話出言不遜的是藍鯨集團的老總,對方在業界風評很差,聰明人都知道不要跟他計較比較好。
理智上知道不要得罪人比較好,曹立還是忍不住說,“林公子和那些徒有其名的畫家並不一樣,您是還沒有看過他的畫吧……他不僅畫畫的好,物理、化學,天文,都拿過很多獎項,不過想必您看了也看不懂。”
“畢竟您沒有讀過書,隻會看重那些徒有其表的東西。”
原本宴會廳裡嘈雜低語,因為曹立的一番話,瞬間周圍都安靜下來。
羅誌強的臉上比打翻了的調色盤還精彩,他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對方真較真的和他理論起來。
他最恨彆人說他沒上過學。
“我看重那些徒有其表的東西?他如果不是林家的種,他的畫賣的出去?誰不是看林家的麵子捧他。”羅誌強整張臉都跟著陰起來,酒杯有些拿不穩。
林微寒沒想到下來一趟還能聽見有人議論他,他順著看過去,看到一張堆滿橫肉的臉,西裝遮不住對方的啤酒肚,站在那裡一整個黑臉土豆。
……真搞笑。
“確實。我不但是林家的種,畫也賣的出去,這位……藍鯨集團的羅先生,你能坐到這個位置,一定是靠自己的努力吧。”
林微寒順手拿了一杯香檳酒,他的氣質渾然天成,加上容貌列比珠翠,在他想要吸引彆人目光的時候,他很輕易地就能做到。
“……林先生。”曹立沒想到人正好聽見了,稍稍有點尷尬。
曹立反應過來立刻打圓場,“林先生,剛剛的話您不要放心上。”
從三十年前,在林家研製出了科研藥比例之後,京城財閥集團以林為先,凡是沾到林氏,意味著人脈、資源,金錢……一切利益坐享天成。
……沒人願意明麵上得罪林家。
眼前這位二公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氣質矜貴不可侵犯,那張臉更是造物主的恩寵。發絲張開眉眼,那雙眼猶如清澈翡冷翠母河凝聚形成的寶石,鼻梁挺直往下是大衛垂眸凝思的弧度,薄唇時常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人時稍稍垂下眼瞼,張揚和淩厲渾然一體,陰鬱之美分明濃烈,讓人聯想到城堡之上盛開的暗夜玫瑰。
盛開在枯藤之間,被毒刺包圍,稍有不慎可能會因為他的美麗而被中傷。
對方哪裡見過這樣的美人,早就聽聞過,一直不屑而顧,見到真人卻立刻眼都看直了。
那雙渾濁的眼映著林微寒的麵容,目光令林微寒感到不適。
“林二公子……剛剛我說的話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好意思。”羅誌強說這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林微寒,泛黃的眼珠異樣的灼熱。
林微寒聯想起陰溝裡的癩蛤蟆,這種貨色他看都懶得看一眼,擔心會惹一身晦氣。
“人不用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放心,我已經記住您了,以後林家和藍鯨集團的合作,可能要重新定論了。”林微寒冷冷地丟下這麼一句,那杯香檳酒他沒有碰,放回了桌上。
羅誌強聞言回神,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真是任性呢。”有人在一旁搖了搖頭。
“早就聽說過脾氣不好,這真是裝都懶得裝,他這樣怎麼受得了商業合作模式。”
“……他確實適合一個人畫畫。”
“羅總這次踢到硬骨頭了。”
身邊人議論紛紛,羅誌強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這是商業酒會,消息傳的很快,他可能因為對方的一句話丟掉一切。
“……學長。”
路月沉一直在他身後跟著他,剛剛屁都沒放一個,他因為剛剛的事情不怎麼高興,一並冷冷地掃過去。
“學長的酒量不太好,還是不要喝酒比較好。”路月沉說。
八竿子打不著。
林微寒覺得莫名其妙,他盯著路月沉看了一會,問,“你怎麼看?”
問的是剛剛那人說的話。這種流言一直不少,哪怕他的畫賣出兩億高價,也難以摘掉屬於林家二少爺的光輝。
“……學長也會在意這些嗎。”路月沉在他身後,聞言眼睫扇動,溫聲回複,“學長很厲害,哪怕學長不是林家的少爺,一定也能夠閃閃發光。”
“……說不定還會因為身世坎坷更受喜歡,身價會更高。”
“是嗎。”林微寒嗬嗬,如果不是麵前這混蛋毀了他的畫,他差點就要信以為真了。
“可惜我的畫被毀了,”林微寒一瞬不眨地盯著人看,“如果哪天讓我找出來是誰乾的——”
路月沉沒有講話,剩下的話他也沒有說,留給這混蛋自己意會。
“我替那位未知混蛋向學長道歉。”路月沉說。
林微寒簡直要氣笑了,“是你乾的,你替他道歉?”
他說著一邊點開錄音小程序,對路月沉說,“你再說一遍,我錄下來。”
“學長認為是我做的,”路月沉說,“從微觀層麵上來說,學長的意識就是世界意識,是不是我做的已經不重要,我已經在學長的意識成為疊加體,所以我可以按照學長的意識替未知體向學長道歉。”
林微寒:“……”
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曹立給他發來了消息,今天晚上萊昂有時間,他們可以敲定實驗項目。
“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去。”林微寒吩咐道。
“學長。”路月沉喊他,他太陽穴下意思地跳了跳,總感覺每次喊他都沒好事。
“不如讓元齊過來,我還是不要參加學長的合作比較好。”
路月沉理由非常充分,想了想說,“如果學長的合作出現意外,我會成為第一嫌疑人。”
“你知道的挺多,”林微寒那雙冷薄的眼掃過去,“元齊有其他事情要做。”
“既然是你自己要跟過來的,現在半路不願意,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路月沉靜靜地沒有講話了。
他垂眼看了眼手機屏幕,兩條未讀消息都是聯係人發來的。
:林氏的持股人今晚也會出現在酒會上,他親姐姐有百分之一的持股
:協商內容她願意合作的幾率有百分之八十。
“如果出意外……”林微寒看了眼,無論路月沉做什麼他都不可能讓路月沉做成,他目光在路月沉下巴的位置頓了頓。
青年下巴上還有兩道傷,是他打的。
那張臉很漂亮,留下來痕跡,平常溫和的模樣就很擅長迷惑人,現在這樣看起來更加可憐,好像他得理不饒人一樣。
林微寒皺了皺眉,剩餘的話到了嘴邊到底沒說,擔心窩囊廢會碎給他看。
“他過來是為了談和萊昂的合作,已經定好的時間,今天晚上,很大可能在二層貴賓室。”
“我呸。”羅誌強啐了一口,“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
“確定他沒有帶人過來?”
“林少爺很少帶保鏢,隻帶了一個同學……另一個也是A大的,兩人幾乎形影不離。”
“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羅總,萬一他醒了之後……”手下欲言又止。
“怕什麼,這種事他怎麼可能會和外人說,等我們拍了視頻就能要挾他……他要是不想身敗名裂就得乖乖聽話。”
天陰沉沉的,晚風透過窗戶吹進來,帶著屬於夏天的悶熱。
“小寒,很高興見到你。”萊昂是中美混血,在美國生活二十年之後來到中國,這五年都在中國做雕塑。
“我也是。”林微寒和萊昂握手,萊昂注意到他身後的人,親切地問他,“第一次見你帶人,這是你男朋友嗎?”
林微寒搖搖頭,“不是,他是我的朋友。”
“哦~你先坐下。”
林微寒在萊昂對麵坐下來,路月沉坐在他旁邊,和對麵的兩人點點頭,存在感很低。
“方案路上已經聊過了,這個做起來並不難,小寒,我很期待你的新作品,聽說你那副畫被毀的消息,我很難過。”萊昂朝林微寒舉起了酒杯。
曹立在旁邊,另外跟著的是一名助理,助理手裡是已經擬好的合作方案。
萊昂給林微寒倒了酒,酒杯剛推到林微寒麵前,另一隻手擋住了。
“學長,你酒量不好。”路月沉沒有看對麵的兩人,他看著林微寒,語氣溫和了許多。
他喝不喝酒關路月沉什麼事。
但是想起來上回斷片,他不想再經曆第二回。
林微寒對萊昂說,“不好意思,萊昂,今天我來的匆忙,我可以以茶代酒。”
“下次你去京城,我一定和你不醉不歸。”
“哈哈。”萊昂哈哈大笑了起來。
曹立:“林先生不用擔心,我們合作沒有非要喝酒這一條,你是我們的貴賓。”
“今天下午的事已經傳遍了,您沒有帶人過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為您申請了保鏢,您的人身安全最重要。”
如果林微寒在這裡處了事,他們每個都難以逃脫責任。
林微寒:“謝謝。”
“下午的事我聽說了,那種和人渣有什麼區彆,寒,乾得漂亮。”
“寒,外麵的人經常說你脾氣壞,為什麼我沒有感覺,我很喜歡你的壞脾氣!”萊昂有一雙藍色的眼睛,看著他彎彎像是兩汪湖泊,“你這麼有才能,壞脾氣也是應該的。”
他很喜歡萊昂的作品。
兩個人同頻的話,當然看不到對方的缺點,彼此會成為對方的映射。
“林先生,您的茶。”旁邊的助理眉眼閃爍,為他撤了酒,重新倒了一杯茶。
林微寒注意到助理手在抖,他看一眼,對方臉上煞白,他冷淡地收回目光。
他應該還沒有嚇人到這個地步。
“我也一樣。”林微寒舉起杯子,以茶代酒和萊昂碰了一下。
一杯茶水喝下去,似乎不是雨前茶,味道有些渾濁,他看了眼杯底,茶香在齒間慢慢地浮現出來,可能是他的錯覺。
“林先生,這是合同,您看一下。”
曹立:“這個並不著急,您可以拿回去看,如果有要商量的地方我們可以再談。”
合同書打開,空氣變得有些沉悶,他掌心出了一層汗,燈光在頭頂上有些眩目,眼前的字看不太進去。
“您好,打擾一下。”
有服務人員敲開了門,路月沉過去開了門,“是路先生嗎,有人撿到了您的身份證件,麻煩您到前台核實……”
路月沉扭頭看了一眼,林微寒在看文件沒有搭理他,聽到了他和服務人員的話,他於是和服務人員出了門。
他跟在對方身後,對方沉默不語,在經過便捷電梯的時候對方路過沒有停頓,對他說,“您跟我來。”
走的是工作人員用的電梯,路月沉看了眼不斷上浮的數字,前方的工作人員通過鏡子觀察他的表情。
悶熱。
沉悶。
“林先生,你看起來不太舒服,用不用幫你叫醫生?”曹立在一旁關心道。
林微寒:“不用,謝謝。”
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
“那我們今天先不打擾了,您有空看看合同,如果有事隨時聯係我。”
“門外就是保鏢,叫保鏢也可以。”
“寒,你上次的作品……”曹立看出來林微寒不太舒服,把萊昂拉走了,出門時壓低了聲音,“你不要打擾到林先生休息。”
“我們明天再來也不遲。”
林微寒解開了襯衫扣子,看了眼時間,十分鐘過去了,出趟門身份證件還能丟?
……蠢。
這麼想著,他拿著文件打算離開,剛站起身,麵前一陣天旋地轉。
“你好。”路月沉按了原本的電梯按鈕,他從口袋裡拿出來身份證件,看向工作人員,溫和地問,“您找我……是有什麼緊急事件嗎?”
工作人員在對方拿出身份證件的那一刻,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立刻變了臉。
路月沉趕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剛剛裡麵的小助理扶著人出來了,林微寒的狀態看上去有些奇怪,整個人靠在小助理身上,似乎隻能勉強被帶著走。
……明明沒有喝酒。
對方抬眼,兩人對上視線,小助理神色變了變,對方已經按開了電梯。
……哈。
眼見這兒對方拖著人踏進電梯,路月沉按下每一層的電梯按鈕,他給剛剛的工作人員打了電話過去。
“您好,現在可能正在發生一起綁架案,對象是林家的二少爺,您如果不想被追究的話,請您現在緊急停下專乘電梯。”
專乘電梯通向樓上的幾層套房,具體哪一層……蹦出來19兩個數字。
下一秒,“叮咚”一聲,電梯門在他麵前打開,對方變了臉色,整張臉都變得慘白。
保鏢也在此時趕到,小助理被當場抓住。
路月沉接住了人,他碰碰林微寒的額頭,才半個小時的時間,身上發燙,看樣子似乎發了燒……或者被下了某種迷藥。
“學長,不用擔心,我已經為你叫醫生了。”
林微寒整個人被抽去力氣,他勉強能夠聽清身邊人的聲音,辨認之後確定是路月沉,剛剛的暴躁和陰鬱在此刻一掃而淨。
他眼前一片模糊,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來趟山城還會遇到這種破事……
林微寒全身都在出汗,他用儘全身的力氣抓住了身邊人的袖子,鼻尖前聞到很淡的山茶花氣息。
全身的熱度朝著某處彙聚。
……他隱約猜到了給他喝了什麼東西。
“……先回去。”
“學長,你現在的狀況看起來不太好,先去醫院比較好。”路月沉的話音響在耳邊。
因為要扶著他,他大半個人幾乎靠在路月沉身上,對方說話時氣息落在他耳邊,他耳尖順著蔓延出熱度,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手腕青筋跟著凸顯出來。
林微寒發絲沾上冷汗,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這個時候他已經沒空去辨彆路月沉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真的不知道……
他呼吸間儘是燥熱氣息,用力按住了路月沉的手腕,“……彆再讓我說第二遍。”
說出來的聲音卻很低,帶著幾分沙啞。
電梯按到頂層,路月沉扶著他,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兩人皮膚相貼,腰肢處傳來力道,皮膚順著每一處熱度都跟著發麻。
“……學長。”
路月沉嗓音音調發生了變化,視線在他臉上略微停頓,隨即往下一掃。
對方的目光令他心緒隨之不平,隨著電梯“叮鈴”一聲打開,指紋解鎖,在踏入房間的那一刻,林微寒再也忍不住。
他大腦一片空白,被觸碰的皮膚隨之變得灼熱,大腦皮層因為接受不了這種刺激發來危險的信號,呼吸變得困難,整個人都在發燙發軟。
“麻煩您了,電梯通向的是19層……二少爺現在情況特殊,一會有需要我再給您打電話……”
路月沉低聲說著,視線掃到一邊,突然一陣力道傳來,身旁青年發絲蓋住了泛紅的耳尖,陰鬱漂亮的眉眼被遮住,此時全身散發著暴躁卻誘Ⅰ人的氣息,在這一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修長的指尖略微用力,力道重的仿佛發生了痙攣。他注意到了什麼,對方咬緊牙,氣息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
房間裡的空氣安靜下來。
路月沉:“……”
隱隱有不好的預感,路月沉下意識地掛了電話,他想了想,安慰道:“學長,可能是茶水出了問題,你現在的狀況……很正常。”
……艸。
林微寒短暫地放棄了思考,冷生生的視線掃過去,氣息還喘不勻,唯一的念頭隻剩下把麵前的目擊群眾打死。
他發絲被汗濕,眉眼像是被水洗了一層,更顯清冷逼人,皮膚透出異樣的紅,陰鬱濃稠淬如寶石,卻又帶著致命性感的吸引力。
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路月沉扶著他到了洗手間。
褲子已經臟了,林微寒勉強支撐著自己,對方抓著他防止他摔倒,目光時不時地落在他身上。
林微寒全身脫力,隱約又有熱度浮出來,西裝褲的扣子解不開,他不出聲,路月沉在他身旁裝死,似乎不打算多管閒事。
解個扣子解了將近十分鐘,仍舊沒有解開,路月沉在一旁開了口,“學長需要幫忙嗎?”
林微寒背後靠著冰冷的牆壁,熱度並沒有下降,他腦海裡回憶著前一天到今天發生的事,腰肢被按住,微涼的指腹觸碰到皮膚,白襯衫掀開,刺激得他皮膚隨之一顫。
“……學長。”路月沉指尖隨之頓住。
林微寒忍耐有限,這裡有人他為什麼要忍著?
已經釋放過一次令他神誌清醒些許,他拽住了路月沉的襯衫衣領,抓住了路月沉的發絲。
路月沉險些直接撞上去,他抬眼對上一雙陰鬱燥熱的眼,對方讓他做什麼再明顯不過。
“學長,確定要讓我幫忙嗎……”路月沉觸碰到了對方的手指,十指交握,灼熱的溫度順著傳過來。
“……快點。”林微寒不耐煩地催促,視線裡掃到路月沉那張臉,路月沉隻有皮囊生得不錯。
山茶花的氣息隨之籠罩著他,路月沉站起了身,平時注意不到,這個時候格外明顯,對方身高比他高出些許,看他的時候眉眼略微垂著。
下巴傳來力道,路月沉那雙深褐色的眼眸抬起來,嘴唇隨即貼上來了兩片溫熱,鼻尖蹭到了一起,背後牆壁的冰冷和身體裡的熱度交織在一起。
和自己討厭的人睡了一覺是什麼感覺?
餓的時候麵前隻有自己最討厭的食物是什麼感覺?
林微寒整個人籠罩著陰沉的氣息,他隻穿了一件白襯衫,露出來的手腕上成片的痕跡蜿蜒,嘴唇現在還在疼。
腦海裡浮現出前一天的畫麵,他隻想著趕緊解決,讓某人坐上來自己動。
後來……
“學長。”聽見這兩個字,他手裡的紙杯“啪嗒”一聲被捏的變形,這兩個字令他下意識條件反射地收腿。
林微寒暴躁地把紙杯丟到一邊,他冷冷地抬眼,路月沉下樓了一趟,去選了早飯……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尷尬,路月沉把早飯放在了一邊,他拿的還有一個紙袋,紙袋放到了他旁邊。
路月沉視線在他手腕處掃過去,對他說,“這是消腫的藥,學長塗一些比較好。”
林微寒現在並不想看到人,看到路月沉會讓他想到前一天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事到如今是要先抓到敢給他下藥的蠢貨。
“不用藥的話……”
“你昨天不是說有事要辦?”林微寒直接打斷了人,眉眼中略微不耐煩。
路月沉稍稍頓住,注意到他的態度變化,沉默片刻說,“我覺得……當下解決學長的事更加重要。”
“昨天我已經讓酒店的人查了,電梯通向19層,很有可能是受人指示,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是前一天藍鯨集團的那位羅總。”
林微寒沒有搭理人,他直接給元齊打了電話過去。
“哥!!”電話那邊傳來歡快的聲音。
“你辦完沒有,先彆回去,來山城美術館一趟,帶人過來。”
“都已經辦完了,哥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低,生病了嗎?”元齊問。
“趕緊過來。”林微寒直接掛了電話。
山城的氣候不定,沒有春秋隻有冬夏,他來的時候帶了幾件長袖。
林微寒從行李箱找到了長袖,他換衣服的時候注意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忍著不適,臉有些白,通過鏡子注意到路月沉在盯著他看。
“……學長,粥記得吃。”路月沉在一旁輕輕開口。
林微寒麵無表情地換上了長褲長袖,身上的痕跡幾乎都被遮掩住,隻是走路的時候有點不方便,一瘸一拐,時不時地傳來疼痛。
他隻拿了一部手機,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眼角能夠掃到對麵的青年,電梯裡氣氛降到了冰點。
電梯外都有保鏢守著,曹立和工作人員在一起調監控,見到林微寒的臉色,立刻解釋,“林先生,實在是抱歉,是我們的疏忽。”
“查出來了嗎。”林微寒直接問。
“是……”曹立說,“證據都指向羅先生,但是小助理一直不肯招,我們已經報警了。”
林微寒:“人現在在哪裡。”
“在倉庫,我們派了人在那裡守著。”
路月沉一直安安靜靜地在他身旁待著,這時開了口,“學長,我過去吧。”
兩人氣氛古怪,林微寒一個字都不想跟路月沉說,他沒回應,路月沉和工作人員簡單的交流。
“您能帶我過去看看嗎?”
“可以。”
曹立在旁觀察著兩人,前一天還好好的,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我們已經派了人在羅先生房門口守著,這是他前一天的行蹤。”
“包間裡的監控不太好調出來……”工作人員說著,林微寒在工作人員身後看著,他給元齊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哥我已經在路上了,你等等啊,我給那邊的工作人員說一下。”
施夷南是元齊表姨,他媽和施夷南是表姐妹,關係算不上親,元齊家從政,大部分關係都在警署。
沒一會工作人員接到了電話,警方那邊同意,他在這邊才能調出來監控錄像。
監控裡出現羅誌強、小助理,還有一名被叫來的工作人員。
“我呸。”
“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
“確定他沒有帶人過來?”
“林少爺很少帶保鏢,隻帶了一個同學……另一個也是A大的,兩人幾乎形影不離。”
“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羅總,萬一他醒了之後……”
“怕什麼,這種事他怎麼可能會和外人說,等我們拍了視頻就能要挾他……他要是不想身敗名裂就得乖乖聽話。”
曹立和一旁的工作人員都察覺到了陰沉的氣息,兩人同時流下來冷汗,在心裡給監控畫麵裡的幾人點了蠟。
“林先生,這些交給警方……”
“不著急。”林微寒冷笑了一聲,他眼裡壓抑著陰沉的風暴。
原本就不爽,現在有人送上門來。
“把他帶到倉庫,就說我有話要跟他單獨說。”
林微寒麵無表情地握緊了拳頭,指骨“哢哢”響,他身後跟著工作人員,想起來了什麼,他掃一眼,路月沉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他目光頓了頓,到底沒有問,直接跟著工作人員走了。
這些保鏢現在都為他服務,倉庫在靠近地下停車場,原本天就陰沉沉的,光線很暗,他穿著衛衣發絲遮住了眉眼,壓不住冷意。
“過來。”
“有話好好活,你們居然敢把我綁起來,來人啊!怎麼沒有人報警,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倉庫裡傳來動靜,原本羅誌強還在扯著嗓子叫,臉上堆著的橫肉被嚇得發顫,等到青年走進來。
那張漂亮的臉在此刻覆蓋上陰影,猶如前來索命的豔鬼。
林微寒進來的時候順手拖了一把廢棄的球棒,球棒和鐵皮摩擦發出動靜,一聲又一聲拉長,陰影隨之落下來。
剩下的幾人也被抓過來,都被反手捆著丟在角落。
他眼角掃到了路月沉,路月沉在他身後站著,像是一尊安靜的雕像。
“……學長。”
“你要乾什麼。”羅誌強整個人被捆在椅子上,他激烈地掙紮晃動,臉上漲成了豬肝色,因為緊張手指都開始顫動起來。
“林少爺,這裡那麼多人看著,你如果敢動手——”
他的話音沒落,那些保鏢識趣地守在外麵,入口處有一處廢品堆,剛好能擋住視線。
路月沉在旁邊看著,見林微寒氣息陰沉,明明走路還一瘸一拐,現在要拿球棒揍人。
他並沒有上前攔對方,視線落在一旁,角落裡的工作人員和小助理臉色都發白,兩人都在發抖。
“我要乾什麼?”林微寒笑起來,眼底卻冰冷一片,“你不應該清楚的很嗎。”
“砰”地一聲,鐵製的球棒直接落在了對方身上,金屬發出重擊的嗡鳴聲,砸出一聲悶響。
羅誌強的臉上立刻變白,叫聲堵在喉嚨口,疼得他整張臉皺在一起,眼前隻剩下林微寒那張漂亮銳利的麵容。
“……他居然來真的,”小助理喃喃起來,“瘋子。”
“……瘋子。”
“我是畫畫的,這個你應該知道吧,”林微寒身體傳來撕裂一般的疼,看著對方的表情,他眼底譏諷一閃而過。
“我最先學的是人體素描,那個時候老師讓畫每一塊骨骼,人體的每一塊骨骼,筋脈,五臟六腑,我都掌握的很清楚。”
“我有一百種方式折磨你還不留下證據。”林微寒,“看你的表情,好像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下場。”
“我有一個問題很想問你。”
林微寒兩手撐在球棒上,嗓音輕飄飄的,“你在做壞事之前,難道沒有想過會是這個結果嗎?”
“……你不會以為,自己運氣好到不會遭報應吧。”
林微寒冷笑出聲,眼底壓抑著一片鬱色在此刻翻湧出來。
“還是以為,我會軟綿綿的不反抗?”
“砰”地一下,這一下落在腹部的位置,羅誌強看林微寒的表情和看鬼不相上下。
整個地下室蔓延著恐怖的氣氛,角落裡的助理和那名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出,雖然沒有打在他們兩個身上,他們兩個魂已經被嚇飛了。
“咳咳咳……”羅誌強臉上發白,他氣都喘不勻,額頭上冒出來一層冷汗。
“你放了我……我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麵前。”
角落的廊沿落下一層陰影,小助理眼鏡遮住了神情,他低著頭,手腕不停地扭動,整個人在發抖。
手腕處的繩索斷開,他雙手發抖,想著自己可能要被送去審查,可能下半輩子都毀了。
莫名的勇氣讓他撿起了一旁斷裂的半塊磚。
“瘋子……去死吧。”
“……學長。”路月沉提醒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眼前被林微寒那張臉晃了一瞬,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地上前。
“砰”地一下,明明前一天還在耳鬢廝磨,第二天就能冷臉把他踹開,和三年前一樣……從來沒有變過。
路月沉的心跳在那一刻變得緩慢,腦袋傳來重擊的疼痛,他眼前是小助理睜大的一雙眼,還有保鏢聽見動靜趕進來的畫麵。
……有什麼東西流下來了。
他是從小到大的優等生,除了以前被酒鬼父親打過,沒有和人發生過矛盾,和人打架更是一次都沒有。
沒人會想不開得罪他。
他也不會選擇打架這種魯莽的方式。
路月沉遲緩地去碰自己的額頭,觸摸到一片溫熱。
“鐺”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林微寒愣了一下,他眼裡的冷氣在此刻全部散去,眼前隻剩下滿臉血的路月沉,對方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傻呆呆地看著他。
“……學長。”
血。
那一刻,林微寒的心神被晃了一瞬。
周圍仿佛被靜止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地捂住了路月沉的腦袋。
“……你是不是蠢。”
林微寒忍不住罵了句,看著那張蒼白的臉,剩下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溫熱的鮮血浸透他的手掌,刺目的紅令他掌心發顫。
第二十五章
醫院裡。
林微寒坐在一旁,他糊了一手的血,襯衫和褲子上也都是,醫院的時鐘滴滴滴地緩慢轉動著。
對麵的青年正在包紮傷口,腦袋被開瓢縫了五針,對方一直扭著頭,看著的是他的方向。
“注意這幾天不要碰到傷口了,也彆沾水,生冷勿食,儘量在室內休息,不要過度用腦。”醫生一邊給路月沉包紮腦袋一邊叮囑。
那雙深褐色的眼直生生地看著他。
路月沉眼神微動,略微垂下眼,襯得那張臉更加慘白,輕聲問他,“學長,很討厭我嗎。”
他坐在路月沉對麵的位置離得很遠,剛剛發生的事情心情還沒有平複。
有種想發火但是沒辦法發火的無力感。
林微寒唇線緊緊繃著,他眉頭皺著,很快舒展,起身坐到了路月沉身旁。
對方眼底情緒隱約浮動些許,隨即一隻手覆了上來,十指相扣,碰到溫涼的掌心。
……現在算什麼。
林微寒指尖動了動,到底沒有掙紮,他一隻手被路月沉扣著,另一隻手抽空回複信息。
元齊:哥你在哪呢?
他順手打了醫院兩個字過去。
注意到身旁投來的視線,林微寒熄滅了手機屏幕。
“……你這兩天在醫院好好休息。”憋半天,林微寒說出來了一句。
身旁的青年無疑是麻煩精,他直覺待下去事情可能會朝著預料之外發展。
就像星係偏離航道一樣。
路月沉低聲說,“學長,我不想住院。”
“……學長是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嗎。”路月沉嗓音略微猶豫,“還是我在學長身邊會給學長添麻煩。”
如果不是路月沉,被開瓢的可能是他,他倒是寧願被開瓢。
對方有一張極其漂亮的臉,如今豔麗的麵龐蒼白,像是一株即將枯萎的純白桔梗,那雙深邃的眼一瞬不眨地盯著他看,黏糊糊的帶著依依不舍。
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不過是睡了一覺。
林微寒仿佛麵臨了巨大的實驗難題,或者是靈感枯竭時期的凋零畫作,兩者都沒有這麼讓他煩躁。
“……沒有。”他還沒有殘酷到對傷患說實話,他壓著性子解釋,“原本定的今天晚上的機票,你現在的情況回不去。”
路月沉“哦”一聲,“學長是準備丟下我直接走嗎。”
這個時候倒是挺聰明。
被戳中心事林微寒有些不爽,空氣中安靜下來,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林微寒如同丟掉燙手山芋一樣鬆了口氣,他裝作自然地掙脫開了路月沉。
“我去接個電話。”
林微寒到了走廊上,電話接通,另一頭傳來元齊的聲音。
“哥,你那邊怎麼樣了?你沒有受傷吧……那幾個傻逼現在在局子裡,警察那邊我都已經核實過了,保證他們沒幾年出不來,哥不用再過來一趟。”
林微寒:“你現在趕緊過來。”
“我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哥你有沒有受傷,月沉哥呢?”
他察覺到有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轉了個身,青年坐在那裡麵朝他的方向,背影看上去十分單薄,正一瞬不眨地盯著他看。
注意到他的視線,路月沉收回目光,手指略微蜷縮著。
“……彆問那麼多了,趕緊過來。”
手機裡還有好幾個未接電話,有幾個是江釋打過來的,還有林紹和宋澄。
元齊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他哥渾身是血,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哥身旁路月沉腦袋被包了一圈,好像坐在這裡等了挺長時間,旁邊有一桶剛放上叉子的泡麵。
“哥,你……”元齊上下打量一番,確定林微寒沒有受傷之後稍稍鬆口氣。
“月沉哥,你沒事吧。”他路上的時候已經聽說了,路月沉替他哥擋了那麼一下,被開瓢來醫院了。
路月沉:“沒事。”
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有點古怪,元齊下意識地看向林微寒,資料他都已經整理完了,隨時都可以拿給林微寒看。
林微寒看出來了元齊的意思,他對元齊說,“晚點再說,等他吃完飯我們就走。”
吃飯?
元齊反應過來,這才注意到那桶已經泡開了泡麵。
像是他哥會乾出來的事,給剛縫完針的傷患吃泡麵。
泡麵很油膩,林微寒不會吃,他又懶得去買,剛好走廊邊有自動販賣機。
他看過去,路月沉並不挑,這幾天的相處他已經看出來了,路月沉不挑食,基本給什麼吃什麼。
吃東西的時候慢條斯理,基本不發出什麼聲音。
“哥我們一會去機場?”元齊忍不住瞟了一眼路月沉,他想問那路月沉怎麼辦,不敢問。
聞言路月沉把叉子放下來,看著林微寒靜靜地沒有講話。
“……”林微寒看著抱著泡麵的青年,半天才說,“不去了。”
元齊:“那我們去哪?”
山城五星酒店。
元齊提著行李箱走在前麵,遞了身份證件給前台,“您好,哥……幾間?”
林微寒:“兩間。”
工作人員為他們辦好了手續,路月沉在他身後輕飄飄地問,“學長和我一間嗎?”
林微寒聞言應了一聲,嗓音依舊冷淡,“你現在是傷患,我和你住一起方便一點。”
元齊在一旁瞅著,他隻敢在隻有他和他哥兩個人的時候發表意見,這會有外人在,他不敢多說。
“哥你一會要不找我一下,我把證據資料再給你看下。”元齊說。
林微寒說了個“好”,他們和元齊房間挨著,元齊先進了自己的那間,他和路月沉一前一後地進去。
“你先自己待一會,我去元齊那裡看看。”這話說出來有些奇怪,他忍不住皺眉。
然後他的手指被抓住了,溫涼的溫度傳來,他對上一雙平靜溫和的眼。
“學長如果想今天走的話,我今天可以和學長一起走。”路月沉說。
“今天不走,你好好休息。”林微寒丟下這麼一句,他關上了門,直到看不見路月沉那張臉,他才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冷鬱和暴躁在此時一並浮現出來。
“哥。”元齊探出來腦袋。
林微寒進門,門隨之合上。
元齊欲言又止,“哥,你和月沉哥,你們兩個……”
“閉嘴,”林微寒麵無表情,“不準提這件事。”
“你不會把月沉哥……”元齊想了想還是說了,“哥,你既然睡了人家,就算不想負責也不應該把他一個人丟下。”
就算他哥喜歡男人那也是百分百鐵1,不可能是下麵的那個。
林微寒不想討論這件事,原本心情就不好,“行了,資料給我,都查到什麼了。”
“查到了哥,”元齊把資料傳過去,“哥你三年前參加過的比賽你自己都不記得了,那個比賽月沉哥也參加了。”
“月沉哥拿了第一,那個獎杯當年是頒給月沉哥的。”
“月沉哥好厲害,他拿了很多獎,那次星雲獎是他唯一拿的獎杯,他之前家庭情況不怎麼好。”
“父母雙亡,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住址不在市區,靠近外城區,那邊最近應該拆遷了。高中的時候奶奶生病了,他靠資助支付醫藥費和學費,哦他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到處打工賺錢了……”
“後來奶奶也去世了,診治地點在京城第一醫院,當時那場手術費用要幾百萬……這也是出資人出的。”
“但是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元齊停了一會才說,“當時因為這場手術召開了投票協議,不做手術的話撐不到一個月,做了手術可以延續幾年壽命,裡麵同意人有林紹哥一票。”
元齊:“月沉哥原本就是林紹哥介紹來的,他們兩個認識,林紹哥幫忙很正常,但是還是有點奇怪。”
林微寒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三年前,腦海裡遲鈍地浮現出一些畫麵,他後來想起來了。
“那是山城的學生,看起來平平無奇,居然拿了第一。”
“山城的教育一直比較落後,但是他很厲害,據說每場比賽都是第一。”
“……可惜沒見他拿過獎杯,既然能參加比賽,不會連獎杯錢都拿不出來吧。”
“好像是因為獎杯扣在比賽獎金裡,他用獎杯換錢了。”
“……我靠,窮瘋了?”
他忘記了自己的心境,可能是不爽對方議論,或者是因為台上見過那位名不經傳第一的實驗,他支付了那筆獎金。
他沒有見過對方,或者是根本就沒有印象。
這不過是他高中時期短暫的插曲,很快被他拋到腦後。
“月沉哥好像很感激對方,他高中的時候什麼活動都沒有,你敢想有人能一天打三份工,在學校裡也沒什麼朋友,唯一做過的就是給對方寫信。”
元齊好奇地問,“哥你也參加了那場比賽,你對月沉哥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林微寒眼皮子跳了跳,他按了按眼皮,“沒印象,不記得,不知道。”
“你再好好的查查,林紹那邊還有林家的資助人。”林微寒冷笑一聲,“這事有大哥參與……那真是有意思了。”
“嗯……”元齊有時候不得不佩服林微寒敏銳的洞察力和判斷力。
“有過初戀。”
“他是美術生,在比賽上認識的。”
林微寒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地皺眉,最好彆是他。
“學長。”
房間門打開,那張豔麗的麵容隨之浮現出來,路月沉坐在床邊,正在拆腦袋上的紗布,醫生交代了讓晚上再換一次藥。
林微寒徑直走到了人麵前,不知道這是什麼特殊體質,路月沉走到哪裡都香香的,像是一株天然的山茶。
看出來林微寒要幫忙,路月沉於是鬆開了手。
林微寒沒有照顧過人,隻有彆人照顧他的份,他看著青年沉斂的麵容,手上動作放輕了點,皺著眉頭一點點地把紗布解開。
他站在路月沉麵前,這個姿勢對方的氣息會掠過他脖頸處,鎖骨有些發麻,能夠感覺到對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古怪,朝著不可描述的方向蔓延。
林微寒隻堅持了一小會,很快耐心告罄,隨便給路月沉包了包,紮了個醜醜的蝴蝶結。
“好了。”林微寒看了眼,飛快地收回了目光。
“學長。”路月沉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對方的耳朵透出微紅,看著他沒有言語。
他們兩人的嘴巴都還破著,充斥著對方留下來的痕跡。
林微寒理會了意思,他整個人有點暴躁,又看一眼對方破了的腦袋,他更加煩躁了。
……是因為他受的傷。
他眼底遮住了煩躁的氣息,向下略微湊過去,敷衍地碰了碰路月沉的嘴唇。
靠近的時候看進路月沉眼底,仿佛濃稠了一片墨色,翻湧纏繞著要把他完全牽扯進去。
“啾。”
林微寒剛要推開,他的後腦勺被摁住,唇齒下一秒被撐開,對方的氣息掠奪而來,他整個人隨之僵住。
某一時刻,他在路月沉眼底看到了類似笑意的情緒,很快浮光掠影一樣閃過,仿佛是錯覺。
林微寒戴著黑框眼鏡,筆記本屏幕透出來亮光,某道視線一直粘在他身上,讓他想要忽視都難。
他視線從筆記本上偏移,落在身旁的人身上。
“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林微寒說。
“學長,你認識這個人嗎。”路月沉的方向能夠看到他的屏幕。
上麵是一個默認頭像,網名是Light。
“他在暗網上很出名。”
林微寒應聲,兩人在線時間沒有一致過,他想了想說,“他的論文參與過編纂夢與解析。”
“據說算命很準,”路月沉沉思片刻說,“這種通常是騙人的,利用的是量子信息分析。”
“不如說更像是一種實驗。”
林微寒聞言看過去,“說來聽聽。”
路月沉:“假設每個人出生地點、範圍,都設置成某種定量,他的經曆錄入量子計算機裡,從小到大接觸過的人和事件都列入時間軸,從物理學的角度,就像他的動力和速度已經確定,未來也一樣是可以被預測的。”
“大多數人的人生都是既定軌跡,他們不會偏航。”路月沉,“像斯特裡那樣的永遠都是少數,千萬分之一的概率。”
……是這樣沒錯。
“Light。”林微寒念出來這個名字,他視線稍稍偏移,注意到路月沉在看他。
他見路月沉的表情發生了變化,掃了眼電腦屏幕,看到那塊貼在腦袋上的紗布。
對方用一種溫和而執拗的眼神看著他。
……男人上完床就會變成這樣嗎?
林微寒皺了皺眉,他側過去,按著路月沉的發絲,嘴巴在路月沉臉邊碰了一下。
心裡不耐煩,他冷淡的語氣放輕了些許,知道如何敷衍最起作用。
“……彆看了。”
斯特裡《月亮與六便士》的主人公,原型是畫家高更。
第二十六章
“元齊,你小子嘴巴那麼緊,小寒這幾天去哪了你會不知道?”陸景明攬住了元齊,悄悄壓低了聲音,“你跟哥說,哥保證不告訴其他人。”
陸景明一邊說一邊看著林微寒的神色,“怎麼看都感覺不對勁,小寒好像有煩心事。”
林微寒嘴唇碰到酒杯,注意到陸景明的視線,不知道陸景明在嘀咕什麼,他麵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自己去問微寒哥。”元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被陸景明身上的香水味熏得發暈。
林微寒翻著手機裡的信息,名為弦的聯係人連續給他發了八天消息。
今天是從山城回來的第八天。
除了第一天他回複過之外,其他的他都沒有回應。
宋澄幾乎痛心疾首:“小寒,你快告訴我你那藥性怎麼解決的,一定是自己洗的冷水澡吧。”
“……不要告訴我真相,太殘酷了,我的心肝,我連他的手都沒摸過。”宋澄抱著枕頭乾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痛哭流涕。
元齊看一眼又看一眼,給橙子哥遞了張麵巾紙。
“哥,彆難過了。”
宋澄接過了說了聲“謝謝”,一邊抽噎一邊問,“小寒你哪天玩膩了能不能送我,我願意繼承你的遺產。”
林微寒:“……滾。”
“不過,他居然和林紹有牽扯,原本他和林紹關係就好,這也說的過去。”宋澄正經起來,“這件事你還是好好的查查。”
“什麼什麼,”陸景明沒有聽懂,哪壺不開提哪壺,“小寒你為什麼不跟江釋說,隻跟我們兩個說。”
林微寒稍稍皺眉,“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我們小寒從小丟臉的事都不會告訴江釋,”宋澄,“小寒,你不會覺得很丟人吧?”
“這是正常的,你不能歧視男同。”
林微寒不想搭理宋澄,給了宋澄一個眼神。
“藍鯨集團那邊我已經打聽過了,那個混蛋已經被開除了,似乎連夜搬了家,預定程序是五年刑期。”
陸景明:“我看無期徒刑都不為過,他之前還禍害了不少男女,都是他們公司的,這些也都被當做證據提交了。之後說不定會翻刑期。”
“這種利用權力關係違法作惡的最可惡。”陸景明憤恨地說。
元齊有些意外,在一邊問,“哥對這種事不應該司空見慣嗎。”
“司空見慣個屁,”陸景明說,“哥見一次打一次,絕不容忍。”
“元齊你今年十九歲了吧,你們校考能不能讓我過去。”陸景明想到哪裡說哪裡,簡直驢唇不對馬嘴。
元齊應了一聲,體校校考就是一次大型的運動會,很多外校的會過來。
“……我去湊湊熱鬨,那天你姐會過去吧?”
一聽是打他姐的主意,元齊立刻扭過了臉,“我姐不去。”
“今天晚上的晚宴,是周小公子的成人禮,那混小子不知道又作了什麼幺蛾子,前段時間聽說還被關起來了。”
“這幾天剛放出來。”
宋澄問:“小寒,你晚上去不去。”
“應該去。”林微寒說。
“那我們晚上見。”宋澄沒說他們一起過去,按照林微寒的性子,肯定要先回去看看施姨。
林宅。
周圍種了很多槐樹和梧桐樹,夏天的時候蟬鳴聲不斷,棋雲在一樓大廳裡擺盤。
“二少爺。”
林紹和林震南坐在一起,林微寒進來之後,林震南問他,“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林微寒說。
林震南:“……那位羅總,名聲並不怎麼好,還有同事檢舉,他的刑期會延長。”
“小寒,你下次出門帶一些人,”林震南說,“我常常忘記了,我兒子的這張臉也可能會招人惦記。”
“這次是我的失誤。”林微寒,“母親呢?”
林紹:“母親在樓上休息。”
“每天回來第一件事都是看母親的情況,”林紹看著人上樓,收回目光,“母親應該會很高興。”
林微寒上了二樓,他在房門前停下,輕輕地敲了敲門,女傭為他開了門。
“二少爺。”
窗邊的輪椅映入眼簾,施夷南穿戴整齊,目光直生生地看向窗外。
他到了施夷南身邊,問,“母親一會是要出門嗎?”
女傭:“二少爺,今晚夫人會去宴會,周小公子的成人禮,夫人會過去。”
平常施夷南很少外出,最近才變得頻繁。
林微寒靜靜地站在施夷南身後,他問道:“母親,是有想見的人嗎?”
聞言施夷南遲緩地看向他,眼珠稍稍動了動,“不是……小寒,母親隻是想出門看看。”
“你最近怎麼樣。”
林微寒握緊了輪椅邊緣,腦海裡下意識地浮現出一張麵容,他說:“……一切都好。”
“二少爺,最近夫人有好轉了,夫人能站起了。”女傭悄悄地說,“這件事目前還沒有告訴大少爺和林總。”
“……是嗎。”林微寒問,“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這是好的現象,說不定夫人的腿有可能恢複,要看夫人的狀況。”
林微寒難以避免地回想起原先做的夢,夢裡母親能站起來了……以及母親怨恨的目光和甩給他的一巴掌。
“我知道了,”林微寒收回思緒,他問,“用不用我和母親一起過去。”
女傭稍稍猶豫,“還是不用了,二少爺,夫人不想被打擾。”
“……我知道了。”
晚上宴會在周家,林微寒和林紹一起出席。
母親身邊有女傭陪著,林微寒的目光還是一直跟隨著。
“小寒。”隔著老遠的距離,陸景明給他打了招呼,朝他笑起來,“看看我帶誰過來了。”
“今天江釋正好有空。”
“大哥好。”陸景明順便給林紹打了招呼。
“月沉今天也會過來,”林紹說,“小寒你們幾個聚聚,哥去那邊見見長輩。”
林微寒沒有應聲,被他冷待林紹已經習慣,林紹說完就走了,順便交代身邊的人多留意施夷南那邊。
“小寒。”江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微寒:“你今天有空?”
“之前打電話你都沒有接,我還是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江釋說,“聽說你在山城出了意外。”
林微寒下意識看向陸景明,陸景明眨眨眼,“可不是我說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什麼大事。”林微寒說,“我沒事。”
“宋澄馬上就過來了,”陸景明遠遠地看見了施夷南,扭頭說,“施姨願意出門了,這可真稀奇啊。”
他們幾個自然坐在一起,施夷南在女眷那邊,林微寒看了一眼,他旁邊坐著江釋,陸景明隨意找位置坐下,瞅了瞅不遠處的一桌。
“周家這小少爺天天跟人鬼混,看到那邊的一桌沒,全是他請來的狐朋狗友,估計一會周老爺子又要發火了。”陸景明嘖聲。
“聽大哥說,一會路學弟要過來,”江釋看著林微寒,對林微寒說,“小寒這次也是和路學弟去的山城。”
“最近我並不是很忙,下次如果缺人我可以和小寒一起。”江釋補充說。
林微寒應了一聲。
陸景明見他們兩個人之間氣氛古怪,在一邊插嘴,“對啊小寒,叫我也行,我也能陪你去。”
“最近我爹不管我,我很閒。”陸景明喝了一口奶酒,“臥槽,這酒怎麼這麼甜。”
林微寒不想搭理陸景明,這小子什麼熱鬨都要湊,這麼想著,他眼角掃到了什麼,不遠處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一周的時間不見,對方腦袋上隻剩下一塊紗布塊兒,被發絲遮住,看上去有種病弱殘敗的美感。
他手機裡是對方今天淩晨發來的消息。
弦:學長是不想見到我嗎?
一點也不想。
不見可以互不打擾,一見到人他腦海裡總會晃過對方挺身而出的身影,一不小心就會動搖。
他是這麼想的,從山城回來之後如同丟掉了燙手山芋,他視線在對方腦袋上稍微停頓。
思緒還在亂飄,隔著半空,路月沉和他對視,對方停頓一瞬,隨即輕輕地收回目光,蜻蜓點水一般。
隨即垂下眼,身影看起來孤零零的。
路月沉沒有到他這邊,徑直經過他,去了林紹那裡。
林微寒:“……”
“是路學弟。”江釋注意到了林微寒的氣息變化。
“小寒,這酒應該是你喜歡的,你嘗嘗。”陸景明神經粗,他順著看過去,林微寒已經冷淡地收回了視線。
兩人擦肩而過,互相裝作不認識。
陸景明整個摸不到頭腦,左右看看,看林微寒的臉色,也沒敢多問。
宋澄過來的時候明顯地察覺到了什麼,先看到林微寒,然後看到了不遠處的路月沉。
兩人之間似乎有點古怪。
“看來今天很熱鬨呢。”宋澄在林微寒身邊坐下來,“江釋今天也有空過來了。”
“正好你們兩個見見,”宋澄笑起來,“小寒這幾天一直都沒怎麼出過門。”
“江釋,你實驗做完了?”宋澄問。
“差不多了,”江釋目光稍頓,想了想對林微寒說,“小寒,過段時間我們暑期會有實驗項目……地點在南方科研實驗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就當是散散心了。”
林微寒注意力在另一邊,他朝某個方向看一眼,隨即收回目光,想了想之後也沒有其他的事,他說了個“好”。
“什麼啊,我也要去。”陸景明說。
宋澄:“你彆去湊熱鬨了,物理實驗你懂嗎。”
這種宴會一向索然無味,林微寒站起了身。
“小寒,你去哪裡。”
林微寒:“我去看看母親。”
他在後院找到了人,施夷南和女傭待在一起,旁邊還有一名女眷,似乎是周氏裡的親屬。
藤蔓從廊沿蜿蜒落下,鬱鬱青青的葉子隨之扇動,遠處階梯下傳來了一道男聲。
“你說他就是讓老師退學的那個?”聽起來是少年男音,帶著幾分不愉快的詢問。
“是的,但是A大的製度沒有任何問題,這件事和他無關……何況這件事有林二少爺參與了,少爺不要自找麻煩了。”
“老師的抑鬱症也有他的緣故吧?明明可以私下處理,他為什麼非要公之於眾。”
樓梯下傳來一聲嗤笑,隨著步伐靠近,遠處一張俊朗的少年麵容映入眼簾。
高中生……看起來大概十八歲,周家的小少爺周星棋,今天剛成年。
林微寒麵無表情地看過去,他不是有意偷聽,這麼看……這小子是顧慈的學生?
兩人驟然打照麵,他們之前沒有見過麵,周星棋一直在部隊裡,前年才轉回京城上學。
周星棋上下打量他一番,身邊的管家卻變了個臉色,臉色可以用五彩紛呈來形容。
“這是誰?為什麼在我家後院。”周星棋問。
“今天是您辦成人禮的日子,少爺。”管家在一旁偷偷擦汗,“這位是林家的二少爺。”
“哦,”兩人擦肩而過,互相都不是會主動打招呼的性子,下了樓周星棋才說,“我知道,老師給我看過他的照片。”
“老師可是覺得很愧疚呢……哈。”
見了個沒禮貌的小屁孩,林微寒腦海裡掠過對方剛剛說過的話,回想起顧慈。顧慈被退學之後他就沒有關注過了。
對方剛剛詢問的……
林微寒回到了宴上,剛回來,陸景明讓他看不遠處。
“小寒,他的座位被安排到了和周家小公子一桌,沒問題吧?”
宋澄歎了口氣說:“我的小心肝現在已經輪不到我管了。”
“小寒,要不要讓他過來。”江釋問。
“對啊,要不跟我們坐一起。”陸景明,“那群小孩最會使壞為難人。”
“高材生跟他們一起,肯定要受難。”
那應該也是林紹管,不關他的事。
林微寒這麼想著,視線卻下意識地投過去,青年背對著他,背影挺直單薄,那一桌都是剛成年的小孩,不知道路月沉說了什麼,哄笑聲傳來。
按照路月沉的性子,向來擅長隱忍,天生的窩囊包,但是又很記仇。
林微寒垂眸把酒杯放到唇邊,他收回目光,那桌小孩的動靜太大,他們這裡隱約能聽見。
“聽說學長你成績很好,在A大很出名,但是這不是宴會的通行證啊……你和林家有什麼關係嗎?有沒有邀請函。”
都知道人是林紹帶來的,林紹自己都人微言輕,何況一個帶來的旁支。
加上周星棋是周家三代獨苗,旁邊有人聽見了也沒人願意多管閒事。
“讓我看看你的邀請函,沒有邀請函你現在就滾蛋。”
“這種地方不是你這種身份的窮鬼配來的,嗯?”
“他怎麼頭上還裹了塊紗布,大夏天的熱不熱,何況成人禮戴塊白的東西不覺得晦氣嗎,我來幫你摘下來……”
明天沒更新,後天下夾子23點更,會補。
第二十七章
路月沉若有所思地看著對麵的幾名少年,沒等對方動手,一道陰影落下來,周圍的空氣一並跟著變冷了。
“你們在乾什麼呢。”
一眾人順著看過去,青年嗓音冷冷,麵無表情地掃了他們幾人一眼。
林微寒看了眼還老實坐著的窩囊包,視線在這群男男女女掃過去,最後落在了低頭看手機的周星棋身上。
手指撐在桌子上,林微寒按住了茶幾邊緣,目光冰棱一樣刮過去,“這宴上穿白色的那麼多,你覺得晦氣,不如你滾出去。”
周星棋這才抬眼,和林微寒對視,“……”
不知道的以為他才是宴會的主人。
被刺了一番的少年臉一陣青一陣白,旁邊的少女在一旁壓低聲音出聲,“喂,這是林家二少爺。”
“赫赫有名的大畫家。”
“哈。”周星棋笑了起來,笑意分毫不到眼底,“林少爺真有意思,這是讓誰滾出去?”
“你當這是林宅呢。”
“是嗎。”林微寒說,“我還以為按照周家的待客之道,這種貨色不會放進來……我都忘了,是周少爺的朋友。”
“什麼……”
有些人能輕飄飄地把人氣死,路月沉差點忘記了某人的毒舌屬性。
林微寒手腕被握住,青年聲音溫和動聽,“學長,你少說兩句。”
“……閉嘴。”林微寒看向一邊的保鏢,“來人,把這兩個剛剛鬨事的拖出去。”
周星棋麵無表情地開口:“我看誰敢。”
保鏢看了周星棋一眼,果斷的選擇了上前,其中一名保鏢委婉地說,“少爺,老爺說了,今天您要是再惹事,今晚會打斷您的腿。”
“您的朋友,您等成人禮結束再去看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