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王爺,已經襲爵,就算忙起來不在家住,每日也要回來一趟處理各種事,他的準確時間表王府不一定十分清楚,但在他沒刻意保密的情況下,猜個大概,大約也是可以的。
陸語雪。
這個人雖心思不正,確是很聰明的,很多事一點就透。
早年她也不是這樣,一直溫柔有加,做事從來守禮,從不會逾矩,什麼時候起,她變了呢?
可直到現在,趙摯都不覺得暫時不殺陸語雪的決定是錯的,他察覺到她不對,並沒有念舊想姑息,隻是此人罪不至死,他也需要用她來釣一釣後麵的人。
如今對方露了尾巴,他的小姑娘失蹤,隻能怪他自己沒做到更好。
現在看,有些事也能解釋清楚了。
比如為什麼一些時候,明明不關陸語雪的事,她卻總在附近,以各種理由靠近,或許她身後本就站著人!
……
這一次,趙摯有了具體方向,尋找篩查起來就更快了。
很快,他發現了陸語雪的痕跡。
那麼巧的,每個節點,每一次他們追查到,迅速拐為瓶頸的轉折點,陸語雪似乎都在。
真是巧合?
未必!
趙摯心中問題有了答案,停頓片刻整理思路,就沒再耽擱,直接轉回王府,大踏步走進陸語雪的院子。
陸語雪聽到下人來報,迎出了院子:“表哥你來看我啦!”
她提著裙子,一臉燦笑,眸底滿滿都是喜悅。
趙摯沒說話,越過她,徑直往裡走。
陸語雪心情沒受到半點影響,小跑著隨趙摯走進房間,親自執壺泡茶,準備果點:“表哥嘗嘗我這裡的雀舌,還有蓮花酥,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了!”
趙摯看著她像穿花蝴蝶一樣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並沒有阻止,隻在她滿麵笑容,把泡好的茶和準備好的點心端上來時,當頭就問:“你知不知道宋采唐失蹤了?”
陸語雪手上一頓,差點把托盤打翻。
笑意還掛在臉上,隻是有些僵硬了。
“表哥……既到我這裡來了,就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
隻是轉瞬,她動作就伶俐起來,殷勤的給趙摯倒茶布盞。
趙摯沒接茶,隻是定定看著她:“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宋采唐突然失蹤,關家商行生怕人不知道,滿汴梁城嚷嚷,”大約看出對方想聊這個話題,過不去,陸語雪也認了,笑容微微收起,坐在趙摯對麵,神情也有些冷淡,“要我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滿汴梁城這麼多姑娘,未出閣少女也有的是,怎麼彆人都沒事,偏她失蹤?關家到底是商戶,少了規矩,這樣沒臉的事,不趕緊壓下來,反正鬨得世人皆知,宋姑娘要是找不回來,倒也罷了,若找回來了,讓她怎麼活?”
她句句劍指宋采唐名節,暗示女人失蹤這麼久,已經不清白,關家不該火上澆油,宋采唐自己也該沒臉活下去,而這樣的女人,更不應該嫁人,有點腦子的男人都該及時收手,彆枉做了那……綠頭的四腳動物。
末了還總結:“所以說這女人,還是宜家宜室的好,總在外拋頭露麵,是會摔跤的。”
趙摯身體突然微微前傾,眉梢微揚,眼梢挑起一抹銳利:“我是說,你對我的到來並不意外。”
陸語雪並不傻,聽到這話,突然愣住了。
她好像做過了!
“沒想到,你更關注的是另一個方向。”趙摯聲音拉長,慢條斯理,指尖也隨著說話節奏,一下下敲在桌上,明明聲音不大,卻似敲在人心,“ 故意這樣說話惹我生氣,就能引導我的方向了?陸語雪——你在瞧不起誰?”
陸語雪攥緊帕子,眼瞼顫動,半晌才咬著唇:“表哥說什麼呢,雪兒聽不懂。”
趙摯嗤笑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引導方向,解釋這麼多——大部分我的犯人這麼做,通常隻有一個目的,欲蓋彌彰。說說吧,陸語雪,你為什麼不意外我總有一日會因宋采唐的失蹤找上你,你到底做了什麼,這般心虛?”
“真沒有,”陸語雪連連搖頭,眸底隱有淚光,“我真是無辜的! 那天我是見過宋采唐,也的確不太高興,但表哥你知道的,我們倆好像天生對衝,成不了朋友,當時因小事有了兩句口角,但我從小到大,日日被姨母教導規矩,光天化日,人群市井,我怎會讓平民看了熱鬨?遂立刻就走了。宋采唐什麼時候走的,去了哪裡,我全然不知,你不能因為我跟她有些過節,就這麼懷疑我!”
“之前彆人因此事輾轉問我當時發生的事,我沒說,因為我覺得丟臉,因為我覺得這不算大事,宋采唐的失蹤真同我無關,我沒必要啊!我要真想對她做什麼,怎麼可能讓彆人看到我跟她吵架,留下那麼大把柄?表哥剛剛那樣態度,我害怕,一時緊張著急,才說了些……表哥覺得不中聽的話,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情之所至,表哥經常審案問供,應該能理解?”
陸語雪一邊說,一邊看著趙摯的表情。
她怎會瞧不起表哥?她是太瞧的起了,才時時把他記在心坎,日日把他放在第一位,每每麵對,不敢分心半分,隻希望對方心裡眼裡能有她,能多看她一眼,多注意她一分。
陽光耀眼,鋪在地上,像層層燦爛的金子,可它不動,也不移,安靜落在房間地麵,沒一點溫度。
刺眼的都不像陽光了。
趙摯頓了一會兒,才說話。
他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我能理解案子,卻從不曾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