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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誤會

天色似有些沉,窗外傳來沙沙的聲響,應當是有風,青羅醒時床上隻剩他一人,旁邊的被窩早涼了。

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被窩暖暖的,有些不想起身。

抱著被子又賴了會兒,他才掙紮著起床,也不知是這幾日累著了還是怎的,反正他少有這樣疲懶的時候。

打著哈欠拉開房門,冷風灌進來,青羅是不畏冷的,隻覺一陣舒爽。

“爺爺,謝之閔呢?”青羅見著謝爺爺在院裡喂雞鴨,便順口問道。

謝爺爺丟著糠和菜葉: “出門了,一大早上便走了,許是打雞草去了,”抬頭見著青羅是從謝之閔的房裡出來的,謝爺爺一怔。

“青哥兒昨夜是在這間屋子歇息的?”

青羅點頭: “本來是要回去的,可是謝之閔拉著我,我掙不開又困,便跟著一起睡了。”

這話換任何一個哥兒來說都是委屈的,偏偏青羅一臉正色,說的也極為平常,仿佛就是順便的事。

謝爺爺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這這,這個混小子,他可還做什麼沒有?”

“做什麼?”青羅不解。

謝爺爺也不知怎麼問了,隻道: “我就說怎麼早早的便走了,連早飯也沒吃,原來還有這事,等這混小子回來,爺爺替你做主。”

謝爺爺說的話,青羅隻聽懂了有早飯一事,歡喜的同謝爺爺說了一聲,他便樂顛顛的去灶房了。

“這,”謝爺爺看著青羅蹦跳的樣子,看著又不像是惱或是委屈,一時也不知道這事究竟如何了。

但是昨夜兩人同睡一屋是一定的,就這一件也應當說說閔小子。

自家孫兒秉性如何謝爺爺自然清楚,但是青羅怎麼說也是個哥兒,這樣的事傳出去青羅的名聲便不好聽了。

娃娃們正是適齡的時候,就算兩廂有意也得先經三書六禮,這樣方才合禮數才是。

謝爺爺越想越覺著是,又將要請多少宴,置辦些什麼菜,聘禮要些什麼等等都細細想了一遍,全然忘了將兩個孩子拉來問話的事。

等謝之閔背著籮筐回家,才踏進院子,就看見他爺背著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他剛想說外麵風大讓他爺進屋,他爺就先看見了他。

謝之閔背著籮筐走近,還沒開口,他爺便道: “六兩。”

“什麼六兩?”謝之閔順嘴問了一句。

“聘禮,爺已替你想好了,雖然現下家裡拮據了些,但是訂了親之後還能有段時候攢錢,六兩銀子雖不多,但這數也沒人能說閒了。”

後麵謝爺爺又說起了什麼成了親之後再蓋房買豬的事,謝之閔越聽越覺著不對勁,直至謝爺爺將話說完,謝之閔才開口問道。

“爺說的聘禮是,”

謝爺爺看向他: “說起這事我倒要說說你了,你這孩子,即便你心悅青羅,也應當以禮為先才是,怎麼……”

“爺爺怎麼突然說起這話,這事又從何說起,”謝之閔皺起眉頭: “他才多大年紀,”

謝爺爺吹胡子瞪眼: “你還不承認,那我問你,昨夜你可是跟青哥兒一塊睡的,”

謝爺爺這麼一問,謝之閔想起了早上醒來時的場景,他整個人被青羅禁錮著,青羅的手抱著他的腰,腿也搭著他,抱的死緊。

先時他怕驚醒人,還放輕動作挪動,誰知他越挪青羅抱的越緊,而且輕易掙脫不開。

青羅睡得沉,人都被謝之閔推到一邊了也隻是咂咂嘴卻沒有醒。

爺孫倆正掰扯著,謝之閔試圖同謝爺爺說清昨夜隻是無心之失,謝爺爺卻非說他做事不敢當,青羅清清白白得一個哥兒被他壞了名聲。

謝之閔看著難得耍賴不講理的老頭,嘴上說的嚴重,可麵色卻是一點不嚴肅,一看便是另有圖謀。

“青羅還小,純淨良善,這些事他怎會知道,”

一個才涉事不久的青螺怕是連喜歡是什麼都不知道,像謝爺爺說的談婚論嫁一事,更是差的十萬八千裡。

謝爺爺聽謝之閔這樣一說,心思一轉: “你的意思是,若是青哥兒年紀大些,你便同他定下了?”

謝之閔還想說什麼,罪魁禍首便從灶房伸出個腦袋,也不知在哪裡聽了多久。

“你到哪裡去了,早上起來就沒見你,你昨夜將我的手攥得死緊,若不是怕傷了你,我就要掙開了。”

青羅此話一出,謝之閔臉都黑了,他就知道,青羅這張嘴,最是顛倒黑白。

“閉嘴。”

青羅哼了一聲,跑到謝爺爺身後: “虧我還給你留了個饅頭。”

謝爺爺也刮了謝之閔一眼,對上青羅時又笑眯眯的: “咱們青羅十六了罷,可有中意的人了,若先定下親,等一年之後再成婚,就該做新夫郎了。”

“中意的人,什麼是中意的人?”青羅問道。

“就是你看著他便開心,歡喜的,想時時跟著,以後要一起過日子的人。”

這樣的說法青羅還是不太懂,他看著什麼都新奇,看著什麼都高興,喜歡的東西也多。

謝爺爺看著青羅懵懂的樣子,才知道謝之閔說的不假,青羅心裡是真的還未有兒女情長一事。

不過娃娃還小,日後他會明白的。

謝爺爺不在這事上糾纏,謝之閔也算鬆了一口氣,對著青羅湊上來的笑臉,他直接無視。

青羅在身後跺腳生氣,才想誇誇謝之閔的被子香哩,人卻理都不理他。

不過青羅向來是無懼謝之閔的冷臉的,反正他多笑幾次,謝之閔定會回應。

“謝之閔,你真不吃饅頭啦?”

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兩個娃娃,謝爺爺搖搖頭,這不就是時間的事麼,他的準兒夫郎是有著落嘍。

積雪浮雲端,至此而雪盛已。

冬日已至,天氣日漸冷了,家裡的柴火用的快,謝之閔隔兩日便要上一次山。

青羅的新襖子做好了,裡麵填的上好的棉花,紅衣黑發,膚色勝雪,這紅襖也隻做好的時候拿來試了試,合身便脫下來放到了櫃子裡。

謝之閔告訴他這是新衣,要過年的時候才穿的。

青羅便對過年十分好奇,上山打柴的路上便纏著謝之閔問個不停,什麼是過年。

謝之閔閒來無事也就隨口同他說了說,新桃換舊符,爆竹驅年獸,屠蘇酒五彩繩,新衣新鞋……

過年的熱鬨實在說不完,隻說了幾件便讓青羅期待不已。

“過年真好,真想快點過年。”青羅彎著眼睛,語氣裡都是笑意。

“你都沒過怎麼就知道好了,萬一我是騙你的?”謝之閔故意道,他說什麼青羅便信什麼,有時看著青羅純淨的眼睛,他就止不住的想逗逗他。

青羅的手裡拿著一根長木枝,隨意的撥弄著旁邊的草地: “你是不會騙我的。”

“為何?”見青羅說的這樣篤定,謝之閔倒來了些興趣。

“那你為何要騙我?”這回青羅沒直接回應,反問道。

謝之閔: “好玩。”

“那你高興麼,騙我你就高興的話,你就騙騙罷,反正你說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就算騙了我也不知道,那不就是當沒騙了。”

青羅的話很隨意,但是謝之閔莫名一頓。

薄唇微抿,謝之閔沒再說話。

誰知青羅又湊過來仰頭: “你還沒說,你會騙我麼?”

將某人的臉推開,謝之閔輕聲說了一句話,青羅沒聽清,再要問時,謝之閔已經大步上前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啊,”青羅追上去。

謝之閔說的是。

慣會裝可憐。

第22章 有情

遠哥兒嬸嬸家的大狗要生崽崽了,一大早的陳靈遠便來叫青羅過去。

青哥兒一個饅頭還沒吃完,聽見陳靈遠這麼一說,嘴裡叼著一個,手上拿著一個,就要跟著跑。

謝爺爺見謝之閔還安穩坐著,連忙催促人跟上。

謝之閔: “爺,我去做什麼,有遠哥兒陪著您還不放心。”

“有遠哥兒怎麼了,那能一樣麼,趕緊去,青哥兒才拿了兩個饅頭定然不夠,你再去送兩個,”

謝之閔無奈隻得起身,隻是人雖跟著去,饅頭卻是不拿的。

“吃了一個,拿著兩個,也就您覺著不夠,”

“嘿,這小子,”

謝爺爺拿筷子憑空點了點謝之閔,若是謝之閔慢一步就該被敲了。

陳靈遠同青哥兒兩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嘴上說著話腳下還一點不慢,撒丫子的小跑著,好在謝之閔個高腿長,幾步便追上了兩人。

“迎著風邊吃邊說,也不怕嗆著,”謝之閔開口,青羅同陳靈遠這才慢了下來。

三人並排走著,陳靈遠雖說過不再執著於謝之閔,可在謝之閔麵前還是有些拘謹,有一分小哥兒的矜持,因著沒有主動搭話。

青羅忙著吃饅頭也沒得空同兩人說嫌,謝之閔自然也不會主動挑起話頭,於是三人就這麼不尷不尬的走到了陳靈遠他嬸嬸家。

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口,陳靈遠看見他哥正在門口等著他們,偷偷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小跑著上前同他哥說話。

“可生麼?”

“還沒,叔父守著哩,那狗可凶了,不讓人靠近。”

陳靈山同遠哥兒說完話,立馬轉向青羅,露出一口大白牙: “青哥兒來了,我領你過去看狗,你放心,有我護著,它不敢咬你。”

“阿花可乖了,才不會咬人。”青羅的手上還剩下一個饅頭,這是他留給阿花的。

陳靈山撓撓頭: “平時是乖,可生崽的時候母狗都是很凶的,你還是不要太靠近了。”

“那我能給他饅頭嗎?”青羅擔憂道。

“這,還是放在旁邊罷,若它想吃就會自己吃的。”陳靈山也見過幾回這事,知道那時候最好還是不要靠近大狗。

其實在前幾日大狗便不怎麼吃東西了,就是吃也吃的極少,常常來回踱步,看著有些焦躁。

昨夜大狗便鑽進提前搭的狗窩不出來了,今日一早,他們便過來叫陳靈遠去看,陳靈遠又跑去叫青羅。

如今大狗正躺在狗窩裡喘著粗氣,想來不一會兒便要生了。

陳靈山帶著幾人過去,陳家嬸嬸看著極為和氣,性子爽朗,許是前幾日青羅常過來混臉熟,她看著青羅過來十分高興。

“等下了兒,你自己挑挑,看上哪隻都成。”陳家嬸子給幾人端了水,又抓了點果子,讓幾人坐在院子裡等著。

狗窩搭在牆角,用木板蓋著,天氣涼,木板上還添了些稻草。

窩裡是用舊衣拆了墊的,比起乾草,已是十分柔軟了,大狗是他們從小養起的,自然看重。

青羅給阿花帶的饅頭被放到了阿花的盆裡,裡麵還有其他的暖食,旁邊放著溫水,這都是為阿花準備的。

這是阿花第二回下崽了,頭回下了三隻,都送了人,這回陳叔父估摸著有五六隻,一隻給陳靈遠,一隻給青羅,剩下的便讓阿花自己養。

如今陳靈遠他嬸嬸家也逐漸有了,養兩三隻狗也是能的。

“嬸嬸,我大成哥他們呢?”陳靈遠不見他堂兄弟多嘴問了一句。

“上山砍柴去了,這不是日漸冷了,要多打些柴來放著才是,前幾日我看著青羅也背著許多柴下來哩,是不是?”

青羅一心掛念著狗,陳嬸子問了兩遍他才回神。

“是,謝之閔也是這樣說的,要打多多的柴,將屋角都放滿。”

“閔小子越發高了,你爺身子可還好?”陳嬸子笑著轉向謝之閔。

謝之閔: “多謝嬸子記掛,我爺身子還算硬朗。”

“是了,這樣最好了,等大狗生了崽,你們挑選好了,放在身邊養上十天半月的你們再來抱,這幾日冷,放在身邊好養活。”

陳嬸子才說完這話,便見陳叔父快步過來,壓低聲音道: “生了,生了,這頭一隻下來,後麵應當要順暢些,”

生下一隻崽,阿花發出了些聲響,呻吟聲有些低沉,不似平時尖銳。

“它,”青羅遠遠的看著將身子蜷縮的阿花,聽著它的聲音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這是他從未感受過的。

“怎麼了?”謝之閔低聲問道。

青羅搖搖頭,他也不知怎麼了,看著阿花的樣子,他的心裡不似剛才來時的高興,反而有些悶悶的。

“要想生完還得要寫時候,不若你們先出去玩玩,到處走走,等全部生完了,我再去叫你們。”陳嬸子前去查看了番情況,過來同幾人道。

等阿花生完少說也要兩個時辰,這哪裡等的起。

“那我們便先回家,等生了嬸嬸再來叫我們。”陳靈山也覺著是,便跟他嬸嬸說了聲帶著幾人出門。

青羅一步三回頭,看著蜷縮在狗窩裡的阿花,隆起的腹部不斷的起起伏伏,濕漉漉的眼睛不似平時明亮,眨動的緩慢,喘著粗氣,他的心裡無端泛起酸意。

“青羅,”謝之閔出聲,青羅抬頭,一滴眼淚墜下消失在土裡。

謝之閔遞給青羅一塊帕子,青羅還有些愣,他摸了摸自己有些濕潤的臉頰,知道這是淚,他從前嘗過謝之閔的。

“我哭了,”青羅微微睜大眼睛,可是他明明是看到阿花哭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也哭了。

“嗯。”謝之閔應了聲: “因為阿花。”

“為什麼?”

“心中有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青羅不再是青螺,他像是一張白紙,初入人世之後,人生五味,酸甜苦辣鹹是一筆,七情六欲,也是白紙上的一筆。

“那你怎麼不哭?”青羅: “你心中沒有情嗎?”

“比你少一點。”謝之閔淡淡道。

“那這樣好還是不好?”青羅又成了那個問個不停的人。

謝之閔: “無所謂好不好。”

“哦。”青羅似懂非懂。

“你說他們倆說什麼呢,謝之閔這個悶葫蘆,麵對青哥兒時話倒是多了。”陳靈山跟陳靈遠走在後麵,看著前麵挨著的兩人咬牙。

陳靈遠看了自家哥哥一眼: “我勸你還是死心罷。”

“為什麼,我哪裡不如謝之閔,你可彆胳膊肘往外拐,自己喜歡就算了,難不成所有哥兒都要喜歡他啊,”陳靈山不服氣。

陳靈遠懶得同他哥說,反正現在他說什麼他哥都是聽不進去的。

許是自家弟弟的話刺激到了陳靈山,下一刻他便拉著陳靈遠快步上前同前麵的兩人並排。

“青哥兒,要不去我家玩罷,你不是愛吃饅頭嗎,我家今天蒸了一大籠呢,正熱乎著。”陳靈山不動聲色的靠近一步。

青羅搖搖頭: “不了,今天吃飽了。”

“彆呀,吃飽可以拿著走嘛,”

“陳靈山。”謝之閔與青羅換了個位置。

陳靈山挺起胸膛: “做什麼?”

他行事可是光明磊落,就是謝之閔也沒法說他什麼。

謝之閔: “多謝。”

“?”陳靈山一下傻眼了: “你你你,你說什麼?”

“先走一步。”謝之閔帶著青羅走了,徒留下陳靈山在原地呆愣著。

“遠哥兒,我沒聽錯罷,謝之閔對我說多謝?”

陳靈遠掐了他哥一下,等陳靈山痛呼出聲,陳靈遠才道: “你沒聽錯。”

“可為什麼啊,今日我做了什麼大好事嗎,還是他腦子壞掉了?”陳靈山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陳靈遠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陳靈山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腦袋: “我知道了,”

“什麼?”

“這都是計謀,這個小人,他就是故意的,趁我不注意把青哥兒帶走,你看看,這不就被他得逞了,沒想到啊,他竟然能使出這種手段,”

“謝小人,你彆走,青哥兒,等等我,”

“哥,”陳靈遠忙追上去,拉住他哥不讓他繼續追: “回家。”

“我不,這個謝小人,我非的同他說道說道,”

“我去叫娘了。”

最終,悲憤的某人還是被拉回了家。

第23章 新生

阿花平安誕下五隻小奶狗,有三隻都是同阿花樣的小花狗,身上黃的白的交錯,另有兩隻黑的,一個耳尖帶點白,一個四腳是黃的。

青羅過去挑選的時候,五隻小狗擠在阿花身前吃奶,濕潤的小鼻頭惹人憐愛。

“快來瞧瞧,嬸子替你看過了,都康健著哩,哪隻都好。”陳家嬸子拉著青羅走到狗窩前,青羅先伸手摸了摸阿花的頭,阿花溫順的趴著,脾性溫和。

“謝之閔,你說哪隻好?”青羅用手摸摸這個,逗逗那個,剛出生的狗崽還未睜眼,身上的毛也十分稀疏,但是小身子柔軟的不行。

謝之閔也蹲下身,他看著拱成一窩的狗崽,伸手把被壓在最下麵的白耳尖小狗托起來。

“這隻麼,它真好看,”青羅從謝之閔的手裡接過狗崽,顯然對謝之閔選的這隻十分歡喜,另一隻四腳白的也被陳靈遠他們抱起來了。

謝之閔隻是看著這隻白耳小狗被壓在下麵哼哼唧唧的叫,這才把它托起來,不過看著青羅很是喜歡的樣子,就這隻也不錯。

“既都挑好了,那就洗手進屋吃飯罷,昨日你們大成哥攆了隻兔子,正好一塊炒了吃。”陳嬸子笑著對四人道。

謝之閔起身婉拒: “不了嬸子,我爺已在家做了飯等著了,我們還是回去吃罷。”

他們都要了人家一隻狗崽了,哪能再吃頓飯,他今日是帶著銀錢過來的,但是陳嬸子說什麼都不肯要,說是青羅早已付過了。

再就是,陳嬸子一家也不缺這幾文,隻要謝之閔他們日後將崽子帶回家好生照養就行了。

陳嬸子又勸: “不若叫你阿爺一道過來,他爹才打了酒,你爺可是最好這口的。”

“多謝嬸子了,來時我爺便叮囑了回家吃飯的,這些菜都是自家種的,嬸子留著吃。”

謝之閔將籃子裡的鮮菜瓜果倒進陳嬸子家的篩子裡,再三謝絕了陳嬸子的留飯,帶著青羅回家了。

這年頭,能開口留人吃飯已是最好的了,即便家中有些,誰家不是勒緊褲腰帶節儉著過的。

一隻兔子夠幾人吃,更不要提酒了,不是過年過節的,誰家平日舍得打二兩,謝之閔是絕不可能在陳家吃的。

青羅一路上都在念叨那隻狗崽,恨不得立馬就把它帶回家去。

“你說取個什麼名好?”青羅高興的問謝之閔。

謝之閔沉吟了一會,回想了一下那隻小狗的樣子,在村裡,狗的名都是隨意叫的,若是黃毛的便叫個阿黃,像阿花就是這樣的,他的皮毛是雜色的。

“白耳如何?”謝之閔覺著還是取個不同的名為好。

“白耳,好啊,那我就叫它白白。”青羅應和著,謝之閔笑了一下,渾身黢黑唯有耳朵一點白的小狗叫白白,倒也是彆致。

兩人說著說著便到了家,走進院子卻沒見到謝爺爺。

灶房裡飄出飯菜的香味,今日謝爺爺特地去割了些肉,這香味可不同以往,一聞就是有油香的。

“爺爺,”青羅扯著嗓子喊,謝爺爺應了一聲,聽聲音,像是從後院傳來的。

謝之閔繞過去,想去看看謝爺爺在乾什麼,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青羅也跟著去,兩人剛走到雞圈,邊見謝爺爺笑嗬嗬的在看什麼。

“爺,你在看什麼呢?”謝之閔出聲,謝爺爺朝兩人招了招手: “快過來看看,咱們家有小雞崽了。”

“小雞崽?”青羅一聽,連忙上前,探頭看向雞窩,也不顧那隻專啄他的母雞了。

七八隻毛茸茸的小雞窩在一起,那隻平日裡最是凶悍跋扈的母雞守在一旁難得溫順,小雞嘰嘰的叫著,雞窩裡鋪上了乾草。

“謝之閔,好多小雞,”青羅驚喜的不知說什麼好,母雞在一旁守著,他不敢伸手去摸,但是光看著也十分歡喜了。

謝之閔走過來: “這麼冷的天,怕是要將雞窩修繕一下。”

不然嚴寒的冬日這些小東西如何撐的過去。

“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呢,趁著這幾日將雞窩重壘一下,多添些乾草,若是不夠,正好我有幾件舊衣,給它們墊在乾草上,還有這雞草,爺跟你一起去,”

小雞長得快,沒幾日便能吃草了,到時候再挖些地龍,剁碎了混著糠喂了,定然肯長。

這寂靜的小院總算又多了一點熱鬨,謝爺爺彆提多高興了。

“這樣冷的時候,這小雞原是不該生的,可它偏偏來了,既如此,咱們可要好好照料。”謝爺爺看著雞窩的淺黃小雞一臉慈愛。

青羅也點點頭,他雖害怕那隻大母雞,但是對著這窩嘰嘰叫個不停的毛茸茸們還是十分歡喜的,等把白耳接來,他一起照顧。

“先去吃飯罷,吃過飯便來壘窩,”謝爺爺帶著兩人過去,青羅坐下便開始扒飯,匆匆吃完便去守著小雞了。

許是要照顧小雞,今日母雞見青羅過去也沒有追,安穩的待在窩裡,倒是把青羅高興壞了,守在旁邊看了個夠。

謝之閔吃過飯之後就開始找石頭跟木塊,先將雞窩磨損的地方修補好,隨後用乾草將地重新鋪了一遍,竹篾裡也鋪上了謝爺爺的舊衣。

這一乾便到了晚上,等雞窩終於修繕好了,母雞帶著小雞住進了更為柔軟溫暖的雞窩裡,謝之閔才從雞窩出來。

青羅看著謝之閔的頭上沾了乾草,踮起腳尖幫他拿下來。

“我燒了熱水,你快去洗洗罷,”青羅想拉謝之閔的衣角,謝之閔躲過: “都是灰,”

除了修繕雞窩,他還將雞圈灑掃一遍,裡麵都是雞糞,說不好沾沒沾上。

青羅卻不以為然: “洗乾淨不就好了,小雞們還得謝你替他們弄了個好地方。”

謝之閔走到灶房,青羅還無知無覺的跟著,謝之閔隻得停下腳步: “忙了一天了你先去歇息,”

青羅: “我不累,我又沒做什麼,”

謝之閔無奈: “那你去陪爺爺說說話,”

“爺爺睡下了,說明日要早些起跟你一起去打雞草呢,”青羅還是沒回過神。

謝之閔: “我要洗澡。”

“洗澡,你洗啊,我又沒攔著,”青羅說道一半看著謝之閔的眼睛終於明了,他眨了眨眼,想起了上回謝之閔脫衣的場景。

“洗澡,洗澡你也不在這洗啊,我幫你提水,”青羅心思一轉,連忙道,謝之閔還沒拒絕,青羅便拿來木桶往鍋裡舀水。

熱水一瓢瓢的舀進桶裡,白氣一陣一陣的往上冒,水汽打濕了青羅的臉,謝之閔怕燙著人想自己提,誰知青羅一手一個木桶,腳步輕快的朝他房裡去了。

謝之閔隻得跟在青羅身後,平日裡青羅也勤快,但他總覺著今日青羅好似有什麼不同。

青羅將兩桶熱水提到了謝之閔的屋裡,還貼心的準備了白帕,謝之閔進屋,看著青羅乖巧的站在一邊: “好了,多謝你,你可以出去了。”

謝之閔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水,忙了一天,還沒得口水喝。

青羅盯著謝之閔得胸膛,上回他沒看清楚,總覺著他同謝之閔好似有些不同,謝之閔的下腹有線條分明的隆起的塊狀物。

“要不我幫你搓背罷,你肯定夠不著,”青羅就夠不著,他剛說完,謝之閔便被嗆了一下。

“用不著,出去。”謝之閔這回是真趕人了,聲音都沉了,雖然眼角因嗆著有些水光,看著沒往日凶。

青羅沒曾想謝之閔反應這麼大,他看著謝之閔冷臉隻得先應著: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出去。”

他不就是好奇麼,想再看一眼,怎麼謝之閔有他沒有。

謝之閔目送青羅磨磨蹭蹭的出門,上前把門杠抵上,確認門外不再有人,才走向木桶。

青羅出是出去了,但還有些不死心,他饒到謝之閔的窗外,看著窗上糊的薄紙,瞧瞧戳了一個洞。

借著月光,通過小洞,青羅看見了謝之閔正在脫衣裳,才剛脫下外衣,單薄的裡衣遮不住少年逐漸成長的體魄,肩寬了些,胳膊好似也粗壯了些。

青羅看著謝之閔背對著他,有些著急,他想看的是前麵,他嘴裡念叨著轉過來轉過來,沒曾想,謝之閔真轉過來了。

青羅一喜,剛要仔細看看,小洞突然變黑,青羅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嘎吱一聲,門開了,謝之閔拿著木棒從屋裡出來。

“青羅,”

謝之閔沉著臉才踏出一步,青羅便撒丫子跑了: “好了好了,我去睡覺了。”

“跑的倒快。”

謝之閔冷哼了一聲,沒曾想某個人還是隻色螺。淡淡的月色下,少年轉身,黑暗之中,耳尖的淡紅被掩蓋。

第24章 冬眠

一九逢春信,梅花破雪開。

冬至那日,陳家嬸嬸便將已有半月的白耳抱了過來,白耳一雙黝黑的圓眼,濕漉漉的,盯著青羅看個不停。

青羅從陳家嬸嬸懷中將狗崽小心翼翼的接過,陳家嬸子細細交待了頭月的狗兒如何喂養便回去了,憑謝爺爺如何挽留也沒有多坐。

到了新家的白耳有些怕生,窩在青羅懷裡躲著,這裡嗅嗅那裡聞聞,看著像是有些不安。

陳家嬸嬸將白耳抱來時才喂了東西,它的肚子還鼓鼓的。

許是喂養的好,抱著還有些沉甸甸的,皮毛厚實順滑,看著就是極好的一個。

一家人圍著炭盆取暖,這幾日難得清閒,謝爺爺煮了茶水,又抓了些瓜果,坐著說閒打發時間。

“今日冬至,待會爺爺去蒸些紅糖糕。”

見青羅同狗崽玩的歡,謝爺爺心裡也覺著窩心。

“自打青哥兒來了,這家裡是越來越熱鬨了,閔小子你說是不是,”

謝之閔撥弄著柴火,聽謝爺爺這麼一問,淡聲道: “我看是吵的慌,”

青羅偷瞄了謝之閔一眼,要是以往他怎麼也得哼一聲,可前幾日謝之閔還同他生氣呢,這幾日依舊不冷不淡的,都沒好好同他說過話。

謝爺爺倒是知道兩個孩子鬨氣了,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不過看情形,應當是青羅做錯了事。

謝爺爺也不是偏心的人,也沒幫著誰說話,想著兩孩子平日那麼好,左右兩日便又好了,誰知這回還真鬨了有些時候。

“好了好了,閔小子過來幫著揉麵,青哥兒,那窩小雞可交給你了,”謝爺爺起身給兩人安了活計,轉身出去了。

謝之閔隨後便起身跟著,青羅想了想也跟著往外走,走到門口時拉住謝之閔的衣角: “你得給我攔著母雞。”

不然他獨自去喂小雞那母雞肯定得啄他。

謝之閔側頭看了一眼青羅的手,青羅悻悻的收回去,又小聲道: “啄著可痛了。”

有一回他跑的慢了被啄到了小腿,紅腫了好一陣才消下去。

謝之閔低聲: “跟上。”

“好嘞,”青羅看著謝之閔往雞圈那裡去連忙歡天喜地的跟上。

謝之閔將母雞攔著,讓小雞出去,然後才把圍欄雞圈門拴上,往裡扔了一把雞草。

青羅躲在謝之閔的身後,看著毛茸茸的小雞成群的往外走。

“一,二,三………八,齊了。”

一共八隻小雞崽,一個不少。

白耳原本還乖巧的跟在青羅腳邊,等到小雞一出來,它便搖起了尾巴,繞著小雞走了兩圈,濕潤的鼻頭聳了聳,看著頗為興奮。

小雞們也不怕這個大家夥,反而跟白耳玩的起勁。

青羅蹲下身摸摸這個,摸摸那個,玩的不亦樂乎,裝著雞食的小簸箕放在了地上,趁著青羅不注意,白耳便湊上去添了一口。

“欸,”青羅看著白耳嘴邊蹭上的殘渣: “你能吃這個麼?”

陳嬸可說了,要給它喂糊糊,白耳還太小,嗓子眼細。

青羅拿不定主意,想著去問一問謝爺爺,等他一走,白耳更是無所顧忌,跟著小雞們一起吃起來。

等青羅趕過來的時候,簸箕裡的雞食已經沒剩多少了。

“彆吃了,彆吃了,”青羅一把將白耳抱起來,謝爺爺說了,狗崽太小,雞食裡摻雜著米糠和麥麩,吃多了不好。

白耳伸出粉嫩的舌頭舔著嘴,顯然對於剛才的一頓還比較滿意。

青羅想把小雞們吆進去,再去給小雞們添點吃的,看著白耳的樣子,怕是吃了不少。

可是他一靠近雞圈,母雞便蓄勢待發的盯著他,仿佛隻要他一打開圈門,它便要飛出來啄他。

青羅的手一頓,還是沒有擅自打開。

於是他的身後便跟著一排小雞,腳邊還有一隻黑乎乎的小狗崽,四肢短腿要努力的邁著才跟的上青羅的步子。

謝之閔一出來便看見了這副場景,看著青羅像個小頭頭似的,看著還頗有些威風。

“之閔啊,水舀來了麼,”謝爺爺喊了一聲。

“馬上。”

謝之閔拿著瓢去舀水,青羅一轉頭看著謝之閔兩手沾著麵粉,立時上前道: “我來舀,我來舀,”

這可是認錯彌補的好時候,這幾日謝之閔什麼都不讓他幫,他是一身力氣沒處使,想討好人找不著機會。

謝之閔任由青羅將瓢搶過去,看著他匆匆忙忙的去舀了水,又小心翼翼的抬著瓢回來,許是步子邁的大,再怎麼小心,也還是灑了一路的水。

跟在他腳邊的狗崽和小雞都免不了被潑濕,狗崽甩著頭,小雞們也抖著茸毛,這般了還舍不得離青羅遠點。

青羅將水給謝爺爺,剛要走,謝之閔便開口讓他留下,帶著狗崽與小雞把身子烤一烤,天冷它們又都還小,隻這一點冷水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著涼了。

青羅乖乖答應,抱著白耳,小雞們伏在他腳便,圍著火爐乖巧極了。

冬日沒有太陽,屋裡便比較暗,屋簷低,灶房裡要點上蠟燭才看得清,燭火顫顫巍巍,將狹小的屋子照亮。

“從前我與阿閔兩個人還嫌這屋子寬了,如今不過添了這麼些,看著倒還有些狹窄了,”謝爺爺笑道: “不過這樣好啊,人多都暖和些,”

青羅順著白耳的毛,狗崽的圓眼半眯,看著像是困了。

火爐裡的柴火燒的正旺,蒸籠上冒起了熱氣,白霧在灶房裡彌漫,麵香也逐漸濃鬱。

白耳都要睡著了,又立著耳朵睜開了眼。

“喲,是聞到香味了,”謝爺爺眯著眼笑。

謝之閔將盆洗了,收拾灶房裡的零碎,等收拾完,又抬起蒸籠看了眼轉頭對青羅道: “去洗手。”

青羅原本跟著白耳一起眯著眼,耷拉著眼皮還半夢半醒的,冷不防被謝之閔驚醒,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謝之閔連人帶狗一起扶住,看著青羅道: “吃完再睡。”

“哦,可以吃了麼,”青羅打了個哈欠: “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總想睡覺。”

“許是該冬眠了。”謝爺爺開了個玩笑。

謝之閔卻一頓,螺,會冬眠麼?

這可真說不好。

青羅伸了個懶腰,謝之閔給他打了盆熱水,青羅將手伸進去嚷嚷著燙,洗完之後謝之閔用筷子夾了一塊糖糕給他叼著,青羅吃著吃著又開始點頭。

謝爺爺有些奇怪: “青哥兒昨夜怕是沒睡好,怎的如此困,”

謝之閔: “應當是,等他睡起來再吃也是一樣的。”

“青羅,先去睡覺,”若不是怕青羅原地變作螺,謝之閔也不會急急忙忙的帶人走。

青羅被謝之閔搖醒,勉強分出一點精神,盯著謝之閔看了一會兒,忽然朝謝之閔伸手: “我是一步也走不了,你抱我去,”

謝之閔咳了兩聲,謝爺爺裝作什麼也沒有聽到,說要再吃塊糖糕。

“自己走。”

青羅眯著眼看著謝之閔的冷著臉,忽然嚷嚷道: “你醉酒都是我抱著你去的,怎的你就不抱我去,你,你白眼狼,”

謝之閔皺起眉: “什麼醉酒,你抱我去哪兒?”

青羅還欲說,謝爺爺突然打斷: “哎呀,閔小子,你就帶著青哥兒去嘛,你看外麵結了霜,路這麼滑,他摔了怎麼辦,”

謝之閔卻想探個究竟,轉頭問他爺: “爺不是說我醉酒是您扶著我回去的麼,”

謝爺爺搪塞道: “這個,爺年紀大了,一個人怎麼扶的動,青哥兒自然也出了一把力,我們兩個一起的。”

謝之閔心中已有數,看著還迷糊的青羅臉色莫名。

“謝之閔,你抱我去,”青羅還嘟嚷著: “背也可以。”

“行。”謝之閔咬牙。

下一刻,他便把青羅扛了起來。

白耳掉到了地上,滾了個圈,睜開眼看了一眼,又跟著小雞一起睡著了。

青羅被謝之閔扛著出門,謝爺爺在後麵喊著: “輕些,當心碰著腦袋,”

謝之閔嘴上應著,動作卻是一點沒慢,幾步走沒了影。

謝爺爺搖搖頭: “青哥兒啊,這可怪不得爺爺,”

他可是幫著瞞了許久,誰知還是被他自己說出來了。

青羅在謝之閔背上搖搖晃晃的睡得沉,偶有顛簸也隻是砸砸嘴。

謝之閔把人送到屋子裡,想著直接扔算了,但是真放人的時候,動作卻還是十分輕的。

青羅一沾到床便自發滾了進去,抱著被子蹭了蹭。

謝之閔將他抱住的被子扯開給人蓋上,青羅還不肯,謝之閔用了些力氣才讓他放手。

“真是好樣的。”謝之閔看著青羅的睡顏氣笑了,他都能想到那晚的場景,青羅是怎樣把他帶回屋子的,一想起這事他便覺著青羅是留不得了。

青羅睡得香,還不知道自己差點要被趕出家門了。

謝之閔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青羅嘟嚷了句: “謝之閔,彆生氣了,”

謝之閔步子一頓,半響,才說了句: “要被你氣死了。”

開門出去,關上門的一刻謝之閔沒聽到青羅的下半句。

“就給我看一眼嘛,又不是沒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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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會冬眠哈哈哈

第25章 做工

日上三竿了,青羅還在睡夢裡。

被窩暖暖的,軟軟的,讓人陷進去就不想出來。

從前在河底哪有這樣好的地方,雖說隨著深陷泥沙也彆有一番樂趣,但不知是不是變人久了,總覺著床更舒服些。

門被打開一道縫,黑乎乎的小東西奮力的跳上門檻,摔倒屋子中央之後被嚇一跳,待站穩之後,才聳著小鼻子開始嗅。

許是聞到了熟悉的氣味,白耳徑直往床邊跑去,床太高,它上不去,隻能無奈的繞著床腳打轉。

青羅翻了個聲,一點小動靜還吵不醒他。

白耳又轉了兩圈,隨後出去了。

沒一會兒,謝之閔就抱著狗崽過來了,身後還跟著一群小雞,天兒不錯,紅日高懸,謝爺爺將這些小雞崽放出來玩玩。

青羅側著身,臉朝外,睡得正香。

謝之閔手裡拿著個白饅頭,饅頭是才從蒸籠裡拿出來的,還冒著熱氣,麵香讓某人皺起眉頭。

青羅睜開眼,看著眼前的饅頭不自覺的就想張嘴去咬。

“再不起床,這最後一個饅頭就給白耳了。”

謝之閔將饅頭放在了白耳麵前。

“最後一個?”青羅一骨碌的翻起身,可沒一會兒又倒下去: “我起不來。”

進入冬日以後,他的食欲便不那麼旺了,總想睡覺,天氣越冷他越是困頓,今日還好些,許是有暖陽的緣故。

連饅頭都不能將人哄起來,看來是真困,可是在這樣睡下去,謝爺爺該帶著人去看大夫了。

“先起床,吃過飯再睡。”謝之閔耐心道。

就這一會兒,青羅差點又睡著了。

“你先去,就來,”青羅抱著被子打了個哈欠,謝之閔隻得先出去,末了還不忘叮囑一句快起。

等謝之閔出去,謝爺爺正在院子裡曬豆,見謝之閔從青羅房裡出來道: “青哥兒是怎的,莫不是夜裡貪玩不肯睡。”

要不白日裡怎麼總是打瞌睡。

謝之閔: “應當是,待會兒我說說他。”

“倒不是怕他貪玩,隻是夜裡冷,還是早些睡覺為好,早上再玩也不遲。”反正冬日裡地裡沒什麼活計,家裡的活也輕,白日裡可任由青羅玩。

謝之閔點點頭,很是讚同。

青羅迷迷瞪瞪的從房裡出來,被謝之閔帶著去灶房,吃完了饅頭又迷迷瞪瞪的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白耳和小雞們圍在他身邊他也沒興致逗,看著沒一點兒精神。

可是謝爺爺看著青羅麵色紅潤,又不像是夜裡貪玩的人。

“莫不是病了,”謝爺爺伸出手去探了探青羅的額頭,溫熱的,再沒比他氣色更好的了。

謝爺爺正奇怪裡,院裡突然來了客人。

“牛叔,”謝之閔將凳子搬出來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常在鎮上做夥計的同村牛大叔。

“欸,之閔啊,,”牛旺伸手拍了拍謝之閔的肩,看著很是滿意: “許久不見,長高了不少。”

“他牛叔過來是有何事,快坐下喝杯茶,”謝爺爺忙招呼人,牛旺平日裡可是大忙人,難得一見。

“不用忙活了,大爺,今日我來是想請謝小兄弟幫個忙。”牛旺身形健壯,笑如洪鐘,性子頗為直爽。

“有什麼事牛叔儘管說,若能幫的上忙,我定是不會推辭的,”

這牛旺從前同謝之閔他爹是好友,兩人常在一起吃酒,謝之閔他爹去後,牛旺對謝之閔和他爺也是頗為照顧。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鎮上賈家要嫁女,事因匆忙,要些櫃子木箱,除卻主木匠,還要幾個小工,我想著之閔會點手藝,這不是正巧了,”

“這怎麼是忙呢,咱們還要感謝你嘞,替阿閔找份好差事,”謝爺爺將茶遞給牛旺。

從前牛旺也會給謝之閔找些活計補貼家用,想著謝之閔年紀小還要照顧他爺,找的都是不累且報酬高的活計。

就連謝之閔這點木工的技術,也是牛旺從前送謝之閔去鎮上木匠那裡學的,若不是他爺去年病了,謝之閔應當還要在那裡學上一年。

不過現在這樣,就是接些散碎的活計也能勉強糊口了。

“若不是聽著你阿爺身子好些了,我是怎麼也不敢上門的,這回去,你大可放心,等這活完了,你就能過個好年了。”

謝之閔點點頭,這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美差。

“這是那個青羅罷,是個好哥兒,你放心,待年過了,牛叔再找個更好的活,包你一年之內攢齊彩禮錢。”牛旺看了一眼被謝之閔擋在身後的青羅大笑道。

“牛叔,青羅,”謝之閔一時之間不知怎麼說。

牛旺: “還跟你牛叔扭捏上了,奶娃娃長大了,都知道要娶夫郎了,我可是聽村裡人說了,你對這個哥兒可好哩,這不是養作童夫郎的麼。”

謝之閔知道輕易是說不清這件事的便閉了嘴。

牛旺還有事要先走,謝之閔剛要送送,青羅便半夢半醒的拉住了謝之閔的袖子: “謝之閔,誰要當夫郎啊,”

謝之閔送牛叔出去時,牛旺還拍著他的肩說了句: “好小子,比你爹強。”

當年他阿爹一十九才說上媳婦,在村裡已是晚的了。

這一去便是六七天,主家說了為著能早些做好,讓他們就在鎮上住,省的一來一回浪費時間,還管兩餐,是再沒有比這樣好的活計了。

謝之閔明日便要起身,立時就要收拾行李。

這回青羅後知後覺的醒了,一聽謝之閔要走是怎麼都要跟著去,謝之閔走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兩人到了謝之閔的屋子。

“這次不同,你不能去。”且不說鎮上沒有待處,謝之閔這回是去做活計,吃住都是在人家家裡,青羅一個哥兒怎麼跟。

青羅氣鼓鼓的坐在謝之閔的床上: “我又不占地方,我變成螺你帶著我。”

“不行。”謝之閔嚴詞拒絕,那裡人多煙雜,他忙起來又沒個定數,照顧不了他,就是變成螺也不行。

“我就要去。”青羅耍賴。

謝之閔看著一臉堅決的青羅,知道硬來是無用的,要是走時他真變成青螺跟著,那就麻煩了。

於是他緩了語氣: “你好好在家待著,白耳不說,阿爺也需要你幫著照看,就當幫我個忙,好不好?”

若是謝之閔一直拒絕,青羅還能一直堅持,可謝之閔態度一軟,語氣一柔,他也就軟化了: “那,那咱們把爺爺一起接過去,”

“爺可放心不下家裡,再說了那麼冷的天,爺的身子也不好。”

這回青羅沒話說了,他垂著頭看著有些失落。

“回來就把木頭饅頭給你,好不好?”

青羅的櫃子裡木頭花環已有了,木頭饅頭一直沒空做,謝之閔拿這個許諾。

青羅低低應了一聲,還是沒抬起頭,謝之閔剛抬起手,青羅便起身走了。

謝之閔聽著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也有些無奈,這次實在不能把人帶上,知道青羅有氣,隻能回來的時候再哄了。

將東西收拾好,謝之閔出門,謝爺爺站在院子裡指了指青羅的房門: “青哥兒舍不得你了,是不?”

謝之閔點點頭。

“青哥兒重情義,與你最要好,這也是人之常情,待會兒你去哄哄他。”

“嗯。”

謝爺爺背著手走了,謝之閔去灶房烙餅,明日一大早便得走,得帶些乾糧。

餅烙的厚實,撒上了胡麻,嗞嗞的油聲貼著鍋底,沒一會兒便散發出香味。

謝爺爺進來聞了聞: “好香啊,許久沒有烙餅了,這可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手藝。”

謝之閔: “隨便烙烙。”

謝爺爺笑眯眯的: “原來是這樣,我看著還做了陷兒,”

木盆裡還有剩下的餡料,謝爺爺用指尖撚了一點嘗: “紅糖的,”

謝之閔: “爺吃餅。”

“我還飽著哩,你還是拿去給青哥兒吃吧,這餡兒太甜了,爺年紀大了,可吃不了這麼甜的,”謝爺爺背著手走了。

謝之閔將餅子撿了兩個,一共做了四個餅子,隻有兩個有陷兒。

走到青羅的房門口,謝之閔敲了敲門,沒人應,喊了兩聲,青羅還是沒出聲,想著青羅近日的的情況,他推門進去,床上果然鼓起一個小包。

將餅子放在桌上,謝之閔把蓋過頭的被子扯下一點,青羅果然躲在裡麵睡著了,臉蛋睡的紅撲撲的,頭發也有些淩亂。

將被子給青羅掖到下巴,又將四周壓了壓,謝之閔轉身出去。

第26章 惦記

謝之閔這一走,家裡便隻剩下青羅同謝爺爺,怕謝爺爺擔憂,青羅每日便強撐著起來陪謝爺爺說話。

這幾日的天總是陰沉沉的,時不時的便要刮陣風,倒是越來越冷了。

喂過白耳,青羅便在火爐邊打盹。

謝爺爺看著青羅的模樣,心疼道: “青哥兒若是困了便先去睡罷。”

“不困,不困,”青羅一個激靈睜開眼,擺了擺手之後便撐著下巴看著門外,白耳貪玩,這樣的天氣也不肯好好待著,因著門時常為他留了一條縫。

門縫之外,可聽見嗚嗚的風聲,青羅不自覺的喃喃道: “也不知道謝之閔的衣裳帶夠沒有。”

謝爺爺喝著茶: “青哥兒是想阿閔了?”

“有點。”

青羅點點頭,雖然謝之閔在的時候日子也同現在差不多,但是他總覺得有趣,即便不做什麼,就是兩人在一起他也覺得有意思。

謝之閔一走,前兩日還不覺著有什麼,但是此刻他卻真有點惦記了。

總想著謝之閔在做什麼,累不累,吃的什麼……

“爺爺,謝之閔還有幾日才回來啊,我感覺這幾日的饅頭都沒有前幾日香了,”青羅嘟嚷。

謝爺爺摸著胡子: “還有三四日呢,要是你想,咱們去看看他也無妨。”

“當真嗎?”青羅突然坐直,有些驚喜的問。

謝爺爺: “這有什麼,咱們就去給他送件衣服,正好家裡的雞蛋也該拿去賣了。”

青羅眉眼都是笑意: “那咱們什麼時候去?”

“明日早早的走如何?”

“好好,那咱們快去睡覺,一覺起來便是明日了。”青羅歡喜的往外跑。

謝爺爺剛想說什麼卻搖頭笑了笑,才吃過響午呢,雖天色較暗,但是離明日還早著呢,可看著青羅心急的樣子,謝爺爺卻又隨他去了。

反正這幾日青羅確實貪睡,說不定還真能一覺到天亮呢,兩個娃娃感情這麼好,謝爺爺自然高興。

夜風呼號了一夜,再醒來來時,外麵一片白茫茫。

青羅站在門口,籮筐裡的白耳也嗷了兩聲。

謝爺爺皺起眉頭: “怎麼一夜就這樣了,路怕是滑很的,青哥兒,這,”

冷風吹過,謝爺爺咳嗽了兩聲,青羅連忙扶著謝爺爺進屋: “爺爺先進屋坐著,我去燒火,”

將籮筐放下,青羅前去抱柴,等柴火點燃,屋子才不那麼冷。

“爺爺喝水,”將溫熱的水端給謝爺爺,青羅才坐下。

謝爺爺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才道: “青哥兒,如若不然,咱們等午後雪歇一歇再走。”

現下北風緊,院外還飄著小雪,是怎麼也走不了的。

“不去了爺爺,還是在家等謝之閔罷。”青羅搖搖頭。

雖然謝之閔沒特地叮囑,但是青羅知道謝爺爺身子不大好,這樣的天氣若是出去走上幾個時辰,定然是會受寒的,他雖不懼,但是謝爺爺是熬不住的。

謝爺爺摸了摸青羅的頭: “先前出去抱柴冷著了罷,湊近些烤烤。”

青羅依言往火盆靠了靠,白耳也過來趴在青羅的腳邊,許是知道青羅心情不佳,也乖巧的沒有出去。

“謝叔,謝叔,”門外有人敲門,謝爺爺想起身,青羅怕外麵冷,讓謝爺爺坐著自己前去開門。

門才開了一條縫,冷風便爭先鑽進屋,連白耳都打了個冷噤。

包的嚴實的大漢麵生,青羅沒見過,但是一見著青羅那大漢便笑道: “是青羅罷,閔小子托我來帶句話,說是他再有兩日便回來了,讓你們不用擔心他,”

頓了頓,那大漢吸了吸通紅的鼻子: “再有就是謝叔身子不好,這樣冷的天就彆出去了,砍柴挑水的活,等閔小子回來。”

青羅點點頭,大漢將話帶到轉身就要走。

“大叔等等,”

青羅飛快的跑進屋,下一刻便端了杯熱茶水過來。

大漢也沒客氣,接過茶水一飲而儘,五臟都隨著這杯熱茶水活起來,呼出一口白汽,大漢笑: “多謝了,將門關緊些,走了。”

青羅抬起手揮了揮,直至那大漢出院子才將門關上。

謝爺爺在裡麵聽了幾句,但也不全: “可是閔小子帶話來了?”

“是,讓爺爺保重身體。”青羅如實轉達。

謝爺爺笑: “難為他做著工還惦記,特地托人帶了話,兩日就來,那也快了。”

青羅剛要坐下,門又被敲響了。

青羅快步去開門,還是剛才那大漢,還沒等青羅問,那大漢便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差點忘了,這是閔小子讓帶的。”

是一個木頭雕的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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