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停屍間,青巧就被烏泱烏泱的人群給嚇著了:“小姐……好多人!”
怎麼這麼多!從哪冒出來的!
這天華寺不是很安靜麼?昨晚上過來時,不是什麼都沒有,連個鬼影都見不著,夜鳥撲棱兩聲就能嚇人一跳麼?怎麼一晚上的工夫,躥出來這麼多!
還都圍在停屍間前,都是男人!
他們在等什麼?在看什麼?
難道是……她家小姐?
小姐今天要剖屍驗死……
青巧手心滲出細汗,咽了口口水,儘量把腰板挺直。
無論如何,今天是大日子,不能沒規矩,不能腳軟,不能給小姐丟人!
“瞧,就是這個女人!聽說要剖屍驗死!”
“嗬,女人,好大的口氣!”
“還剖屍,那小細手指頭,也就能拿個繡花針吧,拿刀?彆屍體剖不成,把自己手給割了!”
“兄弟,彆這麼說話嘛,你想啊,真要這樣,這美人兒花容失色,哀哀垂淚,也是一番風景哪……今兒個不管怎麼著,咱們都沒白來!”
“驗屍看死,那是講究技術經驗,有章法的,一流仵作都不敢隨便剖屍,這女人好大的口氣!傷會看麼,規矩懂麼,驗屍格目會寫做麼!什麼都不會,跑這來耍猴?”
眾人嗡嗡‘細語’,說什麼的都有,看這架式,明顯有備而來,且心懷惡意。
宋采唐看著這一層一層,數量得有三四十的人,美眉微微蹙起,也很意外——
直到她看到人群後溫元思。
溫元思是純粹的文官,體力估計不好,埋在人群裡,一時擠不過來,隻衝她尷尬笑了笑,表情間略有歉意。
宋采唐就明白了。
這場麵,不是溫元思乾的,但同他有關。
同他有關……
宋采唐眼梢微垂,眸底閃過一道微光。
官場之事,爭功爭先,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哪哪都有明爭暗鬥,大概溫元思為她爭取機會的時候,彆人有了什麼想法……故意用這樣的方式為難。
流言,聲勢,是挺嚇人,但她宋采唐——天生膽子大,最不怕的就是嚇唬!
隔著人群,她看向溫元思,唇角輕揚,莞爾一笑。
溫元思怔了怔,轉而眼梢微抬,也跟著笑了,眉目很是疏朗。
宋姑娘……總是給他驚喜。
這個表情,燦爛自信,好像在說,請他放心,答應他的事,她一定能做到!
她答應過他的,隻有一件事——隻要他敢用她,她就能讓所有人拜服他的眼光!
一瞬間,溫元思心跳如擂鼓,對即將發生的事,十分期待。
手臂被輕輕打了下,張府尹湊過來問:“就是她?她就是那位宋姑娘?”
溫元思揚起的唇角沒有放下:“是。”
張府尹立刻從人群裡擠了出來,走向宋采唐:“宋姑娘,你可來了!”
宋采唐:……
您哪位?
張府尹昨夜與溫元思說完話,久久不能入睡,感覺自己前途的岔道口到了。他為官多年,背後無甚勢力,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思則變,變則通的心態。平時要穩,要滑,要四方通達,關鍵時候,卻要懂分析,會站隊,隻要這隊站好了,甭管本事能力如何,前程一準穩!
還有這站隊姿勢。
最忌猶豫,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效果好?一旦決定,就彆在後麵躲著了,越早讓人看到越好!還得張揚,得大膽,讓所有人知道,他張顧慎,支持這位宋姑娘!
他本來的意思,是放出風聲去,讓那位趙摯公子知道,自己這是在認真破案,內裡有溫元思,還有李老夫人一層……求那位給點關注。誰知這風聲放的大了點,驚動了刺史。
刺史一向與他不對付,看溫元思也不順眼,這不,打壓招就來了。
今天要是有個好結果,他跟溫元思,以及宋姑娘,大家一起揚名,以後有肉吃,要是壞菜——得,沒下回了,大家一起翻船!
他不動聲色踢了腳旁邊人群,大步走來,笑容極親切:“宋姑娘,我姓張,乃是本地府尹,這樁案子,雖由溫通判全權負責——”他說著話,看了眼旁邊,結果沒看到!
溫通判呢?怎麼跟著?
再一看,溫通判……正被人群擠在後麵,出不來。
出息!
張府尹瞪了眼溫元思,轉回頭繼續和宋采唐說話:“溫通判向來君子謙雅,處事圓緩,這會兒走慢了點……但宋姑娘彆怕,有本官架在這兒呢,你隻管全力施為,本官保證不會有事!”
他一邊說話,一邊拿眼角餘光溜了一圈周邊眾人,眼底隱意明顯:這群人不是他安排的,千萬彆誤會!
宋采唐看了看遠處的溫元思,再看看麵前的張府尹,心下明悉,亭亭行禮:“有勞張大人。”
“不妨事,本官隻願宋姑娘全心儘力,襄助此案!”
張府尹捋著胡子,一派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