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知道!”
左修文勃然大怒, 瞪著趙摯, 以及這一屋子人,眸底似乎能噴出火來。
“我一天到晚忙公務忙家裡的煩心事都不夠,哪有那麼多閒工夫管彆人!那呂明月是自己找到我的,年輕鮮嫩,無知朝氣,就喜歡年紀大的男人, 說我能給她安全感,我怎麼知道她在外頭還勾搭了小白臉?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
左修文越說越氣, 無從發泄, 乾脆抬腳一踹,把桌子帶凳子一起掀翻,發出巨大響聲, 嚇的在場很多人不由自主了耳朵。
這樣還不夠,左修文就像一頭發怒的獅子,踹翻桌椅, 又去踹屏風,把屋子裡的東西毀了大半,方才甘心。
我滴個娘……
祁言看著這一切發生,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斜斜看向趙摯, 又是擠眉, 又是弄眼, 情緒不要太豐富。
這一點都不像左大人啊!
戶部副使左修文, 認識的人都知道,是個謹慎的人,仔細,小心,很少發脾氣……至少在外麵很少發脾氣,也很少惹事,碰上十拿九穩的事,會願意管一管,碰上惹不起的,絕不會硬咬硌的牙疼,什麼時候該退,什麼時候該慫,他掐的很準。
今天……這是怎麼了?吃了嗆藥了?
想著想著,祁言手摸上下巴,若有所思。
看來這‘綠帽子’三個字,對所有男人都是難以言說的痛啊。
趙摯劍眉藏鋒,目光微寒。
隻怕沒那麼簡單。
李修文這咬牙切齒的勁,絕非簡單的情緒上頭,像是反應慢了一拍,被女兒有男人有染的事實驚攔片刻後,才有意識想其它的事……
比起剛剛女兒名節有失帶給他的憤怒,這時的憤怒仿佛更高一些。
隻因為男人那可笑的尊嚴?
趙摯不信。
可還摻雜了什麼……他一時半會也想不清。
眼神沉下去,指尖輕點桌麵,趙摯道:“左大人不知道呂明月和藺飛舟相互鐘情,婚事在議——也不知道女兒左珊珊和藺飛舟存有私情。”
左修文冷哼一聲,袖子幾乎能甩出風聲。
“夫人則太關心丈夫,也不知道女兒和外男有私,但——”趙摯目光轉向餘氏,“知道呂明月和藺飛舟有情,是也不是?”
餘氏眼神閃爍,剛要否定,看到趙摯了然一切無所遁形的目光,方才垂了頭,歎聲道:“是。”
就是因為知道呂明月和藺飛舟有情,覺得呂明月不會願意到她家來做小,所以才隻是監視,沒有做更多。
左修文氣的手指頭都抖了起來,狠狠指著餘氏:“你竟然還敢……看著我被戴綠帽子,你很開心是不是!”
趙摯沒理他,看向左珊珊:“你呢,知道這些麼?呂明月與藺飛舟議親,你父親與呂明月不清不楚,你娘不甘心,盯著呂明月——”
左珊珊臉色死白,嚇得直搖頭:“不……我不知道……都不知道……我隻是……慕於藺飛舟才華,他又……寫詩給我,說心悅於我,因身貧不敢肖想,隻能日夜相思……還說來年大考後,希望能有與我並肩的機會……我一直以為,他貧窮清苦,但有風骨,心裡沒有彆人,隻我一個……”
越說越羞臊,越說越沒臉,左珊珊最後雙手捂臉,輕聲抽泣。
“這兩個月,你常有出門?”
“不,隻跟著娘參加了兩次小宴,赴了三次手帕交的約。”
“每次都見著了藺飛舟?”
“不,並沒有……”
趙摯又問了幾個問題,一切就清楚了。
左珊珊是閨閣女子,被捧在手心長大,愛美,有小性子,但規矩管著,深居內宅不能出門,對外麵的世界有很多向往,膽子說大,也有,可大不到哪兒去。
她一個半月之前,在街上驚鴻一瞥,見到藺飛舟。藺飛舟相貌很是拿得出手,套路又多多,騙個小姑娘手到擒來,施展魅力幾乎無可抵擋,左珊珊將他一眼記住,不要太容易。
藺飛舟不需要經常同她見麵,一次讓她記住,一次撩她心動,製造小小機會近距離說兩句話,他就能讓一個小姑娘心起漣漪。再製造一個丟帕子還帕子,帕子裡藏詩寄情的經典情節,都不用藺飛舟怎麼努力,這小姑娘自己就知道找辦法和藺飛舟搭上。
沒什麼山盟海誓,也沒有什麼過激行為動作,甚至連麵都沒見過幾次,幾首詩,幾句相思之語,已然足夠左珊珊腦補出一場愛情大戲,情濃忘我,非卿不嫁。
昭澤寺那日,是她們第一次親密接觸。
左珊珊說的臉紅語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祁言不由心中感歎,這小姑娘也太好騙了。
趙摯便明白,死者唇角的紅痕,是左珊珊的唇脂。
宋采唐的驗屍格目,果然沒半分出錯。
“你同那藺飛舟有約?”
左珊珊搖了搖頭:“也不算有約……我們聯係不是很方便,我隻是知道我娘的行程安排後,想辦法給他留了話,說昭澤寺法會那日,我會在寺中整日整夜,第二天才走,若他有時間,可來看一看我……”
趙摯:“法會未開始時,你就看到了藺飛舟。”
“是……”左珊珊咬著唇,“我也沒想到,他來的那麼早。”
祁言心說,不是他想你,才去的那麼早,他是被另一個‘真愛姑娘’拉過去的。
一邊心裡嘀咕,他一邊後悔當日沒在場,不然可以小小‘幫’一把,這兩個姑娘要是麵對麵——藺飛舟該怎麼解決?認哪一個不認哪一個?
騙子加情聖,不知道手段有多高竿?
越想越覺得可惜,扼腕頓足,錯過了場人間大戲啊!
趙摯沒他這份飛揚心思,專注於案情:“你看到他,就悄悄約著,去了後山?”
“是……”左珊珊悄悄看了餘氏一眼,“他先去的,我得想辦法從母親身邊走開,稍晚了一會兒。”
餘氏瞪她,眸底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趙摯想著驗屍格目和之前供言,繼續問左珊珊:“你看到藺飛舟時,他是一個人麼?可有看到度支副使厲正智厲大人,以及紀家的長孫紀元嘉?”
左珊珊搖了搖頭:“沒有。”
“李茂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