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看到牛保山, 嘶嘶直抽冷氣, 嗖一下躥到趙摯背後,小心露出一顆頭:“摯哥……他他他他在這……”
“嗯, 沒動, 沒跑,也不說話,顯然——”趙摯目光如劍鋒出鞘,稅利耀目,“等的不是我。”
宋采唐完全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畫麵。
凶手打理的乾淨清爽, 情緒安靜,甚至帶著一縷輕鬆, 全無負擔,手邊放著一杯清茶, 等著她找來。
“多謝宋姑娘殮我兒屍骨。”
牛保山衝她微笑, 落落大方,真誠坦率。
宋采唐提裙子的手緩緩放下, 低眸一笑,腳步輕移, 從容走進房間:“身為驗屍官, 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神態如常, 腳下頓都沒頓一下, 沒半點猶豫躊躇, 仿佛她麵對的隻是鄰家大叔, 而不是一個殺人凶手。
“嘶——”
祁言差點咬破自己的舌頭。
宋姑娘膽子好大!
這可是凶手啊喂!
趙摯絲毫不體貼小弟的緊張情緒, 大手一伸,把祁言扒拉開,伴在宋采唐身側,距離始終超不過兩步,隨她走到牛保山麵前。
牛保山全當看不見,伸手:“宋姑娘請坐。”
宋采唐坐到了牛保山對麵。
趙摯便坐在牛保山和宋采唐中間。
祁言……眼珠子溜了一圈,不大敢坐到牛保山身邊,又不想錯過好戲,抓耳撓腮煩惱了一陣,乾脆拉來一隻圓凳,坐在宋采唐身邊,與她平行。
氣氛安靜的可怕,邊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牛保山恍然未覺,沒有任何不自在,撫著茶杯沿,目光溫柔:“我兒牛興祖,是個好孩子——宋姑娘,我知道你會來。”
他看向宋采唐,目光乾淨,內裡欣賞讚歎半點不摻假:“世間還有宋姑娘這樣的人,真好。”
‘砰砰’兩聲,趙摯指節大力敲向桌麵,打斷牛保山視線:“盧光宗是你殺的?”
牛保山挑了下眉,似乎不大喜歡被打斷。
祁言吞了口口水,下意識往宋采唐的方向靠近了些。
“是我殺的。”牛保山根本就沒打算否認,四個字說的相當乾脆。
趙摯盯著他,目光森寒:“怎麼殺的?”
這一次,牛保山沒直接答,而是轉頭看向宋采唐:“我一早就聽說,牢裡盧慎跪求,刺史大人也應了,要宋姑娘剖屍檢驗,如何,現在可是有結果了?宋姑娘知道我怎麼殺人了?”
宋采唐隻說了七個字:“尿溺,酒伴木菊花。”
牛保山看著宋采唐,沒其它動作,沒說話。
宋采唐平靜回看,不怒不懼。
氣氛再一次緊繃,祁言有點憂心宋采唐,大著膽子補充:“你想辦法把盧光宗引到小酒館外,用浸了酒漬木菊花的帕子將人迷暈,把他頭按在尿裡溺死了!”
“你彆以為做的了無痕跡,宋姑娘就驗不出來,盧光宗的肺沒有水腫,是乾性溺亡,溺死時溺液不多,他的氣管和肺裡有你——有你惡心的毛!還有酒浸木菊花花瓣!木菊花彆人不認識,宋姑娘可是認識!你彆想脫罪!”
牛保山第一次看向祁言,話音涼涼:“我今日既坐在這裡,就沒打算脫罪。”
祁言脖子一縮。
他是汴梁公子哥,愛好看熱鬨,不是沒遇過險,不是沒見過惡人,可這種凶殺案的殺人犯……不知道為什麼,麵對起來就是有點虛。
牛保山看向宋采唐,眸底不無驚豔:“宋姑娘竟知道木菊花?找到沒有?”
趙摯再次敲了敲桌子,冷哼一聲:“床角櫃子,你藏的並不嚴實。”
“原來是你找到的。”牛保山玩味眨眼,“怎樣,有沒有當場暈過去?”
趙摯:“我不是盧光宗。”
牛保山看著趙摯,更好奇了:“你姓趙,是皇家宗室,理應熟悉各種上層規則,貪戀權財,怎麼盧光宗牽連這麼深的事,你也願意管?”
趙摯手指繼續用力敲了敲桌麵,意思很明顯: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得不到答案,牛保山也不執著,他隻是隨便一問,也沒真想知道什麼。
他伸手指了指窗外:“你們看看,可有何感想?”
這座茶樓臨街,窗子對麵就是盧家,包廂在三樓,站的高,可以看到大半盧家外院。
與盧光宗在時完全兩樣。
盧光宗官聲經營的非常好,受人尊敬,家中賓客往來無不熱鬨,新死之時,更有大批百姓自發吊唁,氣勢一時無兩,可現在……
門可羅雀不說,還哪哪都是臟東西,彆人潑的糞,扔的臭雞蛋爛菜葉數不勝數,院裡除了爭搶東西打鬨的下人,趁機過來打秋風的極品窮親戚,再沒有其他。
後院看不到,但想也知道,肯定一樣麵臨很多麻煩事。
盧家,怕是要敗了。
牛保山:“這是他們該得的。”
他表情平靜,聲音無痕,好像這一切同他無關。
可宋采唐知道,他很恨盧光宗,非常恨。
她下意識看向趙摯,趙摯也正好看過來。