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磊落(1 / 2)

趙摯一席長長的話說完, 太子垂眸看著茶盞,安靜了很久。

這麼多年陵皇子針鋒相對, 他想過很多,也做了一些事, 獨獨沒有想過這個方向——

他的生母,可能是被他的養母害死的。

現皇後姓陳, 重修女戒, 提倡女德,對彆人要求嚴格,對自己要求更嚴格,所有要求彆人做到的, 她會自己先做到, 立身相當正,也從無插手朝政之舉,這才得了朝前群臣,殿外百姓的敬仰愛重。

然人無完人, 太子居於東宮,常與皇上皇後相處, 離的近, 自也知道,皇後不是沒缺點的, 比如偶爾也會起私心, 給自己娘家某些福利什麼的, 但在偌大皇宮, 這委實算不得什麼大過錯。

陳皇後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真實的,有身份的女人。

他從沒想過懷疑。

如今聽了趙摯一番話,查到的細節,他有些恍惚,或許就是因為彆人知道——有瑕疵,才不會引人懷疑。

一切都是故意為之。

捏著茶盞的手指收緊,太子有一刻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對生母李皇後沒有任何記憶,有的隻是牆上掛著的冰冷的畫像,父皇和老宮人嘴裡的‘可憐人’,多多少少,他也被冠上了‘克母’的名聲。

他有愧疚遺憾,也有不舒服。

自己的成長路上,女性長輩隻有一個,就是養母陳皇後。陳皇後對他要求很嚴格,從不嬌慣,但關切愛懷並不少,比如他小時候,就經常能收到她親手做的衣服。

陳皇後沒有攔著他的路,沒有把他往歪裡教,甚至托著他成長,欣慰於他今日的能力成績。

人心肉做,他不可能不感激。

可現在……趙摯查到的消息顛覆了他的認知。

這所有一切,都有可能是彆人苦心孤詣的安排。

包括那個‘克母’名聲,也是故意讓他聽到,心起漣漪的。

生在皇家,曆經人情世故,太子早就知道,人心不可能單純,每個人都有私欲,都有特彆想要的東西,為此可能會做出可怕的事。他都理解,不管出了什麼事,按國律法典總不會錯,但這一樁……由不得他心底不波動。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生母拚去一條命生下他,他當感恩,也遺憾子欲養而親不待。生死之事最由不得人,他娘也不想的,但凡有希望,但凡能堅持,哪個母親會願意拋棄新生孩兒赴死?他起哪怕一分怨忿之心,都是不應該。

養母二十年如一日照顧他,關懷他,養育之恩深如海。就算這所有態度都是裝的,所有行為都隱藏著其它的目的,陳皇後的確與他有殺母之仇,好好將他教養長大是總事實結果,這些……隨便就能一筆勾銷了?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決裂拋棄?

這話說出來有些殘忍,但於他而言,這年年日日看的見的照顧,顯然比根本沒印象的生母來的印象深刻。

誠然,殺人償命,此事若查實,陳皇後大罪,必須得承受應有的代價,但若讓他親手殺了陳皇後,他好像又有點……做不到。

她挾恩求饒怎麼辦?

而且很多事,皇族都是有特權的,再加她這麼多年來樹立的名聲,外麵人聯名保她怎麼辦?逼上殿前,他要如何取舍?

退避不理?

他是大安儲君,所有事,彆人都能退,他不能,也退不了。

而不管他怎麼處理麵對,史書上都會留下一筆……

“我怕要成為大安史上最沒用最優柔寡斷的太子了。”

太子闔眸一歎,話語裡漫著苦澀:“果斷往前,對不起養育之恩,退後半分,對不起生育之恩,站在中間半吊子,彆說大安江山,連我這個儲君位置,我自己,都對不起。”

一個優柔寡斷的儲君,如何堪當大任,肩扛社稷?

更多的話,他沒說。

趙摯卻全都懂。

他家情況有些類似,不同的是,他的姨母,沒有害他娘,直接害的是他。

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而且他和太子還不同,他這家業頂了天是個親王,有點小權,太子就不一樣了,掌的是天下。

這件事帶來的影響,一個不注意,可能動搖國本。

想著想著,趙摯眯了眼:“這是不是也是彆人的目的?”

太子怔了下,也回過味來,眼梢微挑,目光慢慢變得犀利:“若如此——”

便半分都不能姑息了!

衝著他自己來,他尚能忍,畢竟人性不能失,原則信仰不能塌,衝著國本,他算什麼,名聲性命皆可舍!

“男兒立世,當俯仰天地,隻求一切無愧於心吧。”

趙摯伸手給他續上茶:“你這麼說就對了!再說我這裡也隻是個大概方向,或許證據事實出來,沒有我們想的這麼嚴重呢?”

太子靜靜看著趙摯。

這個人劍眉鋒銳,眉尾幾根眉毛長得特彆有勁,略略斜飛,仿佛什麼也壓不倒,什麼逆境也打不垮,天生就是這個樣子,不會變,也改不了。

就像他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有股執著的心情,想要什麼,想要做什麼,必定全力以赴,不達目的不回頭,堅定如標槍,悍勇,也如標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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