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發生, 初步了解完,接下來就該問詢事件相關人了。
比如玉春樓的玲瓏和凝煙,比如鄭方全的下屬江紹元,和江紹元不對頭的計柏,以及, 平王府的管家趙忠。
現場勘察完畢,屍體也要轉移到官府停屍房, 已備仵作檢驗。
屍檢這塊不用說, 宋采唐負責,接下來她有的忙的, 初步問話這個階段, 就不能參與了。
“我去趟玉春樓, ”趙摯想,昨夜是他和宋采唐遇到的玲瓏, 若事有相關,他在場會比較好問一些, “你去平王府問話趙忠?”
這話是對溫元思說的,內裡帶著些詢問之意, 畢竟他們王府的人, 他知道,有些並不好對付,如果溫元思不願意, 那就等一等, 他自己去。
溫元思卻沒什麼好尷尬的:“好啊。”
公事公辦而已, 沒什麼好怕的。
“再就是江紹元和計柏,待我們忙完這兩邊,再分彆問話。”
“好。”
二人各自安排好活兒,剛要走,祁言姍姍來遲。
“還有我呢——還有我!”
他飛一樣跑過來,撐著膝蓋喘氣:“我就是……接到消息晚了點,你們……都不等我!”
聲音裡有些小委屈,小控訴,卻不敢埋怨。
畢竟案件人命,事關重大,不是開玩笑的地方。
“你來了正好,”趙摯根本沒憐惜祁言,哪怕一瞬,使喚起來毫無壓力,“案件內情自己想辦法問問人,我們知道的也不多,沒更多線索,現在有一樣你做正好合適——”
祁言眼睛瞬間就亮了:“摯哥你說!”
隻要有活兒乾,他不挑的!
趙摯:“死者死在內宅,時間敏感,很多事外人問不到,你想想辦法,看有沒有打聽到他們家的內情,尤其事關死者。”
這個他擅長啊!
祁言摩拳擦掌:“行,你就瞧好吧!”
趙摯想起死者屍體的特殊表征,以及宋采唐分析過的話,沉聲叮囑:“此案不尋常,每一個細節都很重要,你且仔細些,往細微裡探。”
祁言:“嗯嗯!”
幾人分派好任務,各自分開忙碌。
大家都有擅長的本事,拿手的絕招,隻是初步問話行動而已,他們都沒有為彼此擔心,認真的做自己的事。
趙摯一個人,來到了玉春樓。
此刻陽光大盛,街上遊人如織,玉春樓卻門可羅雀,一點也不熱鬨。
這根本不是人家做生意的時間。
趙摯不管,直接進來,點名找玲瓏。
樓下龜公咧咧嘴,先是驚訝,又是發愁。
驚訝的是有客人這個時候上門,點名找紅牌姑娘,發愁的是,又有客人這個時候上門,點名找紅牌姑娘!
趙摯是誰,辦案子都辦精了,怎會不明白他這一驚訝一頓的潛台詞?
“有人找了玲瓏作陪?”
龜公咧出個難看的笑:“也是不巧……您說這大白天的,還真就有人同貴客一樣,口味不同……您看……”
他剛想推薦貴客換個人,他保證給貴客找個好的,貴客卻道:“沒關係,我一會就行。”
龜公:“啊?”
這客人……沒看出來啊,一會兒就行?
趙摯猜想著這種意外裡裹挾的可能信息,眯眼:“或許我們還可以一起……帶路。”
龜公:……
成,這位是會玩的爺。
他們這種慣常伺候人的,眼睛都毒,不一定看得出客人什麼喜好,但有沒有錢,地位高不高,卻是懂的。
麵前客人這樣的,他不敢攔,趕緊上報一聲,讓樓上姑娘有個準備,殷勤又腳步略慢的,帶了趙摯過去。
趙摯看到房間裡的人,心裡瞬間敞亮,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他在汴梁城長大,人頭熟,但凡官場上叫得出名字的人,他都認識,房間裡除了玲瓏,還有兩個男人,一年輕,一接近不惑之年,正是本案的相關人,計柏和江紹元。
另一位不認識的姑娘,比玲瓏年輕,肌豐骨勻,妝容精致豔麗,眼波生媚,柔若無骨,看男人的眼神似乎帶著鉤子,略猜一猜,就能知道是誰。
在這樓裡,在這房間,和這些人在一起,定然就是玉春樓的另一位頭牌,本案的相關人,凝煙姑娘。
心裡一過,趙摯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鄭方全家中發生命案,王氏身死,普通百姓不會很快知道,但關注鄭家的人,一定能得到消息。命案未破,鄭家未正式發訃告辦喪,彆人就算知道了,也不好貿然上門打擾,尤其作為昨天在場的相關人,心裡就算不虛,也會緊張,總要想一想接下來的形勢怎麼麵對……
玲瓏和凝煙都是昨天的當事人,江紹元和計柏又都好女色,昨日亦都在,第一時間想到這裡很正常,妓子,有時候也是消息最為靈通,最能圓緩事態的人。
趙摯心內想著,大步走到主位,掀袍一坐,似挾風雷之勢,氣派萬千,毫不客氣。
江紹元和計柏都認識他,誰都沒有說話,不敢怪他無禮。
玲瓏昨夜見過他,有些驚訝,也沒說話。
唯有凝煙不認識趙摯。
當然,趙摯的名號她是聽說過的,從混世魔王,紈絝子弟,到今日的平王爺,名聲如雷貫耳,整個汴梁沒有人不知道,但趙摯沒有逛青樓的習慣,凝煙沒有見過他本人,自是不認得。
見所有人都不動,心道正好便宜了她。
她湊過來,柔弱無骨的往趙摯身上靠:“這位爺來的可真早呀——”
聲音也是婉轉千重,吐氣如蘭。
趙摯直接避開,眼睜睜看著美人撞到了案幾上,蹙眉痛呼,淚水漣漣,彆說扶,半點憐惜都沒有,心硬的很。
凝煙自負姿色過人,歡場上一直無往不利,今日撞到鐵板,頗為不甘心,使出渾身本事,姿勢擺的更美,眼神使得更媚,聲嬌微喘:“爺……”
趙摯直接出言警告:“離我遠點。”
凝煙就勢單手托腮,眼睛霧蒙蒙:“為何呀爺?”
趙摯:“家裡管的嚴。”
看他神色,屋裡所有人都能明白,這個‘家裡’,代指的可不是父母,而是嬌妻。
凝煙美眸睜圓,相當驚訝。
這年頭,是個男人都要麵子,尤其在這青樓,女人們的麵前,怕老婆的都不會說怕老婆,這位看起來器宇不凡,氣派尊貴,竟直接就……這麼說了?
一時間凝煙都不知道自己要羨慕那位‘家裡的’,還是可憐眼前這個被老婆管束的男人。
玲瓏昨夜見過趙摯和宋采唐相處,頗為感懷,嫋嫋婷婷起來行禮:“恩公有此言,奴真替那位姑娘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